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海文

華國鋒奉周恩來之命調查李震事件

■ 李海文

周恩來說：由華國鋒負責李震案破案工作，紀登奎、吳德協(xié)助，重大問題報政治局解決

1973年10月22日下午1時許，華國鋒突然接到通知，馬上到國務院會議廳開會。而周恩來召開會議一般在下午3時左右，出了什么事？華國鋒快步趕到會議廳。

周恩來到沈陽和秘密來訪的金日成會談結束后，剛飛回北京，即召開會議，可見事情的緊急。參加會議的有李先念、紀登奎、汪東興、吳德，還有北京衛(wèi)戍區(qū)司令員吳忠、公安部副部長于桑、北京市公安局局長劉傳新等人。

周恩來宣布開會，介紹了公安部部長李震突然死亡，中午在機關大院一個地下管道內尸體被發(fā)現(xiàn)的情況。

此時，周恩來處境艱難。7月，因外交部158號簡報之事，周恩來受到毛澤東的批評。8月5日，毛澤東專門找江青談話，講述了中國歷史上儒法斗爭的情況。江青幾次在政治局會議上提出將儒法斗爭的內容寫進中共十大政治報告中，受到周恩來的反對。周說這個問題“還需要理解、消化一段時間，不必馬上公布”。儒法斗爭的內容雖然沒有寫進中共十大政治報告中，但是“四人幫”控制了輿論，在他們積極組織和活動下，9月4日在《北京日報》上發(fā)表了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大批判組的文章《儒家和儒家的反動思想》。遲群在教育戰(zhàn)線批判孔子問題座談會上提出要把“批孔”作為貫徹十大精神、深入“批林整風”的一項大事來抓，受到周恩來的批評。遲群自恃有“四人幫”的支持，10月15日說：“反對反孔，就是復辟?！薄八娜藥汀痹趫笊喜粩喟l(fā)表評法批儒的文章，借題發(fā)揮，影射周恩來是大儒，暗批周恩來，調門越來越高。周恩來主持籌備四屆全國人大的工作剛剛開始，圍繞人事安排和“四人幫”的斗爭日趨激烈。國務院的部長突然死亡，雪上加霜，斗爭形勢更加詭異，“四人幫”則竊竊自喜，周恩來的壓力可想而知。只有迅速查明真相，平息各方爭論，才能穩(wěn)住局勢。

會議開了兩個小時，講到李震之死的原因時，公安部副部長于桑做了個手勢，用手抹脖子。周恩來問：自殺？于桑說：我沒有說自殺，是上吊。周恩來決定由于桑、吳忠、楊俊生、楊德中、劉傳新成立破案組，從外地調來技術人員調查死因。

23日下午3時，周恩來將公安部核心小組成員叫到國務院會議廳開會，聽取大家的看法。

周恩來說：由華國鋒負責李震案破案工作，紀登奎、吳德協(xié)助，重大問題報政治局解決。這是中共十大后周恩來直接交給華國鋒的一項任務，表明他對華國鋒的信任和倚重。在此之前，王洪文、張春橋、李先念、紀登奎、汪東興過問公安部工作，華國鋒從未參與其中。周恩來認為華國鋒與公安部沒有任何關系，沒有框框束縛，比較超脫，而且做事穩(wěn)妥、不跟風、有主見、可靠。同時，毛澤東信任華國鋒。只有得到毛澤東的認可和支持，“四人幫”的陰謀才能不攻自破。

周恩來指定破案組增加公安部核心小組成員張其瑞（造反派）、中央組織部部長郭玉峰、解放軍總政治部副主任田維新。周恩來說，公安部核心小組要同心協(xié)力配合破案工作，主要是在部內發(fā)動群眾提供線索。

會議剛開完，周恩來、華國鋒、紀登奎、吳德就趕到人民大會堂，出席晚上9時30分召開的政治局會議?！八娜藥汀痹跁洗蠼欣钫鹬朗请A級敵人謀殺，要追查兇手。會后，周恩來寫信將李震之死和政治局會議的情況報告了毛澤東。

