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宇而安
上期回顧:
趙拓過來瞟了一眼,說:“你……”
我打斷他:“你什么都別說,不然我戳死你?!?/p>
他毫無壓力地說:“哈哈,哈哈哈……”
劉阿斗黯然道:“笑笑給叔父繡手絹,不給我繡。”
趙拓說:“陛下,你命令她。”
劉阿斗搖了搖頭:“那樣笑笑就不高興,不高興就繡不好?!?/p>
趙拓說:“相信我,她高興也繡不好?!?/p>
我默默回過頭看他,他也看著我,四目相對,兩兩無言。
我終于忍不住撲向劉阿斗,號啕大哭:“陛下,你要給臣妾做主?。∷菢有呷璩兼?,臣妾不想活了!”
趙拓頓時石化,整個人從腳趾頭僵硬到發(fā)梢。
劉阿斗手足無措又慌亂地看著我:“笑笑你怎么了?”
我指著趙拓對劉阿斗一字字說:“把、他、叉、出、去。”
“?。俊眲⒍窞殡y地看了看趙拓。
趙拓舉起扇子,無辜地眨了眨眼。
劉阿斗又看了看我,一點頭說:“好,把他叉出去!”
趙拓急了,大叫:“陛下,不能這樣吧,我給你送過多少好玩意啊,你就這么對我?”
不好意思,他的那些好玩意幾乎都入了我的寶庫。
我得意地對他挑眉。
他當奸臣,我當奸妃,看誰更奸。
眼看著就要被叉出去,趙拓大喊:“小笑笑,我?guī)湍隳飵г拋淼?!?/p>
“停!”我追上前去,瞇著眼瞪他,“那你不早說?我娘讓你帶什么話來了?”
趙拓說:“私密話?!?/p>
我看了劉阿斗一眼,便拉了趙拓到角落里說話。
“可以說了吧。”
趙拓清了清嗓子,壓低了聲音說:“你娘說,你們在洛陽有親戚,如果你在宮里待不下去,她隨時準備帶你走。”
親戚……
洛陽……
我頓時有些恍惚了。似乎從來沒有見過父親的兄弟姐妹,難道是在洛陽?先前也不曾聽母親說過啊。
“我說,小笑笑。”趙拓的扇子有一下沒一下敲著我的腦門,“你不會真是洛陽司馬家的人吧?”
我奪過他的扇子,用力敲著他的腦門,咬牙獰笑:“是又怎么樣?”
他笑嘻嘻任我敲,說:“如果是,要么把你賣給太后,要么巴結(jié)你,潛逃去洛陽。你覺得如何?”
我淡定地說:“你看到庭院里長了什么嗎?”
他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莫名道:“草?”
我點點頭:“那就是我給你的回復?!?/p>
我這個人,從來不說粗話的。
趙拓眼角抽了抽:“那你……到底是想怎樣?”
“我留在蜀都?!蔽翌D了頓,說,“等義父回來?!?/p>
“哦……”趙拓悠悠嘆了一聲,“我明白了。我會轉(zhuǎn)告你娘的?!?/p>
“那個……”我支支吾吾道,“幫我……照顧我娘?!?/p>
“我會的。不過你娘就住在聞人府旁,不缺人照應,你就放心吧?!彼f到此處,俯下身來,壓低了聲音問,“你跟陛下,到底怎么回事?”
“沒事,陪他玩。”我拍開他的臉,“你少調(diào)戲陛下,他傻?!?/p>
趙拓笑道:“我怎么覺得他很聰明,一點都不傻?”
我哼了一聲:“因為你比他傻?!?/p>
趙拓意味深長地說道:“笑笑啊……聰明人永遠不會把自己想得比所有人聰明,傻子才會把別人想得比自己更傻?!?/p>
我說:“滾!”
