美國與歐洲有著天然的聯(lián)系,對歐洲的濃厚興趣驅使一代又一代的美國人前往歐洲,馬克,吐溫就是其中的一位,他曾多次在歐洲旅行,甚至生命中六分之一的時間都選擇在歐洲度過。同時,作為那個時代成功的游記作家,馬克·吐溫盡最大努力把旅行中所看到的一切付諸筆端,因而,他筆下的歐洲顯得別有韻味。
一、優(yōu)美的景色
在歐洲乘火車旅行的馬克·吐溫,并不覺得無聊,因為旅途中的風景如此誘人?;疖囌煸诜鍘n連綿的山區(qū)飛馳,只見山頂陽光明媚,山腰星羅棋布地點綴著一座座精美的別墅,它們坐落在花園和灌木叢中,頗有味道;途經(jīng)的山峽幽深、涼爽、多陰,疾馳的火車如同飛鳥般在悶熱的高空中飛翔,由此俯瞰山峽,真是既新鮮又刺激。
乘坐馬車旅行又是另外一種感覺。瑞士盧塞恩充滿著田園詩般的魅力,車子在懸崖和草地之間穿行,周圍全是令人賞心悅目的湖泊和山巒,耳畔響起眾多鳥兒美妙的囀鳴聲。在這夏日美景中,清澈涼爽的湖水、神出鬼沒的魚兒都令馬克恥溫神往不已。處處可見舒適的小木屋——這瑞士特有的迷人的村合仿佛是神來之筆,使周邊的風景充滿了靈動與情趣。
在意大利米蘭的鄉(xiāng)下,沿途路面平坦,兩旁樹木林立,和風中飄著花香。鄉(xiāng)間小路上不時走過來的鄉(xiāng)下姑娘,各個美麗如畫,這些純樸、可愛的姑娘與周圍田疇相望、綠草如茵的景色顯得極其相稱,美人、美景合二為一。每當她們歇下來,對馬克·吐溫一伙嬉笑怒罵,拿他們百般開心。由此,縈繞在馬克·吐溫心頭的看法也終于得到了證實——在詩歌中讀到的那幫邋遢、風流、骯臟的鄉(xiāng)下姑娘都是騙人的鬼話。
總之,相對匆忙、進取型的美國社會,歐洲優(yōu)美的景色無不透出閑適、愜意,每逢碰到一輛緩緩爬行的貨車,總見車夫攤開手腳,曬著太陽,躺在車上,睡得香甜,一副悠閑的情態(tài);莊稼人和小孩子都閑著沒事干,騾子和小雞則自由自在地待在客廳和庭院。
二、浪漫迷人的氣息
在巴黎的大街上隨處可見“聲名曖昧”的名媛,擁有服飾華麗的跟班,六個服飾華麗的隨從各自跨在馬上。侍從穿著號衣,有藍的配銀的,綠的配金的,紅的配黑的,直看得人眼花繚亂、目瞪口呆,馬克,吐溫笑言,看在漂亮的號衣份上,簡直忍不住想當個侍從。從衣著來區(qū)分人的社會階層,這在歐洲要比在美國容易得多,初到異邦的馬克,吐溫,難得有這份閑情欣賞法國人的穿著打扮。
在巴黎度過的每一夜都實在“興奮”:大街上生氣盎然,一片熱鬧,到處亮著煤氣燈,如同白晝!那兒有熙熙攘攘的車輛,還有尋歡作樂的“快活人”,一切都顯得喜氣洋洋、其樂融融;人行道上的小桌旁坐滿了人,他們喝著酒,或品著咖啡;在酒吧里,侍者東溜西溜,穿花蝴蝶似的在你屁股后面打轉,不離左右,隨叫隨到,蓄著一撮小胡子來來去去的客人,一向活潑、和藹。總之,與美洲大陸全然不同的氣氛令馬克,吐溫感到新奇、感動,空中飄著的絲弦音樂,更是給周圍的一切增添了一層浪漫氣息。
此情此景,馬克·吐溫不免“應接不暇”,只好“走馬觀花”罷了,繼而竟然在不知不覺中也感染了法國人的“氣質”。如果說,馬克·吐溫在剛開始還只是一個“克制”的旁觀者,那么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融入其中,成為這異國浪漫情調的參與者:在這惠而不費的地方點了供應的香檳,吃著山珍海味,品著美酒,面對穩(wěn)重、安分、愉快、樂天知命的法國人,在周圍從容、悠閑的氣氛感染下,仿佛—下子變聰明了,開始懂得“做人的意思”。
三、人性的國度
馬克·吐溫對歐洲的認識,并沒有停留在眼前所見的感性認識階段,更建立于他的理性分析之上,隨著對歐洲了解的進一步加深,他對其鐵路、人情等各方面進行了深入觀察。
