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濤
一、“我殺人了”
此刻,林哲明感到十分失落和恐懼。他望著蘇離離直僵僵地躺在床上,臉色比紙還要慘白,林哲明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天哪!我殺人了。”
他不知道事情為什么會發(fā)展到這一步。今天本來是蘇離離的生日,他還專門買了生日蛋糕,約她過來慶祝。沒想到最后送她的生日禮物卻是——“死亡”。
兩人同在一個公司,林哲明是銷售經(jīng)理,蘇離離是財務總監(jiān)。雖不能說確定了戀愛關(guān)系,但他們曾經(jīng)聯(lián)手在公司的賬上做手腳,從中撈了不下數(shù)百萬元中飽私囊,怎么說也算得上是“同志加戰(zhàn)友”。何況兩人年齡相當,雖未挑明,但誰的心里都清楚,雙方的關(guān)系正朝著那個方向發(fā)展。何況,兩人還一起請了年假,打算下周去海南度假。
然而今晚,蘇離離一見面就提出要林哲明把百分之七十的貪污款作為生日禮物給她,讓林哲明大吃一驚。蘇離離還軟中帶硬地說,如果不答應她的要求,就去公安局舉報林哲明貪污公款,并把自己的責任推卸得干干凈凈。這下子林哲明憤怒了,他覺得眼前這個女人突然變得無比丑陋,一貫斯文的他一下子把蘇離離推倒在床上,雙手拼命扼住她的喉嚨,久久不放。蘇離離猝不及防,開始還在掙扎,時間一久,動作也慢慢變得輕微,最后一動不動了。
林哲明突然清醒過來,猛地將手松開,腦袋也隨之“嗡”的一聲,頓時渾身癱軟,腦中不斷重復著四個字:“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他踉蹌著走到沙發(fā)邊,頹然跌坐在那里,想抽支煙平靜一下自己的情緒,掏煙的手卻哆嗦得厲害,連續(xù)幾次都沒點著火。終于,香煙點燃了,林哲明大口大口吸著,拼命吐著煙,仿佛要把所有的恐懼通過煙霧盡情地吐出去。
過了一會兒,他好像清醒了一點,站起身走到床邊,用手在蘇離離的鼻孔前探了探,絲毫感覺不出呼吸的跡象。猛然間,林哲明發(fā)現(xiàn)蘇離離的一只眼睛似乎半睜著,此刻正詭異地盯著自己。林哲明倒吸一口涼氣,嚇得猛地倒退幾步,冷汗從后背一下子沁出,手上不小心帶翻了桌上那只生日蛋糕。他大叫一聲,朝門口沖去。
剛要開門,就聽到門外“篤篤篤”有人敲門。林哲明大驚失色。他深吸了幾口氣,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竭力克制住聲音不發(fā)抖,問道:“誰?”
“是我。”門外傳來房東老頭略帶沙啞的嗓音。
林哲明把門打開一小半,并用身體堵住那條縫隙,勉強露出一絲笑臉問道:“有事嗎?”
房東老頭站在門外昏暗的過道里,探頭探腦地想向里張望,似笑非笑地說:“我是來提醒你一聲的?,F(xiàn)在這社會開放了,年輕人帶女朋友回家也算不得啥稀奇事,可也用不著弄出這么大動靜啊,連我在樓下睡著的人都被你們吵醒了。被鄰居們聽到,回頭又要說我老頭子把房租給什么人了,影響不好?!?/p>
林哲明知道他誤會了,心里反倒平靜了不少。他裝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賠笑說:“對不起啊大爺,下回我一定注意?!狈繓|老頭點了點頭,慢慢轉(zhuǎn)過身,消失在昏暗的樓道中。
林哲明“砰”地關(guān)上門,長舒了一口氣,走進房去。他坐到沙發(fā)上,望著床上那具死尸,心跳再一次加快,心里不斷地重復問自己:“我該怎么辦?”
