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一對普通的母子，兒子工作忙忙碌碌，生活按部就班；母親日子平平淡淡，退休后買菜做飯。有一天，母親對著電視里的背包客大發(fā)感慨：“外面的世界真精彩！”于是，兒子做出一個決定——攢夠假期，帶著母親出游。他把年休假、春節(jié)假、國慶假、五一假、中秋、清明等節(jié)假日攢在一起，湊夠32天，和母親一起到國外看足球比賽、體驗車渡，用1.2萬元游了8個國家。這次旅行，讓他們母子對親情、對家有了不一樣的理解。

帶母親去游玩，

給自己一個放假的理由

家住重慶南坪的黃楊2006年大學(xué)畢業(yè)后，進入令人羨慕的國企——重慶能源集團石壕煤礦，從事人力資源管理工作。由于還沒成家，黃楊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生活平淡安詳。

2011年12月的一天，黃楊加班回到家，累得不想從床上起來。

客廳里，電視上一則“背包客走天下”的新聞引得母親大發(fā)感慨：“老頭子，背包客真瀟灑啊?！薄澳鞘怯绣X又有閑的人。”父親低頭看著報紙，“你還真當(dāng)你是小年輕??！要玩，還是報個團吧！”

母親直搖頭：“跟團太不自由了?！彼S旅游團出去玩過多次，覺得那種放羊式的旅游方式很不過癮。

“那就找?guī)讉€老姐妹一起，兒子現(xiàn)在是沒空了，他上班多忙??！”

“我也問過很多老姐妹，她們不是說要帶孫子，就是推說家里走不掉，別指望了?！蹦赣H一臉落寞。

母親翻著以前旅行時拍的照片，心癢得都快坐不住了：“以前兒子上大學(xué)的時候，還能和兒子一起出去玩，現(xiàn)在不行了，真懷念那時候曬著太陽、聞青草味的愜意?！?/p>

母親的感嘆鉆到了黃楊的耳朵。第二天，上班的路上，在重慶擁堵的車流中，前面的紅燈一直亮著。黃楊停下來不經(jīng)意地往身邊看了看，所有的車子都停了，他突然有一種頓悟：忙忙碌碌也是過一生，為什么不停下來環(huán)顧一下四周，靜一靜，讓日子沉淀沉淀？

下班回到家，客廳里傳來老狼“要多遠走多遠”的歌聲，黃楊急不可耐地沖進廚房喊：“媽，咱倆一起出去玩，怎么樣？”

“真的？什么時候？去哪里？”系著圍裙的母親興奮地問。

“哪都行，我們可以去遠一點的地方?！?/p>

爸爸探出頭來：“你平時工作那么忙，哪里來的假期啊？”

“攢唄！節(jié)假日不休息，加班還有補休。如果年休5天、春節(jié)7天、國慶7天、五一3天，中秋、清明等節(jié)假日加在一起呢？”

母親退休之前是做會計的，她拿出計算器立刻算了出來：“加在一起有32天?！?/p>

“這么長啊！”父親也來了興致，“那你們想去哪里??？”

“我最想去吳哥窟和泰姬陵?！蹦赣H眼睛里放著光，“不過出國就得跟旅行社?！?/p>

“不跟旅行社，我們自己去，做背包客！如果明年11、12月份去的話，東南亞還是旱季，最合適！一個月的時間，我們至少可以玩5個國家?！?/p>

“現(xiàn)在是12月，我們最少有10個月可以存錢?！蹦赣H又在計算器上算了起來。

“媽，你要是同意，路線我來安排?！睆男〉酱?，歷史和地理一直名列前茅的黃楊用2天時間就設(shè)計出了路線，不是5個國家，而是8個國家！越南、柬埔寨、泰國、老撾、緬甸、印度、巴基斯坦和尼泊爾，把泰姬陵和吳哥窟穿在一起。他打聽到，在國內(nèi)同時玩泰姬陵和吳哥窟的旅游路線旅行社基本不提供，即使提供人均花費也至少在2萬元以上。