在法國,一切都“有板有眼”,一切都有條有理、從不出錯。馬克,吐溫不厭其煩地訴說在法國的經(jīng)歷,在火車上,列車服務員總是隨時隨地、文質彬彬、毫不膩煩地回答你提出的一切問題,不但如此,還隨時帶你到想去zocbrzM0FIfFwta9PIRUpQ==的地方,免得你迷路;出發(fā)時間也嚴格遵守時刻表,不會出現(xiàn)晚點延時的情況;更沒有“上級無罪”這一說,假如出現(xiàn)了交通事故,若找不出直接的責任人,過失就會追究到“上司”頭上,這在很大程度上保障了旅客的安全。馬克·吐溫由衷地感嘆道:“法國的確是個‘妙不可言’的地方?!?/p>
馬克·吐溫更是細致入微地從一個細節(jié)中窺視出歐洲的暖暖人情。在美國,歌唱家的嗓子啞了,或跳高者的腿受傷了,這些人就不再賣座了。但是在德國,不管是政府還是觀眾反而更關心這些已經(jīng)退休或者身體出現(xiàn)缺陷的藝術家,他們仿佛更喜歡“不能唱”的歌唱家。這樣的寬容態(tài)度在美國是極其少見的,因而,他認為德國人寬厚的性格很是值得人們仿效。
通過這件小事,馬克·吐溫對德國人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他覺得他們并非像傳言中所說的那么冷漠,而是親切的、容易激動的,而且還是熱情的。在平常的社交禮儀中,他們又是擁抱,又是接吻,而且德國人的語言中充滿了親昵的愛稱,無論是對房屋、狗、馬、祖母等,或者其他有生命或無生命的東西。這使馬克·吐溫察覺到,與德國人相比,美國人反而是冷漠而有自制力的。
四、“再也不敢在巴黎理發(fā)”
隨著馬克·吐溫對歐洲了解的加深,歐洲的一切并沒有盡善人意,“樂土”的對立面是讓他“再也不敢做夢”的歐洲。打小時候起,馬克·吐溫心里就懷著股奢望,但愿有朝一日在巴黎富麗堂皇的理發(fā)館里刮臉,直挺挺躺在一張軟墊的躺椅上,滿室灑滿香水,把人催進黑甜鄉(xiāng)……但他在巴黎的實際遭遇卻是:仿佛屠戶般的理發(fā)師在什么偏僻角落里一陣亂搜,找尋剃刀,把他們帶到一間狹小、簡陋、骯臟的后房,端來兩把普通的靠背椅子,隨后剃刀亂舞,臉皮頓時開了口子……由此,馬克·吐溫對巴黎理發(fā)館向往已久的幸福美夢頓時化為泡影。
馬克·吐溫遭遇的尷尬并不止理發(fā)這件事,他對歐洲所抱的美好幻想隨時遭受破滅的危險:夢想中的巴黎女店員,簡直就像看見過的普通法國婦女一樣——其貌不揚,長得大手大腳,嘴巴也大:身段難看,既不迷人,也不端莊;頭發(fā)全筆直地梳到后邊,不分頭路;幾乎個個都是塌鼻子,唇上還有微鬃,連有教養(yǎng)的人都不會看不見,看她們的樣子就知道個個愛吃蔥蒜……幼年時期的一個偶像就此破滅了。
歐洲菜也難以下咽,在歐洲喝了幾個月的咖啡后,人的思路就會不清楚,面包也“又冷又硬”,讓人反感,而且從來沒有任何變化,從來沒有不同的品種。馬克,吐溫始終在懷念美國的食物,做夢都在想家里那種濃濃的飲料,表面有一層凝結的黃色奶油。他迫切想回到美國主流社會中,就像從未出去過,他需要“熱烘烘的餅干,正宗的咖啡和土豆,煎過的雞肉,正宗的奶油、牛排以及烤面包”。不得不說,此時的歐洲在馬克·吐溫的眼中逐漸失去了魅力。
五、資本主義的“惡之花”
難能可貴的是,法國巴黎市區(qū)的繁榮并沒有牢牢抓住馬克,吐溫的雙眼,他同樣把目光投到了相對偏僻的地區(qū)——巴黎市郊圣安東尼區(qū),這里的一切與窮奢極侈的凡爾賽恰成對比:街道又小又窄:骯臟的小孩兒堵在街口;齷齪的邋遢婆娘抓住孩子,噼里啪啦地打著;底層全是污穢的店面;住在這些七彎八繞的小街上的居民,得了七塊錢就肯殺人,再把尸首沉到塞納爾河去,其他一些街上住著些妓女……在整個市郊圣安東尼區(qū),苦難、貧困、邪事、罪案總是形影不離。