擺在面前的事實是,現(xiàn)在,就在他的家里躺著一個死人。如果不盡快處理,自己殺人的事早晚會暴露。雖然房東老頭現(xiàn)在誤會了,可當他得知這里死了人之后,馬上就會聯(lián)想到今天晚上把他從睡夢中驚醒的聲音并不是什么男歡女愛,而是殺人,到那時等待自己的結(jié)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立刻逃走。”剛想到這里,林哲明就推翻了這個念頭。再笨的人也知道,按現(xiàn)在的情形,自己就算是跑了,不久之后也會被抓回來。
林哲明覺得心里很亂,面對著這具尸體,根本無法思考。他決定先跑出去冷靜一下,再來決定怎么處理。于是,他披上一件外衣走了出去。
二、女尸不見了
林哲明在樓外長久地徘徊,不停地抽煙,盡力讓心情平復下來。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殺人,然而,大禍已經(jīng)釀成,既成事實的事再去追根溯源已經(jīng)毫無意義。如今的問題是,應該怎么處理才能讓自己逃過一劫,而其中最緊迫的是,自己房間床上躺著的那具女尸該如何處理。
“要不趁著現(xiàn)在夜靜更深,把蘇離離的尸體弄出去?”林哲明想。可惜這里并不是窮鄉(xiāng)僻壤,即便是后半夜,扛著一具女尸走在路上也難免不被人發(fā)現(xiàn)。
“碎尸?”林哲明接著想。但他實在沒有這個膽量,更沒有工具。他雙手抓著頭發(fā)猛揪,腳下來回踱著步,始終想不出一個妥善的辦法。
“對了,煤氣中毒!”突然林哲明靈機一動,蘇離離已經(jīng)死了,就算自己再怎么掩藏尸體,如果多日不見,她的家人、同事、朋友也會因為她的失蹤而去報案,最后還是會查到自己這里。如果讓大家都知道蘇離離在他林哲明的家里因煤氣中毒身亡,就算是鬧起來,大不了自己再賠上點錢,總比丟了性命好上百倍。而且為了表現(xiàn)真實,自己還得冒點險,讓兩個人一起中毒,這樣一來就會讓人認為:房間里躺著一對戀人,那個男的半夜里突然驚醒,發(fā)現(xiàn)房間里充滿了一氧化碳的味道,并感覺渾身無力。他拼命地掙扎求救,終于活了過來,而他的女朋友卻再也沒醒過來。
想到這里,就算是身處險境之中,林哲明也忍不住想要笑出聲來。他不再猶豫,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間,準備實施這個完美的計劃。
然而,令他大吃一驚的事發(fā)生了:床上蘇離離的尸體不翼而飛!
難道她活過來了?并且逃跑了?如果這樣的話,蘇離離必然會從大門出去。但是,剛才林哲明一直就在大門口,根本沒有看到有人進出大門。要是她沒活過來,那么,死人又怎么可能無緣無故從房間里消失呢?
一股寒意從林哲明的心底涌起,他可以很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怦怦跳動的聲音。他在房間里慌亂地找尋,連床底下和陽臺都沒有放過,還是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蘇離離真的不見了。
林哲明無力地癱坐在沙發(fā)上,一個勁地抽煙,心里亂成了一鍋粥。
“不過也好。”林哲明轉(zhuǎn)念想道,“不管怎么說,房間里已經(jīng)沒有了死人,那就是說,自己應該不會因為殺人而坐牢甚至喪命了。即使有人要想指認他殺了人,那證據(jù)呢?”林哲明接著想道,“蘇離離多半是醒過來自己跑了,要說是死人詐尸的事,實在有些荒謬。人活著總比死了的好,去舉報我貪污?諒她也沒這個膽量。這件事是我們倆共同干的,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她也沒什么好果子吃。就算是舉報我殺人,好在人又沒死,我完全可以不承認。再說了,蘇離離也不是傻瓜,她也該知道,要搞清我殺人的動機,勢必會追查到她訛詐我以及兩人同謀貪污的事。我死了,她至少也得在牢里關(guān)上個十年八年甚至更長的時間,這么做對她又有什么好處呢?”想到這里,林哲明終于大大地舒了一口氣。
這時,林哲明突然覺得很累,但他再也沒有勇氣躺到那個曾經(jīng)死過人的床上。雖然他認為蘇離離沒有死,但畢竟只是個猜想,所以,現(xiàn)在只能在沙發(fā)上蜷縮一夜了。
三、匿名訛詐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林哲明從睡夢中驚醒,他感覺頭痛欲裂。
“小林在嗎?小林在嗎?”門外是房東老頭嘶啞的叫聲。
林哲明厭惡地皺了皺眉,低聲嘀咕了一句。這時,他想起了昨晚發(fā)生的事,于是“騰”地一下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疾步走到房門口,從貓眼里向外觀察,發(fā)現(xiàn)只有房東老頭一個人,才稍稍放下心來,隨手把門打開。
房東見林哲明出來,依舊似笑非笑的樣子:“這是你的信?!?/p>
“信?”這么大清早“砰砰砰”地敲門只為送一封信?林哲明有些疑惑。平時他很少有信,寄來的賬單也是自己從信箱里取的,房東老頭親自給他送信來,這還是第一次。
他接過信,前后看了一下,更覺詫異起來,因為信封上沒有一個字也沒有郵票和郵戳。見房東老頭轉(zhuǎn)身要走,他連忙問道:“這封信誰送來的?”
