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英國“桂冠詩人”華茲華斯以其新穎純樸的詩歌創(chuàng)作理論開創(chuàng)了英國浪漫主義詩歌的先河。他筆下的自然不僅描繪了人間的悲情,而且傳達了自然如何給心靈以凈化啟迪。他的哲詩之作《序曲》更見證了一位詩人心靈的成長。在這些偉大而又質樸的詩歌中,我們也無不品嘗著詩人流露的女性主義情懷。本文通過華茲華斯早期詩篇中的女性形象,從女權主義角度出發(fā),分析詩人作品中反映的女性主義情懷。
關鍵詞:華茲華斯 詩歌 女性主義
“女權主義”最早出現在法國,后傳到英美,泛指歐美國家中男女平等的各種思潮。20世紀80年代,一些學者用“女性主義”代替女權主義的,含有側重爭取男女之間文化與精神平等的考慮在內,同時也減弱了“激進女權”的西方色彩。①18世紀末19世紀初,女權主義的各種思潮在英國興起,引發(fā)了英國的女權運動。其宗旨是爭取男女在法律、教育、就業(yè)、婚姻、參政方面的權利。這與當時歐洲的啟蒙運動也有很大的影響,天賦人權、自由平等的思想對人們發(fā)現性別歧視、爭取女性平等權利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
在華茲華斯當時的背景下,父權制還是占整個文化價值系統(tǒng)的主導地位。男性主宰、女性服從這一范式仍影響著每一個出自父權家庭的人。父權制作為一種制度體系,無論是宗教的、政治的、學術的、教育的、藝術的,還是經濟的,無不或隱或現地具有這種男性支配范式的特點。②但是華茲華斯筆下的女性形象卻無失真刻畫,反而從多角度表達了女性的話語權,賦予他們自己的喜怒哀樂,悲曲與理想,并揭示了他們的社會價值地位,抒發(fā)了自己對女性價值關注與思考以及那細膩的女性情懷。
一、華茲華斯筆下的女性形象
(一)天真女孩的謳歌與控訴
在《露西·格瑞》這首詩里,詩人滿含深情地贊揚了一位普通的鄉(xiāng)間女孩。對于這位普通的鄉(xiāng)村女孩,詩人心中充滿著贊美和惋惜。
露西的住處是遼闊的荒地,/她沒有同伴和朋友;/人世間千家萬戶的孩子里/就數她甜蜜溫柔!/你還能瞧見嬉鬧的小山羊,/草地上野兔歡跳;/露西,格瑞的可愛臉龐/卻再也不能見到。
沒有同伴和朋友,又住在這遼闊的荒地上,任何人想象此畫面時都會憐生凄涼憐憫之情,可她那甜蜜的溫柔和可愛的臉龐又情不自禁地給我們些安慰,在這荒涼之地,竟有如此天使般純潔可愛的小女孩。這也讓我們心聲感嘆大自然那美麗的雙手也會伸向那無人問津的角落,造就美麗可愛的心靈。但遺憾的是,這可愛的臉龐卻只能定格在記憶中了。露西的媽媽在城里勞作,一天晚上起了暴風,為了讓媽媽平安回家,還要砍柴的爸爸讓年幼的露西帶一盞提燈給媽媽照亮回家的路。露西一路上都非常高興,山上的小鹿也沒她輕快,她上坡下坡,翻山越嶺,不畏深夜的跋涉,足見其美麗善良,孝順的本性。但她最終還是消失在荒原之中,如消逝的腳印。
有人堅持說:直到如今,/露西還活在人間;/看得見她那美妙的形影,/出沒在幽靜的荒原。
詩歌最后的謳歌表達了他對女孩的無限同情與惋惜,那份天真的純樸以及那最至真的母愛也是他所期待憧憬的。然而在這謳歌的背后,是對資本主義罪惡的控訴。正是資本家無情的剝削,才間接導致了女孩最后的悲劇。在《露西·格瑞》這首詩里,華茲華斯一方面謳歌女孩的童真質樸,同時也借小女孩這一可愛形象,揭露資本主義的丑惡罪行,為女性及包括女性在內的貧苦農民爭取應有平等的利益,使女性的地位得到應有的重視。
(二)割賣女的歌聲——女性話語的關注與謳歌
