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向陽 著

楹聯(lián)普及，重在提倡，朱元璋在中國楹聯(lián)發(fā)展史上的特殊貢獻是不可磨滅的。作為明代開國皇帝，朱元璋為了歌頌太平盛世，大力提倡楹聯(lián)，而且身體力行，大大推動了楹聯(lián)的普及。

第五節(jié) 楹聯(lián)的繁榮

楹聯(lián)經(jīng)宋元四百年的發(fā)展，到了明代而進入了繁榮期。

一、皇帝提倡 促進普及

楹聯(lián)普及，重在提倡，朱元璋在中國楹聯(lián)發(fā)展史上的特殊貢獻是不可磨滅的。作為明代開國皇帝，朱元璋為了歌頌太平盛世，大力提倡楹聯(lián)，而且身體力行，大大推動了楹聯(lián)的普及，這在清陳云瞻《簪云樓雜說》中有記載：

春聯(lián)之設(shè)，自明孝陵昉也。時太祖都金陵，于除夕忽傳旨：“公卿士庶家，門上須加春聯(lián)一副?！碧嬗H微行出觀，以為笑樂。偶見一家獨無之，詢知為閹豕苗者，尚未倩人耳。太祖為大書曰：“雙手劈開生死路；一刀割斷是非根。”投筆徑去。嗣太祖復出，不見懸掛，因問故，答云：“知是御書，高懸中堂，燃香祝圣，為獻歲之瑞。”太祖大喜，賚銀三十兩，俾遷業(yè)焉。

皇帝的一道圣旨，春聯(lián)由宮廷豪門普及到普通士庶百姓家，朱元璋也獲得了“對聯(lián)天子”的桂冠。上行下效，書寫春聯(lián)蔚然成風。這時的春聯(lián)已經(jīng)走下了桃木板，而書寫在紅紙上，這樣楹聯(lián)最終從桃符門神中分化出來，走上了獨立的道路，并走出了宮廷王府，走進萬戶百姓家。每逢春節(jié)，家家大門貼上大紅紙春聯(lián)，便成為我國一種民族的傳統(tǒng)風俗，一直傳承至今。

二、楹聯(lián)創(chuàng)作 靈活自由

明代楹聯(lián)的創(chuàng)作吸取詩詞曲賦的營養(yǎng)，打破五、七言的格局，聯(lián)文逐漸增長。

朱元璋贈開國元勛徐達聯(lián)：

始余起兵于濠上，先崇捧日之心；

逮茲定鼎于江南，遂作擎天之柱。

以賦的語言，不避“于”、“之”重字，且末字上平下仄，也是信筆使然。

明初莆田人鄭燁為西湖湖心亭題有三副楹聯(lián)，有一副是：

臺榭漫芳塘，柳浪蓮房，曲曲層層皆入畫；

煙霞籠別墅，鶯歌蛙鼓，晴晴雨雨總宜人。

疊字是曲中常用的修辭手法。作者似乎第一次將疊字入聯(lián)，平添幾多詩情畫意。

田汝成（1503-？），嘉靖年進士，曾為杭州煙霞嶺南高峰題聯(lián)：

兩腳不離大道，吃緊關(guān)頭，須要認清岔路；

一樓俯看群山，站高地步，自然趕上前人。

這是一副較早出現(xiàn)的白話聯(lián)。語言通俗，成為一種新的創(chuàng)作風格。

李開先（1502-1568），嘉靖八年進士，為明代很有影響的楹聯(lián)家，他的楹聯(lián)作品傳世很多，有《中麓拙對》、《中麓續(xù)對》行世，這是最早的楹聯(lián)專集。他的作品中聯(lián)文較長者有36言：

