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步煥

副市長最愛收禮是金條

文/金步煥

2013年8月15日，浙江省金華市原副市長朱福林涉嫌受賄案在浙江麗水市中級法院一審開庭。在庭審中,檢察機關指控其利用職務之便,收受他人賄賂折合人民幣1580余萬元。

經檢察機關查明:2000至2012年,朱福林先后利用擔任金華市國土管理規(guī)劃局局長、蘭溪市市委書記、金華市副市長等職務之便,在土地開發(fā)、人事安排、企業(yè)環(huán)評等事項上為他人謀取利益,現時,他利用房產交易、“炒房”、投資收益等名義收受徐某某等14人所送人民幣1490余萬元、歐元3000元、汽車一輛、金條三根。

熱心“炒房” 賄金豐厚

1959年11月，朱福林出生在浙江義烏，1976年12月參加工作，1990年11月入黨，曾任解放軍基建工程兵026部隊戰(zhàn)士、干部。后轉入河北師范大學做研究生處干部，地理系講師、副教授。

在金華開發(fā)區(qū)管委會成立后，朱福林歷任金華市開發(fā)區(qū)副總工程師，金華市城建委副主任，金華市國土管理規(guī)劃局黨組副書記、主持工作的副局長等職。后又擔任金華市婺城區(qū)委副書記、婺城區(qū)長和金華蘭溪市委書記。

2008年，朱福林調任金華市副市長，負責分管城建規(guī)劃和國土等部門。

2012年8月下旬，朱福林被浙江省紀委帶走調查，其妻和小舅子也同時被帶走，原因是內部舉報。

“朱福林被調查疑與金華正方集團有牽扯，在朱福林之前，正方集團有關負責人已被帶走，可能是當年正方集團在婺城區(qū)上林院項目拿地時，朱福林提供便利并受賄。”知情人士透露。

據資料顯示，正方集團的前身是金華市交通局下屬的路橋公司，2000年改制成股份制民營公司，形成了路橋建筑、汽車電子和房地產三大產業(yè)，有員工600多人。

2004年左右，正方集團涉足房地產行業(yè)，當時金華婺城區(qū)將區(qū)政府辦公樓搬到白龍橋附近，并以新區(qū)政府為依托，開展新城區(qū)的擴張建設。正方集團依靠本地優(yōu)勢，設立正方置業(yè)公司，參與新城房地產開發(fā)建設。2007年5月，經過三年建設，正方置業(yè)的第一個樓盤“藍灣國際花園”投放市場，并一炮打響，被譽為婺城新區(qū)標桿樓盤。

2010年3月，正方置業(yè)跨過婺江，到金華婺城區(qū)北部再度購入181畝土地，打造金華頂級樓盤藍灣上林院。上林院可謂金華近年來最大的豪宅項目，位于金華城北尖峰山下，附近有浙江師范大學等院校，項目利用自然坡地開發(fā)別墅，種植9000多株成年樹木，打造園林式社區(qū)。

正方集團是金華市著名企業(yè)，也是浙江省民營經濟研究示范基地，并多年被金融機構評為3A信用企業(yè)。

公開舉報朱福林的是當地車頭村的村民。早年，金華市婺城區(qū)以幾十元每平方米的價格征用了車頭村的土地，后分出一塊給金華正方集團做豪宅開發(fā)，引起了村民的不滿。

從2010年起，車頭村一些村民就針對“上林院”項目地塊的土地出讓過程中存在的問題向各級紀委反映。

為阻止施工，車頭村村民甚至成立了“指揮部”來阻撓施工，實際上也占領著“上林院”的項目工地。為此，金華正方集團和政府多次與村民協商，希望能協調此事。

2011年11月，正方集團以幫助車頭村辦妥一塊52畝的土地證，作為車頭村集體資產保留開發(fā)，才最終與車頭村村民達成和解。車頭村村民代表也答應，在土地使用證辦到車頭村集體名下后，上林院項目才能開工建設。

如今，一些車頭村村民甚至認為，是他們的持續(xù)舉報，“扳倒了”朱福林。

檢方在庭審中的指控也佐證，當年，正方集團在婺城區(qū)“上林院”項目拿地時，朱福林提供便利并收受巨額賄賂。

知識分子出身的朱福林，在收受賄賂時，也頗有“技術含量”。在他受賄的款項中，有相當大的比例是通過“炒房”來“包裝”的。具體地說，就是向他曾經幫過忙的房產公司低價買房，然后高價賣出，以此獲得高額利潤。