華茲華斯的《孤獨的割麥女》描繪了蘇格蘭高原上一位年輕的姑娘在廣袤的大自然中一邊勞作一邊歌唱的情景。第二節(jié),詩人運用反襯手法,從側面贊美女子歌聲的悠揚,給漂泊者以慰藉和前行的動力。荒涼的阿拉伯沙漠里疲乏的旅人突然聽見夜鶯清脆的啼囀,這無異于一杯甘露;遙遠寒冷的赫伯利島在嚴冬過后一朝出現了報春的杜鵑啼聲,這又像是為島上灌注了新的生命。但他們都不如姑娘的歌聲吸引動人。第三節(jié)的第一句話,“誰能告訴我她在唱什么”,其實詩人并不清楚姑娘所唱的內容,因而讓他產生了豐富的想象,但不管這所唱內容到底是什么,這歌聲給詩人心靈上的震撼,并帶給他走向遠方的動力。
姑娘唱什么,我猜不著,/她的歌如流水永無盡頭;/只見她一邊唱一邊干活,/彎腰揮鐮,操勞不休……/我凝神不動,聽她歌唱,/然后,當我登上了山岡/盡管歌聲早已不能聽到,/它卻仍在我心頭繚繞。
在女權主義的“婦女形象批評”剖析中,婦女形象在男作家那里往往表現出兩極分化的傾向,要么是天真、美麗、可愛、善良的“仙女”,要么是惡毒、刁鉆、淫蕩、自私、蠻橫的“惡魔”。舒沃爾特(Elaine Showalter)將這種現象稱之為“文學實踐的厭女癥”和“對婦女的文學虐待或文本騷擾”③。然而在華茲華斯的筆下,詩人卻停下他的腳步,仔細傾聽這平凡普通農民家孩子的割麥女的歌聲。他沒有走進去打斷這優(yōu)美的聲音或是去追問所唱的內容,因為這歌聲是女性的話語權,表達她自己的憂愁或哀傷,抑或是她勇于沖破男性話語束縛的一種抗爭。
(三)七旬婦女的歌詠
華茲華斯中的女性形象,全部是社會底層的普通百姓。她們沒有傾國傾城的容貌,也沒有令人矚目的偉績。在他的十四行中,也埋藏著對七旬高齡婦女的
歌詠。
贈一位年屆七旬的女士/這樣的年齡多美!明慧的夫人,/你的形象呵,已由慈祥的造化、/圣潔的神靈加以提煉而升華:/純凈,精粹,遠勝于血肉之身;/不論何時,我一見你的形影,/望著你未曾衰萎的白皙面頰,/你由于溫順而微微低俯的頭頸,/你鬢角旁邊銀輝閃閃的鬈發(fā),/我便想:你像寒冬開放的雪花蓮,/淡雅宜人,能把我們的想象/從荒涼冬景引向和煦的春光;/你也像夜幕四垂時素月高懸,/透過■的霧靄,清輝遠映,/夜色愈濃,愈顯得皎潔晶瑩。
詩中雖不曾多言婦女的高齡,但也從“白發(fā)”,“寒冬”“夜色”等詞暗示她的年老,但這份年老的美卻里里外外讓詩人贊嘆不已。婦女雖進七旬,但那圣潔的心靈是如此純凈、精粹,是歲月這造物者的贈禮。年紀已邁,卻還是那樣的淡雅宜人,能把我們的想象從荒涼冬景引向和煦的春光,給我們動力和希望。華茲華斯贊頌這位七旬高齡婦女的內心美和外在美,不矯飾失真,不違心悖理,可謂情真意切。法國女哲學家波伏娃在1949年出版的《第二性》,將女權主義思想大大深化了一步,提出了“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被塑造的”,這種觀點極大地反抗了女性與生俱來的從屬、不平等的社會地位以及社會性別的排斥。然而華氏的這首贊歌卻是至真至情地塑造一位七旬的普通婦人,這種塑造足見其對女性的偉大情懷。
三、華茲華斯女性主義情懷形成的原因
華茲華斯的女性主義情懷與他所處的時代背景和個人經歷有著密切的關聯(lián)。盡管在當時的背景下,女性的權利和地位仍舊得不到重視,但那時歐洲的啟蒙運動尊崇“自由、平等、博愛”的思想卻深入他的內心,法國的革命也推動了他為建設一個平等的社會而戰(zhàn)的信念。在他寫的《序曲》寄居法國這篇文章中寫道:
一天,我們/偶遇一飽受饑餓摧殘的少女。/他拖著疲憊的腳步,盡力與她的/小母牛同行。她用一根繩子/將小牛拴在手臂上,任她舔食著/小路上的食物。只見她那無血色的/雙手不停地編織,無精打采地/打發(fā)著孤寂??吹竭@景象,我的/朋友情緒激動地說:“我們就是/為此而戰(zhàn)。此刻,我開始分享/他的信念……
另一方面,華茲華斯從小經歷的遭遇:八歲喪失母愛,十三歲喪父使他更加親近大自然,渴望在美麗的大自然和田園風光中尋求安慰。他筆下的大自然是富有靈性和母性的,如母親的3呵護哺育他成長。這也是他在《序曲》中把自然比作“她”的重要原因:
