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日本] 東野圭吾
◎圖/棕 子
本期的《名偵探守則》番外篇,為大家?guī)砹藮|野圭吾先生的另一篇奇妙短篇哦!我們的讀者一定還記得今年的第一期,天下一大五郎偵探和大河原警部破獲了一起雪地密室案,然而在多年后的一場“本格推理周邊鑒定秀”中,這件案子的案情又發(fā)生了不可思議的變化……
診療結(jié)束后,醫(yī)生摘下聽診器,收進皮包。
“大夫,我的病已經(jīng)不可救藥了吧?”山田鐵吉躺在和室的被褥上,開口問醫(yī)生。他已經(jīng)瘦成一把骨頭,滿是皺紋的喉嚨微微抽動。
“沒那回事,只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肯定會好起來的?!贬t(yī)生避開他的目光回答。
“都沒有什么像樣的治療手段了,哪里還會好起來啊。不過大夫,我很感謝你,全靠你悉心關(guān)照,我才能活到這把年紀。我已經(jīng)了無遺憾?!?/p>
醫(yī)生嘆口氣,站起身,向山田鐵吉的兒子、兒媳點頭作別。兒媳忙起身相送,兒子史朗也要站起,就在這時——
“史朗,”鐵吉喚住他,“你留下來?!?/p>
史朗點點頭,走到老父親身邊。
“史朗,我的日子不多了?!?/p>
“怎么說這種話,一點都不像您?!?/p>
“不是我軟弱,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況且我也不怕死。只是趁我還有口氣在,有件事要交代你?!?/p>
“什么事啊,說得這么鄭重?!?/p>
“爸爸沒給你留什么值錢的東西,要說的話,只有這棟房屋了,但這種鄉(xiāng)下屋子,也賣不上好價錢?!?/p>
“快別這么說。”
“你先聽我說完。別看我沒本事,也有一樣寶貝要傳給你。這樣寶貝我秘藏了幾十年,只有我一個人知道?!?/p>
“說得也太夸張了吧。”史朗笑了笑。
老父親卻不像是在開玩笑??攘藥茁暫?,他說:“你去打開佛壇旁的壁櫥,最右邊應(yīng)該有個細長的箱子?!?/p>
佛壇就設(shè)在這個房間,史朗依言到旁邊的壁櫥里一找,果然有個約一米長的木箱。
“把箱子打開。”
史朗打開箱蓋,里面并排放著兩根長約一米、直徑約有數(shù)厘米的木棍,看起來臟兮兮的。
“這木棍是做什么的?”史朗問。
鐵吉呵呵一笑,臉上的皺紋擠成一團:“這就是我要傳給你的寶貝。以后萬一有事急需用錢,你就把它賣掉。”
“賣掉?可這種東西,再怎么看也不像值錢的古董啊。”
“它不是古董,但和古董倒也有點像。在不感興趣的人眼里,它不值分文,但對感興趣的人來說,它可是價值連城?!?/p>
“誰會對一根木棍感興趣?”