24日下午6時，毛澤東召集周恩來等政治局成員開會。晚9時，周恩來主持政治局會議繼續(xù)研究關于李震之死的問題。

李震非正常死亡不僅驚動了周恩來、毛澤東，在公安部也引起巨大的震動

公安部歷來是國家的重要部門，在國家機構中的排序雖是法院、檢察院、公安部，但實際上一直是以公檢法為序排列，這是歷史形成的。新中國成立前，在根據(jù)地，一個縣里，縣委書記、縣長、公安局長三個人最重要。新中國成立后，毛澤東一直親自過問公安部的工作。法院、檢察院負責人都是公安部黨組成員。

新中國成立初期，毛澤東點將，羅瑞卿任公安部部長。1959年9月18日羅瑞卿任中央軍委秘書長、解放軍總參謀長，謝富治接任公安部部長。1965年謝任國務院副總理后，仍兼任公安部部長一職。羅瑞卿雖然離開公安部，但他在1962年被增選為中央書記處書記后，仍分管政法工作。1965年12月上海會議羅遭到林彪的誣陷，受到錯誤的批判，被停止工作，1966年5月中央政治局會議決定撤銷其職務。公安部常務副部長徐子榮被說成是羅的死黨，1966年2月被打倒。同年5月，公安部副部長劉復之、凌云被打倒。這樣牽連了公安部的很多人，許多干部被停職。

1968年10月1日，毛澤東、周恩來與華國鋒在天安門城樓上親切交談

林彪、江青為了奪權，就要徹底否定人民的專政機關——公檢法。1967年8月，公安部部長謝富治公然提出“砸爛公檢法”的口號，并割斷公安部與各省、市、自治區(qū)公安廳、局的關系。公安機關受到極大的沖擊，陷于癱瘓。公安部更是重災區(qū)，許多人被批判、被打倒、被關押，工作陷于停頓。在極端混亂的情況下，中共中央、國務院從軍隊抽調32名軍、師、團級干部到公安部掌握部、局兩級的領導權，實際上是徹底改組公安部領導班子，實行不叫軍管的軍管。公安部成立了以謝富治為首的領導小組，主持部機關的“斗、批、改”運動，任命沈陽軍區(qū)副政委李震為公安部常務副部長，二十一軍政委施義之為政治部主任。1970年春謝富治因癌癥住院，中央在6月任命李震為公安部革委會主任、黨的核心小組組長。李震在中共九大、十大上當選為中央委員。

在“文革”中，公安部的許多干部被打成叛徒、特務、反革命、死不悔改的走資派。副部長徐子榮、楊奇清、汪金祥、凌云、嚴佑民和一批正副局長被關進監(jiān)獄。同時，對全國公安機關實行軍管。1969年初，以機構改革為名，公安部由120人減至10人左右，除留下40個造反派成員外，其余干部包括副部長于桑、劉復之連同家屬在內，春節(jié)后一律被送到黑龍江筆架山農(nóng)場和湖北沙洋農(nóng)場（干校）勞動。

1970年，于桑、劉復之回到北京參加公安部核心小組工作。于桑，16歲參加紅軍，19歲入黨，在中共九大、十大、十一大上當選為中央委員。他性格內向，在家里寡言少語，但在工作中卻是一個敢于講話、敢于負責的干部。劉復之，20歲參加革命，21歲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多年掌管著公安部的中樞，有主見、有頭腦，性格開朗，含而不露。

“九一三”事件后，公安部開展“批林整風”運動。在核心小組會議上，于桑說：“我今天有意見，以后還是有意見的。”他說：“鐘不敲不響，話不說不明?！眲訂T大家提意見時，劉復之和于桑的看法一致。群眾提的意見集中在這幾個方面：“砸爛公檢法”；下放到“五七”干校；黨的優(yōu)良傳統(tǒng)被破壞；“文革”以來社會治安發(fā)案率高，破案率低。

于桑組織技術人員，經(jīng)過三天的調查，作出結論：李震是自殺

隨著周恩來主持中央工作，落實政策，解放了不少干部。1972年秋，被打倒的干部大都從秦城監(jiān)獄放了出來，從干?；氐奖本?，有的分配工作，有的等待分配工作。這些人受審查多年，并沒有查出什么問題。他們反對“文革”中的逼、供、信做法，認為這違反黨的原則，違反黨的優(yōu)良傳統(tǒng)，違反公安工作一貫的政策。他們不掌握全局，只是針對具體工作、具體錯誤提出意見，并沒有否定“文化大革命”。他們回憶說：當時我們還沒有那么高的覺悟。“文化大革命”是毛主席領導的，誰也不敢輕易懷疑毛主席、黨中央，更談不上否定。

