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迷惘。生命的氣息讓他感到別扭,幾乎就要窒息。這股氣息是血紅色的,帶著心臟的跳動,震動著脈搏,讓他很不適應。
四周的窗簾全拉上了。他端坐在沙發(fā)上,壁爐里燃燒著熊熊烈火,電視里正在播放國際新聞。在他看來,今天8月7日的新聞,似乎和以前的無數(shù)個8月7日沒有多少不同。
國際新聞之后,主持人報道了一條本地新聞:一名女子在公寓被殺,兇手在作案時模仿了“開膛手杰克”。
新聞沒有涉及案件細節(jié),卻播放了案發(fā)現(xiàn)場的臥室。雖然現(xiàn)場只在屏幕上持續(xù)了四秒,但血腥的場景讓整個電視畫面都變紅了。在新聞末尾,主持人已經(jīng)直接將此案的兇手稱為了“開膛手杰克”。
新聞結(jié)束后,緊接著是奧運專題。2012年倫敦奧運會此時是大街小巷談論的主題。“開膛手杰克”的出現(xiàn),會把他們對奧運的關(guān)注稍稍拉開一點。不會太多。世界上離奇的事情隨時都在發(fā)生,大眾的興趣好比四歲的孩子,很難在同一件事情上停留太長時間。
在主持人興奮的獎牌播報聲里,他拿出一個信封,抖落里面的照片。他把這些照片翻過來,如同洗牌一樣,交叉著搭了搭,然后把照片呈扇形放到桌上。他的手指在半空中滑過,指尖在照片上飛舞,仿佛是在彈奏一架看不見的鋼琴。
他奏響的是死亡之音。
此刻,對于照片上那些人的生命,他可以輕易掌控,如同翻動自己的手掌那么簡單。于是,他想,當一個神,恐怕也不過如此。
壁爐中的柴火發(fā)出清脆的“噼啪”爆裂聲。他忽然把手指停在了最右邊的照片上。他將照片翻過來,看見了張女人的臉。照片下有她的名字:貝蒂·普爾西。
貝蒂的命運就此定格。
他走在漆黑的街道里。白教堂屯貨區(qū)這一帶此時行人稀少。地上坑坑洼洼,濃重的霧氣開始在街道里聚集。他拉了拉披風,擋住浸入的寒氣。今天是8月7日,1887年。他憎恨這個世界。她被貪婪、墮落和無盡的欲望籠罩,仿佛一切都沒有希望。特別是這個區(qū),充滿了騙子,小偷,妓女和殺人犯。他口袋里握著刀,希望靠自己的力量清洗此地的骯臟。
遠處傳來了橐橐的腳步聲。他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廉價香水味。
他急忙隱入黑暗之中。
女人的步伐有些蹣跚,好像是因為四周漆黑,看不清路況所致。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將另一只不握刀的手捏成拳狀。
上個月底,他在古董店瞎逛,曾經(jīng)碰到一個男子。這名男子細高個兒,高鼻梁。從此人的衣著判斷,他并不是個富裕的人。男子向他靠近,極具紳士風度地和他打了個招呼。男子的眼睛讓人過目不忘。那是一雙狹長細眼,眼珠子是墨綠色,像貓,一只來自地獄的、古靈精怪的貓。
可能是因為身體細長的原因,男子比普通人高出一個頭,行走時就會微微埋著頭,彎著腰,給人弓腰駝背的感覺。
男子就這樣走向了他,從包里掏出一張票,遞給他,說:“先生,這是一場免費的演出?!?/p>
當他接過那張票時,他能感到男子身上散發(fā)著凜冽寒氣。他好像剛從冰窟里爬上來似的。
當天晚上,他百無聊賴,忽然想起了那張戲票。他將其掏出來,湊在壁爐前細看。
這張票不是印刷品,而是用墨水寫畫的,看來演出場次很少。
票面上畫有一張臉。
確切地說由兩張半邊臉合成的一張完整的臉。
左半邊是白色,眼睛上圖了黑圈,嘴唇周圍也抹了一圈黑。這是半張小丑臉。
右半邊是黑色,沒有肌肉,沒有眼睛,只有光禿禿的骷髏。也許,這是半張是死神的臉。
兩張“半邊臉”,一白一黑,活著的小丑和死后的骷髏,合成一張完整的臉。
戲謔的生活和嚴肅的死亡?
這樣的戲票,會演什么樣的戲呢?
