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煊(南京市石婆婆庵1號北樓601室，江蘇南京，210018)

1965年9月7日，35歲的李小芳欣逢新婚之喜，自然賓客滿門。省市文藝界的朋友中午吃喜酒時，鬧得天翻地覆。突然省文化局通知李小芳，當天晚上有重要演出任務。下午四時來車接走李小芳，臨上車時，眾賓客再三叮嚀:晚上你演出回來后，我們十時開始鬧新房，不見不散！

風光旖旎的東郊賓館長年接待各國元首和中央首長。剛剛到東郊賓館，李小芳就猜出今天一定有特殊貴賓，否則門前不會站那么多公安人員，室內(nèi)也不會省市領導全都到齊。他從下午等到晚飯后，一直無人透露招待哪位貴賓。演出前，江蘇省委書記處書記彭沖走過來特地交待:“小芳，魔術要短，要精彩、有趣味性，不要驚險節(jié)目?！崩钚》技眴?“那——魔術槍能放嗎？”彭沖笑著說:“別說放槍，放大炮也無妨?！崩钚》夹闹屑{悶:到底為誰演出呢？這么慎重，又這么奇妙。

走進演出場地，這里是小舞廳。前線歌舞團和省歌舞團的女演員早已齊刷刷地坐在一位穿中山裝老人的周圍。李小芳眼睛一亮，興奮得心怦怦直跳——他見到了朱德委員長。在李小芳的想像中，這位馳騁疆場，戎馬半生的元帥，一定是位呼風喚雨，叱咤風云的英雄，目光炯炯，聲如銅鐘，威風凜凜?？墒牵矍俺霈F(xiàn)的這位神情矍鑠的委員長是一位慈祥老人，態(tài)度和藹，舉止穩(wěn)重，說話輕言慢語，看不出是一位運籌于帷幄之間，決戰(zhàn)于千里之外的老帥。朱德身體很健康，但行動較為緩慢，跳舞像散步。據(jù)傳，他在延安時就喜歡跳舞，已有20年舞齡，但舞技一般。不過有舞技嫻熟的演員伴舞，跳起來倒也像模像樣。

一曲終了，李小芳出場“變表”。他走到朱老總面前，向他的護理員借了一只精巧的女式小手表，向朱老總交待清楚后，故意在耳邊聽聽說:“呀！怎么不走啦？好的壞的？”護理員答:“瑞士表，好的?！薄芭丁獩]上發(fā)條，我給你擰發(fā)條。”李小芳說著就上發(fā)條，誰也沒有料到，那只精巧的小表發(fā)出很響的“嗒嗒嗒”擰表聲。李小芳故作驚訝:“這么響呀?！比珗龃笮Γ斓乱财婀值匦νo理員，只有護理員急忙站起來……李小芳這才解釋道:“同志，別急?！彼e起雙手，亮出左手說:“這是一只響鳴器，剛才是它在叫?！庇峙e起右手亮出小表對護理員說:“這才是你的表——放心，沒壞。”朱德釋然，呵呵大笑，護理員笑著回到自己的坐位上。

眨眼之間，一只表就換成響鳴器，朱老總感到新奇。李小芳一出場，就吸引了朱老總。李小芳將小表請助演捏著，他拿出一只小木盒，掀開盒蓋，走到朱德面前，請助手將小表放入那只木盒中，鎖上小鎖，再用彩帶扎好，請一位觀眾托在掌心中。只見李小芳拿起魔術槍，手起一槍，再解開布袋，打開小鎖，小表竟然不翼而飛。李小芳這時從小幾上托起一個小紙包，一層層打開，揭完第六層之后，里面是只大面包。李小芳將面包瓣開，從面包心中取出那只小手表。朱德“咦”了一聲，怎么也猜不透小表怎么突然鉆進面包之中。朱德以為節(jié)目到此結束，沒有想到還有個精彩的尾聲。只見李小芳拿著那只小表對護理員說:“你的表，接好！”說著就將小表拋到空中，朱德急推護理員接表。60年代，大家生活水平都不高，一只進口表算是高檔用品。這位女同志比朱德還急，像彈簧一樣，從椅子上跳起來接表。遺憾，未能接住，小表“叭”的一聲摔在地板上，四座皆驚，那位護理員驚呆。突然，李小芳亮出小表，走過去對護理員說:“開個玩笑，你的表在這里?！闭f罷將真表還給護理員，握手致謝。這時全場雀躍，掌聲雷動。朱德捧腹大笑，指著李小芳說:“怪喲，怪喲！”