軍隊干部、造反派不僅不認錯，反而指責于桑、劉復之帶頭“算舊賬”。“算舊賬”就是要否定“文化大革命”，這樣就造成了公安部的造反派、軍隊干部和公安部老干部之間的矛盾。1972年底各部、委，各省、市、自治區(qū)撤銷“三支兩軍”后，大部分部隊干部都回到了部隊，但公安部從沒有宣布過軍管，軍隊干部基本沒有走。1972年冬召開的第十六次全國公安工作會議，總結了1970年以來的工作情況，研究了1973年的工作部署，在會上有人又一次反“算舊賬”，批評于桑、劉復之。但是“文革”這一套明明做錯了，批評不能使人服氣。會議結束后要給中央寫報告，起草的報告中寫道：“‘算舊賬’有損于文化大革命，有損于毛主席?！彪m然李先念、紀登奎參加了會議，王洪文、張春橋、汪東興參加了最后的總結大會，但由于于桑堅決反對，核心小組對此爭持不下，向中央的報告遲遲未能定稿。

1973年10月，李震將出差的于桑、劉復之叫回來，20日開會。李震和曾威坐在一起，于桑、劉復之坐在一起。李震說：“算舊賬”的事要收收口。于桑和曾威雙方拍了桌子，不歡而散。星期一繼續(xù)開會，就是不見李震，一開始以為他到周總理那里去了，到處打電話找。中午，兩名工人在公安部機關大院東南角的地下熱力管道內發(fā)現(xiàn)了李震的尸體，正好謝富治的夫人劉湘屏回家（住在公安部大院內）碰上，馬上叫人通知核心小組。施義之、于桑、曾威、劉復之等都趕了過來，劉湘屏要于桑和曾威下去看現(xiàn)場。李震半躺半跪在地下管道里，脖子上勒有繩子，吊在管道上，估計是21日深夜死的，口袋里裝有安眠藥。

22日，于桑組織技術人員，經(jīng)過三天的調查，作出結論：李震是自殺。他實事求是，如實報告。在復雜的政治環(huán)境下，這份報告引起一些人的強烈不滿，給他招來了牢獄之災。

華國鋒說：劉湘屏起了很壞的作用

劉湘屏原是第八機械工業(yè)部一名局級干部，“文革”初期，她曾動員公安部副部長嚴佑民的夫人林軒一起寫“向江青同志學習”的大字報，遭到林的拒絕。林軒說：“我的覺悟還沒有認識到。”1970年6月，劉湘屏被提為第一機械工業(yè)部革委會副主任（八機部和一機部合并），1973年7月至1976年10月任衛(wèi)生部部長、革委會主任、黨的核心小組組長。在中共十大上，她當選為中央委員?？谷諔?zhàn)爭時期，劉湘屏和李震同在太行地區(qū)工作，李震死前幾天還到過她家，他們相當熟悉。周恩來召開會議，研究公安部的問題，她極力說于桑處理得不對，說于桑是老公安，卻明知故犯，破壞了現(xiàn)場。劉復之也看過現(xiàn)場。她認為李震是“他人謀殺”，于桑、劉復之就是后臺。

周恩來對李震印象不錯，李震之死給他的壓力很大，他還征求了沈陽軍區(qū)司令員陳錫聯(lián)的意見。李震死后，沈陽軍區(qū)的干部說：中央要人，我們將最好的干部送去，怎么到了中央落了這樣的下場？周恩來說：李震在政治上中央是信任的，工作上中央是支持的，家庭生活是和睦的，沒有自殺的因素。拘泥于“以階級斗爭為綱”的思路，認為他死于十大之后，四屆全國人大之前，考慮問題要深些。