他按照戲票上的地址,雇了一輛馬車。在雨中顛簸十多分鐘后,他來到了一處喧鬧的場所。到處是撕鬧和追打,幾個看起來靠體力活吃飯的大漢聚在巷道口,手里端著大杯的、漂著泡沫的啤酒。
他拿出票看看,上面寫著“黑騾子酒吧”,203室。
黑騾子酒吧就在這幾個大漢身后。
他對著幾個大漢抬了抬帽檐,算是打個招呼。大漢閃開,讓出了路。
酒吧里汗氣騰騰,人聲鼎沸,時而還有女人的狂笑。他的衣著好像和這里極不相稱。
他穿得過于高檔、整潔。
他走進酒吧,走上了搖搖晃晃、咯吱作響的木樓梯。在他爬樓的時候,酒吧里忽然安靜下來。人們像看一個怪物一樣看著他。除了自己的心跳,還有樓梯的呻吟,空氣凝結(jié)在寂靜里,他什么也聽不見。直到他消失在樓梯頂端,酒吧里的笑聲和尖叫聲才又回復如初。
他走向了203號房間,猶豫片刻后,敲了敲門。手指敲門時產(chǎn)生的微弱力量居然把門給推開了。陳舊古老的木板門發(fā)出吱呀聲響,仿佛厚重的積雪壓斷了老枝。他從漸漸拉寬的門縫中看到了一片黑暗。
這樣的黑暗讓他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他從未見過如此漆黑的房間。這里的黑色是透徹的,無邊無際的,仿佛一座深谷懸崖被橫了過來。
“有人嗎?”他輕聲問。
此時,他已經(jīng)側(cè)轉(zhuǎn)身子,打算離開。
“請進!”一個聲音在黑暗中淡淡地說。
他的腳已經(jīng)擺脫了大腦的控制,不聽使喚。他被這神秘的房間吸引了。這里充滿詭異,寒冷,刺激,甚至還有無邊的巨大恐懼。
這些都是他需要的,他喜歡的。他邁進房間……
隨即,黑暗中的某個點忽然變亮了……
他根本沒有想到,這是一場改變他一生的演出。他在這里遇到了比上帝還要榮耀,比死神還要恐怖的東西,那唯一的演員向他同時展示了天堂和地獄……
腳步聲和香水味接近了,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準備等到女人從面前走過,然后撲出去……
然而,他最終沒有這么做。他看著女人的身影搖晃著接近又走遠。
他想起了那場演出。也許,那個演員是對的。憑他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洗干凈這個世界。殺死一個,還有千萬個。他必須加入他們,成為他們的一份子,將世界清掃干凈的愿望才能實現(xiàn)……
他轉(zhuǎn)過身,黑色的披風在空中展開,步履匆匆地消失在黑暗中……
無光的夜色里有些東西落到了他的臉上。濕濕的。是毛毛雨。這樣的雨,只下了十多分鐘,就停了。
他出門前,刻意戴了一頂帽子,還在嘴唇上方和下巴上貼了假胡子。自從地鐵被恐怖分子襲擊之后,倫敦城里增加不少監(jiān)控攝像頭。為了避開這些攝像頭,他做了偽裝,豎起了風衣領(lǐng)子。
他沒有開車,也沒有叫出租車。這兩樣都會暴露他的行蹤。
他步行,并且一路低著頭。
在距離貝蒂兩個街區(qū)的地方,他稍事休息,為下一步行動積攢體力。
黑夜里的寒氣讓他清醒了幾分。只有深不見底的暗夜才能讓他感到生機勃勃。
幾分鐘后,終于,他到達了目的地。
貝蒂·普爾西的小樓黑漆漆的,沒有燈。小樓前有個銅牌,上面刻著“普爾西診所”。貝蒂·普爾西是名醫(yī)生,一樓是診所,她就住在二樓。
他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此時是半夜三點四十分。時間恰好。
他拿出另一部手機,撥通了貝蒂的電話。
“哦,”他裝出焦急的語氣,“是普爾西醫(yī)生嗎?”
“是我?!?/p>
“我是小約翰·安東尼,老安東尼的兒子。”他稍微夾尖了聲帶,讓聲音顯得年輕幾歲。
幾天前,他就潛入過貝蒂·普爾西的私人診所,仔細查閱過里面的病歷。老安東尼患有哮喘和心臟病,隨時都會發(fā)病。
“??!他怎么樣?是不是又發(fā)病了?”
“是的!”他說,“情況很不好。你能來一趟嗎?”