“這是我要告訴你的秘密,你絕不能透露給無關(guān)的人?!?/p>
鐵吉開始娓娓道來。起初史朗并不是太關(guān)心,只是適當附和幾句,但聽著聽著就被深深吸引。個中的故事實在非同小可,為什么鐵吉如此看重這兩根木棍,他終于明白了。
兩個月后,鐵吉離開了人世。
“觀眾朋友,大家好,歡迎收看‘本格推理周邊鑒定秀’。古今中外發(fā)生過種種不可思議、充滿戲劇性的本格推理案件,而與這些案件有著千絲萬縷聯(lián)系的物品,都將在這里接受我們專業(yè)鑒定師的鑒定。我是主持人黑田研二?!?/p>
“我是助理主持白山亞里沙?!?/p>
黑田研二是位搞笑明星,白山亞里沙則是模特兒出身,兩位主持人說過開場白后,節(jié)目便拉開了帷幕。接下來開始介紹臺上排列坐著的各位鑒定師,今天節(jié)目的特邀鑒定師是壁神辰哉,天下一相關(guān)案件的專家。觀眾看到這里,也就心知肚明,今天會有與天下一相關(guān)的物品出場。
“現(xiàn)在歡迎我們的第一位委托人登場!有請?!?/p>
伴隨著助理主持有點含混不清的聲音,后方的大幕拉開,舞臺涌起煙霧,一位來賓走了出來。是個瘦瘦小小的中年男子,身穿灰色西裝。
“敝人來自飯能市,名叫本、本、本、本山元雄?!蹦凶幼髁俗晕医榻B。他好像很緊張,聲音禁不住有些顫抖。
“你好,本山先生,別緊張。請問你今天帶來了什么收藏?”主持人問。
“噢,呃,就是這個?!?/p>
本山將手上的鏡框舉到胸前。鏡框里嵌著一張面值一萬元的鈔票。
“啊,原來是張萬元大鈔。這張鈔票有什么奧妙嗎?如果是印刷錯誤、編號特殊之類,還是移步其他節(jié)目更為合適?!敝鞒秩苏f罷,露出職業(yè)性的笑容。
“不不,不是那樣的。這張鈔票啊,它是,它是在那起小竹料亭(編者注:料亭為高級日本料理餐廳)殺人事件中使用過的?!?/p>
“小竹料亭殺人事件?!”主持人假裝大吃一驚,轉(zhuǎn)頭望向助理主持,“那是怎么回事?”
“讓我們來看看影像資料?!敝碇鞒宙倘坏?。
旁白聲響起,演播室開始播放事件的回顧錄像。
“事件發(fā)生在位于東京下北站的小竹料亭。這一天,某建筑公司的社長邀請議員朋友在此見面。社長像往常一樣,提前十分鐘來到料亭,在最里面的單間等候,而他的年輕男秘書也一如往常,在其他房間待命。議員比約定時間晚十分鐘到達,料亭的服務(wù)生將他領(lǐng)到里邊的單間,兩人卻看到了一幕慘不忍睹的景象:社長的頭部血流如注,業(yè)已斷氣,身邊還散落著不計其數(shù)的萬元鈔票。這些錢應(yīng)該是預(yù)備當天送給議員的。湊巧的是,富豪警部高屋敷秀麻呂當時正在別的房間宴客,得知事件發(fā)生,立即將料亭內(nèi)的人都控制起來,禁止外出,爾后親自著手調(diào)查,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了一個重要的事實:社長在單間里獨處了約二十分鐘,而這段時間沒有人離開料亭。換句話說,兇手仍然留在店內(nèi)。然而等到警察趕到,卻遍尋不著兇器了!”
影像戛然而止,電視畫面又轉(zhuǎn)回到演播室里的主持人。
“呀,真是起駭人聽聞的事件。這也是著名的高屋敷秀麻呂警部系列案件之消失的兇器案。真相是怎樣的呢?”
“我們繼續(xù)來看錄像。”助理主持笑容可掬地說。
“仔細查驗尸體后,發(fā)現(xiàn)兇手是分兩步殺害了社長。先用堅硬的物體猛擊他后腦,致其昏迷,然后用刀具割斷頸動脈。兇器有兩樣,可既然找不到刀具,就勢必得找出毆打被害人頭部的鈍器。偵察員們無不面露焦急之色,就在這時,高屋敷秀麻呂眼中閃過一道光芒,說道:‘其實我們從一開始就看到了兇器,它一直就在我們眼皮底下。只是因為它巧妙地改變了形態(tài)——睜開眼睛好好看看吧!這就是我們要找的兩樣兇器。’說著,他指了指尸體旁狼藉一地的萬元鈔票。‘牢牢捆扎在一起的鈔票就與鈍器無異,而一張邊緣鋒利的嶄新鈔票則是現(xiàn)成的刀具。使用過后,往尸體旁一丟就萬事大吉,就算鈔票上沾到了血也不會有人起疑。既然如此,兇手就可以鎖定了。他就是和被害人一同將成捆鈔票搬到這里的人!’高屋敷指向社長秘書。秘書低下了頭,當場跪倒在地。這就是著名的小竹料亭殺人事件?!?/p>
影像資料播放完畢后,切換回兩位主持人鼓掌的畫面。演播室里的觀眾也都堆出做作的笑容一同鼓掌。
“原來是這樣一個詭計。提到嶄新鈔票,我們的確常用‘鋒利得足以劃傷手’來形容,只是誰也不會留意到這個細節(jié)。這么說來,這張萬元大鈔就是當時散落在尸體旁的鈔票嘍?”主持人指著本山元雄所持鏡框中的鈔票問。
“是的,它就是當時作為兇器使用的鈔票之一。”本山依然表情僵硬地回答。
“那如何會落到本山先生手里?”
