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梅
2010年12月30日,寧波籍詩人力虹走了;2010年的最后一天,作家史鐵生走了;2011年1月2日,民間詩人江南籬笆走了。那么多人除舊迎新,他們,卻如此徹底地告別世界……
籬笆,和朋友們一樣
我也一直這樣簡單地,稱呼你
認(rèn)識十年
從虛擬的榕樹下,到這座城市
我們的距離漸漸縮短到
僅隔著一條馬路,一個轉(zhuǎn)角
卻只有過,唯一的一次見面
那是夏天
一群寫詩的人,相互慕名地聚到了一起
你笑得似一尊彌勒
卻指著我的鼻子,說我是你的敵人
我平生唯一一次大度
就是沒有對你,反唇相譏
“你好,同行”
我握住你的手,用兩秒鐘時間演繹
現(xiàn)代版的,“化干戈為玉帛”
此后就相忘于江湖
這世間,詩歌太多詩人太多
多到一個淺淺的民間
都能輕易淹沒一個名字
而你和你的口語
一直在向著窮山惡水處私奔
這座城市的碼頭
偶爾晃動著我的影子,卻鮮少了
你的傳說
如果能一直這樣,多好啊
作為習(xí)詩者
你膽大包天地寫,我謹(jǐn)小慎微地寫
哪怕你再次稱我為敵
我依然確定
我們是真誠的同道
可如今,你提前鳴金收兵了
在新年過后的午夜
你的離開,突兀而無聲無息
而想及你多年前的那首詩
只想問:
你是乘坐火車離開的嗎?(注)
注:籬笆在《有關(guān)北京的詩》中說:“……而在談及離開時/我必須是孤孤單單一個人/乘坐的必定是/午夜時分的火車?!币徽Z成讖。
好了
我已經(jīng)回到起點
你不必回頭,不用慵慵懶懶地
復(fù)述后來的細(xì)節(jié)
你還是岸上的陌生人
隱約在無名丹青里,飲酒,或者送別
我未知的命運里
尚不知你命定的存在
若時光是一條河
我不介意在一瓢水里死去
而你,要學(xué)會以訛傳訛:
“多么遺憾
那個病入膏肓的女子,我還來不及認(rèn)識”
是的
“在水一方”,自從迷上這個詞語
我就再也無法
談一場《詩經(jīng)》以外的戀愛了
兄,依然的冬日,安好?
自從別后,日常愈加寥落
讀三五句書,寫蠅蠅小字,在一條直線上來
去
有人無人,總習(xí)慣跟自己說話
你可以想見的
之于粉蝶流螢,輕羅團(tuán)扇,抑或撒嬌扮癡
各各別家的風(fēng)月
那么年年春色,干我何事?
只偶爾借了時空的棋枰
與你來一場虛擬搏弈
眼底無江山,胸中無成敗
你怎么落子都構(gòu)不成烏江
我的圍追堵截里,彼此盡皆生路
于此,你當(dāng)全然知曉
我所設(shè)計的戰(zhàn)爭,非君子于役,乃與子同袍
兄,你告訴我,如果不借東風(fēng)
我們該如何穿越到
那沒有目的只有游戲的樂土呢?
南有嘉魚,而君子無酒
那時,我們舉杯,以茶相敬
三月的陽光不濃不淡
正如我們的相見不悲不喜
風(fēng)景正好處,連稱呼都彼此省略
這是極致的奢華
你我千里萬里的奔赴,原只為
這云淡風(fēng)輕的相對一坐
今夕何夕,君子在側(cè)
一盞茶尚溫著,天就已經(jīng)亮了
此后,怕是云中雁斷無人傳書
轉(zhuǎn)身即是江湖
冷暖的消息,唯有游魚知道
人說,江南是一道悠長的堤岸啊
他年你若路過
我會記得,折斷最后的一枝楊柳
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