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霞:臺灣影視女演員,從影21年共出演了100多部影片,主要作品有《窗外》《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等。1994年退出影壇,2011年以“作家”身份“復(fù)出”,推出散文集《窗里窗外》。
1994年我結(jié)婚當(dāng)天,多想把手上捧著的香檳色花球拋給她,因為我認(rèn)為她是最適合的人選,我想把這份喜氣交到她手上,可是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婚后不久,和朋友在君悅酒店茶聚,接到她打來的電話,“你在哪兒?我想把花球拋給你的,你……”我一連串說了一大堆,她只在電話那頭輕輕地笑,“我在清邁,我有一套紅寶石首飾送給你。”那是我和她最后的對白。
有幾次在餐廳吃飯,聽到鋼琴師彈奏美妙的音樂,她會親自送上一杯香檳,贊美幾句。她對所有服務(wù)她的人都彬彬有禮,口袋里總是裝滿一兩百法郎紙鈔,隨時做小費用,我看她給的次數(shù)太多,換一些五十的給她,她堅持不收。
有次在車上她拿出一盒卡帶(那時候還沒有盤片)放給我聽,里面有她重新錄唱的三首成名曲,原來那段時間她在英國學(xué)聲樂,她很認(rèn)真地跟我解釋如何運用舌頭和喉嚨的唱法令歌聲更圓潤。對于沒有音樂細(xì)胞的我,雖然聽不懂也分辨不出和之前的歌有什么不同,但對她追求完美和精益求精的精神深感敬佩。
有一天到她家吃午飯,車子停在大廈的地下停車場,那里空無一人,經(jīng)過幾個回廊,也冷冷清清。走出電梯,進入她那坐落于巴黎高尚住宅區(qū)的公寓,一進門,大廳中間是一張圓木桌,地上是彩色拼花大理石,天花板上好像有盞水晶燈。
那天吃的是清淡的白色炒米粉,照顧她的是一名中國女傭。一直以來的夢想就是在巴黎有個小公寓,她在巴黎的這所公寓比我的夢更加完美??墒俏腋惺艿降膮s是孤寂。
已經(jīng)不太記得那些日子我們說了些什么,只記得在巴黎消磨的快樂時光。
結(jié)束了愉快的巴黎之旅,我們一同回港,在飛機上我問她自己孤身在外,不感到寂寞嗎?她說算命的說她命中注定要離鄉(xiāng)別井,這樣對她較好。
飛機緩緩地降落香港,我們的神經(jīng)線也漸漸地開始繃緊,她提議我們分開來下機,我叫她先走。第二天,全香港都以大篇幅的頭條,報道她回港的消息。
2013年來臨的前夕,我在南非度假,因為睡不著,打開窗簾,窗外星斗滿天,拱照著蒙上一層薄霧的橙色月亮,詩意盎然,我想起了她,嘴里輕哼著“月亮代表我的心”。
她突然的離去,令我悵然若失,總覺得我們的友誼還沒有結(jié)束。
這些年她經(jīng)常在我夢里出現(xiàn),夢里的她和現(xiàn)實中的她一樣——謎一樣的女人。奇妙的是,在夢里,世人都以為她去了天國,唯獨我知道她還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