房東回過頭來,搖著頭說:“不知道,早上出門時遇到一個年輕人讓我把信轉(zhuǎn)交給你的。”“這個人您認識嗎?”“不認識?!狈繓|回答,“你看了信不就知道是誰寫的了嗎?”
林哲明見問不出什么,只好道了聲謝,關(guān)上房門走了進去。他懶得去找剪刀,看見自己書桌架子上擱著的一把藏刀,隨手取下,劃破信封,取出信紙。
信上的字是打印的,上面寫道:
尊敬的朋友,你好!
請不用猜測我的身份,我們本不認識,所以你肯定猜不到。我只是一個有著強烈好奇心的普通人,平時晚上總喜歡拿著望遠鏡觀察發(fā)生在這個小區(qū)里的新奇刺激的事。很湊巧,就在昨天晚上,我無意中看到了你房中所發(fā)生的驚心動魄的一幕。有一個女孩被人活活掐死在你的床上,后來我又看到那個人離開了房間。當時我就想,兇手想殺人一定是有原因的,或者是一時氣憤或者是被逼無奈。再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既然看到了這一幕,又怎能無動于衷呢?所以,我就悄悄從窗外溜進了你的房間,偷偷把尸體帶走并藏好。
請放心,我絕對是一個可以保守秘密的人。當然,我也有著和其他人一樣的弱點。既然幫了別人忙,總想得到一點回報,更何況我現(xiàn)在做的事等于救了兇手一條命。我的朋友,既然我們已經(jīng)是朋友,我有困難相信你也不會坐視不理吧?正巧,我眼下欠了別人100萬元,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幫助我。為此,我特意寫了這封信,把事情的經(jīng)過告訴你。相信你也明白,一條命的價值,怎么說也比100萬要貴得多。如果你沒有意見,請在三天后的半夜12點把東西放在你所住樓層的電梯口就行,我自己會來取的。當然我也相信你那時候一定不會站在電梯邊上吧?非常感謝你的慷慨。當然,你要是不愿意也是可以的,但后果將會怎么樣,現(xiàn)在實在不好說。呵呵,就這樣吧,最后,請你原諒我的冒昧。
讀完了那封信,林哲明口中發(fā)出一聲低吼:“訛詐!”
這確確實實是一封訛詐信,而且信里沒有落款。但即便林哲明明白是誰,自己殺人的把柄已經(jīng)落在別人手里,又能怎么樣?