鯨波迷望眼，霧鎖云埋，水國三千里，觸舟怪石起狼牙，采薪造粥，晝長苦饑，宦游不若還鄉(xiāng)好；

鳥道失行蹤，風僝雨驟，煙村四五家，繞戶小溪分燕尾，沽酒論文，夜深不寐，旅寓方知行路難。

徐渭所撰龍蛇之蟄堂聯(lián)，達44言，全聯(lián)88字，為迄明代最長者：

學者藏修，譬彼龍蛇之蟄，不可得而密邇，況可狎而嬉游乎？深淺遠遁，無心奪寶探珠，特行滿功圓，自爾風云際會；

凡人克己，當如大敵之臨，若是招之使來，便是養(yǎng)之成亂也。利斧快刀，拼命勤王斬將，看凱旋飲至，灑然天地清明。

此聯(lián)吸收了詩詞曲賦中精華之處，從詞曲賦的長短句和排偶中獲得營養(yǎng)，使之曲折細膩，馳騁奔放，自由活脫，抒藻揚葩。

三、聯(lián)家迭起 推動繁榮

明朝幾代皇帝、臣僚及著名文學家、書畫家，大都是楹聯(lián)家。如朱元璋、朱棣、徐達、解縉、于謙、沈周、胡居仁、程敏政、李東陽、祝允明、蔣燾、唐寅、王守仁、李夢陽、楊慎、李開先、海瑞、楊繼盛、徐渭、張居正、顧憲成、湯顯祖、董其昌、左光斗、黃道周、張岱、史可法等。

朱元璋在與官僚、文士乃至百姓相處接觸中，出于興趣愛好，經(jīng)常出聯(lián)作對，爭奇斗巧，顯示出其楹聯(lián)的才華。朱元璋在舉事前，途中遇一人，名叫葛思，兩人相談甚洽，朱出聯(lián)句以試其才：

天寒地凍，水無一點不成氷。

葛思稍思對出：

國難民愁，王不出頭誰為主？

上下聯(lián)均巧在拆字，“水”加點為“氷”，“王”出頭成“主”。對句似有寓意，正中朱元璋下懷，遂邀葛思共圖大業(yè)。

《堯山堂外紀》載，朱元璋微服進一酒店，見一讀書人，問之祖籍，書生答之：重慶。朱元璋遂出句：

千里為重，重水重山重慶府；

書生脫口便答：

一人是大，大邦大國大明君。

朱元璋聽后十分高興。

蘇州古稱吳，朱元璋攻打姑蘇時，出下聯(lián)讓劉基對上聯(lián)。下聯(lián)是：

天下口，天上口，志在吞吳。

此為拆字對，天下口是“吞”，天上口為“吳”，劉基對得上聯(lián)是：

人中王，人邊王，意圖全任。

人中王成“全”字，人邊王成“任”字，“任”右半邊與王字相似，書家常混用。

一次朱元璋見學士陶安以書作枕，遂出聯(lián)令對：

枕耽典籍，與許多賢圣并頭。

陶安慌忙站起，見皇上手中有扇，遂對道：

扇寫江山，有一統(tǒng)乾坤在手。

上下聯(lián)語意雙關(guān)，妙在前后關(guān)聯(lián)緊密合理，“典籍”與“賢圣”，“江山”與“乾坤”，“枕”與“頭”，“扇”與“手”，都有實際聯(lián)系，切合各自身份，含義深刻，耐人尋味。

朱元璋與陳友諒大戰(zhàn)鄱陽湖，見周顛行乞于南昌，唱“太平歌”云：“朱元璋做皇帝定太平。”后來朱元璋定都南京，傳周顛在廬山乘白鹿升天。朱元璋在廬山錦繡峰上建御亭，并撰聯(lián)：

故從此處尋蹤跡；

更有何人告太平。

明成祖（1360-1424）即朱元璋第四子朱棣，自幼聰睿，曾以“日照龍麟萬點金”對其父的“風吹馬尾千條線”得到朱元璋的賞識?！肚蓪︿洝份d，明成祖微行至監(jiān)，見一坐監(jiān)者讀書，桌上有一截藕，便吟道：