李小芳心滿意足地整理道具，準備趕回新房。沒想到彭沖走來和李小芳商量:“小芳，演出效果很好，朱老總很欣賞。你能不能再變幾套？”“能！我準備一下?！薄澳銣蕚浜煤缶拖挛璩靥?，半小時后再變幾套。選擇動腦筋的節(jié)目讓朱老總猜?！?/p>

半小時后，李小芳又出現(xiàn)在朱德面前，指著支架上三張?zhí)貏e大的木制撲克牌說:“這三張撲克牌中，只有一張紅心老K，其余兩張是雜牌。我將它們反過來，請大家看清紅老K?！彼呎f邊動手將三張牌翻過去:“現(xiàn)在我將老K和雜牌調(diào)換個位置，請委員長猜猜看，哪張是紅心老K？”朱德毫不猶豫地指著中間那張牌說:“我看得清楚，老K調(diào)到中間來了?！钡钚》挤_中間那張牌后，不是老K。眾目睽睽之下突然變了，四座稱奇。朱德又說:“那——你剛才做的是假動作，迷糊我。左邊，左邊，老K沒有調(diào)換?！崩钚》驾p松地打開左邊那張牌，依然不是老K。他把右邊的牌一翻，老K變到這邊來了，全場驚訝。朱德說:“剛才沒看清，再來?！边@樣一遍又一遍猜來猜去，朱德一次也未猜中，他搔著頭皮說:“怪喲，怪喲！郎個變的？”

當李小芳第二次理好道具時，彭沖又走進來說:“朱老總特別喜歡你的魔術，能不能再變幾套？”

李小芳驚喜若狂，朱德委員長如此欣賞他的藝術，他當然愿意奉獻。彭沖說:“最好讓朱老總親自動動手。”李小芳挺有把握地說:“這容易。”

李小芳第三次站到朱德面前時，手中拿著一根長繩。他把繩子在手中一繞，繩子中間形成個小圓圈，請朱德拿著剪刀，親自剪斷，剪斷的繩子頭還落在地下。只見李小芳吹口氣，把繩子拉開，依然是根完整的繩子，沒有任何銜接的痕跡。朱德連剪三次，李小芳連接三次，沒有絲毫破綻。朱德說:“奇怪，我親手把繩子剪斷，它怎么會接起來？”李小芳就自演自破，“門子”就出在繞成圓圈上。朱德一拍大腿說:“在我眼皮底下，騙過了關——高?！?/p>

李小芳又拿出一疊撲克牌，洗了兩次后，請三位觀眾隨便抽，然后將抽取的牌藏起來，不讓李小芳知道是幾點，最后請朱德抽一張藏好。三位觀眾抽取的牌分別是6、5、9，朱德抽的是7。只見李小芳提起一個鐘盤，上面有12個數(shù)字，但鐘盤上沒有指針，指針捏在李小芳手上。他把指針按到鐘軸上扭轉，連轉三次，指針分別停擺在6、5、9三個數(shù)字上，和剛剛抽取的三張牌對上了號。李小芳說:“這只鐘盤和指針都是我拿著自己操作的，也許有人懷疑其中有假，現(xiàn)在請朱委員長親自轉轉看，它落到幾點上?！敝斓路浅８吲d地接過鐘盤和指針，一轉，那根針不偏不斜，準確無誤地落在7字上。大家正在驚奇時，李小芳說:“請大家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敝斓缕^一想說:“哦！今天是65年9月7日，正好是抽取四張牌的數(shù)字?！比珗稣坡暲讋?。

李小芳整理好道具已是11時半，省文化局副局長鄧潔走過來說:“辛苦辛苦，臨時準備，如此成功，難能可貴，要給你記一功。”李小芳請鄧潔派輛車送他回家。鄧潔說:“反正已經(jīng)半夜了，吃完夜宵大家一起走吧。”李小芳急了:“今天我結婚，客人等著鬧新房?！编嚌嵅坏刃》冀忉屚辏铝似饋?“哎呀！你怎么不早說，我們一點也不知道。”

彭沖、鄧潔送李小芳上車時，再三表示歉意，請李小芳向新娘轉達祝賀。

夜幕下的南京城寂靜無聲，白色的轎車剛駛進馬臺街，未能鬧新房的眾賓客掃興而歸，正巧狹路相逢。李小芳跳下小車，再三道歉。賓客們說:“不用道歉，今天你入洞房，明天再算這筆賬?！?/p>

紅燭高照的洞房，新娘獨守空房，大有煢煢孑立，形影相吊之感。突然，新郎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興奮地大聲地說:“今天我雙喜臨門。我為朱德委員長演出，他老人家非常欣賞我的魔術！”冷清的新房里立刻其樂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