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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 夜

        2013-11-15 23:28:19謝建華
        延河 2013年11期

        謝建華

        1

        風(fēng)卷著雪花,由北向南,在大街里飛奔。瞇起眼睛抬頭望,雪花急速地掠過路燈,射進黑暗。街面上冷冷清清,多數(shù)門面都已熄燈,只有銀行,手機專賣店和新開張的首飾店門楣的霓虹燈還固執(zhí)地亮著,條形燈箱里,從左至右,始終如一的淌出一條字幕廣告。那些文字就像磚廠制坯流水線上不停地推出的磚頭。

        南邊來了一隊人,從他們那帶著螢光裝飾的衣服上,唐三奎判斷,這是夜間協(xié)警隊在巡邏。他急忙閃進四達廣場的角落里。

        唐三奎掏出酒瓶,擰開瓶蓋灌了一口燒酒。這個酒瓶定量四兩,是他每晚必備的工作餐。現(xiàn)在喝了近一半,手不再抖了。由于缺錢買下酒菜,多年來,他養(yǎng)成了喝寡酒的習(xí)慣。他喝酒不分時間場合地點,從起床就開始喝,到中午喝下去四兩。午飯只是象征性地安慰一下肚子。下午到晚上八點再喝四兩。最后四兩便是這半夜至凌晨的工作餐了。十多年前,老婆帶著女兒離他而去后,他就這樣喝著酒。近年來,沒酒就不行了——一起床手足就會莫名其妙地打抖,行路搖晃,拿東西也拿不穩(wěn)。但是,幾兩燒酒一下肚,嘿!走路咚咚有聲,抓東西手到擒來。

        協(xié)警隊在雪花中拖拖拉拉地走過鞋店,面包店,手機專賣店,又徑直走過了四達廣場,整個隊伍就如國民黨抓的壯丁。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不超過五十歲,有的還佝僂著,腳步踉蹌。協(xié)什么警呢?手里拿的棍子嚇嚇野狗還可以,遇到真正的罪犯,只需一巴掌,便會讓他們躺下。原先,唐三奎為這事很想不通,后來聽人說,請這些半蔫子老頭兒巡夜,不會讓政府掏許多錢,他才釋然了。

        唐三奎從暗中閃出來,將手伸進腰包,掐出幾張小廣告,分別貼上了幾根燈柱。這個腰包雖然襤褸,但很洋氣,是專門生產(chǎn)給大老板用的??梢钥嬖诩缟弦部梢运┰谘稀Hツ?,鄭友倫在垃圾筒里扒出來時還是好好的,只是很陳舊。他把它洗干凈后,作為禮物隆重贈送給了唐三奎。唐三奎從來不會愛惜物件,這不,才一年時間,就把它掏得洞洞縷縷的。

        唐三奎不敢到白天最繁華,晚上最明亮的十字口去貼小廣告。派出所,治安隊,街道辦的人長期都緊盯著那個地方。那兒是縣城的臉面,是臉面就不應(yīng)該稀臟邋遢。前不久,有領(lǐng)導(dǎo)在縣電視臺講話時,公開抱怨市民,認為許多市民對臟亂的市容市貌視而不見,純粹是素質(zhì)低下的表現(xiàn)。話語里暗含這等同于與不法分子同流合污。他還把唐三奎貼在街上的小廣告稱為“牛皮癬”、“嘴角瘡”、“潔白面容上的雀斑”等等。街道辦的人聞風(fēng)而動,不僅不定期地埋伏,蹲守,有時甚至懸賞市民,逮住一個貼小廣告的,獎勵現(xiàn)金若干!

        上個月,唐三奎因動了惻隱之心,差點丟掉了這個本就脆弱的飯碗。

        那兩個彝胞是盲流,流浪到本地時餓得頭昏眼花。有天晚上,唐三奎在城西菜市貼小廣告時,發(fā)現(xiàn)了他們。他們在垃圾筒里翻尋東西吃。垃圾筒里有生了霉的面包,沒吃完的盒飯,啃得不太露骨的雞腳鵝掌等垃圾食物。他們吃得津津有味,還交換著喝別人扔掉的大半瓶礦泉水。

        兩個彝胞大約三十來歲,還很年輕。他們淪落到這步田地也沒去偷搶,便讓唐三奎心生敬意。他把他們介紹給自己的上家:辦假證件的,賣水貨的,賣碟片的,賣冬蟲夏草的,賣各類足以亂真的假發(fā)票的,自稱能治百病的神醫(yī)等。

        彝胞們年輕體壯,精力充沛,一到深夜便腿腳麻利地東跑西竄。地下老板們白天出去視察,發(fā)現(xiàn)縣城的街頭巷尾都貼滿了自己的廣告,自然滿心歡喜,不但按時結(jié)算工資,還給他們配備了手機。手機功能不全,值一百四十塊錢一個,但比當(dāng)初配給唐三奎的小靈通高級多了。

        慢慢地,老板們不大理會唐三奎了,嫌他年齡大,腿腳不靈便。沒了收入的唐三奎很氣悶,究其原因,實是兩個見利忘義的彝胞太賣力的緣故!