“當然。我馬上到!”貝蒂說著,掛上了電話。
他合上手機,走出躲避的陰影,走向貝蒂家的大門。他像一尊石雕滴水怪獸,潛伏在門外的黑暗中。
兩分鐘后,門打開了。從門內(nèi)射出一抹梯形燈光。
貝蒂手里拿著車鑰匙,關(guān)了燈,走出了門。
一切又恢復了黑暗。
黑暗中,忽然傳出“撲哧”一聲悶響。然而也就是這么短短一聲,四周又恢復了靜寂……
貝蒂家里的鬧鐘,在外面發(fā)出“撲哧”悶響時,剛好指在三點四十五分……
愛德華的車子射出兩道孤獨的白光,照亮了那塊二戰(zhàn)紀念碑。
是這里了。他摸打方向盤,駛向石碑后的小路。
他看了看表,此時是凌晨四點。再過兩個小時,天就要亮了。
夜里的村莊越發(fā)毫無生機,黑黢黢地沒有一絲燈光,更像一座鬼城。一個黑影忽然從車前跑過,嚇得他猛踩剎車。鎮(zhèn)定之后一回想,這個黑影是一只骨瘦如柴的黑貓。
他再次發(fā)動汽車,駛向村后的農(nóng)舍。車燈所能照到的范圍內(nèi),是泥濘的道路,老皺的樹干,尚未干透的路邊小草。
愛德華用了比上次來多出一倍的時間才開到養(yǎng)豬場。在現(xiàn)場堪偵結(jié)束后,所有的警員都離開了,柵欄門上圍起了警戒線。他停下車,從警戒線下穿過。
從柵欄到樓房,之間還有一百多米的距離。這時候,天空忽然又飄起了小雨,雨絲細如麥芒,冰涼地插在他的眉梢和鼻尖上。
養(yǎng)豬場如同敞開的墳墓,靜悄悄的,某個地方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有小動物在挖土。待愛德華走近,那聲音就警惕地停住了。愛德華的雙腳踩在鵝卵石上,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伴隨著恐懼,浮上心頭。
愛德華在六歲的時候,曾被拋棄在黑暗中。他被關(guān)在一個漆黑而狹小的空間里。伸手可及之處,都是潮濕發(fā)霉的木板。孩童的笑聲聚集在他的頭頂,但很快又散去。接下來,就是黑暗里的寂靜。他蜷縮在這個逼仄的空間里,懷抱雙腿,等待著。那是一個裝鵝卵石的箱子。工人運走了五分之四,只在他的腳下,剩下了一層。
這是一個和小伙伴們同玩的捉迷藏游戲。在箱蓋被合上,光線被擋住的一刻,游戲變成了恐怖的經(jīng)歷。
四周靜悄悄的,靜得甚至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咚,咚咚……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如同在心底長出的霉菌,不斷分裂,增多……他大叫起來,用手去拍木板,雙腳不停地蹬踏著鵝卵石,試圖把小伙伴們召回來,或者,用叫聲吸引什么人的注意,把他解救出來。
然而,他所做的一切都于事無補。木箱里的霉氣越來越重,所有關(guān)于恐怖的想象都如洪水般噴涌而至……
此時此刻,愛德華踩在杰克·斗前院的鵝卵石上,幼年時的恐懼傾盆而出。那時候,他被困在暗盒里總共不到半個小時??謶帜茏層洃洺鲥e,對幼小的他來說,他認為被關(guān)了一天一夜。
雖說已經(jīng)時隔多年,但此時前院的黑暗,空氣中的濕氣,以及鵝卵石摩擦時發(fā)出的聲音,撕裂了他恐懼的舊傷,勾起了他的回憶。
他控制住自己,拉緊了衣領(lǐng),推開了杰克·斗的家門,打開了燈。
房間里的陳設還是和昨天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那張杰克·斗坐著的搖椅空了。也許是連夜開車,極度疲倦的原因,他似乎在燈被拉亮的一刻,看見搖椅還在搖晃,好像有人剛剛還坐在那里,因為他的闖入而離開了,躲了起來。
門外的雨忽然變大,雨滴斜打在玻璃窗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杰克·斗的東西很多,但大多數(shù)是生活用品。如果有信件或者報紙的話,應該是一目了然。但是,愛德華仔細找了一圈,什么也沒有。
他走下了地下室。他想,如果杰克要把保羅寫給他的回信藏起來,應該是藏在地下室里。
地下室里的濕氣好像比他上一次來還要濃重。愛德華才拉亮燈線,就猛然看到了一個空蕩蕩的房間!
