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闌珊 后空翻魚刺
二十、魏花衣奇異點評月蝕男無端受辱
【某珊主講】
其實我和魚刺都對描述魏花衣的種種變態(tài)有點興趣缺失,因為她既不像小恐龍那般充滿趣味性,又不像紅杏姐那般充滿話題性,她的種種簡單粗暴行為,實在沒什么可欣賞性。可是,雖然我也想及早進入下一章趕緊擺脫魏花衣的毒害,但是關于橫刀立馬的魏花衣跟月蝕男的那次小沖突,卻是不寫不行的。
眾所周知,藝術(shù)類的學生除了要考文化課以外,還要加試專業(yè)課,所以從高三開始,本校特許藝術(shù)類的學生可以下午不用上文化課,去畫班補習。于是這些藝術(shù)男女一般都在中午吃完飯或者下午第二節(jié)課上完就離開學校奔赴畫班了。
那是個毒辣的日頭高照的午后,又到了魏花衣的政治課。上課鈴響了,一片嘈雜之聲過后,魏花衣走上講臺,中氣十足地大喝一聲:“上課了!”雖然到高三以后魏花衣的兇暴權(quán)威已經(jīng)漸漸揭開了畫皮,但是畢竟母老虎余威猶在,所以,她一進教室,走到講臺前,屋內(nèi)立時鴉雀無聲,所有人假裝翻書的翻書,假裝寫筆記的找本,陷入一片暴風欲來前的沙漠一般的干涸死寂。
魏花衣一看自己威重令行,十分得意,掰斷一根粉筆,就要寫起板書來——掰粉筆是她的習慣,魚刺畫的圖中并沒有夸張。恰在此時,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嘩啦”一聲,懶洋洋站起一條大漢,雄偉的身影遮光蔽日,正是那剛睡醒的無敵大臉月蝕藝術(shù)男。只見他臉帶倦容,口角流涎,分明還沒睡醒,在眾人的詫異目光當中,旁若無人地邁出腳來,看樣子似乎要往外走。魏花衣在講臺前厲聲喝道:“你嘎哈!”月蝕男卻不作聲,以神似小恐龍式的慢鏡頭緩緩拿起書包,揀起畫夾子,拎起飯盒兜子,揪起一雙臭球鞋……而且每拿一樣都掛在身上,不多時偉岸的身軀從上到下掛滿了東西,提溜吊掛地顯示出些許波西米亞式的藝術(shù)風采。魏花衣見此情景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罵道:“你要嘎哈去!”
誰知那月蝕男對她的斥罵充耳不聞,全身掛滿各色奇形怪狀的武器,再加上他本就披散的長發(fā),就如同丐幫九袋長老正于鬧市討飯一般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緩緩地向講臺前開始挪動。
魏花衣見此情形,大愕,居然罵不出一句來。全班同學也是驚詫莫名,心道這小子這是要造反哪?
其實我心里是十分理解月蝕男的。前幾天我還跟魚刺說呢,月蝕男一個人就可以演一整部《灌籃高手》——他的相貌是在三井壽和大猩猩之間來回移動的,不言不動臉帶微笑可以冒充一下三井壽,抓狂詐尸咆哮公堂時就神似大猩猩。(過了這許多年,月蝕男道行更深了,已經(jīng)舍大猩猩向魚住方面修煉并得道成精,又開始向小河田方向修煉了……)而月蝕男的無敵大臉身法和對待女生的態(tài)度神似櫻木花癡,平日散漫打架瘋狂的特性神似宮城良田,而酷愛上課睡覺無論何時都以睡不醒面容出現(xiàn)這一點更是得了流川楓的真?zhèn)鳌K栽挛g男當時一定不是有意冒犯魏花衣的天威,而是尚處于剛剛醒來的半昏迷狀態(tài),一切行為都出自無意識狀態(tài)。
然而魏花衣對月蝕男這種意識流式的半瘋狀態(tài)并不理解,見幾次喝罵月蝕男都毫無反應仍然繼續(xù)拖著腿拖著身軀拖著書包畫板飯盒兜子和臭鞋緩慢地向臺前挪動仿佛夢游,不由得氣炸了肺,用雷霆般的怒吼大喝一聲:“你到底要嘎哈去!”
只見已快要走到講臺前的月蝕男激靈了一下,好像回魂一般,終于醒了。定睛一看,魏花衣正在講臺前張牙舞爪做憤慨狀,于是在全班的注目下囁嚅道:“老師……我……我是學畫的,下午得去畫班上課?!?/p>
魏花衣見此情形,已經(jīng)心中落底:原來這小子并非精神失常,那就不可怕了。于是膽氣更壯,大聲喝罵道:“學畫?學什么畫!有課不上學什么畫!”
月蝕男繼續(xù)囁嚅道:“我們班小恐龍跟學校都請過假了,我們這些藝術(shù)類的學生可以下午不上課去學畫的?!?/p>
魏花衣又斥罵道:“那你中午咋不走呢?上課了你往外走啥?!”
月蝕男只好回答道:“我沒聽見上課鈴,以為還沒上課呢,發(fā)現(xiàn)上課的時候就晚了。”
魏花衣繼續(xù)不依不饒:“那我剛才喊你那么多聲問你嘎哈去你咋就是不吱聲捏?!”