        不法分子越來越猖獗,公然把小廣告貼滿了十字口的燈柱、門柱、廣告欄,甚至商家的卷簾門!是可忍,孰不可忍,鎮(zhèn)政府把街道辦的人找了去,再一次批評他們辦事不力。最后,又啟發(fā)他們:這個世界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的世界了,光靠思想覺悟和道德水準(zhǔn)方面的說教,是辦不成事兒的。想辦成事兒,少不了要用獎勵報酬和物質(zhì)刺激的手段。街道辦干部豁然開朗,他們貼出告示,告訴市民們,捉住貼小廣告的不法分子后,來領(lǐng)獎金沒什么難為情的,這本身就是在為城市衛(wèi)生作貢獻。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當(dāng)晚,兩個彝胞剛動手貼,就被人捉住了,第二天便被遣返回了涼山州。

        街面上干凈了好幾天。當(dāng)街道辦的人正在舉杯相慶時,地下老板們找到了唐三奎。他們說,兩個彝胞仔腦殼不開竅,只顧沖鋒不思隱蔽,被逮著了,活該!唉,生姜還是老的辣,瞧我們的唐三哥,從來就不拉稀屎打擺子。

        唐三奎的活又多起來,酒自然也喝得更順溜了。

        2

        唐三奎向十字口張望了一下,便折身摸進了城中市場。城中市場里黑燈瞎火。雪無聲地下著,雪花飄落在燈樁上,攤點棚上,遠處的燈光如強弩之末,靜靜掠過來,將那些燈樁棚頂反射出一點一點的慘白的光。唐三奎貼了幾張小廣告后,輕車熟路地往西拐,穿過一條窄巷后進入了西街。這里離十字口有百十米。

        從醫(yī)藥公司門市跨過街去,便是民主商城。從前,唐三奎每晚都會在商城里與鄭友倫碰面??墒?,最近好幾晚都沒見著鄭友倫了,這是啥原因呢?

        說是商城,其實只有一家電器商行,其余的店面大都作了網(wǎng)吧。一到夜晚,這里便是流光溢彩的不夜天。網(wǎng)蟲們廢寢忘食地從四面八方趕來,為的就是要在虛擬世界里搏殺個痛快淋漓。因為網(wǎng)吧生意興隆,所以派生出其他一些服務(wù)行業(yè):餐廳、水果店、面包屋、電話快餐等等。

        唐三奎知道,對于鄭友倫來說,民主商城是獲益最多的地方,也是他每晚必到的地方。最先開始時,他謙卑地,不聲不響地替網(wǎng)吧老板們掃掃門面,倒倒垃圾,把亂停亂放的自行車提來依次擺好,這才撿走門前或多或少的礦泉水瓶子,或是爛了的啤酒包裝箱。他每天堅持這樣做,那些老板們便心生憐憫,后來就主動把能賣錢的垃圾匯總起來,裝進塑料口袋里,讓鄭友倫義務(wù)勞動完后方便地拎走。

        雪花不緊不慢地飄著,風(fēng)卻不時要肆虐。風(fēng)把雪花塞進脖子后,立馬便會化去,讓人感覺更加寒冷。唐三奎在商城內(nèi)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今晚所有網(wǎng)吧的生意都不好。雖然因開空調(diào)關(guān)了門,但停在門外的自行車、電瓶車稀稀拉拉的。

        還是不見鄭友倫。唐三奎打算離開,他得去找另一個人,那個人該在這兩天付給他錢了。

        穿過小巷就是南巷街。在拐角處,唐三奎險些與一個人撞了個滿懷。來人頭戴一只破棉帽,兩只帽耳放下來拴在下巴上,黑黑的臉把白眼球珠子襯托得分外明亮。他裹著一件到處都冒出棉絮的爛黑色大衣,大衣下擺長至腳面。他把大衣像藏族同胞那樣穿著——空著左袖,讓整條胳膊袒露在外,腰間拴著一根繩子。他背著一只挺大的竹篾背篼,手里拿著一只約有四尺長的,細細的鐵撈耙。

        鄭友倫!唐三奎驚喜地喊。又問,這幾天跑到哪去了?

        鄭友倫轉(zhuǎn)身就跑,轉(zhuǎn)身時竹篾背篼撞了唐三奎臉一下,把他疼得一顫。

        鄭友倫穿得肥大跑得慢,鐵撈耙戳在地上叮叮作響。真是莫名其妙!唐三奎三步并作兩步,不到十秒鐘,在富豪窗簾店門外抓住了鄭友倫的背篼,一扯,把鄭友倫往后扯了個趔趄。

        然后雙手抓住他的雙臂一搖,厲聲問,你跑啥?見著鬼了?

        話音未落,就聽鄭友倫凄厲地慘叫起來,又拿右手去托住左肘。

        咋了?咋了?唐三奎問,這時,他發(fā)現(xiàn)鄭友倫的左肘上纏著許多爛布條,整個手肘被纏得像圓拖把一樣。

        疼啊,疼,嗯嗯……鄭友倫哭兮兮地說。

        唐三奎問他,手咋的了?