為了便于調(diào)查,軍情處已經(jīng)取走了杰克墻上的報紙,拿走了地下室里的一切物品,包括紅木桌、桌上的蠟燭和復印的照片,還有里間的解剖床。如果軍情處能搬走墻壁的話,恐怕那面血墻也不會留下了。
他站在空曠的地下室里,隱約感到有東西在他身后浮動。他猛一轉(zhuǎn)身,卻什么也沒看見。他想,這大概是人在恐懼中的本能反應。
愛德華很失望,慢慢地爬上一樓。
如果杰克·斗把保羅的回信藏在地下室里,那么,這些信此時肯定是在軍情處的某個證物室里。
一個黑影忽然躍上窗臺,再次把他嚇了一跳。他定睛一看,原來又是一只野貓。這個村莊沒了人煙,貓倒成了村民。野貓被雨水弄得濕淋淋的,蹲在窗臺上,用舌頭舔著身上浸濕的軟毛,突然抬起頭來,墨綠色的眼睛盯住他,“喵嗚”一聲。
愛德華打算在離開前再好好檢查檢查。他打開了碗櫥,敲了敲櫥柜,沒有發(fā)現(xiàn)暗格。他檢查了地板,也沒有找到松掉的木板,就在他打算放棄的時候,他的目光停留在了電視機上。
這是一款很老舊的電視機,屏幕后面是厚厚的機身,像一個笨頭笨腦的大箱子。現(xiàn)在都在用薄屏電視,這樣的機子早就被淘汰了。
是杰克·斗沒錢換一臺新電視嗎?
愛德華走過去,打開了電視機的后蓋。
幾封信,用一根橡皮筋扎住,塞在顯像管旁邊的縫隙中。在電視機的內(nèi)側(cè),還用透明膠帶紙貼著一把鑰匙。
愛德華拿下鑰匙,取出信,打開一看,都是保羅的回信。
他迫不及待地閱讀起來,發(fā)現(xiàn)保羅告訴杰克·斗,如果感到那些豬和雞已經(jīng)變得礙手礙腳了,就全部宰掉。在信里,保羅似乎也對某樣東西感到恐懼。他同意杰克·斗的說法,他也已經(jīng)感到了那樣東西的存在。
其中一封信里這樣寫道:杰克,像你一樣,我已經(jīng)感到那樣東西已經(jīng)來到了這個世界,就隱藏在我們身邊。那個秘密會隨著那東西的到來而被曝光。我們都會成為秘密的犧牲品。
什么秘密?
在其中一封信里,愛德華發(fā)現(xiàn)了一張票。票面上是一張用墨水筆畫的臉。
臉部十分古怪,由兩個完全不同的部分組成,左邊是半張小丑的臉,右邊是半張骷髏的臉。
愛德華仔細地檢查了這張票,票的質(zhì)地柔軟,像是手工紙。票根還在,說明這張票還沒有被用過。
為什么杰克·斗會保存這樣一張票呢?這是一張什么票?展覽館?博物館?
他把票轉(zhuǎn)過來,看見后面是黑色的,用白色寫著一行字:一場好戲。
在這行字下面,又有一行小字:每晚上演。旁邊有一個地址,在倫敦東區(qū)。
原來是張戲票。可是,為什么杰克·斗不去看?
也許,杰克·斗對戲劇不感興趣。
可是,愛德華又想,如果杰克·斗不感興趣,那他為什么不把這張票扔掉,反而要將其神秘地保留下來呢?
愛德華把信和戲票塞進衣兜。他打算代替杰克·斗去看一看這場戲。
在最下面的一個信封里,愛德華找到幾張照片。這些照片,再次讓他大吃一驚!
從照片拍攝的角度來看,全都是跟蹤照。
照片里被跟蹤的是一個中年男子。
男子有時剛剛走出某座大樓,有時候在公共咖啡廳里和其他人見面,喝咖啡,還有一張,男子剛剛從機場出來,正準備鉆進出租車。
存放這些照片的是一個光信封,封殼上沒有收信人或者寄信人的地址。愛德華回憶杰克·斗寫給保羅的信,又檢查了保羅的回信,兩人都沒有談到這些照片。
很有可能,這些是杰克·斗單方面跟蹤此人拍攝的照片。
男子很瘦,總是戴著帽子和墨鏡,讓人看不清臉部。帽子上有一個明顯的標志“NY”。
這個人是誰?
難道,他就是他們恐懼的“東西”?
警方檢查杰克·斗的家時,發(fā)現(xiàn)所有的鑰匙用一個鐵圓圈拴住,掛在門旁的釘子上。他們也試過那些鑰匙,一把鑰匙配一個門,沒有多余的。
那么,這把被杰克·斗精心隱藏的鑰匙是開哪一扇門的呢?
