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磊

1月17日上午，韋迪一直沒有在辦公地東玖大廈出現(xiàn)，手機關機或無法接通。在樓內上班的足管中心副主任于洪臣、薛立等人都表示對韋迪離任一事不知情。前一天晚上，韋迪要被調離的傳聞出現(xiàn)，但官方一直未正式宣布。

和前幾任被調離不同，國家體育總局領導找韋迪談話前，沒有明顯征兆，大家都蒙在鼓里，可能也包括韋迪自己。

“不管懂不懂足球，能穩(wěn)住局面就可以”

16日晚，一些記者開始相互核實韋迪被調任的消息，甚至有足管中心的工作人員也開始向相熟的記者探聽真?zhèn)巍Ｏ淼锰蝗涣恕?/p>

在國家體育總局擬調整的各運動管理中心一把手名單中，還包括籃管中心、排管中心、乒羽中心等。但足管中心的動向是公眾關注的焦點，且此次調整有別于往屆，毫無風聲。

“每次奧運會完了，體育總局干部都會有個調整。從總局系統(tǒng)內部來說，會考慮奧運周期問題，奧運項目的負責干部會有安排調整。一般的行政干部和非奧項目干部也會有相應連帶的安排?！敝谐殬I(yè)聯(lián)賽理事會執(zhí)委汪大昭對《中國新聞周刊》說，“隊伍成了、敗了都會對崗位調整有影響。某位干部的隊伍成績不好，但可能會覺得他已積累經驗，換人會更麻煩，也不會給他挪動地方?！?/p>

如果按照國家隊成績考量，韋迪下課無疑。

他擔任一把手的三年間，男足無緣巴西世界杯，國奧未能進入亞運會8強，并在倫敦奧運會預選賽小組賽階段被淘汰，國青隊、國少隊也都與世界大賽無緣。曾被引以為傲的中國女足也沒進入亞洲杯前三名和倫敦奧運會。

但在3年前，韋迪調任足管中心也并不是體育總局完全基于成績的考慮。在北京奧運會后的干部調整周期中，南勇已于2009年1月接任離去的謝亞龍出任主任一職。僅過一年，南勇就被反賭專案組帶走，2010年1月22日，韋迪被任命為足管中心主任兼黨委書記。

“韋迪到足球（中心）是被動的。南勇被抓后，要解決人事真空問題，這種填補一般不會找年輕干部?！蓖舸笳褜Α吨袊侣勚芸氛f，“不管懂不懂足球，能不能搞好，至少能穩(wěn)住局面就可以?！?/p>

那時56歲的韋迪已先后在拳擊中心干了10個月，在重競技中心任職近4年，在水上中心工作9年，均任一把手，成績突出。

“韋迪個人是體制內非常出色的技術型干部?！斌w育媒體人顏強對《中國新聞周刊》說，“舉國體制集中資源的項目當中，他獲取成績這方面是成功的。既專業(yè)又扎實，很勤奮，很有熱情的一個管理干部。在那個環(huán)境（非職業(yè)體育）中他能取得成功?！?/p>

面對中國足壇反賭掃黑的這樣一個爛攤子，韋迪臨危受命，但仍無法擺脫成績考核。一位足管中心工作人員對《中國新聞周刊》說：“任期內國家隊的成績，是前任給他留下的攤子，只有這些人可以用?！?/p>

在國家體育總局系統(tǒng)中，足球、籃球是最早嘗試職業(yè)化，也是職業(yè)化程度最高的項目。職業(yè)化聯(lián)賽的決策需對市場負責，而其他項目的舉國體制模式是以國家各級運動隊成績作為工作目標。兩者間的沖突，并沒有讓體育總局對職業(yè)化項目的運動中心領導“區(qū)別對待”，考核的最重要標準依然一視同仁是國家隊成績。

“他沒想到和媒體、社會的公共關系如此復雜”

上任半個月后，韋迪召開新聞發(fā)布會，他直言自己是個“過渡人物”。但他仍提出了宏大的目標：5年內讓男足回到亞洲一流，女足回到世界一流。他還說，要更多做一些實事。

甫一上任，男足就在東亞四強賽上贏了韓國，結束32年逢韓不勝，為韋迪的到任開了個好頭。

韋迪也越發(fā)高調，這種高調在司級干部中罕見。他不斷接受媒體采訪，對于自己初涉的足球領域發(fā)表看法，他甚至上了時尚雜志。

但韋迪時常有些業(yè)余，和職業(yè)體育格格不入的言論總會成為詬病的靶子?！靶愿袷谷唬粫乇軉栴}，反倒是讓自己處于一個很被動的局面，因為很多話在他沒有自己深思熟慮的情況之下、了解情況不夠的情況之下，表達了自己的觀點。”體育媒體人顏強對《中國新聞周刊》說，“而他在足球圈所面對的媒體環(huán)境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他沒想到和媒體、社會的公共關系會如此之復雜。媒體各種的懷疑嘲諷，給他制造了很多困惑?！?/p>