一彎西子臂；

那書生對曰：

七孔比干心。

《堅瓠集》記載，溧陽彭印山六歲，以神童征至京師，永樂帝御奉天門外觀燈，出對讓彭對：

燈明月明，大明一統(tǒng)；

彭印山對曰：

君樂臣樂，永樂萬年。

成祖奇之，賜之甚厚。還有與某生對句：

天近山頭，行到山腰天更遠；

月浮水面，撈將水底月還沉。（某生）

解縉（1369-1415）是明代著名的楹聯(lián)大家，他善諧巧聯(lián)，至今流傳他很多對句故事。

天當棋盤星當子，誰人敢下？

地作琵琶路作弦，哪個能彈。

一次見兩秀才在柳蔭下對弈。一秀才出上聯(lián)，另一秀才對不出，解縉隨口對出。那秀才又出句試之，解縉不假思索作答：

馬過木橋蹄打鼓；

雞啄銅盤嘴敲鑼。

還有：

千年老樹為衣架，（父）

萬里長江作浴盆。(解縉）

仙子吹簫，枯竹節(jié)邊生玉筍；(父）

佳人撐傘，新荷葉底露金蓮。(解縉）

墻上蘆葦，頭重腳輕根底淺；

山間竹筍，嘴尖皮厚腹中空。

這是解縉贈一名徒有空名的秀才的聯(lián)語。借物設(shè)喻，寓諷喻于文學描寫之中，含義深刻，形象生動。

楊溥（1372-1446），建文二年進士，官至武英殿大學士，他將桃符入聯(lián)，很有特色：

黎庶但教無菜色；

官居何必用桃符。

《古今滑稽聯(lián)話》載，楊溥少時，見縣官帶三個衙役抓父親去服勞役，上前苦苦哀求釋放，那縣官傲慢地言道：

四口同圖，內(nèi)口皆從外口管；

意思是，溥之父親是他的屬下，他有權(quán)處置。楊溥聽后恭敬地答道：

五人共傘，小人全仗大人遮。

縣官見他對得好，有才學，就免了他父親的苦役 。

將繁體字的“圖”（圖）、“傘”（傘）拆開，語意與實情關(guān)聯(lián)，含蓄有味，下聯(lián)“小人全仗大人遮”，所拆之字，從形體結(jié)構(gòu)上既合理又形象，從意義上看，既合情又得體，讀之讓人悅目賞心。

李東陽（1447-1516），號西涯，天順八年進士，官至吏部尚書?！豆沤褡T概》載，李西涯性格幽默詼諧。一天一位客人前來拜訪，他出上聯(lián)：

庭前花始放；

那人便對：

閣下李先生。

此為“無情對”，單字雖對得工，但上下聯(lián)并無聯(lián)系。李西涯少時才敏，有人以其姓名出對戲之：

李東陽氣暖；

柳下惠風和。（李東陽對）

此聯(lián)為用兼詞法屬對。上聯(lián)兼“陽”字從上為“李東陽”，從下為“陽氣暖”；下聯(lián)兼“惠”字，從上為“柳下惠”，從下為“惠風和”。柳下惠為春秋時魯國大夫，傳為正人君子，有“坐懷不亂”之譽。

李東陽六歲時，以“神童”被明代宗召見，皇帝見他年小個矮，過不了宮廷門檻。便說：

書生腳短；

東陽對道：

天子門高。

皇帝大喜，又指宴上佳肴道：

螃蟹一身甲胄；

東陽對道：

蜘蛛滿腹經(jīng)綸。

坐在一旁的程敏政（1445-1499）也對道：

鳳凰遍體文章。

代宗贊曰：“他日一個宰相，一個翰林?！?/p>

此聯(lián)以比喻和雙關(guān)連用，明暗對比，實虛結(jié)合，意趣風生。

李東陽實際上當了十五年的宰相。弘治十二年（1499年），他將女兒嫁給孔子六十二代孫孔聞韶。弘治十六年奉旨監(jiān)工設(shè)計修建孔府，“圣人之門”就是李東陽所書。他為“衍圣公府”大門撰聯(lián)：