        他期期艾艾的,叫唐三奎走,說自己也要回家了。

        唐三奎踮起足,探頭一瞧,發(fā)現(xiàn)他背篼里的破爛才填滿底,最多不超過五斤,于是咬牙切齒地說,你我倆算不算好兄弟?說!今晚到底咋回事?不講清楚休想走人!把手上的爛布條解開!你不解,我解,弄不弄疼你我不曉得!

        別!別!我自己解。鄭友倫開始解爛布條。那爛布條不知纏了多少層,隨著一層層解開,唐三奎慢慢聞到一股越來越濃的臭味。當(dāng)手肘在路燈下亮開時,唐三奎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在手肘的中部,有兩條深深的傷口。傷口不像被利器所致,凹凹的,像房上的瓦溝。溝里白白的,有膿,也有狀如粉末的東西。傷口外沿的肉紅腫得很高。

        一只流浪貓溜過來,想伸頭去嗅鄭友倫的傷口,唐三奎一把抓起,扔得老遠。

        雪花里傳來越來越遠的貓嚎。鄭友倫小心地把左肘伸進懷里,讓破棉衣捂著??粗碱^緊鎖睜圓雙眼瞪著自己的唐三奎,他怯怯地說,唐三哥,我說了以后,你不用罵我,也別同情我,就當(dāng)從來沒有我這個爛兄弟吧。

        他用右手捂住棉大衣的后下擺,一屁股坐在街沿上。

        3

        隨著隆冬的來臨,鄭友倫的淡季便開始了。人們要早早偎進被窩,街上就少了許多垃圾,冬天的人飲水少,礦泉水瓶子更是難尋。兒子讀高中了,不再享受義務(wù)教育。老婆早就得了半邊瘋,即使在寒冬臘月里燒飯也要累得淌汗。全家的生活就指望著鄭友倫的竹篾背篼和鐵撈耙。

        那天晚上,鄭友倫從八點到十二點,耙遍了幾條街的垃圾筒和垃圾存放點,仍未把自己的竹篾背篼裝滿。他滿懷希望地來到民主商城。可是,當(dāng)他給一家家網(wǎng)吧盡完義務(wù)勞動后,收集的礦泉水瓶子卻寥寥無幾。網(wǎng)吧老板們有的沖他愛莫能助地苦笑,有的拍拍雙手,表示心有余而力不足。

        鄭友倫背起背篼,打算穿過短巷,從光明街轉(zhuǎn)回家去。正是在這兒,他利欲熏心犯糊涂,作出了讓自己追悔莫及的蠢事。

        巷里有家小餐館,餐館早已關(guān)門。門前有兩個蜂窩煤爐子,爐上放了兩口鋁鍋,鍋下墊著火鉗。那鋁鍋全身墨黑,好像永遠也沒有擦洗過。鄭友倫知道,老板讓鍋里壓著水,再把鍋放到爐子上,爐子里的蜂窩煤便燃得很慢,然而又不會熄滅。

        千不該萬不該呀,再窮也不該拿人家的東西呀,鄭友倫哭咧咧地說。

        鄭友倫害怕所有的餐館老板,其原因是他們一見到邋遢的拾荒者接近餐館,便會不客氣地驅(qū)趕。但是,鄭友倫比較了解這家餐館的老板。這家餐館一直不景氣,不景氣就會虧損,虧損了本錢就會減少。本錢少了,老板就開動腦筋想法子。他專門去買廉價的豬脖子肉,豬臉蛋肉,炒熟賣時,雖然分量比別的餐館多出許多,但一放進嘴里咀嚼,感覺就如破棉絮一般。因此,中低檔收入的消費群體更見少了。老板又想法子,招攬來了許多蹬三輪車的,走街串巷賣水果的,兜售梳子鏡子手機套的人來消費。他每天傍晚到菜市去,把菜販們白天刨得亂糟糟的各色蔬菜堆成堆,與菜販們打估眼,討價還價。最后,也不用秤稱,或三元一堆,或二元一堆。拎回來,擇去太爛的,將余下的洗干凈切好,碼進菜筐里往架上一放,就冒充新鮮蔬菜炒來賣。

        這是一家夫妻店。每逢交電費,水費,燃氣費時就要鬧家庭矛盾。遇上交房租費時,矛盾還會升級,甚至?xí)蟠虺鍪?。究其原因,一個字:錢。

        老板發(fā)覺自己在老婆的心目中沒啥價值,心有不甘,便在網(wǎng)上經(jīng)營了一家餐館。每天晚上關(guān)了店門,回家洗漱后,裝作出門散步,一出門便直奔自家餐館隔壁的網(wǎng)吧。他決心要讓自己的網(wǎng)上餐廳升為三星級,四星級甚至更高的級別。他要讓老婆瞧瞧,在現(xiàn)實中,不是自己經(jīng)營不善和技術(shù)差,只是受條件限制,英雄無用武之地罷了。他在網(wǎng)上操作如魚得水,白天盤算買多少金幣的肉菜,煮多少金幣的米飯,晚上更是特別細心:把紅燒肉準(zhǔn)備好,肘子蹄花一定要加上胡椒香料,第二天在網(wǎng)上一開張,顧客便會如過江之鯽紛紛涌來……