第十二章
到了三軍動行之日,劉阿斗一大早穿好戎裝,鐵甲披身,腰懸寶劍,倒有幾分英姿颯爽。
我誠心說一句:“陛下,你該減肥了,真真的?!?/p>
劉阿斗說:“我也這么覺得,可是好難啊……”
其實他近來倒是瘦了少許,身體似乎也在拔長,我對他的未來還真是充滿期待。不過眼下真是差強人意。
我換上士兵的裝束,扮作他的侍衛(wèi)隨行,上了馬車直奔城北。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多人,滿山滿谷的,旌旗在秋風中展開,一個“蜀”字鐵畫銀鉤,殺氣撲面而來。
趙昀身著鎧甲,一桿霸王槍錚錚發(fā)亮。當年他就是憑著這桿長槍,在長坂坡七進七出,救出了劉阿斗。
“陛下萬歲。”趙昀對劉阿斗抱拳道,“甲胄之士不拜,請以軍禮見?!?/p>
劉阿斗點頭道:“我明白的,趙將軍不必行禮了。叔父呢?”
趙昀道:“丞相與提調(diào)商議糧草之事,已經(jīng)先一步離開了?!?/p>
我愣了一下,失聲道:“他走了?”
趙昀這才看到我,愣道:“這……笑笑?”
我急道:“他怎么走了?明明說好要等我的!”
趙昀道:“軍情緊急,不容片刻閃失,他也是迫不得已?!?/p>
我咬咬唇,低頭道:“我知道……可是……”可是我繡得那么辛苦,想親手交給他的……
“他往哪個方向去了?”我抬起頭問趙昀。
“西北方向三十里?!壁w昀頓了頓,“你要去追他?”
“嗯!借我一匹馬!”
劉阿斗拉著我的袖子弱弱說道:“笑笑,別去,陪陪我……”
我摸摸他的腦袋說:“乖啦,我回去陪你?!?/p>
他黯然松開手,說:“那好吧……”
趙昀將他的汗血寶馬借給我。我騎術算不上好,但那馬兒相對溫馴,自己又識途,趙昀與它吩咐幾聲,它嘶鳴一聲揚起蹄子,便往西北方向跑去。
那時我便想,如果我會騎馬,就偷了這馬跑去洛陽找親戚了。
這……算不算通敵叛國?
趙昀這馬跑起來跟脫了韁的野狗似的,又快又顛簸,我兩只手緊緊抓著韁繩不敢放,頭盔在腦袋上搖搖欲墜,我也不敢抬手去扶,只能由著它一下一下地撞擊我的腦門。終于在跨過一條小溪時,那頭盔以一個優(yōu)雅的姿態(tài)從我腦袋上揚了出去,夾斷我?guī)赘^發(fā),扯散了發(fā)髻,我的三千煩惱絲在風中很霸道地張牙舞爪。我迎著秋風,淚流滿面。
鼻涕都快被吹出來了……
不知跑了多遠,忽地前方地平線上也出現(xiàn)了一個黑點,那點越來越近,卻是一人一騎。我眼睛被風吹得睜不開,淚眼模糊看不清來人,到了近處只聽到那人喝了一聲:“笑笑!”
我聞言瞪大了眼睛,叫道:“義父!”
馬兒被趙昀下了指令,卻不停下馬蹄來,仍然一股勁地往前沖。聞人非掉轉(zhuǎn)馬頭追上我,吹了口哨那馬也不聽,只聽趙昀一人的話。
聞人非低喝一聲,忽地從馬背上躍身而起,落到我身后,兩手環(huán)過我握住韁繩,雙腿一夾馬腹,吁了一聲,勒緊了韁繩。馬兒高高揚起馬蹄,我整個人向后倒去,落入聞人非懷中。
我披頭散發(fā),涕淚滿面,狼狽得無顏見江東父老了……
“笑笑?”聞人非低頭喚了我一聲,我說:“等等!”急忙抽出手絹擦眼淚,擦完眼淚擦鼻涕……
聞人非從馬背上下來,又握住我的手,把我從馬背上接下。
“笑笑,你怎么來了?”他撩起我耳畔凌亂的頭發(fā),用修長的十指緩緩幫我梳理,指尖劃過頭皮的感覺帶起一陣讓人戰(zhàn)栗的酥麻。
“你說要等我給你送行……”我咬了咬下唇,不滿地說,“他們說你先走了,我就追來了?!?/p>
他指尖頓了一下,隨即笑道:“是嗎……”
“是??!”我嘆了口氣,“差點被馬甩飛了。你……”我看了看他的馬,又仰頭看他,“怎么又回來了?”