檢察機關發(fā)現，朱福林為正方集團幫忙不是“白幫”，而是有個人收益的。

2008年下半年，正方集團董事長徐某某陪朱福林一行赴歐洲考察，某天夜晚，徐某某在意大利某賓館送給朱福林歐元3000元。

2009年11月，徐某某應朱福林要求，以其公司名義購買馬自達6轎車一輛送給朱無償使用，并承擔汽油、保險等相關費用，購車款及相關費用共計人民幣26萬余元。

2009年年底，徐某某以讓朱福林“炒賣”其公司開發(fā)的藍灣國際高層公寓房屋的形式，送給朱人民幣26萬元。

2010年12月，徐某某應朱福林要求，其公司以明顯高于市場價的價格購買朱福林早先在金華某處購下的店鋪一間，成交價超過市場價34萬余元。

借助“炒賣”房產的名義向有求于己的房產商獲取錢財，是朱福林最為欣賞的手法。當然，他不會只用于正方集團一家。

浙江某某置業(yè)有限公司系旅意華僑團體在金華投資組建的房地產開發(fā)與經營企業(yè)，也是金華市房地產開發(fā)企業(yè)中實力雄厚的大型新興房地產開發(fā)企業(yè)。該公司開發(fā)的某房產小區(qū)被評為聯合國人居署HBA.中國范例貢獻優(yōu)秀獎、2009年金華最值得期待樓盤最具創(chuàng)新樓盤獎。要知道，這個獲了大獎的優(yōu)秀示范房產區(qū)，恰恰是在朱福林副市長的支持下建起來的。

為了表示對朱福林的感謝，經雙方協商，該公司董事長周某以“炒房”（炒賣該小區(qū)房產）然后獲利的名義，送給朱福林120萬元。

據檢察機關調查，朱福林借“炒賣”房產的方式受賄的技法并非在擔任副市長期間才開始運用。其實，早在2000年他任金華市國土規(guī)劃局局長時，就已經用得頗為得心應手了。

當時，杭州某房地產開發(fā)公司法人代表葉某某在開發(fā)金華某小區(qū)項目獲得時任國土規(guī)劃局局長的朱福林支持后，葉某為表示感謝，通過低價售房后高價回購，將房款轉化為借款支付的名義送給朱福林192萬元。

以投資為名 以金銀為報

朱福林撈錢的另一手法是“投資”。而投資的對象，恰恰是有求于他的企業(yè)；投資所得到的回報，恰恰就是出租權力所得。

2009年，朱福林為金華市某房地產開發(fā)公司在解決房地產項目拆遷遺留等事項上說了話，使該公司的房產項目順利開發(fā)。

當年11月至次年8月，該公司實際控制人徐某為表示感謝，與朱福林商量了一個好辦法：讓朱到他們公司“投資”，并保證給予“高額回報”。經過一番假模假樣的折騰，徐某先后送給朱福林200萬元的“投資收益”。

2008年，朱福林為浙江XX置業(yè)集團有限公司在辦理土地證等事項上給予了大力支持。2011年年底至2012年7月，該公司法人黃某為表示感謝并希望以后繼續(xù)得到朱的幫助，以讓朱福林“投資”該公司開發(fā)的某公寓樓的名義，先后送給朱福林101萬元。

朱福林玩“投資”的另一種手法是所謂的“股份轉讓”。

將股份“轉讓”給朱福林的是金華市某市場開發(fā)有限公司。該公司為金華市專業(yè)從事房地產、商業(yè)市場開發(fā)、管理及租賃業(yè)務的綜合性企業(yè)集團。2010年起，計劃在當地投資7.1億元開發(fā)建造大型裝飾新城。

該市場占地897畝，總建筑面積近60萬平方米，為大型綜合市場建設項目。涉及內容包括石材加工交易、陶瓷衛(wèi)浴交易、管材家居交易、板材油漆交易、機電調劑交易等，屬建材綜合性市場。所有項目建成后，將成為浙中乃至華東規(guī)模最大的建材物流倉儲集散中心之一。

