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金聲是跟隨馬連良先生最久的學生。上世紀60年代，遲金聲拜馬連良為師，研習馬派藝術(shù)，對馬派有著深刻獨到的見解。

“提起馬連良先生，他由富連成科班畢業(yè)，屬‘連’字輩。跟大部分老生一樣，最早唱譚派戲。在表演做工方面，他尤其仰慕賈洪林先生，因而私淑學習賈先生的唱、念、做等技巧。一個流派的形成是漸進的過程，結(jié)合自身條件和獨有的劇目，形成自己獨特的風格，最后由觀眾來評定?！边t金聲介紹說。

馬連良最具代表性的劇目非《借東風》和《甘露寺》莫屬?！斑@兩個劇目譚鑫培并未唱過，喬玄這個人物也很少有人演繹。解放前，沒有人提‘四大須生’，而是說‘三大賢’——余叔巖、高慶奎和馬連良。其中，高慶奎和馬連良的新劇目都非常豐富。”

早年，馬連良先生矢志京劇改革，重視一出戲中人物情節(jié)的完整性以及與時代要求的合拍。從1925年起，他將傳統(tǒng)劇目《廣泰莊》和三國戲《流言計》整理演出。此后，幾乎每年均有新排劇目推出，如《安居平五路》、全部《白蟒臺》、全部《一捧雪》、《串龍珠》、《春秋筆》、《十老安劉》等，均系將傳統(tǒng)劇目予以豐富情節(jié)，貫穿首尾，經(jīng)過整理而成。

“唱、念、做、打”為戲曲演員表演的四項基本功。馬連良的唱功采眾家之長，嗓音圓潤，唱腔新穎細膩；念白頓挫分明，鏗鏘流暢，富音韻美；做工扮相華貴，臺風瀟灑；開打講求穩(wěn)健邊式，注意動態(tài)美與靜態(tài)美的結(jié)合。

唱

馬連良的演唱以譚鑫培唱腔為基礎(chǔ)，結(jié)合本身條件，吸取各家之長，大膽突破傳統(tǒng)，發(fā)展自己的所長，創(chuàng)立了與眾不同的唱法。27歲后，他多次灌制唱片，劇目之多，發(fā)行量之大，為當時所少有?！督钖|風》《甘露寺》《春秋筆》《四進士》等馬派劇目的唱段更是廣為傳唱，可見馬派唱腔動人的藝術(shù)魅力。

“過去人們都說，馬連良唱得‘帥’。什么叫帥？實際上就是很流暢，沒有特別花哨的東西，很樸實。這和他的嗓音條件、唱法功力都有關(guān)系?！薄痘春訝I》中一段膾炙人口的西皮流水：“此時間不可鬧笑話，胡言亂語怎瞞咱……”在馬連良口中非常之流暢。遲金聲認為，優(yōu)秀的嗓音條件和對節(jié)奏的把控是不可或缺的兩個因素。

念

馬連良在科班學習時，演出了大量劇目的老生配角，逐漸積累了舞臺經(jīng)驗，之后就側(cè)重學習演出念工戲《審潘洪》《十道本》《胭脂褶》《盜宗卷》等，打下了深厚的念白功底。此后，馬派代表性劇目多是唱念并重，在經(jīng)常演出的劇目中，馬連良的念白有時老辣，有時蒼勁，有時運用幽默風趣的聲調(diào)，有時則是忠告諫勸的語氣，來表達人物的不同性格和感情需要。馬派念白和馬派唱腔互為表里，彼此依托，統(tǒng)一于馬派聲腔藝術(shù)之中。

“他的念白戲很多，富有生活特點。韻白要根據(jù)劇情掌握人物的性格，只注重人物性格也不成，還要和劇情矛盾相配合。不是說上了韻就夠了，單上韻并不是生活的語言，需要用韻白去展示規(guī)定情景的情緒。能做到這一點很難?！?/p>

做

馬連良的表演將手、眼、身、步結(jié)合為一體，準確嚴謹，凝重瀟灑，把人物蘊涵的復雜感情鮮明地形之于外，形成獨具藝術(shù)魅力的馬派風采。他的舉手投足、一動一靜都能恰到好處，不僅出場、亮相、臺步、身段等都精確講究，連下場的身法、步法也都能給觀眾留下優(yōu)美的印象。

“有句老話，叫作‘一指帶全身’。連簡單的‘一指’都要美，都要有規(guī)范。所謂生活化不是照搬生活，而是要比生活美。齊白石畫蛤蟆咕嘟（蝌蚪），這是最簡單的，但卻是藝術(shù)的。在很多情況下，最簡單和最難是一回事。再比如，‘一’字最簡單卻最不好寫，必須跟其他的字相互配合，整體構(gòu)圖才會漂亮。

“《清風亭》《九更天》《一捧雪》《問樵鬧府·打棍出箱》等馬派劇目動作很多，舞臺光美還不成，還得將人物的身份、年齡、規(guī)定情境的情緒等都結(jié)合在一起，才能塑造一個完美的人物。馬先生的做工戲既有生活又有藝術(shù)美。京劇中的很多場景是虛擬的，演員需控制好形體動作的節(jié)奏、幅度，并配合面部表情，把人物的情緒表現(xiàn)出來，觀眾才能看懂。這是做工戲的標準?！?/p>

打

馬連良的基本功極其堅實，大刀、槍、單刀、锏等把子運用純熟。中年以前，短打、扎靠的武老生戲演出量很大。

“馬先生在科班學過武小生戲，他的工架很有基礎(chǔ)。我曾看過他的《戰(zhàn)樊城》，拿槍、耍下場等都很到位，而且具有流派風范?！?/p>

1960年，北京京劇團（北京京劇院前身）成立學員班。馬連良先生委派遲金聲為學生教授馬派劇目《清官冊》。代課之前，遲金聲前去馬先生家中求教。馬先生端坐在一旁，遲金聲連唱帶念，表演一出讓他把把關(guān)。

當遲金聲唱到某些段落時，馬連良示意他停一下，“這地方你別按我現(xiàn)在的方式表演，我快60歲了，有些動作簡化了。你按照我在30年代年輕時的演出方式教學生，比現(xiàn)在更吃功夫?！瘪R先生對待藝術(shù)的認真和敬業(yè)讓遲金聲一直銘記在心，這也為遲金聲積累了寶貴的教學經(jīng)驗。遲金聲今已年近九旬，仍在中國戲曲學院擔任客座教授，還在繼續(xù)為他的老師馬連良先生創(chuàng)造的馬派藝術(shù)作著傳承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