感謝大自然使用的手段,感謝她/對我垂顧屈尊。她或藹然/來臨,無需畏懼;或引起輕輕的/驚恐,如無痛的光芒開啟靜憩的/白云;或為達目的她變得嚴厲,/讓我更加感知她的職分。
青年時期,他在法國大革命期間與一位法國女郎相愛并生下一女,但隨著法國大革命的失敗,他不得不與愛人和女兒分離兩地,使他陷入無限的悲痛之中。因而他的童年與青年時期對女性缺失性經驗被存儲在個人無意識當中,可以說是他獨特女性主義情懷形成的心靈起點和動力源泉。
在華茲華斯一生的經歷中,身邊的女性也一直在影響甚至引導著他。那最重要的當屬他的妹妹多蘿西。她從小酷愛文學,對詩歌有獨到的見解,在創(chuàng)作上給他激情與靈感,如多蘿西的日記是威廉·華茲華斯做詩的靈感的源泉之一,他常常在多蘿西的日記中尋找材料,他們在多年的相伴中達到了心靈上的契合,在妹妹那里,他會感到寧靜的休憩。他的很多詩歌,如《致妹妹》就流露出對妹妹的無比眷愛。因而日日面對這樣一位既富有才華又溫柔善良的女人,他潛意識中清楚地知道女性也有著與男性相同的才能,甚至在某些方面還遠及男性,他們應該享有平等的價值和社會地位。在他的時代也已經涌現了許多有知識才華的女性,如19世紀有名的女性主義者瑪麗·渥斯頓克雷福特就是一位對華茲華斯有影響的女作家。他曾親自拜訪過她,并在她的引薦下前往巴黎時還結識了另外一位女作家并寫下了關于她的詩篇,可見女性對他認識觀的形成有著很大的影響。
四、結語
盡管華茲華斯處在一個父權社會的背景下,其文化將“男”“女”定義為兩個完全相反的概念內容,但在他的筆下,女性不是作為男性塑造的文學消費者,那種在男性中心主義社會中被定義為“他者”喪失話語權的女性也沒了蹤影。他所描繪和謳歌的是普通的廣大民眾,女性年齡也是從女童到高齡婦女,文字情感的流露也是情真意切,不虛偽造作。
當然,我們也不可否認他筆下的婦女就完全沖破了男性中心的束縛,大革命的失敗,對生活的失望也在很大程度上沉重打擊了他,他的思想也逐漸由激進轉為保守,在婦女問題上也自然而然未能走出父權文化傳統(tǒng)的思想當中。但無可置疑的是,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能寫出這么多膾炙人口謳歌女性的詩歌,賦予女性自己的話語權地位,足見其對男女社會的平等地位的價值理念追求滿懷憧憬。華茲華斯之所以是繼莎士比亞和彌爾頓之后英國文壇的又一位偉大詩人,我想也在于他那偉大的女性主義情懷。
①②{3} 趙一凡、張中載、李德恩主編:《西方文論關鍵詞》,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6年版,第362頁,第367頁,第
370頁。
參考文獻:
[1] 丁立.華茲華斯詩歌中女性地位與價值[J].2012(5).
[2] 孫紹先.女權主義,西方文論關鍵詞[M].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6(1).
[3] 威廉·華茲華斯.序曲與一位詩人心靈的成長[M].丁宏為譯.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1999.
[4] 西蒙娜·波伏瓦.第二性[M].北京:中國書籍出版社,1998.
[5] 謝文玉.論華茲華斯的婦女觀[J].山西高等學校社會科學學報,2004(6).
[6] 楊德豫.華茲華斯抒情詩選[M].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 1996.
作 者:王學鵬,杭州師范大學英語語言文學在讀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英國詩歌。
編 輯:郭子君 E-mail:mzxsguoziju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