黃楊和母親分工明確：母親在家瀏覽熱門旅游網(wǎng)站，記錄下普通消費品物價、飯店以及當(dāng)?shù)馗鞣N節(jié)日的介紹，做好資金預(yù)算。黃楊則把每一個國家、城市、景點待幾天，怎么前往下一個目的地，都逐漸細化，并利用剩下的時間努力工作，攢假期。

2012年10月后，距離遠游的日期越來越近，訂火車票、旅館，開資金證明，辦國際信用卡，準備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著。8個國家中只有越南和印度不是落地簽，但泰國的落地簽只有14天。黃楊覺得不盡興，想辦超過14天的簽證，為此，黃楊和母親往成都的泰國領(lǐng)事館跑了3趟。

2012年10月9日上午，黃楊和媽媽再次來到泰國領(lǐng)事館的簽證中心。簽證官中文說得很標準。他逐一審閱了他們的行程表，“泰國、老撾……尼泊爾，哇塞！就剩下月球沒去啦！”簽證官的話音隨著麥克風(fēng)傳了出來，黃楊的身后響起一陣善意的笑聲。在黃楊略顯緊張的等待中，簽證官面帶笑容說：“了不起的媽媽和兒子！OK！你們可以回去了。”就這樣，黃楊和媽媽簽證順利通過了。

出發(fā)之前，清點東西的時候，黃楊見媽媽帶了一個小電熱杯，很詫異：“這個也要帶上？”“是啊。我看到一個很妙的帖子：自駕游的人可以把超市買來的三文魚包在錫紙里，放在發(fā)動機上，到達目的地時菜就好了。我們可以用電熱杯煮飯。這樣，我們就可以吃上自己煮的飯了！”母親笑著說。

最終，所有生活必需品被有條理地塞進背包里，一過秤。60斤！

找來的親情，

我們都很珍惜

2012年11月25日，29歲的兒子和60歲的母親踏上了征程。母親拉著拉桿箱，黃楊則背著一個碩大的背包。為了省錢，黃楊和母親商量好，一路盡量坐汽車和火車。然而，第一次在國外坐長途車就出事了。他們從廣西坐火車到越南河內(nèi)市的當(dāng)天，又從河內(nèi)坐長途汽車到順化，中途長途汽車拋錨了。12個小時后車仍舊沒能修好。晚上9點，他們回到河內(nèi)車站。語言不通，車站附近也沒看見賓館和旅社，黃楊有些發(fā)愁。

就在此時，司機主動走上前，比劃著：“需要幫助嗎？”這位工作人員用蹩腳的英語告訴黃楊，可以到附近的火車站去休息。他拿出電話，嘰里呱啦地說了一陣，把黃楊和媽媽送上了去火車站的車。下了車，火車站的工作人員主動把他們領(lǐng)到候車室?！暗纫幌??！惫ぷ魅藛T拿著抹布，認真地把兩張長椅子清理出來。

母親熱情地感謝了工作人員，拿出毯子，坐了下來。帶媽媽出國游玩，卻要睡火車站，黃楊有些郁悶。

“沒事，出來玩就要開心些?。　蹦赣H拍了拍黃楊。“你看，好多人都在這里休息呢?！钡拇_，好幾個人本地人都在車站休息。

11月的越南氣溫高達30多度，黃楊發(fā)現(xiàn)只有自己和媽媽的頭頂有電扇在悠悠地晃動著，原來他們還享受了特殊服務(wù)呢！心里不禁涌起一陣感動。媽媽不禁感嘆：“親人是上天派來的朋友，朋友是我們找來的親人。這話說得一點兒都不錯。”

