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穎，杜 鵑

（河北民族師范學院 圖書館，河北 承德 067000）

中國古代的地圖稱作輿圖，即輿地圖，此詞首見于《周禮·夏宮·職方氏》：“職方氏掌天下之圖，以掌天下之地”，注云：“天下之圖如今司空輿地圖也”?！拜洝敝复蟮?，由《易經(jīng)·說卦》中來；坤為地、為母、為布、為釜、為吝嗇、為均、為子、為母牛、為牝馬、為大輿……而來。輿的本義是車箱，其功能為承載。大地承載萬物，故輿又指大地、疆域。古文中也有天為蓋，地為輿之說。因此，古人稱地理學為輿地學，地圖謂輿圖或輿地圖。

方志輿圖是指圖經(jīng)、地記等記述全國或一地的地理、教育、物產(chǎn)、人物、古跡等特征及沿革的地方志書之中表現(xiàn)疆域、城池、邊防、衙署、學宮、山川、風景名勝等內(nèi)容的圖譜。中國的地圖與方志之間有著很深的歷史淵源。據(jù)《玉?！酚涊d，周秦以前有神農(nóng)地形圖，黃帝九州圖。秦朝有地圖，如有總圖、土地圖、軍用圖等。漢代將地圖稱作“輿地圖”并逐漸產(chǎn)生了以圖為主附注文字說明的圖經(jīng)，至宋元，圖經(jīng)正式定型為方志，并受到高度的重視。可以說：“圖經(jīng)是方志的直接前身，因此從另一個角度說，圖經(jīng)和方志是地方志書發(fā)展歷史中的兩個重要階段和形式，也是現(xiàn)存直接資料和間接記載最多的部分”[1]。到了清代，方志中的輿圖隨著地方志編修的興盛呈現(xiàn)多樣性特征，正是因為輿圖文獻的應(yīng)用，輿圖的內(nèi)容和圖種極大的豐富，使輿圖成了地方文獻中不可或缺的成分。因此研究方志中的輿圖文獻，既是對輿圖研究的需要，也是對方志研究的需要。

一、《欽定熱河志》輿圖采用情況

清代是方志編纂興盛時期，方志中的輿圖也隨著地方志的編修而發(fā)生了擴展，輿圖的內(nèi)容和圖種、數(shù)量逐漸增加?！稓J定熱河志》編纂于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完成于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記述塞北地方山川風物，歷史變遷最詳備，是清代官修地方志中比較重要的一部史書。全志共分二十四門：即天章、巡典、徠遠、行宮、圍場、疆域、建置沿革、晷度、山、水、學校、藩衛(wèi)、寺廟、文秩、兵防、職官題名、宦跡、人物、食貨、物產(chǎn)、古跡、故事、外紀、藝文?！稓J定熱河志》編纂體例完備，內(nèi)容翔實，門類齊全，有圖、表，插圖共180幅。其中：行宮插圖108幅，木蘭圍場全圖1幅，承德府全圖及各縣疆界地域詳圖8幅，承德府，州，縣建置沿革圖表19幅，學校門類中，文廟及周時法物圖、考棚、書院圖13幅，藩衛(wèi)表7幅，寺廟圖24幅。

（一）輿圖使用的特征

輿圖文獻已成為《欽定熱河志》重要組成部分，從輿圖的種類看：有木刻插圖、地圖、表、歷史沿革圖等。例：行宮門中《避暑山莊總圖》，作者不詳。該圖采用傳統(tǒng)形象畫法，生動地繪出了避暑山莊、外八廟及附近山水勝景全貌。地圖方向上北下南。山莊諸多名景、建筑群的表示位置相對準確。該圖內(nèi)容翔實，繪制技藝精湛，圖象逼真，色彩絢麗，堪稱中國現(xiàn)存宮苑類專題古地圖的精品?！氨苁钌角f圣祖御題三十六景，繪有成圖，我皇上復(fù)增三十六景。此外奇秀所鐘，地靈日開，謹各系圖說。其沿途行宮并依地臚次”。[2]清帝北巡時沿途駐蹕行宮圖13處。圍場門中：“木蘭周千三余百里，分圍場七十余所，詳列全圖，用彰靈囿之盛”。[2]疆域門中：《承德府全圖說》，“圖為略為標目，以著其勝”。[2]《承德府圖說》，“營哨星羅，屯聚鱗次，一州五縣，左右拱翼，披圖攬勝，可得其概”。[2]建置沿革門中：“數(shù)千年沿革之跡，厘然可考。茲仿《史記》年表之列，以地為經(jīng)，以時為緯，為《承德府建置沿革全表》。而周、秦以來并按代編纂，各系以圖，用便省覽”。[2]學校門中：“熱河設(shè)立學宮，敕建文廟，以及考棚、書院次第輿舉，規(guī)制備美。并頒內(nèi)府所藏周時法物，用光俎豆。今詳具圖說，以昭盛典”。[2]文廟特頒內(nèi)務(wù)府所藏周時法物周文王鼎等10件祭器圖。藩衛(wèi)門中：“藩衛(wèi)以熱河諸部為尤近。我皇上歲舉秋田，依光咫尺，乃者特昭國史館會同理藩院，采輯蒙古王公部落事跡，編列表傳，追闡成勞，俾垂簡冊”。[2]寺廟門中：“山莊內(nèi)寺廟，皆奉敕建修，其在山莊外者，或建自諸藩，以申慶祝，或示威外徼，以肅觀瞻?！窀飨祱D說”。[2]圖、表是地方志體裁的表現(xiàn)形式，這樣的圖敘很自然地引導(dǎo)讀者對正文中城市歷史沿革、城郭、歷代疆域等內(nèi)容的閱讀，發(fā)揮了輿圖的作用。