他垂眸看我,含笑道:“我答應過你,等你給我送行的?!?/p>
我張了張嘴,愣愣地看著他,半晌才回過神來,結(jié)結(jié)巴巴道:“是嗎……”
“是啊。”我們對換了一下臺詞,相視一笑。
他修長的十指靈巧地將我的頭發(fā)梳成一束,低頭問我:“還有發(fā)帶嗎?”
我搖了搖頭。
他微皺了下眉,左右一看,見旁邊有一株柳樹,便折了最細軟的一段,幫我將頭發(fā)扎起,卻扎不緊,仍是松松垮垮地斜在肩頭。
他無奈道:“只能這樣了?!?/p>
我盯著他瞧,心說,不如把你的發(fā)帶給我……
我許多年沒有看過他這副裝扮了,羽扇綸巾,意氣風發(fā),談笑間取城池三千里。
“看什么?”他笑著問道。
“看你唄。”我有些不好意思,“好久沒見你這裝扮了?!?/p>
他淡淡一笑,說不清是嘆息還是歡喜。
“人你見到了,也算是送了行,我送你回去吧。”
“還沒呢,我要送你東西!”我雀躍道。
他挑了下眉梢,也有了三分期待,笑著問道:“是什么?”
我往懷里一探,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嗯……
剛才我似乎,把那塊要送給他的手絹,拿起來擦鼻涕眼淚了。
所以,這團皺巴巴滿是鼻涕眼淚的手絹我真的要送給他嗎?
他見我許久沒有動作,便握住我的手腕抽了出來,我躲之不及,那團齷齪的東西就這么到了他手里。
他捏著手絹一角,看了看那東西,又低頭看我。
我臉上發(fā)燙,顫抖地伸手去,說:“那個……其實我沒有什么東西要送你,這個……是我的……”
他手腕一抖,手絹便展開來,左下角一只母雞迎風獨立。
他看了半晌,緩緩道:“笑笑,這是你繡的?”
我支支吾吾道:“呃……嗯……啊……”
笑意在他眼底悠悠蕩漾開來,他唇畔微揚,含笑道:“送給我的?”
我捏著衣角說:“不……是我自己用的……你喜歡的話……就拿去吧……”頓了頓,抬起眼偷望著他,“你覺得怎么樣?喜歡嗎?”
他沉吟片刻道:“很別致……”
我嘆息道:“說得很委婉……你猜我繡的是什么?”
他忍著笑道:“你果真要我猜?我怕猜錯了傷了你的心?!?/p>
我認輸了……
我指著左下角那團血紅的圖案說:“是鳳鳳?!?/p>
“鳳……鳳鳳?”他笑意盈盈,故作詫異,又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鳳鳳啊。”
“是啊是啊?!蔽冶犬嫿o他看,“這是雞頭,這是雞爪……”看到他的笑意又深了幾分,我氣惱道,“你有點想象力好不好!”