由于該項目的啟動獲得了朱福林的大力支持，公司法人李某某出手大方，頻頻向朱福林送上大禮。據雙方交代，在2010年、2011年和2012年春節(jié)，李某某分別送給朱福林人民幣1萬元，共計3萬元；2012年上半年，李某某在確定一個月后將轉讓自有股份并可獲得巨大收益的情況下，以將“股份轉讓”給朱福林的形式，送給朱330萬元。

從公訴機關對朱福林的指控可以發(fā)現，朱福林的一筆筆受賄當中，有些披上了“投資”的外衣，而另一些，則僅僅把“投資”當做一種口頭戲言，甚至完全就是權力“投資”、尋租，而他所收到的全部是真金白銀的高額“回報”。

朱福林案發(fā)后，坊間的另一種說法是，朱福林案發(fā)與五佰灘地塊的低價出讓有牽連。五佰灘地處婺江中心，為金華城最早的核心地塊，被稱為金華的“火腿芯”。

拆遷從2003年持續(xù)到2009年，六年拆遷共投入近8億元，當時出讓地塊為拆遷地塊的一半。2010年10月，招標小組組長、金華市建設局局長夏康透露，五佰灘在通濟橋以西用地面積約530多畝，此次招標出讓面積約260畝，剩下的土地將全部用于建公園、綠地等公共設施。

根據當時的招標書公示，為保證五佰灘地塊的整體性、共享性，規(guī)劃出讓用地全部位于金虹橋西側，并以雙龍大橋為界分東西兩塊同時出讓。其中東側A地塊96382平方米，規(guī)劃為商業(yè)、文化、娛樂用地；西側B地塊76776平方米，規(guī)劃為商業(yè)（五星級賓館）用地。這一地塊的招標起始價為2.9993億元。

這次招標吸引了眾多企業(yè)，據夏康介紹：“共有20多家企業(yè)向國土資源局索取招標出讓書，但到最后報名的只有四家企業(yè)?！?/p>

2010年9月7日，備受關注的金華五佰灘地塊出讓成功，這塊占地約260畝的黃金地塊，以3.118億元價格成交，折合每平方米2000元左右，最終以招標最低價成交。該地塊周邊的江景樓盤價格，當時已經達到每平方米15000元左右。一家參與招標的公司當場質疑該場招標的公正性，并爆出自己的報價為5.89億元，引起軒然大波。據悉，當時現場有記者質疑，此次招標造成國有資產流失。喧鬧中，有記者想采訪評標委員會的專家，但專家始終未露面答疑?！拔灏蹫┱袠?，正是在朱福林做分管副市長任內，業(yè)內傳言將矛頭指向五佰灘也是正常?！苯鹑A一位官場人士私下透露。網上傳言，多位建設國土系統的官員被帶走協助調查。而現在通過庭審發(fā)現，檢察機關對伍佰灘的調查并非一無所獲。

在有關伍佰灘的一系列招標投標過程中，至少查出了伍佰灘設計招標這一項，與朱福林腐敗案密切相關。據查，2011年朱福林為浙江XX規(guī)劃建筑設計研究院承接五佰灘設計項目給予支持，該院院長鄭某為表示感謝，于2011年1月31日通過銀行匯款方式送朱50萬元；后又于6月30日，再次通過銀行匯款再送朱100萬元。

此外，據檢察機關調查，2007年，朱福林在擔任蘭溪市市委書記時，為蘭溪市某公司申報名額打了招呼，公司法人樓某送給朱福林的指定人朱某共計155萬元。

最愛幫人找工作最愛收禮是金條

朱福林案與其他領導干部相比，有一個明顯的特點，就是特別愛幫人找工作、安排工作，而這些請他幫助找工作的人，大多是與他熟悉的基層領導，或者是有求于他的企業(yè)家。

這些企業(yè)家和基層領導，在請他幫助支持某些建設項目并給送上大額禮金后建立了密切的私人關系，于是，他們進一步向他求助，請他幫助解決自己子女、親屬的工作問題。當然，在解決了工作問題后，他們同樣不會讓朱福林吃虧。這一點，雙方都心領神會。