“案發(fā)現(xiàn)場的鈔票當時全部作為物證加以保管,但審判結(jié)束后就會向銀行兌換新鈔。我表哥剛好在那家銀行工作,就幫我留下了一張?!?/p>
“原來如此。請問你是否有證據(jù)證明。這確實就是案發(fā)現(xiàn)場的鈔票?”
“我想只要看看鈔票的編號就知道了?!?/p>
“哦?那就請鑒定師為我們鑒定!”
助理主持將嵌在鏡框里的萬元大鈔送到鑒定師處,幾位鑒定師圍著這張鈔票商討起來。但實際上,凡是高屋敷警部系列案件的鑒定,一向都由固定嘉賓綾小路道彥拍板定奪,其他鑒定師只是洗耳恭聽他的高見罷了。
不久,討論結(jié)束,鑒定師各回各位。主持人見狀開口道:“看來結(jié)果已經(jīng)出來了。這張在小竹料亭殺人事件中作為兇器使用的萬元鈔票究竟價值多少呢?”
鑒定師上方的電子顯示屏亮出數(shù)字——九千五百元。
“啊,才九千五百元。這個價格還真讓人意外?!?/p>
主持人說話時,鏡頭給了委托人一個特寫。本山元雄眉頭緊皺,困惑地眨著眼睛。
“這是什么緣故?”主持人望著鑒定師問。
“噢,是這樣的?!本c小路道彥聞言回應(yīng)。他身穿雙排扣西裝,系著領(lǐng)結(jié),留著一撮招牌式的小胡子,“從編號來看,可以斷定為真品,的確是小竹料亭殺人事件中的萬元鈔票?!?/p>
“既然這樣,怎會只值九千五百元?”
“這是因為,首先,這起事件中散落在尸體周圍的萬元鈔票共有五千張,這五千張并非張張都身價相同。而是依兇手的使用方式大有差別。價格最高的是用來割斷動脈的那張,現(xiàn)在約值一百萬元,應(yīng)該是在大阪的推理古董商手中。除此之外,其他鈔票也因情況不同而價值各異,高價的條件是必須染有被害者的血跡,但也并非多多益善,而要沾染得有美感才受歡迎,很可惜,本山先生擁有的這張鈔票完全沒有血跡,只是普通的萬元大鈔,收藏家不會感興趣?!?/p>
“可是很奇怪啊,就算只是張萬元大鈔,那至少也應(yīng)該值一萬元吧?為什么你認為只值九千五百元呢?”或許是看到委托人塌著肩膀的沮喪模樣于心不忍,主持人出言反駁。
“用它來購物,的確可以當一萬元來用,但考慮到這是小竹料亭殺人事件中的兇器,誰會愿意接受呢?收藏家不會購買,一般人也覺得毛骨悚然而不愿接受,最后只能去銀行兌換新鈔。但去一趟銀行也有交通費等開銷,所以實際到手的就不足一萬元了?!本c小路泛起一絲嘲諷的笑。
“這樣啊。本山先生,你也都聽到了,事情就是這樣?!敝鞒秩讼蛭腥饲溉坏?。
本山元雄點點頭,垂頭喪氣地黯然退場。
“哎呀,太遺憾了。”主持人感嘆,“但是,正因為這種戲劇性的結(jié)果,我們的節(jié)目才會充滿樂趣。接下來,讓我們拭目以待下一位來賓帶來的收藏。有請第二位委托人!”主持人轉(zhuǎn)眼間又恢復(fù)了精神,聲音洪亮地宣布。
第二位委托人是名女子,帶來了一支手槍,據(jù)說是名偵探波洛在《尼羅河上的慘案》中用過的。她還沒說完,演播室里的觀眾已經(jīng)啞然失笑。這個節(jié)目里常有來賓聲稱擁有波洛或福爾摩斯的物品,但從來就沒一樣是真的。
