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悅陽
海上風韻,韻傳千里。在文化大發(fā)展的今天,上海文化界越來越將“走出去”作為今后發(fā)展的重點。而集合當代海派最強實力,與前輩藝術家作品的“隔空對話”,更是打破時間概念,將美術史融會貫通。
近日,為促進海上繪畫藝術的對外交流,使海派藝術融入全國并促進海派和齊魯?shù)奈幕涣髋c傳播,上海書畫院與山東博物館、山東銀座美術館強強聯(lián)手,在山東濟南舉辦了“海上生明月——海派文化進齊魯書畫藝術展”。
本次藝術大展的作品分為兩部分,一部分為近現(xiàn)代海派名家、大師精品100余件,包括:任伯年、吳昌碩、張大千、黃賓虹、謝稚柳、唐云、吳湖帆、張大壯、趙之謙、江寒汀、程十發(fā)、林風眠、吳青霞、陸儼少、關良、沈尹默、朱屺瞻、錢瘦鐵、劉旦宅、豐子愷、陶冷月等;另一部分為當代海派名家作品,包括陳佩秋、謝春彥等30余位海派書畫家,共133件作品。新老幾代藝術家,展示了近百年來的美術成就,也客觀地反映了海上畫派對全國美術界的輻射與影響。
海派書畫走出去
“也是機緣巧合?!鄙虾嬙簣?zhí)行院長樂震文在接受《新民周刊》記者采訪時,將此次展覽的來龍去脈詳細介紹了一番,“我們的院長陳佩秋老師始終與山東書畫界保持著良好的關系,而山東省可謂全國書畫的一塊重鎮(zhèn),許多全國聞名的藝術家,都在山東辦過展覽,而山東也有一股強烈的書畫收藏之風,且對于全國書畫界的現(xiàn)狀,都不無了解與研究。當年陳佩秋老師與謝稚柳老師就經(jīng)常去山東參加書畫活動,擴大海派書畫在全國的影響。這些年來,這樣的聯(lián)系似乎少了,但陳老師始終記得山東的朋友們,要求我盡快安排齊魯之行。”兩代藝術家與山東的友誼,終于藉此次展覽得以延續(xù)。值得一提的是,此次所展出的海派前輩作品百余件,都是山東省博物館與銀座美術館的收藏,其數(shù)量之大,名頭之全,質(zhì)量之高,令來自上海的樂震文也覺得大吃一驚,刮目相看。
“走出去”,幾乎成了近年來上海文化界的共識與目標。而就書畫界而言,個別畫家的頻頻亮相還不足以代表整體實力。于是乎,“海派書法進京展”以及即將舉辦的“海派繪畫進京展”應運而生。大量的總結、梳理工作正在展開,而在這方面,上海書畫院本著“拾漏補遺”的原則,做了一系列有益的嘗試。樂震文說:“我們以前與天津畫院合辦了一個展覽,當時也有個研討會,就有外地專家提問:當下上海的畫家到底是畫得不好,還是不愿意走出去?因為他們在外地對上海當代畫家的作品看得很少。所以我們想還是要把上海書畫的創(chuàng)作成果多傳播出去。在外地辦展中多少會感覺到當?shù)貙E蓵嫷臒崆榕c追捧。我們以前不清楚,但事實上他們一直關注我們。”
從歷史發(fā)展的角度來看,海派大家的成名,離不開走上全國舞臺的推動,從老前輩錢慧安到天津楊柳青繪制年畫流傳全國,到吳昌碩受到北方畫家陳師曾、齊白石的追捧,甚至像張大千、吳湖帆等宗師級的藝術家,門生從者遍布海內(nèi)外,以其豐厚的收藏、精湛的畫技,引領一代風尚。這樣的傳統(tǒng),直到陸儼少、謝稚柳、唐云、程十發(fā)、陳佩秋等,還常常受人民大會堂之邀,赴北京作畫,與同行交流。那時,全國聞名的書畫大家,不分南北地域,互相敬重推崇,傳為佳話。
