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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20萬見世面

        2013-10-17 06:12:36游睿
        小小說月刊·下半月 2013年10期

        游睿

        老板推門走進(jìn)來的時候,只剩下最后一個空位了。老板并不說話,臉上微微笑了笑,略略點了點頭,然后舉起右手微微一揚,披在肩上的風(fēng)衣就落到了侍者手中。老板到來之前,雅室里很喧鬧,人們相互自我介紹著,握手或者打著哈哈。老板一出現(xiàn),所有聲音都緊急剎車,片刻之后就有了掌聲,人們紛紛站起來。

        老板大步走到空位前,獨自坐下,并將一條腿架到另一條腿上,緩緩地抖了起來。老板說,坐啊,各位。邊說邊將手機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人們就坐了下來。同樣,都將自己的手機放在桌子上。

        這是一次看似普通的聚餐。能在這間雅室吃飯的人,都習(xí)慣被人們在自己的姓后面加上一個“總”或者“董”字。這些人,相互之間不一定認(rèn)識,他們有的經(jīng)商,或者從事著類似經(jīng)商的事情,能到這里吃飯讓他們很驕傲。這間雅室,一個月才開一次,進(jìn)來吃飯的人,必須先交1O萬元進(jìn)餐費,在里面吃飯自己點菜另算。換句話說,如果拿不出20萬,是走不進(jìn)或者說進(jìn)了也走不出這間雅室的。這里的進(jìn)餐券,自然是身份的象征。

        老板繼續(xù)抖著腿,說,到這里吃飯,我從來就沒吃飽過。說完并不點菜,卻拿起手機,讓手機在拇指和食指間打轉(zhuǎn)。轉(zhuǎn)到第三圈的時候,手機啪的一聲掉在了桌子上。

        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那只手機上。那是一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手機,鼠標(biāo)大小,看不出來是什么牌子的貨,手機正面向上躺在桌子上,像一尾剛從下水道里打撈起來的死魚。

        有人撲哧笑了起來,先前安靜的雅室如拉開閘門的洪水般嘈雜起來,依舊是自我介紹的聲音和打哈哈的聲音,那聲音里還有壓抑之后又爆發(fā)的快感。

        有一個胖子故意將自己的蘋果手機扔到地上,說,早就想扔了,新的還沒出來而已,不然早扔了。

        旁邊一個人馬上將胖子的手機撿起來,吹了吹灰塵,還給胖子說,別扔啊,扔了難道你要用這位老總這樣的?說著他指了指老板。

        一陣爆笑緊接著傳來。

        老板也微微笑了笑.只把眼珠向周圍滾動了一圈,然后把手機夾在兩指間晃了晃說,你還別說,就算你用100只爛蘋果,未必能換一只我這樣的。

        喲,你的手機有特異功能?有人問。

        特異功能倒沒有,只是不太俗氣罷了。老板依舊抖著腿,用拇指將手機蓋子啪地彈開,里面露出一個只有5個數(shù)字的撥號鍵盤來。

        就5個鍵,哥,你哪里淘的二手貨?一個小伙子噴了口煙笑著說,特像我小時候的玩具電話。他的話又引來一陣爆笑。

        俗,俗啊。老板一邊抖著腿一邊搖頭,然后緩緩舉起手機說,都只看得見手機上“13698”5個數(shù)字鍵盤,卻無人看得出是限量版,我想,恐怕更無人明白為什么只有這5個數(shù)字。

        為什么?你說說看。有人來了興趣。

        老板冷冷笑笑說,不浪費啊,實用。

        不明白。所有人一臉不解。

        老板又搖了搖頭說,翻翻你們的電話通訊錄,但凡有身份的人,哪個的手機號不是靚號?尾數(shù)要么6個“8”,要么6個“9”,最少也應(yīng)該有3個“8”吧?

        這倒也是,可這與你的手機有什么關(guān)系?

        老板捋了捋自己的頭發(fā),似笑非笑地說,我平日里的交際,僅僅需要這5個數(shù)字。說你們“2”吧,你們肯定不接受.但都知道“4”是“死”,“5”是“哭”,“7”是“欺”,“0”是“完蛋”吧,你們自己和你的朋友,還有人用這些數(shù)字的號碼,你自身的檔次就自己掂量掂量吧。

        說到這里老板喝了口水接著說,沒那個檔次,又何必花錢到這里吃大餐?吃飯嘛,哪里不能吃???吃吃大排檔其實也不錯。

        老板說完,依舊將手機夾在兩指之間旋轉(zhuǎn),依舊抖著腿。這時雅室卻安靜下來:有人悄悄將自己的手機放回衣袋,有人焦急地翻看自己的通訊錄,更有人絕望地抬起頭來。

        有個人看了看四周,清了清嗓子說,我剛才看了看,通訊錄里還真沒有人用那幾個不吉利的數(shù)字。老兄,現(xiàn)在我信了,你的一定是限量版的。哪個品牌的,能否借我看看?

        老板瞟了他一眼,撲哧笑出聲來。他站起身,將手機在指間旋轉(zhuǎn)的速度不斷加快,轉(zhuǎn)到足夠快的時候,突然一揚手,手機如飛鏢一般徑直向地面奔去,瞬間就粉身碎骨了。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呼吸聲瞬間凝固,只有老板哧的一聲笑得格外清晰。

        老板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對剛才說話的人說,我都要砸了的爛貨,還有什么看頭?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在用新手機了。邊說邊從衣兜里掏出一個精巧的小手機,打開蓋子,里面是只有兩個數(shù)字的鍵盤,“6”和“8”兩個數(shù)字分外醒目。

        不等其他人反應(yīng),老板又說,我就說這個鬼地方我從來就沒吃飽過,各位,你們慢慢用。說完,轉(zhuǎn)身,出門。

        侍者給他披上風(fēng)衣后,我看到老板悠閑地向我走過來。確認(rèn)沒人跟來,老板才猴般躥上了公司的二手面包車。在車上,老板點了根煙,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狠狠地對我說,奶奶的,我反復(fù)告訴過你,我借20萬高利貸不是為了混進(jìn)去見世面的!你等著,明天我們生產(chǎn)的那批鍵盤數(shù)字不全的手機就會高價脫銷,你信不信?

        奶奶的,你給我開快點!老板又說。

        選自《北方周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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