他終于忍不住放聲笑出來。
那似乎是我第一次見他這樣,暢懷大笑,讓我瞬間失神。
他忽地俯下身來抱住我,結(jié)實有力的臂膀?qū)⑽揖o緊圈在懷里,頭頸交錯,熾熱的呼吸拂過我的耳后。我的鼻尖撞上他的胸膛,頓時被帶著淡淡溫度的男性氣息包圍。我從未與一個成熟男子如此親近過,幾乎沒有間隙地緊緊擁抱,心跳和呼吸通過骨骼和血液傳遞而來,如擂鼓般的心跳聲讓我頓時亂了心神,分不清是他的,還是我的……原來是這般感覺……
依稀聽見他輕聲說道:“笑笑,我很喜歡?!甭曇糨p得仿佛一聲嘆息。
不知道他說的是喜歡那手絹還是喜歡笑笑……只是我在聽到那句話的時候,心跳著實漏了一拍。
我不舍地聞著他身上傳來的淡淡的草木香,沁人心脾,讓人臉頰發(fā)燙。他拍了拍我的后背,終于松開手與我拉開距離,我頓時覺得有些失落,右手在空中一抓,卻有種莫名的情愫在心口涌動,讓我既想?yún)s又不敢抓住他……
“那手絹……”我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聽著自己心跳聲撲通撲通的,“手絹臟了……”
“洗洗就好?!彼χf,便把手絹收了起來。
他平日里愛潔,我那齷齪的沾滿鼻涕眼淚的手絹,我那猥瑣得像月事帶一樣鮮紅扭曲的圖案,真的沒關系嗎……
他好似渾不在意,扶著我上馬,我低頭對他說:“你……別讓其他人看到……不然他們會笑話你的。”
他笑得意味深長:“不會?!?/p>
又這般模棱兩可地回答我了,也不知道是說不會讓其他人看到還是說不會笑話他。
他回到自己馬上,左手拉著我的韁繩,右手引著自己的戰(zhàn)馬起步,兩匹馬并行著小跑。他目視前方,卻對我說道:“以后沒有善騎的人在你身邊,你不要騎馬。”
“嗯……”
“我不在蜀都,你如果遇到什么難事,可以找銀劍,也可以找趙拓。”
“好……”
“太后規(guī)矩多,總會挑你的毛病,你凡事讓著些,她不敢當真?zhèn)??!?/p>
“我知道……”
“陛下那里,你只和從前一般待他就好,記得千萬要保護好自己?!?/p>
“我會的……”
“若受了委屈,暫先忍著,也可寫信給我,交與銀劍,他自有辦法傳于我,一切只等我回來……笑笑,別哭了……”
我別過臉,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總覺得自己太過不爭氣,讓他看了笑話。
“沒哭,是風沙迷了眼……”我哽咽著說。
終究是沒臉說不如你別走了,或者我跟你走吧……
只希望這條路能再長些,這馬能走得再慢些……他能再抱我一次……
可惜還是到了盡頭。
劉阿斗已經(jīng)說完話,士兵們士氣高漲,萬歲之聲震耳欲聾。
趙昀看到聞人非帶著我回來,目露詫異。
“糧草的事解決了嗎?”趙昀問道。
聞人非點了點頭,扶著我從馬上下來,揉了揉我的腦袋說:“回去吧?!?/p>
我黯然低下頭,悶聲說:“你們早點回來哦,鳳鳳會想你的?!?/p>
他笑了笑,輕道一聲:“好。”
劉阿斗上前來,拉住我的手說:“笑笑,我們回宮了?!?/p>
聞人非和趙昀各自上馬,對視一眼,聞人非朝他點了點頭,趙昀一馬當先,策馬遠去,率領三軍北向。
聞人非回頭看了我一眼,目光柔和溫暖:“笑笑,回去。”
“我等你們走了再回去?!蔽艺f。
他笑著搖了搖頭,一夾馬腹,低喝一聲,不再留戀地絕塵而去。
直到看不見了身影,我才嘆了口氣,回頭跟劉阿斗說:“我們回去吧。”
劉阿斗也是悶悶不樂的樣子,兩人各自低頭,相對無言回宮。
走到半路,我忽地想起母親,便對劉阿斗說:“我想回家看看我娘。”
劉阿斗點頭道:“好啊,我也去?!?/p>
我搖頭道:“陛下你還是別去了?!?/p>
他憂傷地看著我:“為什么?”
“你要是去的話,太后會砍我的腦袋的?!?/p>
他無語地看了我半晌,嘆了口氣道:“好吧,我送你到門口?!?/p>
也正好是順路。
我從馬車上下來,等他們的馬車遠去了再進家門。
如今沒了我和鳳鳳,也沒有聞人非,她一個人住在這里大概很寂寞吧。
我想錯了……
我看著庭院里的麻將桌,四個中年婦女蹺著腳在打麻將,瞬間我就石化了。
“哎,那誰啊不是?司馬大姐,你女兒?”