月蝕男慢吞吞的態(tài)度奇佳地說:“我這不是想走到前面到講臺來跟你請假么……”
魏花衣聽了此種解釋,似乎也挑不出什么理來——難道你能問他為啥走得那么慢還掛一身東西裝乞丐?于是好似氣焰稍微平定了些,說:“那你去吧,下回上課以前走,別影響別人上課!”
月蝕男連忙說:“謝謝老師?!比缓蟮椭^拖著身軀和各種袋子向門口緩緩走去,他以為這就告一段落了。
沒想到,魏花衣又不知哪根筋搭錯了,還是看見月蝕男拖著腿走的樣子實在氣憤,在月蝕男身后來了一句邏輯思維和形式內(nèi)容都有問題的定論,給了月蝕男致命一擊:“你挺大的個子干點啥不好你個學畫畫的!”
全班同學哄笑當場,月蝕男當即被雷出門外,尋到自己的自行車悲憤騎走。直至今天月蝕男還記著這句“你挺大的個子干點啥不好你個學畫畫的”,始終也沒能搞明白到底是啥意思,前幾天還跟魚刺研究來著。
說實話,我們也不懂魏花衣這句話到底是啥意思。
【魚刺溜縫】
瘋子提到了月蝕男被魏花衣鄙視的情節(jié),我就對此寫點兒我自己的看法吧。
就地理位置而言,月蝕男整個學生時代都是在最后一排度過的,理由似乎不難推測:一方面他的海拔足以將所有在他身后坐著的家伙們籠罩在月球陰影下,所以如果你想上課睡覺的話,就臨時坐在月蝕男后面的空桌子好了,不打呼嚕的話—般不會被發(fā)現(xiàn),但是有被懷疑曠課的嫌疑,當然前提是月蝕男不睡覺;另一方面除了地理老師外,哪個老師或班主任無論從審美和教學安全角度出發(fā),都避免將他擺在視線范圍內(nèi),這和賣水果的將溜光水滑的果子擺前面是—個道理。
所以月蝕男就有了得天獨厚的睡覺位置。尤其是在他開始打籃球之后,劇烈的運動和驚人的食量作用下,月蝕男自然是慷慨就義倒在桌子上的,而且是昏睡百年那種,如同被包了膠皮的鋼管敲擊后腦般人事不省。你若是膽敢在他睡得正酣的時候把他從桌子上拉起來,要預先準備能夠抵御洪峰般口水波濤的沙袋木樁和武警戰(zhàn)士等。不過他在課堂上睡覺卻很少打呼嚕,和鎮(zhèn)關西那種鼾聲如雷的家伙比起來,月蝕男還不至于擾民。這廝中午飽餐后打個籃球舒活筋骨,然后回到教室聽著音樂一枕黃粱,小日子過得簡直了……
而魏花衣呢?這里不得不再次提一下這位魔女,貌似前面瘋子寫她的時候我沒多嘴過,這里就略寫一點吧。
魏花衣是個頭腦簡單的人,不過這個簡單非同小可,基本可以說頭腦空空。我不想用太過貶義的詞語來形容她,畢竟她兒子當年和我還挺合得來的。——說頭腦空空還是不妥,但是至于具體放了些什么自然是無從得知,我總不能問她兒子,哎你老媽腦袋里天天想什么啊。總之,她的頭腦里似乎連她自己教的政治內(nèi)容都沒有插足之地,所以她上課無須理解些什么,聽的人和講的人都是,只要背,只要記住,如同吸水的海綿就行,否則就是浪費。從這一角度出發(fā),魏花衣自然而然地就扮演起了揮舞皮鞭的監(jiān)工角色,無須專業(yè)知識,無須技巧手段,呵斥就是了。
那么監(jiān)工天經(jīng)地義地就對月蝕男有一個簡單而又合情合理的定位:身高力壯水蛇腰,手大腳大底盤穩(wěn)——多好的一個勞動力啊,不看臉簡直是先進生產(chǎn)力的代表,有他就可以讓大牲口歇著了,不用來干點兒重活可就太浪費了……
然而就是這個好勞力,眼見在開工的當口,卻在自己眼前背著東西晃晃悠悠吊兒郎當劈兒片兒地要逃離,監(jiān)工當然不爽了,而逃離的原因竟然是去學畫畫!
月:那,監(jiān)工大人,我去畫畫了呢,還要畫得更好才行哪。
魏:嗯,今天也要加油呢??傊?,不要太過追求技法和表現(xiàn)手段,不要受那些東西的限制。
月:好的,我一定試試。
魏:那你用力畫啊,要畫出氣勢畫出水平來??!這里的活兒你不用做了,安心畫畫吧。
月:(流淚)好的,監(jiān)工大人,我一定努力!
魏:(跟著流淚)啊……藝術(shù)啊,多么的像阿爾卑斯山上流下的清涼雪水,在炎熱的夏天里沁人心脾……
簡直豈有此理!這可能么?
所以事隔十多年后,月蝕男在我家廚房捏著酒瓶憤憤然,還在為那句“你挺大的個子干點啥不好你個學畫畫的”耿耿于懷的時候,我苦笑著勸他:就今天中國的藝術(shù)現(xiàn)狀來看,她說的還是有道理的……從魏花衣的視角,月蝕男應該選擇體育學院,農(nóng)業(yè)技術(shù),獸醫(yī)學,冶煉鍛造或是干脆當力工等實用專業(yè),而他卻選擇了藝術(shù)……毛主席說過:世界觀的不同是根本的不同。
誠然。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