“不知道這件收藏是真是假呢?我們遇到的波洛的物品幾乎全是贗品?!甭犞鞒秩说恼Z氣,顯然他也不相信。
鑒定結(jié)果也不出眾人意料。精于此道的鑒定師得出結(jié)論:“應(yīng)該只是某個舞臺小道具?!痹u估的價格為零。就這樣,鑒定師對委托人帶來的收藏逐一進行鑒定,四人過后,還沒有出現(xiàn)高價的藏品。
“現(xiàn)在到了今天最后一次鑒定,委托人是這位先生?!?/p>
“我是來自岡山縣的山田史朗?!?/p>
伴隨著照例涌起的舞臺煙霧,一名三十上下的男子從容登場,他的手里拿著一根木棍。
“山田先生的寶貝收藏是什么呢?該不會就是這根木棍吧?”主持人明知故問。
“對,就是這根木棍?!?/p>
“什么,這根骯臟的木棍?它到底有什么來頭?”
“這根木棍與壁神家殺人事件有密切關(guān)系。”
“莫非就是名偵探天下一大五郎偵破的那起事件?”
“正是?!?/p>
場內(nèi)沸騰了。天下一相關(guān)藏品是這個節(jié)目的固定好戲。
“請問你是如何得到的?”
“說起來也沒什么稀奇。那起事件發(fā)生在奈落村,先父正是當?shù)卮迕?,因緣巧合就到了手里?!?/p>
“哦。倘若是真品,那倒真是件非同尋常的遺物,畢竟壁神家殺人事件幾乎可說盡人皆知。只怕還是有觀眾朋友不太了解吧?那就請看影像資料?!?/p>
助理主持唾沫橫飛地介紹一番后,開始播放回顧錄像。
“壁神家殺人事件是一起令天下一偵探一舉成名的事件,在各方面都具有重要意義。而且這是到目前為止,天下一遇到的唯一一起密室殺人事件。事件發(fā)生于某個雪天,奈落村郊的農(nóng)家里,一個名叫作藏的人被殺害。房屋附近除了發(fā)現(xiàn)者,別無他人足跡,而且房子從里面上了鎖。發(fā)現(xiàn)者破門而入,只見這根頂門棍就掉在門旁。換句話說,案發(fā)現(xiàn)場是由雪和門扉構(gòu)成的雙重密室。天下一大五郎當時正好來奈落村參加朋友的婚禮,他向這起棘手的事件發(fā)起挑戰(zhàn),最后查明作案時間是在下雪之前,進而識破了詭計。兇手是利用雪后房屋因積雪重量而變形,房門一時打不開這個事實,制造出密室的效果,實際上門后并沒有支頂門棍,看似頂門棍的木棍只是單純?nèi)釉谀抢锒?。兇手是村里一個古老家族的女主人壁神小枝子,她為了隱瞞自己見不得人的過去而下手殺人?!?/p>
回顧錄像到此結(jié)束。
“不管重溫多少遍,都覺得這個案子很驚人。那么山田先生,你今天帶來的這根木棍,莫非就是……”
主持人說完,山田史朗重重點頭。
“沒錯,這就是那根用來制造密室詭計的木棍。發(fā)現(xiàn)者破門而入時,它就倒在門旁,因此所有人都認為當時門后支有頂門棍?!?/p>
“原來如此。但天下一先生看穿了這個障眼法,果然才智過人。如果這根木棍是真品,那就身價百倍了,畢竟天下一相關(guān)物品難得有真品出現(xiàn),況且還與壁神家殺人事件有關(guān),想必評估的價格相當可觀。好了,請鑒定師為我們鑒定!”