母親回頭看了我一眼,說:“是啊?!?/p>
“哎喲,不得了,是娘娘呢!”另外三人立刻停下來跟我行禮。
我張了張嘴,抬頭看母親,她喝了口茶,說:“沒那么多虛禮,這把打完再說?!?/p>
我默默地進屋了。
許久之后,她才推門進來,外面三個人已經(jīng)離開了。
“娘啊……”我扶著墻說,“你變了好多啊……”
“打發(fā)時間而已?!彼f,“你怎么回來了?”
“今天跟陛下出城了,回來的時候順路來看看,看你過得那么滋潤,我也就放心了?!?/p>
“嗯。”她端詳了我片刻,道,“你也不錯?!?/p>
我清咳兩聲道:“我回來,是有要緊事問你的?!?/p>
母親往床上一坐,說道:“我知道,是為了洛陽的事吧?”
“嗯……”我忐忑不安地問,“難道我們家,真的跟司馬詔有關?”
母親道:“八百年前也是一家吧?!?/p>
“那六十年前呢?”
母親嘆了口氣:“我也不清楚,但你們司馬家,不是歷來都是史官嗎?族譜應該是有記載的,只不過剛好有個親戚在洛陽,怎么能那么巧就是司馬詔?!?/p>
我摸著心口說:“最好不是,不然咱們就完了?!?/p>
“我就讓你別亂想,你以為太后為什么不待見你,還不就是因為你這個姓氏。司馬司馬……你看,宮里可一個姓曹的也沒有。”
我插了一句:“有姓孫的,太后就姓孫?!?/p>
“那能一樣嗎?人家是太后!”母親道,“雖然你也未必犯什么錯,但人家看著你就覺得不舒服,你也沒法子不是?這就是命……所以我想啊,你要是真待不下去,咱們娘倆就去洛陽投奔你叔伯?!?/p>
“我要留在蜀都等義父的消息……”我悶聲說。
母親神色復雜,嘆道:“我知道了……這個義父認得真不是時候?!?/p>
第十三章
我也覺得認得不是時候,如果早一步認了,太后也不敢逼我給劉阿斗侍寢了。說起這件事我就一陣憂傷,畢竟侍寢不是一次就能解決的,長久下來,還伴隨著另一個更嚴峻的考驗。
那就是,不孕。
若有一日,太后讓太醫(yī)來查我的身子,那實情如何都瞞不過了。瞞不過,義父不在蜀都,太后惱羞成怒,劉阿斗和我同罪,他也救不下我,那我只有去死了。
如此推算一番,前途著實絕望。
我打偏門入了宮,偷偷摸摸繞過太后宮室,卻遠遠見到幾個姐姐懶懶散散地說著話,看上去似乎太后并不在宮中。
我小心翼翼靠近了幾步,聽到她們的談話。
“你們說這回北伐能成功嗎?”
