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維里厄德

記得我很小的時候，我家樓梯平臺處的墻上釘著一個木盒子，磨得發(fā)亮的電話聽筒掛在盒子的一側。我還記得那電話號碼──105。在這奇妙的電話機里，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神奇的人，她的名字叫“問訊處”。

一天，媽媽去鄰居家串門，我第一次獨自體驗了這聽筒里的聲音。那天，我在地下室玩，一不小心，錘子砸到了手指上，鉆心地疼。但哭是似乎沒有用的，因為沒有人在家。我吮著手指，突然想起了樓梯邊的電話。我很快爬上去，取下聽筒，放在耳邊。

“請找問訊處?！蔽覍χ捦舱f道。

“我是問訊處?！彪S即，一個細小、清晰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我砸痛了手指……”突然，我對著聽筒慟哭起來。由于有了聽眾，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你媽媽不在家嗎？”聽筒里傳來了問話聲。

“家里就我一個人?！蔽铱拗f。

“流血了嗎？”

“沒有，我不小心用錘子砸傷了手指?！?/p>

“你能打開冰箱嗎？”

“可以的?！?/p>

“那你拿出一小塊冰來放在手指上，這樣，就不疼了。好孩子，別哭了，不久就會好的?！?/p>

此后，我向“問訊處”問各種各樣的問題。

我問她地理，她就告訴我奧里諾科河（在委內(nèi)瑞拉）──一個富于浪漫色彩的河在那里。我想等我長大了，我要去這些地方探險。

一次，我家的寵物金絲雀彼蒂死了，我把這消息告訴了她。她聽后，講了些安慰我的話，可這并未使我感到寬慰。

于是，她輕柔地說：“保羅，記住，還有別的世界，它還是可以去唱歌的?！?/p>

聽了這話，不知怎么，我心里感到好多了。

9歲時，我們?nèi)野岬搅瞬ㄊ款D，可我卻仍然非常想念我的那位幫手──“問訊處”。

一晃幾年過去了。一次，我乘坐的飛機途經(jīng)西雅圖停留約半個小時。于是，我不由自主地又拔通了那個號碼。

突然，我奇跡般地聽到了我非常熟悉的那細小、清晰的聲音：“我是問訊處?！?/p>

“你能告訴我，‘fix這個詞怎么拼寫嗎？”

一陣長時間的靜寂后，傳來一個柔柔的聲音：“我猜想，你的手指現(xiàn)在一定已經(jīng)愈合了吧？”

“啊，還是你，”我笑了，“你知道在那段時間里，你在我心目中有多么重要……”

“我也是，我沒有孩子，我常常期待著你的電話。保羅，我有些傻里傻氣，是吧？”

一點也不傻，但我沒有說，只是告訴她，我還會再給她打電話。

“請來電話吧，就說找薩莉。對，我希望有一天你會去奧里諾科河，再見，保羅?！?/p>

3個月過后，我又回到了西雅圖機場，然而，耳機中傳來的竟是一個陌生的聲音。我告訴她，我要找薩莉。

“你是她的朋友？”

我說：“是的，一個老朋友。”

“那么，很遺憾，告訴您，一個多月以前，她去世了。”

當我剛要掛上電話，她又說：“哦，等等，你是說你叫維里厄德？”

“是的?！?/p>

“薩莉給你留了張條子。我念給你聽：‘告訴他，我仍要說，還有別的世界，它還是可以去唱歌的。他會明白我的意思的?！?/p>

掛上電話，我想，我的確明白薩莉的意思！

選自《絕妙小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