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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小巷

        2013-12-29 00:00:00仝志男
        安徽文學(xué) 2013年3期

        喜歡小巷,不知從何時。或許童年起,小巷就已經(jīng)悄悄根植于心了。有時一溜煙從小巷穿過,有時一路踢著小石子跑跑停停地回家,有時又是慢悠悠地走到家。這一路,小巷與自己始終不離不棄,連小巷的味道也似乎帶回家中??赡菚r候,并不會覺得這是一件很美、很快樂、很有韻味的事情。因為天天從小巷穿行,再平常不過了。等到遠離時,才驚覺,悠長的小巷早已是血管布滿了全身?;叵肫饋恚驗檫h離,多少有點不適。而今,再也尋不到小巷的蹤影,那清涼、體己、悠長的感覺早已被城市高樓大廈擠對得蕩然無存。又或許,喜歡上小巷是源于讀了戴望舒的《雨巷》,再沒有哪個小巷有如此經(jīng)典的詩意,并且令人回味。

        然而,我喜歡小巷,卻并不希望在小巷深處遇見一個丁香一般的女子?!岸∠憧战Y(jié)雨中愁”,我不想被惆悵網(wǎng)住,特別是在走過一段歲月之后,更不希望獨自空在愁云中。仔細想來,之所以喜歡小巷,是因了小巷給予我幽深的感覺、豐實的底蘊。要想走進去,必得耐住性情、放緩心境,才可探知一二。

        小巷的魅力從一面墻開始。當(dāng)陽光一點點滲入斑駁的墻面時,它的美就一點一點擴張開,閱讀的渴望由心底陡然而生。墻面因為光影的涂抹,宛如一幅印象畫,牢牢捉住人的目光,又像是一本“大部頭”書,承載了很多故事。望著它,不由自主調(diào)動起探知的細胞,浮想聯(lián)翩,似乎要把鐫刻在墻體里的每一個符號讀懂、讀透。誰不想掀開歷史的一頁,走進過往,解讀內(nèi)涵,豐富思想?誰又不想聆聽動人的故事,感受震顫的回音,領(lǐng)略人生的起伏與美好?此時閱讀,人往往定格在一種癡迷的狀態(tài)中。

        巷口處,起初或許還可以抱著一種孩童的頑皮、新奇心理,蹦蹦跳跳的。越往里走,感覺越是肅穆。聽著青石板清脆的叩擊聲,反彈在高墻兩壁又砸回到身上,心便禁不住翻騰了。像是有個聲音牽著你,沿著一條適宜的小路進入某個心靈之所。浮躁的心在瞬間安靜下來,交流的欲望噴涌而出。這是一處安靜的區(qū)域,盡可以敞開心扉,慢慢傾訴。面對一顆傾聽的心,真誠是唯一的選擇。這樣說似乎有些違背常理,難道只有這里才是安靜和真誠的地方么?倒也不是。只是小巷深處的深邃感與沉靜感給人創(chuàng)造了一種傾訴與聆聽的氛圍。此刻,不可以大聲說話,不可以吵嚷生事,所有的一切必須沿著一條脈絡(luò)行進。也許正因為這樣,從江南小巷走出的女子,都是淡去了一份張揚,總是緩緩進入視線,不經(jīng)意的打動人心。就像一片葉,悠悠隨風(fēng),輕輕落入湖中,滋生默默相隨的感觸……

        小巷里,總是有些故事。即使不是故事,因為小巷的連接,也成了故事。

        我不知道那位和我一樣,曾經(jīng)也穿過那條家鄉(xiāng)小巷的同學(xué)班長現(xiàn)在怎樣。他還是那個沉默寡言,一見女生就臉紅的小男生嗎?想起他時,我會發(fā)笑。記得小學(xué)三年級,班里推選班長。那時候我是班級活躍分子,老師一說公推班長開始,我第一個舉手大聲說了他的名字。誰知招來哄堂大笑,把他窘得滿面通紅。我急了,張口就說,他成績好,做事很細心,當(dāng)班長絕對行。喂,你是不是因為和他要好,才選他當(dāng)班長呀?教室里有同學(xué)笑著嚷。

        老師不滿意了,教鞭在桌子上使勁地一敲:安靜!選誰都可以。一會兒,我們再舉手表決,誰得票最多,誰就是班長。教室漸漸安靜了一些,同學(xué)們又陸續(xù)選出了五位同學(xué)。最后,他得票最多,理所當(dāng)然地當(dāng)上了班長,我心里自然得意。

        下課后,我的“死黨”把我拉到一邊,悄悄地對我說:呵,你真是大膽!哪有女生選男生的道理?還是第一個選人家。是不是因為你倆回家同一條路,很要好呀?我這才想起:不知何時,我們班的課桌上有了“三八線”;我們班里的男生、女生已經(jīng)不在一起玩了;而我和他放學(xué)回家都要從同一條巷子穿過……我恍然大悟,難怪同學(xué)會笑我。

        可我選他,不僅因為他學(xué)習(xí)好,最主要的是因為他不像班里其他男生那樣調(diào)皮搗蛋。而且,他比較安靜,做事不聲不響地就做好了,老師常會讓他做一些班里的事情。至于要好,根本談不上。雖然我和他回家都要從那條巷子穿過,可我們并不約好一道放學(xué)回家。況且,他是個害羞的男生,不會主動和女生說話,而我更無心找一個害羞的男生一起說話,一起玩。說我倆要好,簡直是個笑話。

        不過,從那一天起,我倒真的很希望和他成為好朋友,我們一起回家,一起說說學(xué)習(xí)上的事情。我很想問問他,為什么那么安靜,男孩子應(yīng)該開朗健談才對。還有,他學(xué)習(xí)那么好,有什么樣的竅門。我心里這樣想著,就希望哪天在小巷里碰見他,一定要主動喊住他,和他說說話才好。然而,這個想法終究沒有實現(xiàn)。我轉(zhuǎn)學(xué)了,我們?nèi)野岬搅硪粋€城市。從此,我遠離了小巷。

        隨著年齡的增長,在城市的日子越來越久,我越來越懷念從小巷穿過的那段時光。并且,很想在一個雨天,走進小巷,慢慢品味雨中的小巷。在我想來,小巷的雨天另是一番情趣。細雨飄飛時,小巷越發(fā)顯得靜謐與幽深。細微的腳步聲和著略微清涼的雨絲,仿佛徜徉在楊柳拂岸的小河邊,愜意得很。如果有興致,還可以清晰地看看那些被細雨三三兩兩弄花了的石板路,很讓人生出一些俏皮的念頭,與它親近,與它嬉戲,就在細雨濛濛的小巷里,一路呢喃著哼唱。大雨滂沱時,也無須倉皇出逃,更沒有天塌下來的感覺!有兩旁厚實的墻壁擋著,雨勢自然地減弱,好似被呵護了一般,心暖暖的。那高墻,猶如小巷寬廣的胸懷,什么都可以承受,什么都可以包容。

        再走進小巷,也許是在一個夢里。但無論如何,在自己人生這條小巷,我希望自始至終都可以走得淡定一些,包容一些,沉淀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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