“應該不會出意外吧,丞相可不曾打過敗仗。”
“丞相不會打敗仗,手下人可就難說了。你們沒看太后多緊張,親自去萬佛寺上香了。當年先帝親自率軍討伐東吳,都沒見太后這樣緊張?!?/p>
旁人嗤笑一聲:“那能一樣嗎?東吳是太后娘家,手心手背都是肉。求誰贏都不行,更何況當時也算是勝券在握,先帝英勇,猛將如云。如今先帝不在了,蜀中只剩趙昀將軍,還有個……呵呵……主公阿斗。”說到最后,一聲無奈輕笑。
“主公啊……是指望不上了。太后也看透了,所以這才急著讓人繁衍宗室,看能不能生個像先帝雄才偉略的孫子。奈何小祖宗連那檔子事都不會,只是依戀著司馬笑,也不知道主公心里是怎么想的?!?/p>
“我們又不是傻子,怎么知道傻子是怎么想的。好歹如今會行房了,太后催促著太醫(yī)院下猛藥,想來傳宗接代也就是主公唯一能為蜀國做的事了?!?/p>
這話聽來,真不知是該替劉阿斗難過還是替我自己悲傷。
那幾位姐姐私下里說的話應不會有假,太后是真在算計我和劉阿斗了,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我滿腹憂傷地回去找劉阿斗,傻子不知軍情火急,猶自與蛐蛐作樂。
我往旁邊一坐,冷哼一聲。
劉阿斗肩膀顫了一下,回過頭來看我,欣然道:“笑笑,你總算回來了?!?/p>
我右手支著下巴斜睨他,他那張圓圓潤潤的白嫩臉蛋真是越看越不順眼。
“陛下,有件很重要的事,我必須跟你說。”
他烏溜溜的眼睛眨了眨,用力地點點頭。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
我顫抖著手,自懷中抽出我的壓箱寶,沉重地用右手壓在桌面上。劉阿斗雙目緊緊盯著那書,照著上面的字,緩緩念道:“九——陽——神——功——”
我攥緊了封面,閉上眼睛,沉重點頭:“陛下,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萬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p>
劉阿斗神情一變,肅然點頭:“我明白了。”
我倏地垮下肩,哭喪著臉說:“你根本不明白……”
你根本不明白,我一個黃花大閨女,竟然要教陛下房中術,讓他學會寵幸其他女人!
我干咳兩聲,背起手,緩緩問道:“陛下可知道,何謂九陽?”
他如我所料地搖了搖頭。
我深沉地說:“正所謂,三三不盡,六六無窮,九為無極,一夜七次郎固然難能可貴,九陽神功才是人間至尊。所以你明白了嗎?”
他接著搖頭。
“很好,那我們直接講重點吧?!?/p>
我放棄與他進行理論上的溝通。
“天地化乾坤,乾坤生陰陽,所以這世間有男人,也有女人。你就是男人,我就是女人?!蔽抑噶酥竿饷娴膶m女,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說,“她們也是女人?!?/p>
他笑著點頭:“這個我就知道了?!?/p>
我驚詫看著他:“你知道?”
“嗯?!彼f,“太后是女人,叔父是男人?!?/p>
我沉默片刻,又問:“那你可知男女區(qū)別為何?”
他仰頭看了我許久,方不大肯定地輕聲說:“男人一頓吃兩碗飯,女人吃一碗?”
很好,原來我一直是個男人,活了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
我一巴掌按在他腦袋上,沉重嘆了口氣,有些話,白天說不出口,于是我決定將傳授秘籍的時間改為晚上。
殊不知,我真是大錯特錯了。
別拿傻子不當男人啊……
燭光曖昧,我備下文房四寶,甚至從太醫(yī)院偷來一具人體經(jīng)脈模型,為劉阿斗一一講解。
“這個就是胸部。”我指著那木人的胸口,又補充了一句,“這是男人的胸部,平的?!比缓蠓艃蓚€饅頭上去,“女人的呢,是這樣?!?/p>
劉阿斗恍然大悟:“難怪女人都吃一碗飯,原來還藏了兩個饅頭?!?/p>
我郁悶地咬了一口饅頭,說:“是啊,陛下你真是聰明伶俐一點就透?!?/p>
劉阿斗羞澀地笑了。
我嘆了口氣繼續(xù)往下,指著木人平坦的胯下說:“這個地方,平的是女人的?!比缓笳沉烁}卜上去,“男人的,是這樣的?!?/p>
話音一落,就聽劉阿斗一聲驚叫:“誰偷了我的蘿卜!”
我沉默地看著他,然后默默地轉(zhuǎn)過頭,靠在木人冰冷的胸口,有種去地下服侍先帝的沖動。
算了,這個步驟也跳過去吧。
我直接扔出撒手锏——沒錯,就是《四褲全輸》刪節(jié)片段!