與國咸休，安富尊榮公府第；

偕天不老，文章禮樂圣人家。

祝允明（1460-1527），號枝山，弘治五年舉人，官至應(yīng)天通判。他為蘇州怡園小滄浪亭的題聯(lián)多具畫意：

竹月漫當局；

松風如在弦。

他為揚州凝翠軒的題聯(lián)頗有詩情：

四面有山皆入畫；

一年無日不看花。

他撰彈花店聯(lián)生動形象：

三尺冰弦彈夜月；

一天飛絮舞春風。

祝允明有自題聯(lián)，是副很好的格言聯(lián)：

每聞善事心先喜；

得見奇書手自抄。

唐寅（1470-1523），字伯虎，晚號六如居士，弘治十一年鄉(xiāng)試第一，世稱“唐解元”，性格風流倜儻，工詩文書畫，善撰聯(lián)?！堕郝?lián)四話》載，唐寅會試時，牽涉科場舞弊案，下詔獄，謫為吏，恥不就。自題一聯(lián)：

一失腳成千古笑；

再回頭是百年人。

唐伯虎三點秋香故事家喻戶曉，其中也有妙對可賞?！肚蓪︿洝份d，唐伯虎進入華府后，見不到秋香常以酒解悶。一日喝得酩酊大醉，華太師出一上聯(lián)，以試其文才：

賈島醉來非假倒；

唐睜醉眼對道：

劉伶飲盡不留零。

“賈島”諧“假倒”，“劉伶”諧“留零”，巧借諧音，妙趣盎然。賈島為晚唐詩人，有“推敲”故事流傳。

劉伶為西晉名士，竹林七賢之一。二人皆善飲，

華太師見唐伯虎酒醉尚能流利應(yīng)對，知非等閑之輩，若耽酒成嗜豈不可惜，故又出句：

十口心思，思國思民思社稷；

伯虎聽罷，心中暗喜，不禁對出自己的心事：

八目尚賞，賞風賞月賞秋香。

此聯(lián)并字、頂針、重復兼而用之，上聯(lián)并“思”，下聯(lián)并“賞”，然后用所并之字頂針，再用此字連重下去，其勢如水，自然流出。上聯(lián)切華太師身份，下聯(lián)嵌入“秋香”，更切唐伯虎的心情。

生意如春意，

財源似水源。

此聯(lián)為唐寅為某商店開張所撰。宋朱熹有“為有源頭活水來”句，以財源比之水源，喻財源茂盛，長流不息。以重字、隱喻法生動地表現(xiàn)祝賀之意。此聯(lián)為開張聯(lián)先導。

楊慎（1488-1559），號升庵，正德六年進士第一，官翰林學士。父廷和為首輔，以議忤世宗，乞休去，慎直言力諫，兩受廷杖，謫戍云南。他為名勝處撰有很多楹聯(lián)，不少是楹聯(lián)佳作。如：

半空樓閣千山繞；

兩岸人家一水分。

（瀘州北巖寺聯(lián)）

陽壑春留千歲草；

陰巖雪蔭四時松。

（劍川金頂寺聯(lián)）

幾杵林鐘敲后，月是銀船勸酒；

兩行燈火歸時，星如玉彈圍棋。

（劍川寶相寺聯(lián)）

一峰斜插水中，東是水，西是水；

杰閣遙臨天外，上有天，下有天。

（云南洱水天鏡閣聯(lián)）

一水抱城西，煙靄有無，拄杖僧歸蒼茫外；

群峰朝閣下，雨晴濃淡，倚欄人在畫圖中。

（昆明華亭寺聯(lián)）

楊慎還題有茶樓聯(lián)：

雀舌初調(diào)，玉碗分來詩思健；

龍團捶碎，金渠碾處睡魔降。

徐渭（1521-1593），字文長，晚號青藤道人。隆慶六年以殺妻罪系獄七年，張元汴力救得釋。歸里后，以詩文書畫謀生。亦工聯(lián)，現(xiàn)存百余副，涉多種品類。