就《欽定熱河志》中的輿圖在方志所處的位置而言，絕大多數(shù)輿圖在志書每門類“志”之前。例：“行宮”門類中，康熙避暑山莊三十六景詩圖，繪康熙避暑山莊三十六景，始于“煙波致爽”終于“水流云在”，乾隆再題三十六景，一景一圖。放在卷首的圖，并非孤懸，都有圖敘，圖說，御制詩，說明建造緣起及發(fā)生的重大事件。這樣的圖序加強了輿圖與正文的聯(lián)系，其作用在于簡明紀實，化繁為簡，使所敘之事一目了然。這些輿圖幫助解讀文字資料，也可補充文字史料之不足，圖文并茂，加強了地方志內(nèi)容的表達。

《欽定熱河志》輿圖使用形式，多種多樣，且增加了較為實用的輿圖種類。例：《避暑山莊全圖》采用木刻版畫，避暑山莊七十二景、一景一圖，歷史沿革圖，歷代疆域圖，年表、蒙古王公部落世系表、考棚圖、書院圖、寺廟圖、法物實圖等。輿圖種類的增多，使輿圖與文字內(nèi)容的關(guān)系更加密切。

（二）輿圖資料來源

輿圖的責任者，在古代的方志中很少記錄繪圖者，即使在清代官修的《欽定熱河志》中也沒有查閱到繪圖者的姓名，可見方志中對輿圖作者的不重視。

《欽定熱河志》前后編纂了二十五年，通過對《欽定熱河志》輿圖的閱讀，知其材料來源：一是取自前朝志書、方志，“引書以正史為據(jù)，正史不足，則旁引諸書”[2]。二是取自官府檔案，在纂修《欽定熱河志》時，曾多方搜集官府檔案資料，如國史館，理藩院等，官府檔案是各個不同時期官府事務(wù)的直接記錄。三是采訪調(diào)查與考證。

實地采訪調(diào)查是修志重要環(huán)節(jié)，“行宮”，“圍場”，“寺廟”，“學?！遍T類中，多以實景詳具圖說，從這些詳圖中，我們看到熱河地區(qū)、避暑山莊及周圍寺廟建造發(fā)展中，清帝對其經(jīng)營情況，以圖說的形式，詳細描繪，方志中的輿圖確實起到了紀實作用。對避暑山莊及周圍寺廟的記載都附有詳圖。例：康熙五十一年詔繪《御制避暑山莊圖》，康熙避暑山莊三十六景，每景作詩一首，“以四字標題，高宗皆恭和而合刻之，并刻其圖附焉。繪圖者命內(nèi)府名工刊刻，內(nèi)務(wù)府司庫沈喻恭繪，鐫圖者為序班朱圭、梅裕鳳”。[3]圖繪布局飽滿，構(gòu)圖繁縟，層次豐富，線條流暢，清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內(nèi)府刊朱墨套印本，是一部描繪皇家園囿山水、亭臺樓榭、勝景的風景園林版畫集，為宮廷版畫上乘之作。此書有不同版本，如：康熙五十一年套印本；康熙五十二年銅版印本；康熙五十二年戴天瑞繪本(圖為手繪，詩為印刷)；康熙五十一年滿文刻本；乾隆六年武英殿增補本，乾隆四十六年武英殿刻《欽定熱河志》“行宮”一卷中，收康熙避暑山莊三十六景圖本。

在“山、水”類目中，在援引前代史書、志書以外，大量地使用了實地調(diào)查資料。乾隆在《熱河考》中指出：“考水源而不親履其地，晰其支脈，脈絡(luò)分合之由，雖博綜載籍，稽諸故老之流傳，不能參互而訂其踳。余固心疑之，而未暇深考，……今秋（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駐山莊遣喀喇沁郡王拉特納錫策、內(nèi)大臣努三往尋熱河之源，則得之于察罕陀羅?！?。乾隆在《灤河濡水源考證》載記：“因命向?qū)Т蟪寂接^承所遣同知黃立隆者重循其源，以至其委，于是二千余里之灤河，曲折分合，盡得其實”。

