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瑪麗·斯托爾茲

在一座海濱小鎮(zhèn)的碼頭邊，有一所小房子。房子里的一群老鼠正聚在壁櫥里召開全體大會。本次大會討論的議題——給貓戴鈴鐺。自從貓出現(xiàn)以來，老鼠們就經(jīng)常在壁櫥里集合，聊著這將是一件多么偉大的壯舉——你只要找到一個帶著鈴鐺的項圈，你只要把項圈戴到貓的脖子上，從此以后，貓的一舉一動你就能了如指掌，就再也不用怕貓的突然襲擊了。

“真是個明智的想法！”一只食品儲藏室老鼠對一只客廳老鼠說，“怎么以前就沒人想到這個點子呢？”

“我認為以前是有人提過的。”曾經(jīng)在圖書館跑過一圈的客廳老鼠說，不過根本沒有人在意他說了什么。

“本次會議正式開始?！闭f話的是這群老鼠們的領(lǐng)導，一只廚房老鼠。他的名字叫波特曼，曾經(jīng)通體銀色的皮毛因為已經(jīng)上了年紀漸漸變成灰白色。他幾乎無所不知，從地下室到閣樓?！拔覀冞@么做，”波特曼說，“當我說‘決定！時，每個人都看向你們認為最合適的人選，被最多的老鼠看的那個，將被選為我們的英雄?！?/p>

可以預料的是，作為領(lǐng)導，波特曼是不會被選的。

“決定！”波特曼大喊一聲。

沒人想給自己惹麻煩，因此，所有大老鼠們都互相避免看對方。到最后，他們都齊刷刷地轉(zhuǎn)向身后，盯住了那兩只最小的老鼠，而他們正好傻傻地看著彼此。

“這是一個公正而且全體一致的決定?！辈ㄌ芈f，“請兩位英雄到前面來?！?/p>

鮑勃和奧茲一寸一寸地往前挪了過去。

“我們還太年輕，做不了英雄啊?！碑斔麄冋镜讲ㄌ芈媲暗臅r候，奧茲提心吊膽地說。

波特曼聽后，投來銳利的目光。他們被嚇壞了，尾巴卷在一起，互相安慰。

“荒唐?！辈ㄌ芈f，“總是最小的孩子被送去冒險，這是慣例。如果最小的孩子碰巧是雙胞胎……那，就互相作個伴兒吧。散會。”

一眨眼的工夫，壁櫥里的老鼠們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只剩下兩只最小的老鼠，面對面呆呆地望著對方。

“他們選了我們。”奧茲說，“我們要變成英雄了?！?/p>

“我想是吧?！滨U勃一邊說，一邊掃視了一圈，“所有人都走了。你覺得我們應該從哪兒開始？”

奧茲也沒有一點兒頭緒，“貓在哪兒？”他問。

“項圈在哪兒？”鮑勃說。

對他們倆來說，找到那只貓是件很容易的事，所以他們決定先去弄個項圈來。

他們就像腳底裝了小輪子一樣，一刻不停，路過了雜貨店、裁縫店、魚店、面包房，最后終于到達了五金商店。就在他們頭頂?shù)母吒叩呢浖苌?，在馬具和狗鏈旁邊，果真放著一堆帶鈴鐺的項圈。貨架上的標簽上赫然寫著：貓咪專用。

他們用小小的尖牙咬住了一根藍色的項圈，飛快地奔跑起來。突然，他們聽到一陣輕微的聲音，這聲音里充滿了喜悅，正從他們的正后方傳來。這種聲音只代表一件事——七月，就是那只貓正在跟蹤他們。他們用盡全部力氣，盲目地狂奔，丟掉了所有對方向的感知。沿著鵝卵石街道，他們飛躥過碼頭，快得像閃電一樣，而貓在他們身后緊追不舍。即使如此，他們也從沒有過扔下項圈的念頭。這是他們的成就，是他們在這世界上完成的第一件，他們絕不會放棄。把項圈拾高，他們跳下碼頭，逃上一根粗粗的繩子，一直逃到了一艘輪船的甲板上。

就在這時，一個男人在甲板上大喊道：“快走吧！”于是，在那只自信滿滿的貓還沒有碰到踏板之前，踏板就先一步被轉(zhuǎn)回到了碼頭上。緊接著，輪船的煙囪里發(fā)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宣布輪船即將起航。

“看來我們要出海了?！边^了一會兒，奧茲開口道。

“波特曼不會高興的?！滨U勃說。

想到這里，兩個人緊張地縮到了一起。

當晚，輪船停在了岸邊，他們從繩子上滑了下去，來到了一片新的天地。

這是一片嶄新的天地，陌生的天地，到處都是密密實實的藤蔓、巨大而多汁的葉子、繩子一樣的草。這是一片神秘聲四起的天地，咯咯聲、怒吼聲、呼嘯聲……都從四面八方的陰暗處傳出來。

“爪子？”鮑勃疑惑地問，“什么爪子？”