        鄭友倫正是忽略了這家老板每晚都要上網(wǎng),才讓自己在民主商城身敗名裂。

        鄭友倫左右瞧瞧,見四周靜寂無人,便放下了背篼。他吃力地端起一只鋁鍋,把鍋里的水倒進陰溝后,把鍋放進了自己的背篼里,又把垃圾翻上來蓋住。他看到,蜂窩煤爐火有些旺,已經(jīng)把墊鍋的火鉗烤紅了。

        隔壁的網(wǎng)吧里有人在吵架,一個女人的聲音很尖銳。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鄭友倫又去端另一只鋁鍋。正當(dāng)他倒水時,就聽身后有女人在怒吼,廖老幺!你還做啥生意呀,鍋瓢都快讓人偷完了呀……

        一個偷字讓鄭友倫全身發(fā)軟——他活了四十二年,還從沒摘過別人一顆瓜,掐過別人一莖菜哪?,F(xiàn)在,自己真是窮得不要臉面了嗎?他登時就跌坐在地上,腦子里渾渾噩噩的。

        突然,他感到手肘一陣劇痛,又聞到一股焦臭味,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左手被餐館老板捉著,餐館老板的另一只手里握著火鉗。

        他立刻渾身是力,爬起身扒開圍著的人們,抓起撈耙就跑。他不敢去搶背篼,因為背篼里還裝著人家的東西。

        4

        唐三奎的肚皮一鼓一鼓的。他掏出酒瓶狠狠灌了一口,酒下肚后,氣喘得更急促了。

        老子這就去把那餐館的爐子砸了!娘的,就兩口破鍋,也不至于把人往死里整呀。唐三奎一下子躥起身。

        別!別!唐三哥,你想想看,人家的爐子無緣無故被砸了,不會仔細分析么?一分析,不明擺著是我干的嗎?鄭友倫抱著唐三奎的大腿。唐三奎低下頭,看見他淌著淚,有清鼻涕滴在胸前的破棉衣上。雪花一片片飄下,停留在他的眉毛上,日久未剃的胡須上。

        唉!唐三奎嘆了一口氣,說,你應(yīng)該知道,這等餐館蒼蠅多于顧客,老板的日子過得并不舒坦,你為啥還去剝奪他的東西呢?人窮不能志短,就連妓女也有自己的操守啊。

        唐三奎蹲下去,又掏出酒瓶灌了一口,罵道,狗日的笨賊!你怎么會去偷那值不了幾個錢的鍋呢?城建局不是在河堤上修亭子嗎?你隨便去扒它十來個扣件,也比那鍋多值許多錢哪。況且那是公家的東西,即使被逮著,也丟不了顏面……

        呸!唐三奎把鄭友倫的右手一拂,抬腿便走了。

        走到下一個路燈時,聽到有狗在叫,唐三奎回頭望去,見鄭友倫還坐在街沿上,正往左手肘上纏爛布條。一只野狗圍著他不停地轉(zhuǎn),不時狺狺地吠幾聲。他的帽頂上已積了薄薄的一層雪。

        唐三奎折回來,也不言語,伸手就把鄭友倫剛纏上的爛布條解了下來。又問,傷口里面白白的東西是什么?

        消炎粉。鄭友倫說。

        消屁炎!腫得這么厲害,還在化膿哩。不去醫(yī)院,就讓這只手廢了嗎?

        去過的,看過一回醫(yī)生。沒錢哪,娃娃的學(xué)費還短一截吶。鄭友倫甕聲甕氣地說。

        唐三奎掏出酒瓶,對著路燈一照,發(fā)現(xiàn)里面還有一點酒。他扯過一根爛布條,把酒倒了些許在布條上,就去給鄭友倫抹傷口。他說,這東西殺菌,可能會阻止化膿吧。

        酒一抹上傷口,鄭友倫馬上張大了嘴巴,但他沒有立刻嚎出來。用右手蒙住嘴巴后,他才從喉嚨深處發(fā)出一陣低沉的,痛徹骨髓的慘叫。

        你這哪是殺菌,你簡直是在殺人哪……鄭友倫揭下冬帽,頭上熱氣蒸騰。他的眉毛,胡須上的雪很快化了,雪水迅速滲進了他的脖頸里。

        唐三奎掏出一把小刀,默默解開自己的破皮夾克,理出了內(nèi)里的絨衣。他把絨衣疊出一條棱,將小刀伸進棱里,一用力,嚓的一聲,絨衣便開了一個口。他不理會鄭友倫的阻攔,三兩下便撕下了一片絨衣。

        他把絨衣搭在鄭友倫的傷口上,拿爛布條裹好后,又掏皮夾克口袋。他掏出了皺皺巴巴的幾張錢,一數(shù),二十七塊五。他說,走,去縣醫(yī)院!

        醫(yī)生給鄭友倫的傷口上了藥,又纏上了雪白的繃帶??偣埠馁M了二十一塊錢。

        醫(yī)生說,傷口已經(jīng)感染化膿,外用藥作用不大,如果不連續(xù)輸液,抵抗病菌蔓延,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花多少錢?究竟是錢重要還是你的手重要?!