雖然,他如今有著幾百萬的財富,但那畢竟是他冒著坐牢的風險獲得的,自己甚至為此還殺了人,100萬畢竟不是什么小數(shù)字,怎么能輕易送人!還有就是,那個人是怎么把尸體弄走的?那簡直是不可思議??墒牵派纤f的又確實是事實。要是自己不答應的話,信里盡管沒有明說,后果卻連白癡都能想到。那么,答應他的要求?如果這么輕易地把錢交出去,又怎么知道對方?jīng)]有第二次?林哲明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可恥的“偷窺狂”牽著鼻子走。
他猛地抬頭朝窗戶方向望去,發(fā)現(xiàn)窗戶居然是敞開著的,連窗簾都沒拉上,他不由得低聲咒罵了一句,沖到窗前向前方望去。
前面的情況很簡單,就在自己這幢樓的斜對面十幾米處,還有一排樓房,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只有從斜對面的那幢樓里才有可能看到自己房間的景象。這時,他看到,對面那幢樓頂樓的陽臺上,一個人也沒有。
林哲明想,自己住的是頂樓,如果說對面有什么地方可以看到這個房間的話,剛才那個陽臺是唯一的地方。
四、戴著黑手套的手
終于,林哲明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要是這件事就這么了了,那就給吧,總也好過殺人的罪責,何況對方要的數(shù)字比自己原本打算分給蘇離離的要少得多?!?/p>
不過,很多事并不一定都能如自己想象的那么簡單,如果對方嘗到甜頭,變本加厲怎么辦?想到這里,林哲明決定冒一次險,打算趁對方來取錢的時候看一看這位敲詐者的真面目。雖然對方信中的意思很明白,不讓自己靠近電梯也就是說對方不希望林哲明看到其真實面目。
“我可以站在稍遠的地方觀察?!绷终苊飨氲馈:迷陔娞堇镉袩?,如果站得不是太遠的話,應該可以看出一個大概。
想到這里,林哲明雖然感覺有點沮喪,但也總算有了點著落,對于生命來說,金錢畢竟是微不足道的。他嘆了口氣,出門買了一個大號的拉桿箱,然后去銀行提錢。
三天后的半夜12點不到,林哲明輕手輕腳把那個裝了100萬元人民幣的拉桿箱拖到電梯旁,放在靠近電梯門右側(cè)的地方,而自己則站在離開電梯三四米遠的一個斜角處,窺視著電梯的動靜。他想得很好,對方從有電燈的電梯里出來,一下子走到黑暗的樓道里,眼睛一定不能適應,這樣也就不會看到黑暗中的林哲明。而相反,林哲明站在黑暗中,很容易就能看到從電梯光亮中走出來的人,他對自己的想法感到滿意。
12點到了,電梯門輕輕打開。林哲明凝神屏息,把雙眼睜到了最大限度,竭力朝著電梯方向望去。然而,他只看到了一只手。一只戴著黑色手套的手從電梯里伸了出來,那只手握住拉桿箱,輕輕一拉就把它拉了進去。電梯門隨之關(guān)上,向下去了,樓道中又一次變得黑暗起來。
林哲明下意識地朝電梯門口奔去,看到的只是那兩扇電梯門,以及顯示樓層的指示燈。這時,林哲明猛然清醒,他疾步趕回房間,連燈都來不及開,徑直沖到窗口,向下張望。
今夜的月色很皎潔,可惜林哲明沒有心情去欣賞,他在找一個拖著個拉桿箱走夜路的人??上В谒暳λ暗姆秶鷥?nèi),一個人影都沒有。盡管他曾在電梯前耽誤了一會兒時間,等到趕回房間也不過一分鐘時間,如果來人真的住在對面樓上,那速度還真夠快的。
林哲明有些無奈,似乎又覺得輕松。他喝了幾口杯子里的水,坐到沙發(fā)上,抽完了一支煙,倒頭睡了下去。他希望,這一切已經(jīng)過去。
天亮了,林哲明從夢中醒過來,一看時間已經(jīng)10點多了,一切都很正常。他搖了搖頭,站起身來,跑去洗漱。
正在刷牙的時候,房門被人輕敲了幾下。林哲明吐掉了嘴里的泡沫,含糊地問道:“誰啊?”門外沒人答應?!皽视质欠繓|老頭,有事沒事的亂敲門?!绷终苊飨胫?,用水漱了漱口,跑去開門。
門開了,門外沒有人,地上卻有一封信,沒有郵票,沒有落款,林哲明心里一陣狂跳。又是一封匿名信。不用猜也知道,這和第一封信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他慌張地拾起那封信,回到房間,忙不迭地抽出信紙,內(nèi)容依然是打印的,上面寫道:
非常感謝你的資助,100萬元收到,我已用來歸還欠款。不幸的是,由于我拖欠時間太長,這些錢還利息都不夠(悄悄說一下,我借的是高利貸,那些人很兇的)。要是我不能在五天內(nèi)把本金和剩余的利息還上,就會有生命危險?,F(xiàn)在,我也是無可奈何,只能請你再次幫忙。相信你不會看著我活活被人砍死吧?所以,請你務必在三天之內(nèi)再幫我籌措200萬元人民幣。三天后的晚上12點整,將錢帶到附近那個花壇,我自會來取。再一次向你表示感謝。不過,我是個自私的人,如果發(fā)生什么意外情況的話,我會把自己的生命看得比別人的重。你的老朋友。
看到這里,林哲明怒不可遏,一拳重重地砸在桌上,發(fā)出野獸般的一聲低吼。他雙眼充血,呆呆地望著前方。這時,他看到了那把放在木架上的藏刀,這把刀是朋友去西藏旅游時給他捎來的。
五、我要殺了他
“我要殺了他!”林哲明暗暗發(fā)誓。他懷揣著那把藏刀離開房間,決定要去殺了住在對面樓里的那個貪得無厭的訛詐者。他心里雖然憤怒,但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這畢竟是殺人的事,必須對對方的情況有所了解,比如那個年輕人平時為人如何,是不是很強壯,家里是否還有其他人等等諸如此類的問題。
他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進了那幢樓,好像找人的樣子摸到了頂樓。由于這棟樓和他居住的那棟樓的結(jié)構(gòu)完全一樣,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個陽臺所在的房間。
不過,林哲明還是很小心。他先去旁邊的一家敲了敲門,有個老太太打開門,隔著外面那扇防盜門問道:“誰???”