25日晚，在人民大會堂福建廳召開政治局會議，公安部核心小組成員參加，于桑、劉復之一進入人民大會堂就被抓了起來。周恩來宣布撤銷于桑破案組組長的職務，將于桑、劉復之及參與調查的人隔離審查。同時，周恩來決定進行保護性審查，沒有關在秦城監(jiān)獄，而是關在交通干校，任何人不準提審于桑、劉復之等人，這在一定程度上保護了他們。后來只是派人問過于桑：“你說李震是自殺，有什么根據(jù)？”

周恩來在會上宣布施義之為核心小組負責人。施義之出身貧苦農(nóng)民，當過學徒，21歲參加新四軍，同年參加共產(chǎn)黨，轉戰(zhàn)南北，由基層一步一步提升，1964年為軍政委，1966年12月到公安部工作。

施義之匯報說：“感到公安部有一股落后勢力。”江青插話說：“什么落后勢力？是一股反動勢力！”“你們的思想還停留在吵架階段，于、劉不是后臺，跳到前臺來了?！?/p>

周恩來決定破案組由北京衛(wèi)戍區(qū)司令員吳忠負責，中央調查部部長羅青長、中央組織部部長郭玉峰，公安部核心小組負責人施義之、張其瑞（造反派、核心小組成員），劉湘屏、劉傳新及衛(wèi)戍區(qū)副政委鄒平光參加，限期破案。涉及公安部內部的由公安部查，涉及部外的由北京市公安局查。同時決定公安部進行關門動員整頓。

27日，周恩來又一次書面報告毛澤東，匯報李案詳情及政治局會議情況。27日晚7時，毛澤東再次召開會議，研究李震事件。

造反派、軍隊干部咬住是“他殺”不放，大有“不破此案，死不瞑目”的架勢。在公安部，他們逐人排查，凡是這幾天見過、找過李震或李震秘書的，都要說清楚李震死的前五天到哪里去了，做了什么，與哪些人接觸過，并要找到證人。發(fā)現(xiàn)有可疑現(xiàn)象要追查后臺，就是不住在部里的老干部也成了懷疑對象，他們雖沒有作案的可能，但有后臺之嫌。對可疑之人要當堂對質。追查的范圍越來越廣，涉及116名機關干部職工，人人自危，機關工作基本上陷于停頓。

案件查來查去卻查不出“他殺”的證據(jù)，找不到兇手。吳忠和李震以前都是二野的干部，抗美援朝時還在一個軍工作過，吳任師長，李任軍政委。吳傾向李是“他殺”。陳錫聯(lián)、紀登奎、吳德都去過公安部，也沒有什么結果。

華國鋒說：劉湘屏、公安部造反派、一些軍隊干部可厲害了。但是，再厲害，我也要實事求是，只能以事實為根據(jù)

1973年5月1日，李先念、李德生、汪東興、華國鋒、吳德 （前排左起）在頤和園同首都群眾及外國客人一起參加游園活動

華國鋒親自到現(xiàn)場察看，掌握第一手的材料。從公安部到政治局存在截然相反的看法，只有調查研究，才能實事求是地作出結論?，F(xiàn)場并沒有像劉湘屏所說的那樣遭到破壞，進去就是臺階，只有李震一個人的腳印，他走到里面，又走回來，到管子那兒吃了安眠藥，然后上吊自殺。辦案人員的腳印都可以核對出來，看得清清楚楚。那個地方很狹小，沒有其他人的腳印，就是自殺。那天晚上，李震去辦公室看《參考要文》，他從5號樓出來還碰上了辦公廳主任席國光。有人以此說李震是在5號樓被打死后送到那個管道里的。這個地方很狹小，他殺是不可能的。

華國鋒如實向周恩來報告，引起了周恩來的重視。周恩來指示從北京、廣州、上海、天津等地公安局調來技術人員進行偵破。雖然未告訴專家們死者是誰，但大家一致判定是自殺。1973年11月8日夜，周恩來找到劉湘屏和著名醫(yī)學專家吳階平、吳蔚然談話，并請吳階平解剖李震尸體。劉湘屏認為李震是“他殺”，讓她參與其中既在情理之中，也便于她的思想轉變。

