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白
2012年夏天,獨自在家的何平終于可以開著空調(diào),享受一份清涼了。可躺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的她,心里空落落的?;叵肴ツ甏藭r,她正汗流浹背地照顧著家里5位老人:99歲的父親和94歲的母親,79歲的大姐和89歲的大姐夫,還有69歲的二姐。
何平34歲那年,母親迎來70大壽。生日宴會后,母親拉著何平的手,眼圈泛紅:“爸媽年紀大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媽如今沒什么愿望了,只是希望如果我和你爸不在了,兩個姐姐在生活上若有什么困難,你有能力的話一定要幫幫她們?!?/p>
何平的大姐比她大20歲,二姐比她大10歲。大姐夫妻倆沒有子女,只能相伴度日。二姐身體一直不太好,無兒無女,孤身一人,也跟父母住在一起。在這個家里,何平成了最年輕的那個人。
“有我在,你放心吧?!焙纹娇粗蹨I汪汪的母親,點頭答應(yīng)。這之后,原本住單位宿舍的何平,為方便照顧父母,住回了家里。從此,她每天騎車往返要近兩個小時,加上工作的時間,就是10小時,家務(wù)活又占去了她幾小時。如此一來,除了睡覺,她幾乎沒有自己的時間。
就這樣日復(fù)一日地操勞,轉(zhuǎn)眼,何平的兩鬢開始斑白,青春逐漸流逝,她錯過了自己的婚姻大事。而她最大的愿望是父母晚年幸福,二姐身體能好一些。
然而,生活的考驗還沒有結(jié)束,大姐夫80歲時患上了前列腺癌,一身是病的大姐經(jīng)不住打擊,人一下子垮了。何平把大姐接回家,自己每天往醫(yī)院跑,照顧姐夫。因為時間實在不夠用,何平只好提前退休。最終,姐夫的命是救了回來,但失去了活動能力,只能癱在床上。有人勸何平把姐夫安置到養(yǎng)老院,但她不忍心。思量再三,何平在父母的房間里放了一張小床,讓二姐住。大姐和大姐夫住小房間,她則睡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兩個姐姐聽了她的安排,眼底泛著淚光,說什么都不同意:“這么多年,我們虧欠你的已經(jīng)太多了。”可是何平很堅決:“我現(xiàn)在是一家之主,聽我的。”
夏天的晚上,何平要守著幾個老人睡??照{(diào)是不能開的,老人們受不了一冷一熱的折騰。電風(fēng)扇也不能一直對著吹,他們年紀大了,多多少少都有點兒關(guān)節(jié)疼。高溫天,何平就去市場買冰塊回來,放在家里降溫。每天晚上,她搖著扇子,等老人們一個個入睡,她才去睡覺。冬天,她要保證幾位老人的熱水袋24小時都是熱的,一天要換四五次。雖然在這個家里何平是最小的,但那時她也是50多歲的人了,但每到晚上12點和早晨6點,何平都會準時起來換熱水袋。
為了讓家人吃得更好,何平每天換著花樣準備可口的飯菜。這個家庭一周的伙食是有規(guī)律的:周一、周二吃肉,周三主食是面食,周四則讓老人吃點兒蝦,周五至周日的飯桌上會有雞鴨魚。何平自學(xué)了一些基本的醫(yī)學(xué)保健技能,并且每天為家人量體溫、測血壓。家里每位老人都有不同的慢性病,每個人吃藥的時間都不同,何平給5個人做了張服藥時間的表格,標明了所吃的藥和劑量。一到時間,準時喂他們吃藥。
住在同一小區(qū)里的葉先生,時常盡其所能地幫助何平,知道何平每天大概什么時候會帶父母下樓,他總是按時與何平“偶遇”,然后一起嘮家常。葉先生知道何平這輩子為家付出太多,想幫她分擔(dān)些,鄰居們也都希望何平能有個伴兒。
然而不久后,何平的母親因為行動不便,摔倒在家中。等何平聽到聲音,從廚房沖出來時,母親已倒在地上。何平快速地幫母親做了簡單包扎,然后馬上叫了救護車。家里的其他人都想幫忙,何平哭著阻止他們說:“你們都照顧好自己,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苯?jīng)醫(yī)院檢查,摔倒導(dǎo)致老人腦血管堵塞,全身失去知覺,治療基本無望。望著躺在床上毫無知覺的母親,何平每天以淚洗面。她告誡自己,家里這樣的情況,全力以赴都很難應(yīng)對,更不可能為別的事分心,她回絕了葉先生,把自己終身大事的最后一扇門也關(guān)上了。
為了能讓母親站起來,她翻看了很多資料,每天為母親按摩推拿。就這樣堅持了一天又一天,某一次按摩后,失去知覺的母親身體竟然輕微地動了動,這讓何平熱淚盈眶。幾個月后,母親竟然能下床走動了。去醫(yī)院復(fù)診時,連醫(yī)生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靠幾位老人和自己那點兒微薄的退休金照顧家里有些吃力,為了貼補家用,何平從小商品市場里接了一些加工童裝、繡花的工作。每天晚上,老人們睡下后,她則在燈下一針一線地繡。何平?jīng)]有做過母親,但她和母親一樣,把所有的愛都奉獻給了這個家。
然而,從2011年年末到2012年年初,幾位老人像是約好了似的,相繼去世了。何平傷心地送走了他們,鄰居都勸她,如果沒有她的照顧,幾位老人恐怕早就離開了。
何平有時會想,父母和姐姐是不是心疼她才一個個地離去?,F(xiàn)在,這世上她一個親人也沒有了,每次想到這,她的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不過,這幾位一身是病的老人都算長壽,何平覺得自己這輩子,值了。
(摘自《現(xiàn)代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