2012年11月30日下午，母子倆抵達柬埔寨金邊，浩浩蕩蕩的湄公河水穿流而過。沒有橋，怎么過河？

“車渡？”和當(dāng)?shù)厝吮葎澚艘环?，在?dāng)?shù)厝说目谥校S楊聽到了一個新鮮的詞。

媽媽告訴他：“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坐過車渡，后來重慶大橋建得多了，陸島連接起來后，車渡就沒有了?！闭f話間來到了碼頭，一艘巨大的輪船緩緩駛近岸邊。汽車、三輪車和人都陸續(xù)登上了輪船。黃楊拿出相機，盯著河水?！皟鹤樱谡帐裁?？”母親好奇地探頭問?！安皇钦f湄公河里有20米長的蟒蛇嗎？”“真的嗎？”“呵呵，柬埔寨副總理說的啊，說不準我能拍到呢！”在母親面前，黃楊一下又變成了好奇心很重的孩子。

在船上，黃楊向一個三輪車夫打聽當(dāng)?shù)孛朗常骸叭绻裉炷阗嵙它c錢要帶家人外出吃飯，會帶他們?nèi)ツ睦?？”三輪車夫指了出來，還表示下了船愿意帶他們?nèi)ツ抢?。三輪車夫一邊開車，一邊拿出一包油膩膩的東西，用手做出吃的動作，請車后面的黃楊和媽媽吃。打開一看，居然是裹了面粉油炸的蜘蛛！黃楊和媽媽沒有想到，信奉佛教的柬埔寨人居然喜歡吃蟲子！

見黃楊母子不敢吃，三輪車夫樂呵呵地收起來。后來無論在吳哥的街上，還是從金邊到暹粒的路上，大街小巷擺賣的各種昆蟲美食，讓吃膩了咖喱雞飯想“打牙祭”的黃楊想吃又不敢吃。晚上，母親拿出電熱杯煮面條，邊煮邊對電熱杯說：“小胖墩，你跟著我們走南闖北，煮過各地的雞蛋、谷物、青菜、西紅柿，比我們還有口福呢。”

在暹粒，黃楊和母親在當(dāng)?shù)厝A人的指引下找到了一家旅社，5美元一天的通鋪，還享受到老板的管家式服務(wù)——主動給了黃楊很多吳哥窟的資料和地圖，還寫了小紙條，告訴他怎么坐公交去吳哥窟，讓原本準備打車去的母子倆省了不少交通費用。

7天的時間跑遍柬埔寨幾個主要城市，一路都是黃楊和母親未曾見過的純凈景色：藍天、稻田、水牛、炊煙，美不勝收。長年的貧困和滯后的發(fā)展，最可憐的還是孩子們。他們身材矮小，瘦削單薄，臉色黑黝黝的，一雙大大的眼睛卻在濃密的睫毛下顯得分外生動。

分糖的快樂，

一路伴隨

游玩了金邊、暹粒，黃楊和媽媽又坐汽車來到了曼谷。到曼谷的路上，空蕩蕩的車廂里，大多數(shù)都是和他跟媽媽一樣，來自各個國家的背包客。黃楊和媽媽說話時，隔壁座位的人突然聽到了中國話，欣喜地大喊：“嗨，我們也是中國人！”4個年輕人熱情地拿出啤酒招待黃楊和母親，一個年輕女孩子還問黃楊的母親：“阿姨，你真了不起！和您兒子想到了攢假期這個好點子！”

母親笑著回答：“我們要自己給自己找樂，你說是不是？”

12月4日，路過曼谷的國家體育館，眼尖的母親一眼看到：“兒子，你看，那遠遠的是不是我們國家的國旗！”黃楊定睛一看，五星紅旗在高高飄揚！走進體育館，亞洲15歲以下學(xué)生足球賽中國對文萊的比賽恰好在開賽。

“我還沒在國外看過國家隊踢球呢！”母親興奮地拿起身邊的一張廢紙牌，掏出筆：“來，兒子，寫上‘加油’！”

黃楊拿著記號筆，卻寫下了“雄起”，舉著紙牌就和母親走入了觀眾席。觀眾很少，負責(zé)攝像的中國記者見到黃楊和母親都很吃驚，他們沒想到居然會有中國球迷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钢谕驳臄z影記者立刻把鏡頭對準了他們，沖他們豎起了大拇指。也許因為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所以更愛自己的國家，黃楊和母親的加油聲喊得特別起勁。