林哲明禮貌地笑著回答:“不好意思,老太太,我是來找人的。請問小張是住在隔壁嗎?”說著,他用手指了指那家的房門。
“小張?”老太太有些疑惑。
林哲明對于自己的口才有些得意。他很了解,現(xiàn)在的人幾乎很少有和鄰居熟悉的,那就意味著很少有人知道自己的鄰居姓什么。但他相信,既然住得這么近,如果里面住著個年輕人的話,老太太不可能沒見過。
“小張,你是說他住在隔壁?”老太太又問了一句。
“是啊,是啊,是他告訴我住在這里的。”
“可是,隔壁已經(jīng)一年多沒住人了啊,那房間關(guān)了一年多了?!崩咸f。
“什么?你的意思是說隔壁沒人住嗎?”
“是啊,原來是住過一對老夫妻,我也搞不清他們姓什么。一年前去國外兒子那兒了,到現(xiàn)在沒回來。那是他們臨走時找我,要我照看一下才跟我說的。”
“哦,原來是這樣啊?!崩咸幕卮鹱屃终苊鞔蟾幸馔猓B忙答道,“那可能是我記錯地址了。不好意思,打擾了?!闭f完忙轉(zhuǎn)身走了。
路過那個門口的時候,他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一眼,心中想道:老太太應該不會騙我。那房子里應該沒人住??墒?,既然這房里沒人,又有誰會看到自己房間里的情形呢?而房東老頭告訴自己的那個年輕人究竟是誰?那封匿名信又是誰寫的?蘇離離的尸體如今究竟在哪里?
這時,林哲明突然覺得整個事件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簡單,似乎有一張無形的網(wǎng)正在慢慢收攏,他已經(jīng)深陷在別人的陰謀之中不能自拔。想到這里,林哲明不由得害怕了起來。
盡管無奈,林哲明還是按期把錢如數(shù)湊足。他現(xiàn)在所能做的,只有等到約定時間把200萬元鈔票送出去。他不甘心,他想反抗,哪怕這種反抗會給他帶來更大的麻煩。所以,這三天來,那把鋒利的藏刀始終沒有離開他的身邊,他想等下次送錢時殺了那個敲詐者。
直到現(xiàn)在,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唯一的機會,就是對方過來取錢的時候。他必須抓住這個短暫的瞬間,殺了那個貪得無厭的小人。如果說自己上次掐死蘇離離完全是一時沖動的話,那么,這次殺人卻是蓄意為之,這是被人逼的。
時間過得很快,離指定交錢的時間已經(jīng)不到一個小時了,林哲明早已做好一切準備,只等出門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又聽到了敲門聲。
六、黑暗中的等待
林哲明沒好氣地問了一聲:“誰???”
“我?!遍T外又是房東老頭陰陽怪氣的聲音。
林哲明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這怪老頭深更半夜不睡覺,整天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但要是不開門,自己一會兒怎么出去呢?因此,林哲明打開了門,想抓緊時間把房東打發(fā)走。
誰知房東一看他開了門,露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低聲說道:“你、你現(xiàn)在有空嗎?我有一件怪事要告訴你,到我屋里說?!?/p>
林哲明有些錯愕:“在這說不行嗎?”