主持人的話里透著些許興奮,一位鑒定師應(yīng)聲而起,緩步來到臺前。他五十來歲,服裝做工考究,人也風(fēng)度翩翩。
“為了鑒定天下一相關(guān)物品,我們特意請來了這方面的首席專家——壁神辰哉先生。聽到他的姓氏,電視機前的各位觀眾不難明白,他正是來自剛才影像資料里介紹的壁神家族,同時也是天下一偵探的朋友?!?/p>
壁神辰哉微微點頭?!安诲e。剛才的影像里介紹過,天下一來奈落村參加朋友的婚禮,實際上就是我的婚禮……而兇手壁神小枝子就是家母。”
“??!”觀眾席上感嘆聲四起。這個節(jié)目時常有兇手的家屬登場,其實,有能力作出精準鑒定的人,與兇手存在某種淵源也是很自然的。
壁神辰哉皺起眉頭,仔細地反復(fù)端詳木棍,最后卻只點點頭,說聲“好了”就回到座位。
“看來壁神先生已經(jīng)有了答案。那就請給出評估的價格,這根在壁神家密室詭計中用到的木棍,究竟價值幾何?”
主持人的聲音有些激動,緊接著電子顯示屏上打出數(shù)字:零?!鞍??”演播室里頓時響起失望的嘆息。
“難道是贗品?是嗎,壁神先生?”主持人一臉不解地望著鑒定師席。
“很遺憾,這確實是贗品?!北谏癯皆照f,“給人的感覺非常像,年代也吻合,用的也是奈落村常見的木材。”
“但并不是真品?”
“不得不說的確如此?!?/p>
“什么地方有破綻?”
“木棍上沒有刻名字。那個時代的村莊,頂門棍是樣很重要的家什,為防止被人偷走,或者和別人家的弄混,一般人都會在上面刻上名字,這根木棍上卻找不到?!?/p>
“可是,說不定被害者家里的頂門棍就是沒刻名字?!敝鞒秩瞬凰佬?,繼續(xù)堅持。
“不,的確刻了名字。被害者名叫作藏,因此標記是在圓圈里刻一個‘作’字,這根木棍的兩端卻沒有標記,顯然很可疑。”壁神辰哉說得滿懷自信。
“噢,是這樣啊?!敝鞒秩丝磥磉€有點不太甘心,側(cè)頭沉吟片刻,又問委托人山田史朗,“對于壁神先生的結(jié)論,你有什么感想?”
山田史朗卻沒有主持人那么沮喪,略一思索后說道:“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請講?!?/p>
“如果這根木棍是真品,估價會是多少?”
“關(guān)于這一點,壁神先生,你的意見呢?”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對天下一偵探來說,壁神家殺人事件值得紀念,我想其周邊物品的價值應(yīng)該較其他事件為高。特別是這個在密室詭計中用到的小道具,如果拍賣,相信可以拍出一千萬的價格?!?/p>
“一千萬!真是個天文數(shù)字,實在太可惜了?!敝鞒秩藫u著頭,“但真品本來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山田先生,這次只能說抱歉了,如果還有什么有趣的收藏,請再來我們這里?!?/p>
“好的。我回去好好做做功課,以后一定還會再來?!鄙教锸防示狭艘还~著沉穩(wěn)的腳步走下臺。
看到壁神辰哉一個人從電視臺出來,史朗立刻沖到他跟前。壁神見狀微感吃驚:“你有什么事?”
“壁神先生,我還有一樣?xùn)|西想請你過目?!?/p>
“什么東西?”
“一根木棍?!笔防收f,“就是頂門棍。家父留給我兩根木棍,剛才節(jié)目上展示的只是其中一根?!?/p>
“荒唐!那頂門棍難道還會有好幾根?”