另外,馬克·吐溫一行發(fā)現(xiàn),在意大利一座破敗的貧民窟,有個好看的姑娘,一個法郎就可以向她買一個吻,這其實是對意大利賣淫現(xiàn)實的隱晦書寫。在巴黎的車廂內有幾個女人和小姑娘,他直接寫到她們就是傳聞中的暗娼。
在以上的敘述中,馬克·吐溫作為歐洲商業(yè)社會的旁觀者展開對資本主義歐洲的批判,而且他更以個人的遭遇為例勾勒出法國巴黎的世態(tài)人情。他們雇傭的導游有個“美中不足”,他總是用最最淺薄的借口,把他們騙進襯衫店、鞋子店、裁縫店、手套店等待,千方百計地讓他們買東西,馬克·吐溫一語道破天機——他會從老板手里得到回扣!真是一個老奸巨猾的“投機分子”!商場的服務員也死乞白賴地要他買這買那、沒完沒了;在日內瓦市內的店鋪里,一走進去便有人撲過去、跟著他;而在巴黎那家熙熙攘攘的大公司,馬克·吐溫不無諷刺地說道,店員毫無禮貌的糾纏、追逐等咄咄逼人的行動已經(jīng)變成一門“學問”了。
六、“令人作嘔”的藝術
漫步在美術館的馬克·吐溫并沒有迷失在周圍人對歐洲藝術的一片贊美聲中,而是給出了自己的解讀,他覺得類似于《最后的晚餐》的繪畫作品確實偉大,但那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在他眼里,這幅所謂的“藝術珍品”隨著年代的累積,已經(jīng)變得十分丑陋,壁畫四周全破敗了,斑斑點點,年久日深,早已污損,色彩也褪落了。畫中人物也面目全非,斑斑駁駁,幾乎看不出什么神情,頭發(fā)成了墻上一團暗斑,眼里沒半點神采,只分辨得出人物的姿態(tài)。他甚至“大逆不道”地說道:“我照例情不自禁地看出摹本比原畫好得多!”
作為藝術品的圣像和圣體也顯得極其丑陋。在意大利教堂里的圣像上,救世主和圣母戴著銀冠或鍍金冠冕,都是用釘子釘在畫像頭上的,連藝術大師的真跡也難幸免,看上去真是格格不入,而且奇形怪狀。在米蘭大教堂,有位神父指給馬克恥溫看了圣保羅的兩個手指,還有圣彼得的一個手指,加略人猶大的一根骨頭烏漆黑黑的,還有其他門徒的遺骨……這一切圣物,每年都有人抬著在米蘭街頭展出一次。
看到這樣的描寫,讀者不免大吃一驚,本該贏得人們敬仰的圣體,卻被馬克·吐溫描述成這樣一副模樣。然而,在他眼中,無論是基督門徒的畫像,還是圣教徒的圣體,全部被裝扮得華而不實、不倫不類。特別是那些圣體,本該安寧地長眠在不受外界覬覦的墳墓里,他們本人也未必想被打擾,但是虛榮的人們出于各種目的,把他們當作“藝術品”展覽出來,還時不時地抬出來四處招搖。
在對歐洲藝術的揶揄、諷刺之余,馬克·吐溫對趨之若騖的人群也進行了嘲諷。世界各地每年都有人來到這兒,贊揚這里的杰作,他們出神地站在畫前,屏住氣、咧著嘴,一開口說話就樂不可支地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感嘆,大叫妙啊、美啊、絕啊。此外還說些一學就會、不值半文的藝術術語,滔滔不絕地大談什么情調啊、神情啊、色調啊。這些人無知、笑話百出的談論讓他覺得“又氣又好笑”,馬克·吐溫譏笑道,這類妙處早在他們出娘胎前一百年就不見蹤影啦。
馬克·吐溫筆下的歐洲總體上呈現(xiàn)出“樂土”與“再也不敢做夢的地方”兩種形象,既表現(xiàn)出他對“祖先之地”的依戀,又體現(xiàn)出對歐洲所抱美好幻想破滅后的失望。就像他在離開歐洲所說的,歐洲有許多美國并不具備的優(yōu)點,可是它們卻彌補不了只有在祖國才有的許多更有價值的東西,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美國,才是馬克·吐溫真正的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