“去我房間吧。”房東老頭不斷地搖著頭。
林哲明雖然不愿意,但想到自己屋里那個裝著人民幣的巨大拉桿箱,如果被這老頭看到又是一件麻煩事,所以只好點頭,關(guān)好門跟著老頭從樓梯走了下去。
一走進房間,房東老頭就慌忙關(guān)上了門,還硬拉著林哲明坐下,并且給他倒了一杯水。林哲明心急火燎地推開杯子問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房東老頭依舊神秘地說:“你知道我剛才遇見誰了嗎?”
“誰?”林哲明急忙問道,一邊還不斷地看手表,這時已是子夜11點17分。
“我是被人從睡夢中叫醒的。就在我上來之前不久,我聽到有人敲門,很急的樣子,就從床上爬起來開門。你知道我看見誰了?”
老頭說話啰啰嗦嗦,林哲明忍不住說:“我怎么猜得出,你就直說是誰吧!”
“就是那天讓我?guī)沤o你的那個年輕人。”老頭接著說下去。
“是他,他人呢?”林哲明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向四處張望。
“走了。我也不清楚他怎么知道我是你的房東,非要我馬上給你帶個口信,讓你別忘了今天約好的事。你看看,這么簡單的一句話,他為什么不直接找你,干嗎非要我告訴你?而且他還說要是不馬上找你,出了事一切后果由我負責。我知道你們什么事?所以不敢怠慢,急匆匆上樓來找你了。你說這算不算怪事?”說到這里,老頭咽了口唾沫,狐疑地望著林哲明:“你們,你們不會是做了什么違法的事吧?”
林哲明也來不及多做解釋,只是不斷地看表,口中連聲說著:“沒有,沒有,你放心吧?!?/p>
房東老頭依然疑惑,足足盤問了他將近半小時。見林哲明始終在否認,這才不放心地看著林哲明走出去。
林哲明離開房東的屋子,也來不及等電梯,三步兩步從樓梯上摸黑往上奔。到了樓上他用鑰匙匆忙打開門,摸黑拖著那個巨大的拉桿箱就出了門,乘著電梯來到樓下,然后拼命地奔了出去。等他趕到那個花壇邊上的時候,時間已經(jīng)是晚上11點56分了。
林哲明深吸了幾口氣,四下望了望,發(fā)現(xiàn)花壇四周除了花,還種著一些被修剪成圓形的低矮植物。他選了最近的一棵,跑過去,蹲身躲在后面,微微探出頭向著花壇方向看去。
他選擇的角度很好,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到花壇周圍的情形,而且距離也不過四五米,如果有人出現(xiàn),完全有時間沖過去殺了他。林哲明伸手握住了藏在身邊那把藏刀的刀柄,聚精會神地等待訛詐者出現(xiàn)。
七、是誰調(diào)的包
時間過去了很久,那個訛詐者始終沒有出現(xiàn),只有放在花壇上那只巨大的拉桿箱黑魃魃的影子,以及晚風中樹葉沙沙的聲音。
夜已經(jīng)很深了,今晚沒有月亮。那些被修剪成圓形的植物黑影,讓林哲明感覺自己好像置身于一個亂墳崗中,不由得背脊發(fā)涼、頭皮發(fā)麻。他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只手從地底下突然伸出來,抓住他的腿,把他拖進地獄。
汗水已經(jīng)濕透了他的全身,冷風中,他感覺渾身冰涼。這時,他希望那個敲詐者趕快出現(xiàn),同時又希望他不要出現(xiàn)。殺人的事畢竟不是他所愿意干的,現(xiàn)在只是沒辦法。
“都這時候了,那個人應該不會來了吧?我還要等嗎?”黑暗中,林哲明睜大眼看了看表。雖然看不真切,但依稀可見時間早已過了12點半。他又遲疑了一會兒,終于決定離開。
他站起身,一陣酸麻的感覺令他的雙腿有些發(fā)軟,只能慢慢移動著腳步。走近花壇,林哲明提起拉桿箱,有氣無力地拖著往回走。他沒有想到,直到現(xiàn)在這些錢還在自己手里,但心里卻沒有一絲高興的成分,反而多了一份憂慮。
“那人究竟在搞什么鬼?”這件事確實太反常了,一個訛詐者明明敲詐了別人的錢財,約好時間取款,而到了時間自己反而沒出現(xiàn)?!半y道他猜到我想要殺他?”林哲明這么想著,心里卻沒有答案。