“所以其中有一根是贗品。既然剛才那根是假,另一根應(yīng)該就是真的了。請你務(wù)必幫忙鑒定一下?!?/p>
“既然這樣,你再次報名參加節(jié)目不就得了?”壁神辰哉說完邁步要走,卻被史朗抓住了手腕。
“如果我再次應(yīng)征節(jié)目,傷腦筋的就是你了。”
壁神瞪大眼睛:“少胡說八道!我有什么好傷腦筋的?”
“讓我詳細說明我這樣做完全是為你著想?!?/p>
壁神似要反唇相譏,眼里卻倏地浮現(xiàn)不安:“我沒有多少時間?!?/p>
“馬上就好,木棍就放在那邊的車里。”史朗指著一輛停在一旁的國產(chǎn)汽車說。
史朗請壁神辰哉坐上副駕駛座后,自己從放在后座的箱子里又拿出一根木棍:“就是這根?!?/p>
壁神接過木棍,剛一到手,他眼里就透出異樣的光芒,呼吸也急促起來。這些都被一旁的史朗看在眼里。
“是真品吧?”
“沒錯……上面也有作藏的標記。你從哪兒找到的?”
“家父就是作藏的鄰居,發(fā)現(xiàn)尸體的也是他,所以各種證據(jù)都有機會拿到。”
“真令人吃驚。那你剛才上節(jié)目時為什么不拿出這根?”
“你覺得奇怪?”
“是?!?/p>
“實際上,警方當作證據(jù)保管的,是你先前看到并鑒定為贗品的那根木棍?!?/p>
“什么?怎么可能!”
“我只是實話實說。讓我來告訴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事吧,其實木棍中途被掉包了。”
“掉包?”
“我先說結(jié)論好了。壁神家殺人事件的兇手并不是令堂,真兇另有其人?!?/p>
“什……”壁神辰哉話剛出口就頓住了,隔了好一會兒才好不容易出聲,“你、你瞎說什么!”
“為了偽裝成門后支有頂門棍的密室,兇手事先將一根木棍放在門旁,就是你現(xiàn)在拿的這根。但這根木棍有個嚴重的問題,就是它已經(jīng)被蟲蛀得很厲害,幾乎就快折斷。而令堂知道這一點,心里焦急萬分。她明白兇手是誰,也看穿了密室詭計,但這根蟲蛀的木棍根本充不了頂門棍,而這個要命的漏洞說不定會被警察或天下一偵探發(fā)現(xiàn)。于是,她趁誰都沒有留神的時候,悄悄用根新木棍掉了包。警察從現(xiàn)場提取并當作證據(jù)的其實是掉包后的木棍。不僅如此,小枝子女士之后也一直包庇真兇,甚至不惜自己頂罪?!?/p>
壁神辰哉的臉色變得慘白如紙,額上也流下汗珠。
“你、你、你、你到底有什么證據(jù)?”
“原本沒有,但剛才我已經(jīng)掌握了證據(jù)?!笔防蕪暮笞闷鹆硗庖桓竟鳎澳銛喽ㄟ@根木棍是贗品,真品應(yīng)該刻有標記。實情的確如此,你現(xiàn)在手上拿的才是真品,也就是真正的兇手用的那根。但你為什么知道這一點?原因只有一個:你就是兇手?!?/p>
狹窄的車廂里充滿壓抑沉重的氣氛,史朗聽到類似振動的聲音,凝神細看,原來是壁神辰哉在低吟。
“你要通報警方嗎?現(xiàn)在還沒過時效?!?/p>
“這我知道。家父把這兩根木棍交給我時,曾經(jīng)留下話說,如果遇到麻煩,就拿它來換錢。他還說百分百穩(wěn)賺一筆?!?/p>
“原來如此?!北谏癯皆諊@了口氣,“那你要開什么價?”
“剛才在節(jié)目里,你不是已經(jīng)說過了嗎?”
壁神辰哉沉吟片刻,終于放松嘴角,露出笑容。
“既然自己親口說了,那也只能照價買下了。”
“謝謝你肯出個好價錢?!?/p>
兩人在車里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