在記述疆域、建置沿革時，引據(jù)史傳，辨定是非。由于熱河地處邊垂，向無志乘。熱河全境，“設(shè)廳分治以來，久成都會。近復(fù)改設(shè)府、州、縣，規(guī)制不殊內(nèi)地，珥筆扈從之臣，親觀指示，得識其山川道里，數(shù)千年沿革之跡，厘然可考”。[2]建置沿革表首系承德府屬全表，以府州縣為經(jīng)，以歷代為緯，復(fù)繪周秦以迄明代為十二圖?！霸窌圆杀?，按代考證”。[2]“灤河，熱河之派脈，經(jīng)考證于圣裁。大綱既得所遵循，余類各加之采訪……援披志籍以研搜，更集圖經(jīng)而?？薄盵2]?！翱冀ㄖ醚馗镏愅貪h而歷尋障塞”。[2]景星圖之處驗，若列列眉；山經(jīng)水志之旁搜”[2]。明確指出方志輿圖不能照抄舊志輿圖，必須：“親履其地”，“期鉅細之無遺”。將實地考察與歷史文獻記載相互參證。實際調(diào)查制圖方法的實施，使所繪輿圖具有較高的價值。從《欽定熱河志》輿圖的資料看，“考古證今，辨疑傳信，既精且博，蔚為輿記之大觀”[4]。使得《欽定熱河志》增強了學術(shù)性，不僅為當時所重，更為我們今天所重。

二、輿圖在地方志中的作用

清代政府重視熱河地區(qū)方志的纂修，突出強調(diào)地方志的社會政治作用，即資治、教化、存史、致用功能。

由乾隆發(fā)起纂修的《欽定熱河志》，雖屬地方志，對“名號不于職方，形勝無聞于地志”的清代熱河地區(qū)而言，其價值不可言喻。乾隆在御制《欽定熱河志》序中表示：“當今之時，熱河之志不可不成者，則以本朝荷天之眷，百有余年……況我皇祖建山莊于此地，非為一已之豫游，實貽萬世之締構(gòu)，而顧可無書以垂永久乎”。“此志以熱河名者、神皋奧區(qū)，鑾輿歲蒞，蒐狩朝覲，中外就瞻，地重體尊”。[4]明確指出：“承德府，轄領(lǐng)州縣，規(guī)制崇閎”[2]。“故是編所載，非但山川、風土、壯觀，奧區(qū)，即盛典之頻仍，宸之繁富，亦自古輿圖所未有也”[4]。該志的纂修者均認識到，輿圖在地方志中具有通學政、知城池、曉山川，明疆域等作用，通過輿圖的繪制，既體現(xiàn)“中外就瞻，地重體尊”政治一統(tǒng)之盛，也直觀深刻地表現(xiàn)地域、地理的軍事價值和作用，真實地反映了清中央政府對熱河地區(qū)的有效管轄，考境得失，議政資治，按地施政。

其次，方志中的輿圖有利于地方志文字的閱讀，加深文字內(nèi)容的閱讀印象，具有文字不可替代的作用。輿圖對我們了解熱河地區(qū)自然歷史變遷，建置沿革，避暑山莊，木蘭圍場的肇建原因，提供了直接的資料。康熙、乾隆七十二景詩，敘和圖，是對避暑山莊分體和整體的描述，詩，敘雖然陳述的不那么具體，但與圖畫配合著觀看，可使我們獲知康乾時代的避暑山莊的建筑結(jié)構(gòu)，布局情況，把握其概貌。這些均說明輿圖與文字互為補充，義取互證，加強了《欽定熱河志》內(nèi)容的表達，形象直觀增強了地方志的可讀性。

再次，輿圖的資料價值，地方志是地域資料的寶庫。因此，作為集合體的方志輿圖，包含著豐富的歷史信息，是古代城市形態(tài)研究中的重要資料。從《欽定熱河志》輿圖中可以看到，避暑山莊全圖、木蘭圍場全圖、承德府全圖、文廟全圖，這些輿圖都清楚地反映了歷史變遷情況。有些變化可能沒有文字記錄，或很難記錄清楚，一幅簡單的輿圖更清楚，完整地記錄著一切，可以從各方面挖掘與利用，對我們今天城市發(fā)展建設(shè)，為保持恢復(fù)其歷史原貌提供了可靠的參考依據(jù)。

《欽定熱河志》中的輿圖，為我們直觀形象地展現(xiàn)了清代熱河地區(qū)及避暑山莊的地理地貌，及該地區(qū)沿革形勝和城市的發(fā)展情況，是我們研究承德乃至清朝前期社會政治、民族宗教和文化狀況的重要史料，需要我們很好地開發(fā)與利用。

[1]蘇品紅.淺析中國古代方志中的地圖[J].文獻.2003.（3）.

[2]梁國志,和珅.欽定熱河志(校點本)[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03.1.

[3]吳振棫.養(yǎng)吉齋叢錄[M].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83.12.

[4]永瑢.四庫全書總目[M].北京:中華書局，196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