終于到家了。林哲明掏出鑰匙,打開房門,有氣無力地走了進去。他進門的第一件事是打開房間里所有的燈,然后頹然倒在沙發(fā)上。
他覺得很累,渾身無力,但絲毫沒有睡意。他的眼光注視著那個棕色的拉桿箱,對于今晚所發(fā)生的事,還是無法想明白。他俯身在那個拉桿箱上拍了拍,剛想把它放好,手卻停在那里。他心里很清楚,這一大箱子錢雖然現(xiàn)在還在自己手里,可是,只要那個人不死,它們遲早會屬于他人。所以,他忍不住伸手打開了那只拉桿箱。
箱子打開的一瞬間,一大堆紙片爭先恐后地奪路而出,撒了一地。林哲明再細看一眼這些錢,驚人的一幕出現(xiàn)了,那些從箱子里傾瀉而出的紙張不是人民幣,而是一大堆冥幣。
林哲明只覺一陣眩暈,眼前一黑,差點沒昏死過去。那一大箱子嶄新的人民幣,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被人調(diào)了包。
“怪不得那人沒出現(xiàn)?!钡竭@時,林哲明終于明白了。原來所謂的12點把錢放到花壇的約定只是一個“煙幕”,而實際上,對方早在他動身之前就已經(jīng)用一箱子冥幣把錢調(diào)了包。
除了一個小時前到房東老頭那里去過一次之外,他根本沒有離開過這個箱子。也就是說,調(diào)包只能是在這段時間,而且他在房東房間里呆了將近半個小時,足夠調(diào)包者進入自己的房間完成這一切。
問題是,那個人是怎么知道自己這段時間會離開房間?而他又是怎么進來的?林哲明看了看窗戶,發(fā)現(xiàn)它們都關(guān)得嚴嚴實實,根本不可能從窗外進來。而剛才從花壇回來的時候,自己的房門也是鎖著的,并沒有遭到破壞的痕跡。所以,唯一的解釋只能是,那個訛詐者和房東老頭串通,先由房東老頭把自己引開,并且拖延時間,那個人趁著這個空檔跑到自己房中把錢調(diào)包。至于怎么走進這間房間,那就更好解釋了。既然他和房東老頭串通,而房東手里有一把這個房間的備用鑰匙,自然就可以從容出入了。
想到這里,林哲明真想立即沖到樓下把房東老頭殺了??墒?,當他想站起身來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有一絲力氣,而且隱隱約約聞到一股煤氣的味道。
八、結(jié)局
整個事件的過程和林哲明分析的基本沒有什么兩樣。唯一沒有想到的是,蘇離離根本沒有死。就在那天,林哲明以為自己殺了人跑到樓下徘徊的時候,蘇離離慢慢醒了過來。等到她稍稍恢復一點體力,就馬上意識到必須趕緊離開。可是,當她來到樓下,發(fā)現(xiàn)林哲明正在樓外徘徊,于是不得不跑回樓里,敲開了房東的門,并把林哲明要掐死她的事告訴了房東,希望房東可以讓她暫時躲避一下。
與此同時,一個可怕的報復計劃在她腦中形成。她先許給房東10萬元錢,讓房東幫她一起演戲,并用訛詐者的身份寫了兩封匿名信,先騙走了林哲明100萬元,然后又利用房東把林哲明騙到樓下的機會,用房東給她的備用鑰匙闖入林哲明的房間,并用預先準備好的一個裝滿冥幣的拉桿箱,將兩個箱子里的東西調(diào)換。臨走的時候,她再打開房間里的煤氣閥門,讓煤氣一點點滲出,當林哲明發(fā)現(xiàn)錢被調(diào)包時,一定留意不到那淡淡的煤氣味。等他把前后經(jīng)過想通,發(fā)現(xiàn)房間里充滿了煤氣味的時候,已經(jīng)沒有機會逃脫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蘇離離休滿年假、按時上班的時候,發(fā)現(xiàn)公司里有兩個人正在等她,他們是公安局的。
原來,她在林哲明家調(diào)包之后,又回到房東家兌現(xiàn)對房東的承諾時,借口上廁所悄悄溜進房東的廚房,用同樣的方式偷偷打開煤氣閥門,害死了房東。而公安局正是根據(jù)蘇離離掉落在林哲明和房東家中的幾根頭發(fā),順藤摸瓜找到了她。
(責編:何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