“我怎么知道是什么爪子。”鮑勃非常激動地說，“可你自己來看，這分明就是個爪子，而且看上去像是個貓爪子?！彼杨^使勁往后仰，直到他覺得自己都要向后倒下去了，但是這些傾斜的黑金相間的條紋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直達天空。

奧茲抓住這個爪子，仔細研究著。他不得不承認，除了大小以外，它像極了七月的爪子。“可是這怎么可能是只貓呢？”

“你害怕嗎？”鮑勃問道。

“有誰會想到一只貓可以長這么大?！滨U勃充滿敬畏地說。

“也許我們最好離開這兒?！眾W茲說，“我想我們已經(jīng)對這片陌生的土地看得夠多了，你覺得呢？”

“不?！滨U勃一邊說，一邊抓住了他的兄弟，“先別走，我想到一個主意。”

從他們出生到現(xiàn)在，奧茲一直是那個出主意的人，而這次是鮑勃的第一次。所以，即使奧茲非常迫切地想找到那艘輪船回家，他還是留了下來，等著聽鮑勃的主意到底是什么。

“咱們，”鮑勃因為興奮，聲音有點兒發(fā)抖，“咱們?nèi)ソo那只貓戴鈴鐺吧?！?/p>

他們大眼兒瞪小眼兒地對視了好久，然后兩個人的頭同時轉(zhuǎn)向了那個還在熟睡的龐然大物。

“那可是只貓啊。”鮑勃強調(diào)道，“而且是這世上最大的貓，想想看吧，我們也許將會是給它戴上鈴鐺的人?！?/p>

奧茲聽了，也是滿肚子的激動，不過他看了一眼藍色的項圈后，頭卻垂了下來，“噢，鮑勃，你真糊涂，這個項圈連它的鼻子都圈不過來。”

“可是能圈住它的尾巴！”鮑勃洋洋得意地說。

他們開始東奔西跑，快樂得近乎瘋狂。如果可能的話，這個藍色項圈將會完美地套在這只巨貓的尾巴上，而他們將成為老鼠英雄。當你可以套住這樣一只貓的時候，誰還會在乎去套七月呢？

然后，他們小心地把項圈拖到巨貓輕輕晃動著的尾巴尖部。他們傾斜過去……中了！項圈恰好套在了那條粗壯尾巴厚厚的毛上……不過……他們所不希望的事情也發(fā)生了。

他們還沒來得及放開項圈，尾巴已經(jīng)高高地甩到了空中，他們掛在項圈上，使勁踢腿、尖叫，鈴鐺隨著尾巴的猛烈晃動發(fā)出清脆的叮當聲，整個世界似乎都在旋轉(zhuǎn)。

他們掛在項圈上搖晃著，漸漸的，尾巴的動作輕了下來，而他們見過的最大的一張貓臉這時候轉(zhuǎn)了過來，正仔細打量著他們。

“你們在那兒干嗎？”巨貓問道。

“掛著?！眾W茲吱吱地說。

“舒服嗎？”巨貓又問。

他們搖搖頭。

巨貓小心翼翼地把尾巴搖了過來，慢慢放低，好讓他們站到他的肚子側(cè)面。他呼吸的起伏就好像輪船在大海上的起伏一樣，兩只小老鼠不得不抓住他的毛才能站穩(wěn)。

鼓起了所有的勇氣，鮑勃開口問道：“我……有個問題，你是一只貓嗎？”

這個龐大的動物點了點頭，鮑勃和奧茲多希望這不是真的啊?！耙f起來，”巨貓繼續(xù)說道，“我實際上是只老虎?！?/p>

“你們?yōu)槭裁炊兜眠@么厲害？”老虎好奇地問，“你們倆一直在使勁抓我的毛?！?/p>

“我們害怕——”鮑勃開口道，奧茲馬上捏了他一下，不過已經(jīng)太晚了，他已經(jīng)說出來了，“——你會吃了我們。”

“吃你們？”老虎咆哮道，“為什么我要吃一只……一只老鼠？”

兩個兄弟被嚇作一團，互相抱著準備去死了。

老虎開始優(yōu)雅地晃動著自己的尾巴，欣賞著他的藍項圈。“你們不覺得藍色非常適合我嗎？”

“非常適合。”鮑勃和奧茲異口同聲道。

老虎為這件禮物正式向他們道了謝。

“那么現(xiàn)在，”老虎說，“作為回報，我能為你們做什么呢？”

兩只老鼠看著對方，心中升起了希望。

“你可不可以，”奧茲說，“帶我們回到船上？那樣我們就可以回家了?！?/p>

“我們要趕快回家，”鮑勃說，“去告訴他們我們是如何給一只老虎戴上鈴鐺的。”

老虎認真地考慮了一會兒，然后搖搖頭，說：“我想這是非常不明智的。你們會被認為是在吹牛，這對你們今后的日子來說是非常糟糕的。況且，誰會相信你們呢？沒有人可以給老虎戴鈴鐺，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盡管如此，”奧茲悄悄地說，“我們做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