他為書齋所題讀書聯(lián)很有特色：

花香滿座客對酒；

燈影隔簾人讀書。

無求不著看人面；

有酒可以留客談。

以菜作齏雖曰易；

磨針從杵豈非難。

幾間東倒西歪屋；

一個南腔北調(diào)人。

舊業(yè)尚存三徑草；

小窗獨對半床書。

雨醒詩夢來蕉葉；

風載書聲出藕花。

堂上百年松柏酒；

架中萬卷圣賢書。

以上聯(lián)語，很多可成為治學格言，為讀書者座右銘。

他有不少勝跡聯(lián)流傳：

八百里湖山，知是何年圖畫；

十萬家燈火，盡歸此處樓臺。

（杭州江湖匯觀亭聯(lián)）

朝云朝，朝朝朝，朝朝朝退；

長水長，長長長，長長長流。

此為四川長寧朝云廟聯(lián)。《楹聯(lián)新話》說，此聯(lián)今載施可齋《閩雜記》。此為變讀聯(lián)，利用一字同形多音特點制聯(lián)，頗多意趣。

徐渭為北京玉泉山華嚴寺題聯(lián)：

仗智慧劍，決煩惱網(wǎng)，見五蘊皆空，為深般若；

馭清凈輪，入解脫門，得一念無生，至大涅槃。

《徐渭集》載，他為北京房山西北的長春觀題聯(lián)，頗具道家精氣神：

道統(tǒng)三清，曰精曰氣曰神，形依理，理依形，莊嚴即道；

春含四季，生夏生秋生冬，貞于元，元于貞，燈火長春。

他所撰戲臺聯(lián)，很有生活哲理：

作戲逢場，原屬人生本色；

隨緣設(shè)法，自有大地眾生。

畫棟倚青霄，繼往開來，瞬息竟成千古事；

雕梁揮彩練，修文藝武，片時倍覺百般新。

張居正（1525-1582），號太岳。嘉靖二十六年進士，穆宗時與高拱并相，神宗時為首輔。他的屬對故事流傳得很多。他幼時聰慧，人稱“江陵神童”。一次湖北巡撫顧璘出句考他：

雛鳳學飛，萬里風云從此始；

居正遂答：

潛龍奮起，九天雷雨及時來。

對句展鴻鵠之志，使顧璘大為贊賞，即解下腰間金帶相贈。

張居正與艾自修曾是同窗學友，萬歷年間二人同科中舉，艾中的是榜尾，即倒數(shù)第一名，舊稱榜尾為背虎榜。

相傳居正嘲之曰：

艾自修，自修勿修，白面書生背虎榜；

艾自修自此懷恨在心，尋圖報復，后來居正做了宰相，銳意革新，遭守舊派攻擊。竟有人無中生有地造出張居正與皇娘關(guān)系不清的謠言。艾自修想起當年張居正對自己的嘲諷，遂撰聯(lián)以示報復：