        鄭友倫說,三哥,走吧,咱莊稼漢的手沒那么嬌氣,過不了多久就會好的。

        醫(yī)生正要訓(xùn)斥鄭友倫,卻見過道上涌來一群人。一個男子抱著一個小女孩,另有幾人扶著一男一女,他們在急匆匆地對值班護士說著什么。醫(yī)生馬上撇下他們,向那群人迎了過去。

        在門廊處,唐三奎一字一頓地對鄭友倫說,你就在這條椅子上等我,不許走!我離開一會兒,不出兩個小時就回來。你管我去干什么!記住,你要是走了,我攆到你家去也要把你拖回來!

        然后,威脅地亮亮拳頭,扔下傻乎乎的鄭友倫,飛快地離開了醫(yī)院。

        5

        穿過光明街往右拐,唐三奎很快走上了紫薇大道。從這里南行三里地,便是鄭友倫所在的村子。十四年前,唐三奎與鄭友倫偶然相識,很快成了交心朋友。鄭友倫歸南邊的鄰縣管,村莊離本縣縣城有四十里地,離唐三奎所在縣才三里。鄭友倫與本村的村民都不大理會自己的縣城,倒是往唐三奎的縣城走動得親密。從前,鄭友倫一家三口有五畝包產(chǎn)地,土地是由岷江沖積而成的三角洲。雖然含沙量大,不能蓄上水種水稻,但是,鄭友倫把莊稼侍弄得很好,除種一季小春外,其他季節(jié)都種上了甘蔗、花生、葉子菸等經(jīng)濟作物,或是各色時令蔬菜。

        有一年夏天,唐三奎揣著酒去找老朋友對飲。鄭友倫殺了一只雞,煮熟,拌上味后,留一半在家給老婆孩子吃,用芋荷葉包了另一半,邀唐三奎一道,爬上了自己搭在甘蔗林上的瞭望棚。

        瞭望棚高約六米,由數(shù)根粗粗的杉木支撐。在棚上極目遠眺,四野墨綠,清風(fēng)徐來,綠浪如海。瞭望棚就如一葉輕舟,在莊稼的綠葉之巔微微地搖蕩。天色藍藍的,云朵白白的。在如此獨特的美景中飲酒,不啻于人間天堂。這景色讓唐三奎想起了多年前讀過的詩句:天蒼蒼,野茫茫,風(fēng)吹草低見牛羊。

        這一天的感受讓唐三奎終身難忘。

        上世紀(jì)末,鄭友倫所在的縣搞招商引資,勾來了一個規(guī)模不大的紙廠,紙廠落戶在鄭友倫的村子旁。從此,鄭友倫便過上了苦日子。他的包產(chǎn)地毗鄰一條水渠,從前,渠里的水清清的,有小魚小蝦和水巴蟲在里面謀生。現(xiàn)在,紙廠里的廢水不斷排來,不到兩年,便將一溝清水染得墨黑,惡臭熏天,別說溝里的水不能再澆灌莊稼,就連土地也被破壞了。土里不長莊稼,莊稼漢就得餓肚皮,鄭友倫與村民們開始四處訴苦告狀,可是,到如今也沒討到個明確說法,只是每年會從紙廠里領(lǐng)到五百至八百元不等的所謂“補助費”。

        鄭友倫只好從事拾垃圾賣錢的營生,聊以貼補家用。

        6

        唐三奎不是要到鄭友倫家里去,他走這條道是要去找余麻子。

        對于自己與余麻子的關(guān)系,唐三奎連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說是朋友罷,卻不能交心;說不是朋友罷,三天兩頭又會相聚。唐三奎覺得,在余麻子閃爍不定的眼睛后面,仿佛潛藏著永遠也不能告人的秘密。余麻子每月都會給唐三奎一點錢,開初唐三奎還感覺難為情,后來就坦然了——他總是幫余麻子的忙。

        前年,也是一個冬夜,唐三奎跑到剛開張不久的,在本縣首屈一指的福運大酒店去貼小廣告。夜很深了,街面上空無一人,可酒店店面卻依然燈火輝煌,幾個保安筆直地站在門廊前。

        唐三奎不敢冒失,打算到酒店后面去,看看有無必要貼上小廣告。酒店很大,唐三奎繞了很久才繞到后面。他很失望,這里一片黑暗,小廣告貼了也等于沒貼。

        酒店二樓突然亮了一只燈,唐三奎發(fā)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仿佛從地下突然冒出了一個人。這個人的打扮把歷來大膽的唐三奎著實嚇了一跳:他頭戴一只古怪的,黃白色的帽子。帽檐突出老長,從兩邊帽檐到后腦處,有數(shù)片吊至頸下的布簾子??瓷先ィ瑢嵲诰拖癞?dāng)年的日本兵。他穿著一件衣褲相連的外套,外套腰部有松緊帶和拉鏈。他還戴著口罩。最后,唐三奎恍然大悟:原來,此人穿的,是養(yǎng)路段工人熬瀝青時穿的防化服,只不過已經(jīng)十分陳舊了。

        那人也看見了唐三奎,他也愣住了。一會,他走過來,摘下口罩,遞了一支煙給唐三奎,說,老哥,深更半夜的,你來這里做啥呢?

        唐三奎答:隨便走走。你又在這里做啥呢?