李震死后，其家屬被安排到了臺基廠15號，和吳忠同住一棟樓。于桑、劉復之被關在交通干校，由北京衛(wèi)戍區(qū)管理。因劉復之是華僑，有人說他是“特務”“里通外國”，這樣牽涉的人就很多，他的家屬和親戚14人被隔離。其中有一對夫婦在天津，華國鋒將天津市領導解學恭、王曼恬找來。華國鋒親自審問劉的親戚，如實向周恩來報告，劉復之沒有里通外國。

華國鋒認為在案子審查清楚之前，不能牽連孩子。他告訴總政治部負責人，部隊不要讓孩子們退伍、轉業(yè)。但此事震動京城，于桑的孩子多在北京附近當兵，通知還沒有發(fā)下去，部隊已作了退伍處理。劉復之的女兒劉紅燕遠在福建，部隊接到通知，既沒有讓她退伍，也不讓回京探親，用這種措施保護了她。

華國鋒后來回憶說：劉湘屏、公安部造反派、一些軍隊干部可厲害了。但是，再厲害，我也要實事求是，只能以事實為根據(jù)。為了說服他們，光化驗血就不知化驗了多少次，都證明李吃進的安眠藥和地上掉的安眠藥是完全一樣的。

華國鋒多次在國務院會議廳召開會議，耐心地聽取各方面的意見，并請其他部、委負責人參加。華國鋒為了聽清每個人的發(fā)言，誰發(fā)言他就站在誰的后面聽。他們始終就是那幾條意見，拿不出“他殺”的證據(jù)。

但是，找不出李震自殺的原因，就難以說服對方。是不是有兇手，只有在一一排查后，才能下結論。另外，造反派、軍隊干部勁頭那么大，運動起來了也不是隨便能停的，因此公安部內部的清查仍在進行。

沒有停止公安部內部的清查還有一個更主要的原因，就是王洪文一口咬定是“他殺”。1973年10月29日，他到中央讀書班，煞有介事地說：“公安部部長李震死了，百分之九十九是被階級敵人謀殺的。公安部長被殺，古今中外罕見?！蓖鹾槲南氩迨执耸?，他專門去公安部，發(fā)現(xiàn)李震上吊的繩子上打了一個結，老講打結如何如何。李震上吊的繩子是從辦公室窗簾繩上剪下來的，他就抓住大做文章。華國鋒后來談到王洪文當年的表現(xiàn)用了四個字：“實在幼稚?！?/p>

王洪文在中共十大上當選為中共中央副主席，但是職務的提高并不等于能力的提高。毛澤東創(chuàng)造條件讓他慢慢熟悉中央的情況，和李德生一起負責讀書班，所以他有的是時間。李震一案，他什么事都要過問?！八娜藥汀鄙钪膊空乒苤鴮Ｕ髾?，是國家的重要部門，早就想插手，既可名正言順地安插人，又可打擊周恩來。王洪文出于政治考慮，一味地支持造反派。他既不懂技術偵查，又不明事理，不斷制造事端，為搞清問題增加了許多困難。

王洪文見案子拖下來，遲遲沒有按照他的預想找到兇手，不甘心。他借機在11月3日、4日將祝家耀從中央讀書班調到公安部，準備讓他任黨的核心小組副組長。

祝家耀，原是上海573工廠的工人，和王一起造反后，任上海機管局負責人，對王洪文照顧有加。中共十大時連代表都不是，在王的堅持下他當選中央委員。十大后，毛澤東接受中共九屆二中全會的教訓，提出工農(nóng)中央委員要學習馬列著作，在北京分批分期辦中央讀書班，由王洪文、李德生負責。10月初第二期開學，王洪文指定祝家耀為地方支部的委員。

11月10日到13日，周恩來和基辛格會談。14日、15日，周恩來召開政治局會議研究公安部的事項，15日的政治局會議一直開到16日凌晨1時才結束。李震死亡的原因有爭議，結論定不下來，問題不能得到妥善解決，一直是壓在周恩來心頭的一塊石頭。