從最近幾年的情況來看,由于市場等因素的局限,上海的畫家走向全國的并不多,而個別藝術家的展覽,所引起的反響也頗為有限,這不可不視為一種追求“小我”的格局。正如樂震文所說的那樣:“我覺得近來上海太多的畫家把自己周圍一圈保護得很好,要脫掉一個‘殼很難——而我們現(xiàn)在逼著畫家亮相,出來曬曬,出來交流就會知道自己的缺點。而事實上,一個藝術家不應是地域性的藝術家,應該是全國性的藝術家,上海藝術家當有一種畫史意義的視野?!币虼?,書畫院打破所謂的“編制”限制,不僅在院內(nèi),更在院外選擇參展藝術家,只要是作品過硬的,能夠代表當代海派繪畫藝術實力的,均可參展。而就展覽內(nèi)容與主題而言,不做任何設置,放下門檻,放低要求,這不是一種作秀的姿態(tài),而是真正本著“拾遺補漏”的原則,將體制內(nèi)外、老中青三代藝術實力最佳者囊括其中,以求得最佳效果?!鞍炎哉J最好的作品拿出來亮相,通過一起展覽互相看畫,其實是非常有益處的,一掛就知道各自的長短。放在一起展覽比考試還厲害,這也是找自己作品問題最好的機會?!?/p>
繼承傳統(tǒng),開拓創(chuàng)新
此次山東行,不僅包括含金量較高的藝術大展,更有海派藝術家與齊魯藝術家的交流互動,一次有關海派繪畫前世今生的學術研討會,以及陳佩秋就自己的藝術人生與從藝感悟而做的專題報告。在為期一周的展覽過程中,由陳佩秋、周慧珺、樂震文等藝術家?guī)ш牭暮E伤囆g家的集體亮相,無疑是一大看點。
在研討會上,海派藝術家們各抒己見,共同為海派繪畫如何繼承傳統(tǒng),開拓創(chuàng)新,如何走出上海走向全國出謀劃策。
“中國畫經(jīng)歷了幾千年的發(fā)展已達到相當?shù)母叨?,而且中國畫對世界繪畫的影響和近代藝術的發(fā)展起到相當大的作用。可能中國繪畫沒有直接影響西方繪畫,然而中國傳統(tǒng)年畫對浮世繪版畫的發(fā)展起到了關鍵作用,浮世繪又為后印象派抽象化和符號化提供途徑。從歷史看,中國繪畫傳統(tǒng)和日本藝術原本就是傳與承的關系,那中國繪畫間接對西方藝術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我們要強調(diào)中國文化的優(yōu)秀,要讓更加多的中國人認識到這一點,而不是一味地崇洋媚外,中國繪畫只有讓世界向我們來接軌,而非我們向世界接軌?!闭\如陳佩秋所說的那樣,對于民族繪畫傳統(tǒng)的自信,是每一位從事中國畫藝術,從事中國文化事業(yè)的人所應有的信念。對于繪畫而言,從高從難不僅是陳佩秋的藝術準則,更應當是繪畫藝術的發(fā)展道路。
對于海派書畫的定位,同樣也是見仁見智。從一代宗師程十發(fā)提出的“海派無派”,到后來約定俗成的“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對于海派文化的實質(zhì),始終是理論界探討的熱點。“長久以來有一種誤解,一說到海派,就想到上海,這其實是非常不妥的。從上海的開埠,由傳統(tǒng)的城市變成現(xiàn)在的都市,上海是起到了聚集各方賢士,包羅各種文化,最終形成了這樣一個文化現(xiàn)象,也就是我們現(xiàn)在一直在說的‘海派文化?!睂Υ耍嫾?、學者湯哲明有著自己的觀點,在這個地域上,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結合,東方與西方的融合,是中國近代文化的一條主線,在這過程中上海起到非常重要的加速推動作用。這兩點是上海這座城市獨具的歷史機遇,所以上海的文化尤其是民國時代的文化,其實是中國文化從古典向近代、向現(xiàn)代轉化的轉折,這個風氣是首先由上海開啟的。