        哦,我嘛,在這陰溝里討點生活。他沖唐三奎搖搖左手,原來他手上攥著一只鉤爪。

        此人便是余麻子。

        抽完煙,余麻子說,老哥,幫幫忙吧,這個預(yù)制板老重的。

        他把唐三奎領(lǐng)到陰溝旁。陰溝上蓋有長長的預(yù)制板,有一個預(yù)制板有些小,方方的。余麻子的鉤爪柄狀如鋼釬,此時,他把尖頭輕輕扎入地縫中,用力一撬,小預(yù)制板的一端就被撬了起來。唐三奎趕快蹲下去摟住預(yù)制板,一用力,就把預(yù)制板抬穩(wěn)了。余麻子放下鉤爪,搭上手,二人就把預(yù)制板從陰溝上移開了。

        余麻子從暗中推出一輛三輪車,車上有三個很大的塑料桶,另外還有一只大籮篼。他告訴唐三奎,在這個預(yù)制板下,有一個挖在陰溝里的窨井,窨井比陰溝深半米,如果有垃圾把陰溝堵塞了,只需撬開這個預(yù)制板,淘出窨井里的雜物,陰溝里的垃圾便會順?biāo)?,流到窨井里,陰溝也就通暢了?/p>

        但是,唐三奎發(fā)現(xiàn)他不是來淘陰溝的。他不停地用鐵鉤爪撈出窨井里的雜物,撈出后放進三輪車上的籮篼中。雜物撈完后,他放下鉤爪,拿來一個長柄勺子,把陰溝里的水舀進三輪車上的塑料桶里。舀一會,他還拿手去蘸點水搓搓,又拿到鼻子處嗅嗅,然后又舀。他足足舀了兩大桶才罷手。唐三奎想,這兩大桶油水不知有多少油啊。

        余麻子把鉤爪,勺子放上車,從車座下理出一根繩子套在肩上。他雙手扶住車把,正要躬身用力,卻又站直了,說:老哥,都下半夜了,我感覺肚子餓,想必你也餓了吧?去我家喝二兩,怎樣?不過,我租住的屋離這兒還有幾里地。你看,就在那邊的方家山下。他指指西邊。

        唐三奎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人,無牽無掛。聽說有酒喝,立刻來了精神,他叫余麻子坐上車,扶穩(wěn)車把,自己在后面推。不一會,便來到了方家山下,一座孤獨的茅院里。

        敲開門,進了屋,屋里有個四十來歲的女人。這女人讓唐三奎的心重重跳了一下,仿佛一只閑置多年的梵鐘,被云游歸來的和尚重新敲響一般。這個女人有著柔柔的身子,白白的臉面,巧巧的嘴唇和黑黑的眼睛。唐三奎覺得,多年來,常常在夢中出現(xiàn)的,朦朦朧朧的女人,此刻清晰地站在自己眼前了。

        唐三奎今年四十八歲,曾有過妻子女兒。十五年前,妻子帶著女兒離去了。

        7

        弟妹,打攪你了……唐三奎語無倫次地說。

        余麻子趕快糾正他,不,她是我親妹子,這里的人都叫她余二姐,你也這樣叫吧。余麻子揭下帽子褪了口罩,燈光下,他臉上的麻點并不多。唐三奎曉得,這就是人們說的“白麻子”。

        余麻子吩咐妹妹,先去把花生和燒酒拿出來,再煮點臘肉,我和這位老哥要喝幾盅。又說,老哥,你先慢飲,我去把車上的貨下了就來。

        酒桌上,余麻子告訴唐三奎,自己與妹子都是外鄉(xiāng)人。八年前,妹夫攢了些錢,與妹子不遠千里,來到方家山辦了一家磚廠。方家山有條諺語:方家山,管得寬,十年就有九年干。這里的自然環(huán)境非常惡劣,因此,連泥巴也值不了幾個錢,妹子一家以很少的投入辦起了磚廠。

        磚廠辦得轟轟烈烈,妹夫卻不讓妹子染指廠里的任何事。他說,要搞現(xiàn)代化企業(yè),就必須拋棄家族式管理!妹子閑不住,讓妹夫搭了幾間茅屋,自己開始養(yǎng)起羊來。

        雖然磚廠里的磚日日供不應(yīng)求,但妹子一點也不知道妹夫賺了多少錢。她倒老實,賣第一批羊賺了多少錢,賣第二批羊又賺了多少錢,全都毫不保留地告訴了妹夫。后來,妹子風(fēng)聞妹夫與磚廠的女出納有染,便多了一個心眼。有天晚上,妹夫說要去廠里值班,敦促工人盡快完成這批訂單。

        半夜,妹子悄悄摸到位于磚廠角落里的值班室外。借著亮瓦投進去的月光,她發(fā)現(xiàn),屋里的床前有兩雙鞋,一雙男鞋,一雙女鞋。那雙男鞋是妹夫才買了兩天的白色皮鞋。

        妹子馬上往娘家搬救兵,一個電話回去,就把余麻子給招來了。哥哥可不像妹妹懦弱,先擂了妹夫幾老拳,后又跑到磚廠去辱罵女出納。女出納躲在財會室里抹淚,方家山的村民在周圍看熱鬧。妹子趕來,求告了許久,才把余怒未息的余麻子弄了回去。