王洪文說：派工人增強力量，要祝家耀到公安部任黨的核心小組副組長，派上海警備區(qū)政委徐海濤（后調到總政保衛(wèi)部任副部長）到公安部幫助工作。

周恩來不能讓“四人幫”控制公安部，針鋒相對說：調去的同志都不熟悉地方工作，我看還是讓楊貴去吧。

周恩來講了話，王洪文不得不同意，16日晚找楊貴談話。

華國鋒找楊貴談話：要很快將問題搞清楚。你明天就去公安部報到

楊貴，1942年參加革命，1943年入黨，1954年任河南林縣縣委書記，1965年任安陽地委副書記兼林縣縣委第一書記。1960年在國家經(jīng)濟最困難時期領導林縣人民修建紅旗渠，頂著壓力，排除干擾，經(jīng)過10年努力終于全線建成通水。楊貴以修紅旗渠出了名?！拔母铩币婚_始，林縣人民保護他，但是外地的群眾來抓他。在新華社記者的幫助下，他躲在北京，在周恩來的保護下才獲得解放。1968年楊貴進入林縣革委會，后任洛陽地委副書記、河南省委常委，在十大上當選為候補中央委員。

周恩來提起楊貴的名字是有原因的。中央讀書班第二期開學的第二天，1973年10月6日晚10時，周恩來在福建廳接見全體學員，看著花名冊，一一點名，詢問每一個人的家庭情況、工作簡歷。71個人分兩個支部，地方支部和軍隊支部。地方支部大都是年輕的勞模和造反派，只有楊貴年齡最大，入黨30年，擔任縣委書記19年，經(jīng)受過抗日戰(zhàn)爭、解放戰(zhàn)爭的考驗。在讀書班有這樣資歷的人鳳毛麟角。會后，周恩來向紀登奎了解楊貴的情況。當王洪文提出祝家耀，周恩來馬上提出了楊貴。

17日下午，華國鋒找楊貴談話：“對于李震之死，公安部說法不一，有些人說是他殺，也有說是自殺?，F(xiàn)在還沒有發(fā)現(xiàn)李震有什么問題。他為什么會自殺呢？問題還沒有弄清楚。李震死后，于桑、劉復之這兩位副部長以及李震的秘書等十幾位同志被保護性地隔離審查，要很快將問題搞清楚。你明天就去公安部報到?！?/p>

楊貴是候補中央委員，到公安部后任黨的核心小組副組長，卻排在中央委員祝家耀的前面，這是周恩來、華國鋒的有意安排。此舉引起王洪文、祝家耀的不滿，但是周恩來主持政治局工作，他們無可奈何。

楊貴、祝家耀參加了破案組工作。破案組由吳忠、羅青長、郭玉峰、施義之、祝家耀、張其瑞、劉湘屏、劉傳新、鄒平光、楊貴等10人組成，仍由吳忠負責，經(jīng)常在北京衛(wèi)戍區(qū)召開會議。

王洪文通過祝家耀、徐海濤之口說出自己的看法。他們說：“能定他殺就定他殺。定不了他殺，就拖它三五年。否則，公安部右的勢力又該活躍了?！彼麄兪菑呐尚远窢幊霭l(fā)，根本不遵循實事求是的原則。祝家耀來后，能直通王洪文，明目張膽支持“他殺”的觀點，使問題更加復雜，確定自殺更加困難。

華國鋒不理會王洪文，堅持調查研究。楊貴在華國鋒領導下，頂著壓力，把“他殺”的根據(jù)一個一個地否定

華國鋒向周恩來報告了在現(xiàn)場調查的情況后，破案組的認識發(fā)生了一些變化。但是有于桑、劉復之的前車之鑒，大家誰也不敢明說李是自殺。

毛澤東一直很重視公安部的事情，聽了周恩來的匯報后，說：“為什么要殺人呢？要調查研究。”毛澤東列舉了明代發(fā)生的三大疑案，拿出《明史通俗演義》送給周恩來，請他轉交華國鋒，要他們讀第80回到第82回。這三回講的是明朝末年發(fā)生在宮廷內的三個案子，這三個案子一直沒有查清，成為宮廷斗爭的話柄。

1973年12月初，華國鋒召開破案小組會議，讓公安部黨的核心小組全體成員列席。華國鋒說：“沒有調查研究說李震是自殺是錯誤的，不調查研究說是他殺也是不對的，結論應該在調查研究之后?！比A國鋒建議他們看毛主席所說的明代三大疑案。