一種藝術流派的興起有時候是和時代背景緊密相結合的,老一代的海派繪畫已經(jīng)率先接觸西方,如果說和周邊地區(qū)有所不同的話,就是比較強的體現(xiàn)了市民色彩。古典文化向現(xiàn)代文化的轉變主要體現(xiàn)是貴族化的趣味向平民化的趣味轉變,在中國的古典文化向現(xiàn)代文化的轉變中,上海由于它的率先商業(yè)化,推動了平民文化的產(chǎn)生?!霸谶@些大師的身上充分體現(xiàn)傳統(tǒng)文化與現(xiàn)代文化的碰撞,貴族文化和平民文化的碰撞,同時也是一種融合,這在這次展覽的題材和精神表達中都可以看得出來?!?/p>
從歷史到未來
除了對于海派繪畫的定義,在培養(yǎng)青年,如何繼往開來等問題上,海派書畫家所提出的真知灼見,同樣具有強烈的現(xiàn)實意義。畫家張弛多年來任教于上海高校,對于中國畫在青年一代的傳承發(fā)展,有著自己的體會:“海派比較重視筆墨技巧,用筆很講究,但是我們現(xiàn)在更注重啟發(fā)學生對心靈、對大自然的感受,能夠創(chuàng)作出現(xiàn)代人對大自然,對生活的理解,有著心靈和精神方面的追求的畫作。藝術的探索是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我們要表現(xiàn)藝術對象,熟悉和深知對象是很關鍵的?!?/p>
“現(xiàn)在經(jīng)常聽年輕人說參加全國美展、青年美展之類的畫展很累。這是很大的問題。花一年畫一張大畫,基本和西洋畫沒什么多大區(qū)別了,就是材料不同;為了一張證書,運氣好還可以得到一小筆作品收藏費,展覽后作品還要想辦法運回來,放哪里?最后畫了一張布置畫躺在家里,試問,值不值得?”著名畫家、美術史論家徐建融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求獎熱”對于海派書畫未來的危害,除了得獎,市場的左右也在很大程度上局限了畫家的發(fā)展。這是一把雙刃劍,縱觀海派繪畫歷史,優(yōu)秀的藝術家無不依靠市場的培養(yǎng)與推廣,他們利用市場而不盲從市場,使得自己的作品在獲得經(jīng)濟效益的同時,也贏得了藝術地位與榮譽。而當今美術界壁壘過于森嚴,嚴格按照得獎與否來加以區(qū)分,市場亦幾乎成了唯一的參考標準,出現(xiàn)了一系列怪現(xiàn)象。這些都不利于海派繪畫今后的發(fā)展。而本次山東行,恰好希望通過正本清源,將海派繪畫的藝術性與“和為貴”的文化內(nèi)涵,“海納百川”的藝術精神,重新梳理。
“我曾經(jīng)和葉淺予先生討論過關于海派的特點,葉淺予先生是一位非常有責任感的畫家,他是從海派走出去的,他跟我說海派最大的特點就是自由,過去的海派對中國傳統(tǒng)繪畫沖擊和影響巨大,但是現(xiàn)在的海派在全國書畫界的影響力與北京山東方面有差距。我感到山東方面的文化自覺性是我們現(xiàn)在上海書畫界應當學習的地方?!泵佬g理論家謝春彥的觀點代表了很多與會者的心聲。
作為一座偉大的城市,上海是既有背靠中華大地的深厚內(nèi)涵,又有面對大海的開放心態(tài)。從商業(yè)角度來說,每一個群體的藝術家,都可以在商業(yè)上得到他的價值認同,面對這樣的狀態(tài),智者如陳佩秋認為如果上海藝術不拿到全國的市場中去檢驗,以后會慢慢邊緣化。因此,上海書畫院本著這樣的精神,做成了這樣一件具有“正能量”的好事。海上生明月,這一輪明月,是歷史,更是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