        余麻子對唐三奎說,自己太沖動,好心干壞事——糞坑原本不臭,自己拿著糞勺在糞坑里不停地搗,結(jié)果搗得臭氣熏天。

        妹夫悄悄跑了,女出納也不見了。妹夫留下一張已簽上自己姓名的離婚協(xié)議,協(xié)議上說,辦磚廠沒賺到一分錢,因此,沒有什么財產(chǎn)可以分割。至于在老家念書的兒子,自己掙到錢會寄回去,以盡自己的撫養(yǎng)責(zé)任。

        方家山的村民沒拿到當(dāng)年的租金,便自作主張自地賣老板的成品磚抵債。壩子里還有許多半成品,大伙兒又齊心協(xié)力,弄進窯里燒好了賣。負責(zé)供煤的煤老板打算結(jié)算煤款,跑來一看,磚廠的老板跑了,村民們又拿他的煤當(dāng)作自家的煤,十分大方地?zé)?,認為這簡直是目無王法!他理直氣壯地趕上去阻攔,結(jié)果被村民們打了一頓。

        頭纏繃帶的煤老板跑進縣城,請來了法官。法官了解情況后,束手無策,只好讓公安機關(guān)貼了一張海捕布告,緝拿攜款潛逃的妹夫了事。

        妹子的羊還不能出欄,余麻子放心不下妹子,決定留下來陪她。數(shù)天之后,他想,自己只帶了一點盤纏,不能坐吃山空吧。他思考了幾天,就毅然地干起了弄地溝油賣錢的勾當(dāng)。

        8

        二人聊得甚是熱烈。唐三奎問,余師傅,你那地溝油賣給誰呢?那油可不能吃啊,會吃壞人的。

        余麻子喝得滿面通紅。他躬身過來,剛要對唐三奎悄聲說話,突然又坐了回去。他說,賣給工廠!那些廠拿去提煉成工業(yè)用油。唉,生活艱難吶,但凡有法子尋錢,誰愿深更半夜去干這下賤骯臟的活呢?

        是啊,唐三奎說,做人難啊。

        余麻子建議:老哥,你貼小廣告挨餓受凍的,也掙不了幾個錢。你得想法子,俗話說,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

        唐三奎打斷他的話,就我貼這小廣告,政府也說是違法的。可是,我得吃飯啊。我想,能混飽肚子就行了,可不能再去犯大奸大惡的傷天害理的事兒!老天在上。人說,三窮三富過到老,意思就是說上天是看得見人間的,不會讓好人永遠遭罪的。

        噗!余麻子不屑。我從沒見過觀世音顯靈,灶王爺?shù)故悄昴陙眍I(lǐng)一次香火,可是,為啥還是有窮苦人家斷了炊煙,跑出去流浪乞食呢?

        唐三奎據(jù)理力爭,那是極個別的現(xiàn)象。我相信,善人終將會有善報的。

        余麻子說,可能吧。不過,惡人也不一定都下地獄。美國的杜魯門用兩顆炸彈就炸死了幾十萬日本平民,但他不照樣穩(wěn)坐官位,壽終正寢的么?

        這個看似平庸實則深奧的話題把兩人都弄懵了,便干脆不再爭論了。

        天明時分,二人互留了電話號碼。從此,隔上兩三天余麻子便會給唐三奎打電話。只要準(zhǔn)備去福運大酒店后面的陰溝里舀地溝油,他就會請?zhí)迫兔Π犷A(yù)制板,推三輪車。一月下來,他總會塞給唐三奎三二百塊錢。唐三奎因吃不透余麻子的來龍去脈,本不愿意去,但因有個楚楚動人的余二姐在那里,他常常會身不由己。

        9

        雪花仍然密密地下著,路面上有泥濘了。

        舀完福運大酒店的地溝油,又幫著把車推到方家山山腳后,唐三奎說,余師傅,幫個忙,借我點錢吧,我有急用。

        余麻子說,你與我誰跟誰?啥叫借?本來這兩天就該給你錢的。給,這是三百塊錢,如不夠,再言語。怎么,不進屋喝了酒才走?

        唐三奎接了錢,對余麻子說聲謝謝,掉頭就走了。

        回到縣醫(yī)院,鄭友倫果然沒敢走。他乖乖地跟著唐三奎去交了費,又規(guī)規(guī)矩矩地躺上條椅,讓護士給他輸液。

        唐三奎注意到,在他離開醫(yī)院的那段時間里,醫(yī)院又收治了十多個病人。病人們的家屬情緒有些激動,圍在一起商討著什么。一會,又來了許多穿著制服的衛(wèi)生防疫人員和警察。進來后就分別去詢問醫(yī)生,患者和家屬。