我將書交到他手中,而后說:“陛下,你盡管看,仔細地看,看不懂今晚就別想上床睡了!”
劉阿斗似懂非懂地接過書,點點頭,又抬頭問我:“笑笑你呢?”
我打了個哈欠,說:“我先睡一覺?!?/p>
早知道……我就不睡了……
迷迷蒙蒙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聽到一聲厲喝:“司馬笑!你好大的膽子!”然后一股力道往我身上一推,我不由自主地往一側(cè)滾去,狠狠地撞上墻,徹底清醒了過來。
宮燈全點亮了,我捂著腦門,看著屋子里烏壓壓跪了一地的人,當中包括了劉阿斗。太后坐在邊上,一臉怒容瞪著我。
我張了張嘴,茫然回望她。
一本書被扔到了我跟前,太后憤怒質(zhì)問:“這本書從何而來?你竟然身藏此書,還讓陛下閱讀!”
我哆哆嗦嗦跪到她跟前,二話不說便先認錯,一邊直呼罪該萬死,一邊琢磨著我到底犯了什么過錯。
因為給阿斗看了小黃書?倒也不至于,太后不是讓我們干更見不得人的事嘛,干都干得還看不得一點理論指南?還是除此之外別有他事?
我偷眼打量周圍,這才發(fā)現(xiàn)書桌那邊似乎有一床被褥?奇怪,怎么會有被褥?難道是……我之前跟阿斗說的那句——看不懂就別上床睡,所以天才的他就在地板上鋪被子睡了?
想到此,我頓時汗?jié)窳撕蟊?,不知道太后是什么時候來的,又知道了多少事……這件事情,顯然我很難向太后解釋,為什么一個小小良人敢把皇帝趕到床下睡,敢讓皇帝看小黃書。我看她那憤怒的魚尾紋,懷疑她已經(jīng)強烈懷疑我和劉阿斗之前是在演戲騙她了!
后來我想想,如果當天夜里我沒那么早睡著,或者沒那么晚醒來,或者太后晚些過來,那么我就不會那么慘,在義父離開第二天就被打入冷宮。
我怎么解釋都沒用,太后果然懷疑了,板著張臉,召來三個太醫(yī)檢查我的身子,這一查之下便知我沒有破身,那之前便是欺瞞太后陛下,罪不可恕。
太后臉色鐵青,一雙美目狠狠盯著我:“司馬笑,你膽子也太大了,別仗著有聞人非撐腰就藐視王法!”
我抖了一下。
劉阿斗跪在一邊幫我苦苦求情,雖然可能他并不太明白我到底犯了什么錯。
但太后盛怒之下,劉阿斗的面子也不給,關鍵大概是因為:劉阿斗幫著我一起騙她。
太后廣袖一揮,怒指劉阿斗:“陛下,哀家對你太失望了!今日你再敢替司馬笑求情一句,哀家便立刻讓人將她推出去斬首!”
劉阿斗愣在原地。
這話我聽得分明,只要劉阿斗不替我求情,她還是不會立刻辦了我,仔細想來,應該還是顧忌著我義父的面子。
我稍稍松了口氣。
但是劉阿斗是個傻子,他沒我聰明伶俐,聽不出太后弦外之音,只當太后真要殺了我,驀地挺直了脊梁,直直望著太后的眼睛,臉上淚痕未干,卻是無比堅定地說:“母后,你不能殺笑笑。”
太后冷笑:“陛下又想拿帝位壓哀家?陛下今日為一個小小良人就敢這樣對哀家,他日三宮六院,這后宮可還有哀家立足之地?我朝以孝治天下,陛下好大一個孝子!不如把哀家也砍了吧!”
劉阿斗立刻便蔫了,垮下肩膀弱弱道:“母后,不是這樣的……”
太后冷然道:“既然如此,后宮之事,陛下就不必過問了!來人,將司馬笑打入冷宮,把陛下關在祠堂閉門思過!”
這宮里,誰都知道太后的懿旨大過陛下圣旨。
毫無疑問地,我和劉阿斗被迫分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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