2010年3月18日，韋迪在中超、中甲聯(lián)賽工作會議上提出，中國足球要走舉國體制，組建國奧、國青、國少三級國字號球隊分別征戰(zhàn)中超、中甲、中乙聯(lián)賽。韋迪還強調，自己腦子沒有被驢踢。

對他的質疑就更多了?！八麃碜闱?，不適應就對了。他原來的成就，包括總局對他的信任，可能會有一定的慣性，使他接受比較陌生的東西時，會有一定的障礙。但要求一個五十多歲的人適應一個環(huán)境總要時間吧?！敝谐殬I(yè)聯(lián)賽理事會執(zhí)委汪大昭對《中國新聞周刊》說，“上任要做事的時候，受限于他對足球職業(yè)化很多的認識，他的認識和實際情況距離比較大，所以一度跑的比較偏，后來自己不斷的改進，現(xiàn)在已經好多了?！?/p>

蜜月期很快過去，不光隊伍成績糟糕，韋迪的某些工作也被人質疑，如架空撤換某些中層干部、提出申辦世界杯、簽約卡馬喬等。從2011年開始，韋迪變得異常低調。

據《足球》報道，在2011年和2012年國家體育總局兩次內部民主評議中，其中有一項是足管中心內部人員給領導班子成員在“德能勤政廉”五方面打分評測，有多張選票給韋迪打了“0分”。

“他肯定不是個無作為的人”

截至22日，國家體育總局還未正式宣布足管中心領導更迭。多方都猜測韋迪希望繼續(xù)留在足管中心，再干兩年退休，他一直在找領導溝通。有猜測稱，韋迪愿意保留足管中心黨委書記一職，和傳言中即將出任主任的政策法規(guī)司司長張劍搭檔工作。但很快，體彩中心副主任魏吉祥將出任足管中心黨委書記的消息就被媒體刊出。

“要求留下，說明韋迪還是想要做事的，他對自己這3年的努力很珍惜?！币晃蛔愎苤行墓ぷ魅藛T對《中國新聞周刊》說，2010年，韋迪曾在接受采訪時說，如果再選一次，他不會來足球，“他在明知機會不大的情況下還去爭取，我對這個人充滿尊重?！?/p>

有傳言稱韋迪將調到汽車摩托車運動管理中心任主任?，F(xiàn)任汽摩中心主任嚴建昌正兼任薩馬蘭奇體育發(fā)展基金會秘書長一職。嚴建昌是否會專職從事基金會工作不得而知。這一次，韋迪很可能要再次補缺。

“很可能韋迪想再干一段時間，有些事情是能夠搞出結果來。這不是戀權，到其他部門也是平調?！北本┥鐣茖W院體育文化研究中心主任、中超職業(yè)聯(lián)賽理事會執(zhí)委金汕對《中國新聞周刊》說，“也說明他工作不是一塌糊涂，不然自己也不好意思去說?！?/p>

2012年，韋迪領導的足管中心一些舉措開始靠譜。3月，足協(xié)開始討論聯(lián)賽“管辦分離”，雖然依然很不徹底，但韋迪和他的前幾任一樣，把管辦分離又往前推進了一步。

2012年8月，萬達的青少年球員留洋計劃啟動，12月韋迪主推的校園足球試點城市計劃推行。韋迪提出力爭每年送100個孩子出國深造，他甚至動用自己以前在其他崗位上積累的社會資源促成此類事情。

“他任期內做的最有意義的事，對青少年足球給了前所未有的關注和政策的傾斜。雖然是企業(yè)出了贊助，但是他能把錢很大一部分分配到校園、青少年發(fā)展，其實作為官員來說是一件比較虧的事情。十年樹人，做得好，但（自己）享受不到（成果）。”金汕對《中國新聞周刊》說，“石雪清（萬達集團企業(yè)文化部總經理）在韋迪下去后說，韋迪對青少年足球、萬達派小球員留洋等方面，在各個環(huán)節(jié)都大開綠燈，這是需要境界的。”

“足管中心的一把手最理想的狀態(tài)是，要有很好的政治素養(yǎng)和政治智慧，要有專業(yè)的知識，還有服務市場的意識，這個可能是最難的。在政府的權力架構當中，總局不愿意放權，也不愿意將具備市場基礎的運動全都釋放給民間，未來最大的權力還在于對核心部門首腦的直接任命方面，如果這個體制不改變，那就碰大運，碰到一個在一段時間之內能對整個項目有所幫助的領導。”體育媒體人顏強對《中國新聞周刊》說，“韋迪這3年現(xiàn)在要給他做一個功過評判肯定為時過早，雖然他整體的思維考慮還是在完成體育總局任務的框架之下，但其實他做的很多事情是看不到績效的，他肯定不是個無作為的人?！?/p>

韋迪在任期間一直敦促起草《中國足球事業(yè)2013-2022年十年規(guī)劃》，并多次參與修改，這是中國足球的第三個十年規(guī)劃，被認為其中有很多韋迪3年來對足球的認知和構想。但很可能在該規(guī)劃公布的那天，韋迪已身處足球圈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