        突然,從外面又沖進來一伙扛著攝像機,拿著麥克風(fēng)的記者,他們把醫(yī)生、警察和衛(wèi)生防疫人員請到一間屋里,足足呆了近半個小時。出來后,在過道里,手拿麥克風(fēng)的記者對著攝像機說:觀眾朋友們,現(xiàn)在播報特別新聞。今天是2007年12月15日,我們在縣醫(yī)院對各位觀眾作現(xiàn)場報道。現(xiàn)在是凌晨5時整,在這里,躺著16位病人,其中有老人,兒童和婦女。經(jīng)醫(yī)生、民警和衛(wèi)生防疫人員對患者病情的初步了解,認為這是一起突發(fā)事件,估計是食物中毒。值得注意的是,患者都是于昨晚到環(huán)河路的“桃花魚莊”、“岷江錦鯉”、“河水煮河魚”等魚火鍋餐廳里用過餐的人。目前,這幾家餐飲店已被警方和衛(wèi)生防疫部門控制,其經(jīng)營的食物,油料,佐料等都被封存,準(zhǔn)備進行化驗。本臺記者采訪得知,經(jīng)醫(yī)院專家初步判斷,有可能是餐飲老板經(jīng)營不規(guī)范,使用了低劣的,極其不衛(wèi)生的地溝油,導(dǎo)致患者食用后出現(xiàn)了嚴(yán)重的腹瀉癥狀。我臺將繼續(xù)跟蹤報道這一事件,請各位觀眾注意收看我臺的后續(xù)報道……

        當(dāng)過道上只剩下護士、患者和家屬時,唐三奎挨個去看這些病人。他發(fā)現(xiàn)這些患者要不了十分鐘就會鬧著上廁所。因輸著液,家屬們只好一邊扶著病人,一邊高舉輸液瓶跟著,其狀十分狼狽。有的患者控制不住,把屎都拉在褲子里了。過道里陣陣惡臭。

        一個小女孩大約只有兩三歲,躺在病床上難受地呻吟著。腹瀉已經(jīng)耗盡了她的體力,她連哭都哭不出聲了,整張小臉兒煞白煞白的,你須從她的眉眼和嘴角才能看出她在痛苦地哭。

        開初,唐三奎只是內(nèi)心忐忑,現(xiàn)在完全被悲傷、痛苦的氛圍籠罩了??吹竭@個楚楚可憐的小女孩,他就想起了自己的女兒。與女兒整整分別了十五年,他只能記住女兒三四歲時的模樣。當(dāng)年,女兒曾患過一場大病,被病痛折磨得皮包骨頭,就如眼前這個小女孩一樣,連哭的力氣也沒有了。那時,自己的心是多么的疼啊,對女兒的愛憐是何等的凄楚和無助啊。

        地溝油!唐三奎似乎想到了什么。

        10

        唐三奎又在醫(yī)院里守了鄭友倫一天。這天,他只在中午時分離開過醫(yī)院。當(dāng)他把第二瓶四兩酒喝完時,鄭友倫的液就輸完了。確切地說,唐三奎的兜里已經(jīng)沒有錢了。

        醫(yī)生說,看來療效還可以。回去后注意衛(wèi)生,過兩天再來復(fù)查一次,弄不好還得輸液。

        唐三奎背上鄭友倫的竹篾背篼,拿著撈耙,把鄭友倫送回了家。當(dāng)然,在鄭家喝上四兩酒才回家是自然的。

        鄭友倫的鄰居與唐三奎是一個縣的,鄭友倫早就從他家搭了一條本縣的閉路電視分支線。

        酒過半巡,電視上播出新聞:觀眾朋友們,大家好!現(xiàn)在是“12?15”特大中毒事件后續(xù)報道……

        又喝了一杯,主持人還在嘮叨:根據(jù)一個不愿透露姓名的市民打來的舉報電話,公安人員于今天下午在方家山抓住了正準(zhǔn)備攜贓款潛逃的犯罪嫌疑人。該嫌疑人叫余定坤,男,四川省巴中縣人。他于2000年來到本縣,租住于方家山下,長期晝伏夜出,專門從事收集、熬煉、販賣地溝油的勾當(dāng)……

        那不是余麻子嗎?鄭友倫驚呼。

        龜兒子昧良心,逮了活該!唐三奎說。

        酒足飯飽后,唐三奎告別了鄭友倫。走上紫薇大道時,已是華燈初上了。唐三奎下意識地往方家山那邊望了一眼,他知道,他再也不會去見余二姐了。為此,他不禁有些惆悵。

        雪,又在密密地下,雪花飄下來,飄過路燈時,是白色的。飄過影樓的霓虹燈時,是紅色的。飄過面包店的咖啡色燈箱時,又是紫羅蘭色的。

        在一個垃圾桶旁邊,唐三奎站住了。孤獨的他,在漫天的雪花中,突然感到糾結(jié)與無助。余麻子干了昧心事,被公安機關(guān)捉去了,是罪有應(yīng)得??墒?,自己干的事同樣不光彩,與余麻子一樣,是在深夜里干著犯法的事……他又想,不去貼小廣告,何來錢去買米買油買菜?人活著,每天需要填嘴巴啊?,F(xiàn)在,自己五十多歲了,到哪里去掙錢呢?

        唐三奎一直站在那里。雪花鋪上他的頭頂、肩頭,又飄上眉毛、胡子。清鼻涕流出來,與胡須凝結(jié)在一起。他不知道自己會在這里站立多久,因為,他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扔掉這個既能讓他繼續(xù)活著,卻又會讓他時時恐懼的爛腰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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