華國鋒明確了有“自殺”“他殺”兩種可能。吳忠在衛(wèi)戍區(qū)召開破案組會議，鼓勵大家發(fā)言。這樣慢慢大家才敢談論自殺的根據(jù)，楊貴的工作也順利多了。

為了說服對方，華國鋒指示楊貴將“他殺”的根據(jù)一個一個地排查。他一一做試驗，最后把“他殺”的根據(jù)一個個地都否定了，查明就是自殺。于桑、劉復之的結論是對的。

11月底至12月上旬召開的政治局會議批評周恩來，他無暇顧及公安部的事情。

1974年1月初，吳忠領導的破案組在事實面前，確認李震是自殺。既然是自殺，與于桑、劉復之無關，那就應放人。祝家耀、徐海濤反對，他倆一唱一和：“就說李震不是他們殺的，但他們也有‘算舊賬’的錯誤，不能放他們出來！”

華國鋒堅持中央的指示必須執(zhí)行，核心小組只好決定分兩步向下傳達，先講存在他殺與自殺兩種可能，然后再講是自殺。

華國鋒知道能讓他們轉彎已很不容易，同意核心小組的意見先召開大組（即相當于“文革”前的局級）和處長以上的干部會議。核心小組的成員最終同意自殺一說，但是祝家耀及一些部隊干部心里并不服氣。部里的清查必須結束，而且越早越好。這個擔子最后落在楊貴的身上。楊貴在干部大會上，傳達了破案組的結論，并代表核心小組承擔了前段審查的責任。楊貴講話后，解放了絕大部分受審查、受牽連的干部，公安部內的氣氛逐漸和緩，正常的業(yè)務工作慢慢開展起來。

會議宣布李震是自殺后，公安部內部沒有再生事端。

華國鋒向周恩來匯報，李震就是自殺，并建議為他作結論：自殺，按人民內部矛盾處理

1974年1月10日下午，周恩來約華國鋒、吳德及吳忠和破案組的人談話。華國鋒向周恩來建議，既然于桑與此無關，應放出來。

周恩來同意后，第二天，華國鋒到衛(wèi)戍區(qū)召開破案組和公安部黨的核心小組會議。他將會議地點選在衛(wèi)戍區(qū)，因吳忠是破案組的負責人，破案組會議一般都在衛(wèi)戍區(qū)召開。衛(wèi)戍區(qū)在公安部東門的對面，同在正義路上。

華國鋒宣布：“經(jīng)調查，李震的死與于桑無關，解除對于桑的審查。劉復之不能放，繼續(xù)審查。除劉復之外，其他人都宣布解除審查?！眲椭侨A僑，有人說他有海外關系，那時有海外關系就是有特嫌。放劉復之，當時遇到的阻力很大，事情只能一步一步來。

華國鋒當場要公安部黨的核心小組的人員表態(tài)。他先問核心小組的負責人施義之。施是從部隊來的，老同志比造反派遵守紀律。施說：“中央站得高，看得全面，我沒意見，堅決執(zhí)行，但要給點時間做思想工作?！?/p>

華國鋒緊跟了一句：“給一周時間?！彪S后又說：“你和吳忠一起接于桑出來?！?/p>

例如教師命題“記一件有意義的事”時，學生就會反復回憶身邊發(fā)生過的事情，但很多學生還是只能回憶起如：在放學路上扶老人過馬路、為貧困山區(qū)捐款等一般性事件。這種事情看似有意義，而寫出的文章則千篇一律。究其原因可得知，大部分學生的作文是從其他優(yōu)秀文章借鑒而來，這種文章并不具備獨特性和真實性，自然無法打動讀者內心。對此，教師可指導學生思考寫作的意義和目的，讓其明白寫作要遵循自身已有的真實感受和情感體驗，在優(yōu)化語言的基礎上體現(xiàn)寫作文章的真實性。

因為于桑的家就在公安部院里，怕清查的積極分子一時接受不了，再鬧出什么事來，有人表示為難。為了便于核心小組做善后工作，大家商定于桑出來后，先在萬壽路招待所住幾天。

會后，華國鋒要施義之和他一起去人民大會堂向周恩來匯報，此時已是12日凌晨1時。祝家耀、造反派、部隊干部抓住“算舊賬”一事不放。為了減少阻力，周恩來說：于桑回部后，你們要抓緊對他的錯誤進行批判，一是挽救本人，二是教育大家。華國鋒也同意這個安排。