2009年至2010年，朱福林為金華市某建筑公司老板翁某的女兒安排了工作，為此朱福林先后獲得翁送的現金24萬元。其實，這位翁老板是金華當地的一條“老泥鰍”，多年前就曾經將一些領導干部拉下水，可以說是上過檢察機關“黑名單”的。

無獨有偶。某企業(yè)老板李某在讓朱福林幫助自己攬下金華二百土石方項目的同時，也曾讓朱福林為自己的女兒安排工作，李某為此付出的代價是40萬元人民幣。精通人情往來和行賄之道的李某，在給朱福林送錢的辦法上，還鉆研出了一個“散步行賄法”：

2010年6月的一天傍晚，李某打電話給朱福林，朱正好吃過晚飯，于是李某在樓下等朱，兩人一起在江邊散步談心。散步結束后，朱福林準備上樓回家休息，李某則從其車內取出一只內裝20萬元的袋子，送給朱福林。

兩個月后的8月，正是炎炎仲夏。李某再次打電話給朱福林，約他在樓下散步。盡管天氣很熱，但朱福林一聽說“散步”，馬上心領神會，顧不得天氣熱，馬上答應了。和上次一樣，兩人散步結束后，李某依法炮制，又從其車內取出一只內裝20萬元的袋子塞給朱福林，朱福林照例笑納。

吳某是上海某實業(yè)有限公司的主要合伙人。該公司屬于民用科技型企業(yè)，涉足制鎖行業(yè)十五年，主攻鉆削技術及制鎖設備的研發(fā)與制造。同時，也向礦產業(yè)、房地產業(yè)發(fā)展。因為在蘭溪開發(fā)石礦，早在2006年朱福林還在蘭溪擔任市委書記時，兩人就已經熟悉。后來朱福林升任金華副市長，吳某繼續(xù)聯絡，以求得朱在項目立項和購買土地等方面的幫助。另外，吳某還請朱福林為他的親友調動工作幫忙。在這期間，吳某三次給朱福林送錢，而且出手相當大方，前前后后大約有個百來萬元。

除了喜歡給人安排工作從中獲利外，朱福林似乎對金條情有獨鐘。而讓他喜歡上金條的，則是他的一位老部下，位于金華開發(fā)區(qū)的某鄉(xiāng)黨委書記郭某。

2011年，郭某為其鄉(xiāng)所管轄的第三期海塘地塊土地拆遷安置、出讓金優(yōu)惠等方面工作求朱福林幫助，同時，他還公私兼顧，把自己兒子工作調動的事，也一并委托給朱去辦理。

為了表示感謝和繼續(xù)求得幫助，2011年10月到12月，郭某在杭州某會所送給朱福林重666克“金華金”金條兩根（價值共計47萬余元）。

其實，早在郭某之前，已經有人先他一步掌握了朱福林的愛好，給他送過金條。只不過，他的那根金條，沒有郭送的值錢罷了。

2010年下半年，浙江某化纖有限公司氟化工項目需要參加環(huán)評。公司董事長金某找到副市長朱福林，希望他給有關部門打招呼，讓該項目的環(huán)評順利通過。

為表示感謝，金某送朱福林500克重的金條一根，價值15萬元。

……

2012年10月22日，金華市六屆人大常委會舉行第十二次會議。會議以無記名投票方式表決通過了人事任免事項，決定免去朱福林的金華市人民政府副市長職務。

朱福林最近一次出現在公開場合，是在8月22日的全省農村住房改造建設工作現場會上，這次現場會在義烏召開，朱福林作為當地分管領導，參加了這次會議。此前，有關“副市長朱福林被雙規(guī)”的消息已經傳遍金華的大街小巷。

在朱福林的老家義烏和他曾經任職過的蘭溪、婺城等地，也有不少人對他“出事”表示惋惜，朱出身農家，當過兵，又當過大學副教授，為人和氣，從政后，甚至還有人稱他為“朱老師”的。

在2012年年底舉行的金華市領導干部警示教育會上，披露了朱福林嚴重違紀的事實，并希望廣大黨員干部從中汲取教訓。

2013年7月9日，新上任的金華市市委書記徐加愛特地講到朱福林案件的教訓，他說：“我們是給人民辦事的，而不是為自己牟私利的?！?/p>

編輯：成韻 chengyunpipi@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