張居正，居正不正，黑心宰相臥龍床。

看來利用男女關(guān)系這敏感的問題為武器害人，古已有之。

此聯(lián)妙在借人名字義自然發(fā)揮，表達聯(lián)意，達到嘲諷目的。

張居正還撰有應(yīng)制聯(lián)，他為故宮文華殿就撰有楹聯(lián)五副，當然這都是些歌功頌德、點綴升平的應(yīng)制之作，如：

四海升平，翠幄雍容探六籍；

萬幾清暇，瑤編披覽惜三余。

董其昌（1555-1636），號香光居士，萬歷十七年進士，官至禮部尚書，工詩文，尤精書畫，亦擅聯(lián)道，他有自題聯(lián)很幽雅：

客渚含蘭思；

寒燈照雨聲。

竹送清溪月；

松搖古谷風。

蒼松翠柏窺顏色；

秋水春山見性情。

他為襄陽米公祠的題聯(lián)瀟灑超然：

小樓刻燭聽春雨；

白晝垂簾看落花。

《西湖夢尋》載，董其昌曾為杭州岳飛墓題聯(lián)，聯(lián)意褒貶盡在聯(lián)中：

南人歸南，北人歸北，小朝廷豈求活耶；

孝子死孝，忠臣死忠，大丈夫當如是矣。

應(yīng)制聯(lián)、戲臺聯(lián)都是明代增加的品種，除此還有衙署聯(lián)、會館聯(lián)等都在明代首次出現(xiàn)。

衙署聯(lián)指舊時中央或地方政權(quán)機構(gòu)所用的楹聯(lián)。其內(nèi)容有敘述歷史變遷的，有概括地理沿革的，更多的則是統(tǒng)治者自己書寫，表示光明正大，勤政愛民的意愿。如李贄在云南姚安任知縣時，題縣署聯(lián)：

從故鄉(xiāng)而來，兩地瘡痍同滿目；

當兵事之后，萬家疾苦早關(guān)心。

順德人梁鵬，曾為福建崇安縣署題聯(lián)：

庫無耗頭，里無私派，鋪無當行，望鄉(xiāng)耆訪聞相告；

吏怕沉案，差怕索錢，民怕健訟，期子姓敏德還淳。

會館是舊時都市中同鄉(xiāng)或同行等封建性團體的駐地，會館聯(lián)多為同鄉(xiāng)人中政界、文界知名者撰書。如陳獻章（廣東新會人，翰林檢討）曾題北京新會會館聯(lián)：

新詩日下推時彥；

會客花間話早朝。

葉向高（1559-1627），福建福清人，曾任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光宗即位，召為首輔。他為福州會館撰聯(lián)云：

萬里海天臣子；

一堂桑梓弟兄。

福州會館屋后有義園（即墳園），葉向高有題聯(lián)：

滿眼蓬蒿游子淚；

一盂麥飯故鄉(xiāng)情。

寄語往來人，莫為功名拋骨肉；

傷心丘壟地，得植桑梓即蓬萊。

明代楹聯(lián)的發(fā)展走向繁榮，主要表現(xiàn)在它已滲透到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各類楹聯(lián)品類均已出現(xiàn)，具有相當數(shù)量，各行各業(yè)都普遍運用。名山勝地、園林古跡、書院學堂、衙署會館、廳堂居室，都制作楹聯(lián)；社會生活交際中，祝壽、賀婚、哀挽、題贈等都用它抒懷言志，托物寄情；廣泛的屬對活動，已成社會交際手段，斗智、戲謔、試才、逗趣、娛樂盡寓于其中。

明代科舉，以八股文取士，士大夫非八股文無以進身，巧于應(yīng)對形式，引入對偶排比，全仰仗平時筆下對仗工夫。這種對仗工夫大多從對句啟蒙開始。因而大大促進人們對句、撰聯(lián)的興趣和技巧的提高，并使楹聯(lián)進一步從律詩格律中突破出來，使之臻于成熟。

明代已有對句啟蒙教學著作行世。如崔銑的《聲律啟蒙》，司守謙著的《訓蒙駢句》，還有《注釋啟蒙對偶》等。聯(lián)集類的著作有《聯(lián)句》（林兆恩著）、《郡書麗句》（楊慎著）、《中麓山人拙對·續(xù)對》（李開先著）。收集巧對妙聯(lián)、編印成書，明代做了開創(chuàng)工作。如錢德范編的《玉堂巧對》、馮夢龍編的《金聲巧聯(lián)》及《錦囊詩對故事集》等著作都有著傳世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