13日，吳忠、施義之將于桑接回來，并給他看了周恩來批準的報告。這時，于桑被關了近3個月。于桑回到部里作了檢查，那些人仍不放過他，大會小會讓他檢查。但是他恢復了工作，周恩來指示，他仍為黨的核心小組副組長，官復原職。周恩來知道自己搞錯了，以此表示道歉，承認錯誤。

劉復之被多關了幾個月，但是查也查不出什么問題，他們只好同意放人。1974年底，華國鋒做通了吳忠的工作，由吳忠出面在破案組提出應解除對劉復之的審查。理由是：隔離久了對他身體不利。華國鋒為了不授人以柄，減少阻力，說：解除保護審查后，安排回家，暫時不恢復工作。其實這都是經(jīng)過毛澤東、周恩來批準的。周恩來一直很關心這個案子，一直很關心這些人的政治生命和身體健康。1975年1月劉復之被放出來了，已被關了15個月。他回來后，公安部內的軍隊干部、造反派一直不放過他，批判他，一直到粉碎“四人幫”后才停止。

1974年1月中旬，全國發(fā)動了“批林批孔”運動，“四人幫”在“批林批孔”中加上批判周公（影射周恩來）。祝家耀很活躍，不少地方開始明里暗里批周恩來。華國鋒告誡施義之：“下面反映來的情況，除了反對毛主席外，反對任何人都不要表態(tài)?！辈蛔屗麄兏粗芸偫?。

華國鋒向周恩來匯報，李震就是自殺，也應為他作一結論：“自殺，按人民內部矛盾處理?！?月3日，周恩來在國務院會議廳召集李先念、紀登奎、華國鋒、劉湘屏開會，由華國鋒匯報。劉湘屏雖堅持自己的意見，但拿不出“他殺”的證據(jù)。這次會議從晚上7點一直開到10點多。為了緩和氣氛，會議中間看了半個小時的電影《計劃生育》。劉是衛(wèi)生部長，看這個電影也在她的業(yè)務范圍之內，可見周恩來用心良苦。

華國鋒、葉劍英、鄧小平、李先念 （前排左起）等在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上

周恩來很慎重，又到人民大會堂召開政治局會議，取得了一致意見，否則江青這些人鬧起來，也辦不成。

為了做公安部軍隊干部的工作，3月22日晚9時在國務院會議廳，周恩來、華國鋒、紀登奎一起找施義之談話，周恩來親自做他的工作。此時，距案發(fā)已過去了5個月。

劉湘屏和公安部的一些人仍不死心，仍堅持李是被逼而死，一直不同意自殺的說法，因此李震是自殺，“按人民內部矛盾處理”的結論就沒有作成，直到1977年底召開的第十七次全國公安會議上才宣布：李是畏罪自殺。1977年9月12日，公安部黨組向中央報送了《關于將在我部工作的軍隊干部調回部隊的請求報告》，很快中央就批準了。

劉湘屏不僅插手公安部的事，在衛(wèi)生部也是執(zhí)行“四人幫”的那一套。粉碎“四人幫”后，中央很快撤銷了她的衛(wèi)生部部長一職。

華國鋒回憶：毛主席批評專案組是抓螞蟻，沒有螞蟻時，什么也看不見；看見了，什么都是螞蟻。

既然成立了專案組，專案組就得搞出名堂來，搞不出來，江青就施加壓力。江青施加的壓力可大了，扣帽子、處分、撤職、打倒、下干校、關監(jiān)獄。這么一來，專案組的逼、供、信就出來了，就用上了，假的東西就出來了，制造了一大批冤假錯案?；舜罅康娜肆ξ锪Γ瑒诿駛敳徽f，更重要的是傷害了同志，冤枉了好人，影響團結；特別是破壞了黨的實事求是的傳統(tǒng)，破壞了民主、講道理的作風。

華國鋒在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上說：以后不允許成立專案組，這點已寫進三中全會的公報里。會議認為，過去那種脫離黨和群眾的監(jiān)督，設立專案機構審查干部的方式，弊病極大，必須永遠廢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