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弦
已是孤獨的晚景,
孤獨的王在天邊佇立,
——仿佛烈酒那荒謬的仇恨,它鬃毛披拂,體內(nèi),
金色骨架泛著奇異的光。
低吼、嶙峋尊嚴,性愛過后晚霞般
散失的溫度,漸漸黯淡的光華,開始領受暮色
那即將取消一切的寧靜。
我們談起山巒的多重性,
談起云霧混沌的立場。
談到一條河時,河邊的峰巒
忽然不見,它們
隱入霧中,佯裝已經(jīng)不在這世間。
某次進山,風雨交加,
我注意到,
—路行經(jīng)的垟、嶨、漈,栮、櫟、槭……都有不斷變幻的臉。
密林曾在我們的談話中起伏。
薇、蕨、磨圓的巨石
也同時在起伏,傍著
紅葉那艷麗、棄絕的心。
但我喜歡的,
是這溪谷深處沉淀的寂靜,仿佛
永恒的沉默報答了
那在高處嵯峨、回環(huán)無盡的喧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