印度的火車沒有列車員也沒有廣播報站，黃楊只能根據(jù)時間和站臺上的站牌才知道是否到站。從德里坐火車去阿姆利則時，黃楊估錯了時間，坐過了站，他們趕緊在一個叫“BATALA”的小站下了車，熱心的站長幫他們買了兩張回程票。

上了車黃楊才知道，原來印度的火車居然賣一種臥鋪無座票，買了票卻沒床位。黃楊擔(dān)心勞累了一天的母親吃不消。

站了近半個小時后，一個小伙子走了過來，拍了拍黃楊的肩，指了指隔壁，不遠處有2個小伙子向他們招手，并指了指自己身邊的空床鋪。黃楊明白了，他們是要把自己的一個鋪讓給他和母親！

連聲道謝后，涌蕩在黃楊心頭更多的是感動。生活中聽到的多是“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之類的聲音。但在異鄉(xiāng)，無論是同胞還是陌生人都讓黃楊和母親感受到人世間的美好。

睡在床鋪上，母親問黃楊：“還記得你小時候外公的學(xué)校辦結(jié)對子活動嗎？我和你爸帶著文具和圖書，準備去一個小山村看望那里的孩子。你讓我們帶些糖去，說那里肯定有不少小朋友還沒吃過糖呢！那時你不到8歲，當(dāng)時，我們就覺得你這個主意真好。我打算買貴的糖帶去，你卻說：‘還是買便宜些的吧。這樣，同樣的錢能多買一些??！’到了那邊，你和爸爸一起分糖，你發(fā)現(xiàn)，得到糖多的小朋友，會自覺地把糖分給糖少的小朋友；有的小朋友只拿到一塊糖，會‘咔嘣’一聲用牙齒將糖咬成兩半，分一半給身邊沒糖的小朋友。那里固然貧窮，可每個小朋友都那么快樂。”

“是啊，現(xiàn)在我又一次體會到了分糖的快樂了！”黃楊笑著說。是的，有時快樂和金錢并沒多大關(guān)系。快樂，來自真誠的分享，來自幸福的感覺。

旅途中享受綺麗風(fēng)光時，也得面對艱難險阻和危險。12月20日，他們抵達了西藏。在青藏高原，海拔每上升1000米，空氣中的氧含量就會下降10%，唐古拉山海拔5000多米，空氣稀薄，氧含量不及海平面的一半，即使人不帶任何東西，也相當(dāng)于在低海拔地區(qū)背負著100多斤重物。而母親盡管心跳每分鐘達到130多次，睡覺不能平躺，只能靠著床頭睡，卻堅持了下來。

即使這樣，每當(dāng)黃楊舉起相機時，母親依舊用燦爛的微笑面對著鏡頭，黃楊在這樣的笑容里感覺到了力量和幸福。

黃楊在日記里寫道：“人生中會有很多挫折和困難，很多困難無人能幫，必須自己克服。你要么承受，要么逃避。”

從2012年的11月25日到12月27日，32天的時間里，吳哥33度的炙烤，西藏零下15度的嚴寒，在母子倆心中全部融化成了溫暖的記憶。黃楊驚奇地發(fā)現(xiàn)，旅行正改變著自己人生的厚度。過去，自己總丟三落四，自從和母親出行后，他們變得有條理起來：怎樣安排飲食，帶哪些生活用品，選擇什么樣的線路……一次比一次妥帖。

在母子倆眼中，所謂國家已不再是地球儀上的一個個名稱和色塊，每一處都有它獨特的生活和思考方式，了解得越多就會越感覺到自我的狹隘和渺小。短暫的旅行豐富了黃楊的身心，讓他視野開闊。

2013年4月，他和母親約定，積攢了一定能量后將再次出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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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編/彭藝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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