對于一樓和地下室,愛德華已經(jīng)十分熟悉了。他敢斷定,在這兩個地方,不可能再有暗間了。
他走上了二樓。
二樓一共有三個房間。上一次來的時候,他和鄧肯就檢查過。也許,這些房間以前被用做臥室,但此時,它們都是空的。
愛德華從二樓下來。現(xiàn)在,只剩下了最后一個地方——豬圈。
他穿過小樓后門,來到了后面的養(yǎng)豬場。
養(yǎng)豬場里已經(jīng)被戴文的人檢查過了,堆滿垃圾的地面此時干干凈凈。
愛德華可以想象,當戴文得知杰克·斗的事情后,一定在去凱迪的案發(fā)現(xiàn)場找他和鄧肯的同時,派出了大批人馬趕往這里。他們不但帶走了地下室里的所有物品,還鏟走了豬圈里剩余的垃圾。
愛德華不得不佩服這些人的徹底。如果杰克·斗另外還殺了人,那么豬圈就是最好的毀尸地點。肥豬們什么都吃。
盡管豬圈的地面在軍情處的“清掃”后,光可鑒人,愛德華還是聞到了殘留的臭味。戴文并沒有把從這里取走物品的事情告訴他和鄧肯。他和鄧肯只是戴文用來查案的工具。
豬圈的后門沒有關(guān)好,在風里搖晃。
愛德華摩挲著手里的鑰匙,覺得鑰匙能打開的門就在附近。他不能放棄。
他走出了后門。
此時,雨停了。遠處的山巒露出一點點灰色,像一塊鐵皮板。借著黎明前的微光,愛德華看到了后門外寬闊的場院,場院的盡頭還有一扇柵欄門,柵欄齊腰高,門從來沒有鎖,一條小路從門外延伸出去。
上次現(xiàn)場堪偵的時候,他就曾走出過柵欄門,冒著雨沿著那條小路走了十多米?,F(xiàn)在,大雨過后,四處散發(fā)著野外的清新氣息。走了十多米之后,小路便和通往村莊的大路匯合了。
到此為止,再也沒有什么神秘之處了。
愛德華遺憾地掏出鑰匙,嘆了口氣。
這時候,天空更亮了些,遠處鉛灰色的天空透出火燒的前兆,一抹曙光投射在鑰匙上。
愛德華忽然覺得這把鑰匙有點不同尋常。它的匙頭,也就是開門時用手握住的那一頭,并不像普通鑰匙那樣,是光滑的圓形。它的邊緣是一條波浪型的弧線。
愛德華激動起來!他見過這樣的鑰匙!
所有索朗德教堂的鑰匙都有這樣的邊緣!
警方曾經(jīng)搗毀了索朗德教堂,在下面發(fā)現(xiàn)了密道——布滿殘酷刑具的審訊室,還是用來進行醫(yī)學實驗的房間……可以說,索朗德教堂冒用神慈悲的名義,進行的卻是魔鬼的勾當。
那么,杰克·斗怎么會藏有索朗德教堂的鑰匙呢?
愛德華大步跑出了養(yǎng)豬場,返回停車處,開車趕回倫敦……
當馬修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被綁在一張破舊的皮椅子上。在他的對面,還擺著另一把椅子,上面綁坐著監(jiān)獄里的那名死囚。
死囚慘白的臉看起來出乎意外地平靜。他睜著眼睛,用神父般超脫的眼光看著馬修。馬修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接著,死囚對他迅速咧嘴一笑后,又恢復了原來面具般的模樣。
他瘋了。這個念頭迅速滑過馬修腦海。下一個恐怕就輪到我了。
馬修想起了家中的孩子和妻子,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鎮(zhèn)定!鎮(zhèn)定!”
兩分鐘后,他覺得大腦不那么瘋狂旋轉(zhuǎn)了,才開始看清楚這個關(guān)押他的房間。巨大的石磚墻,沒有窗戶,十分潮濕,看起來像個地下室。在右上方的墻角,有一支蠟燭。蠟燭插在一個鐵質(zhì)的燭臺里。燭臺生了銹,插入墻體。蠟燭幾乎燃到尾聲,堆滿了滾燙的燭淚。
這里會是監(jiān)獄嗎?
外面?zhèn)鱽硌プ訐舸蚴A的聲音,緊接著門開了。進來了兩個人——鮑勃和賽門。他們已經(jīng)沒有再穿黑袍。
死囚好像聽不到任何聲音似的,眼睛不看來人,仍舊直勾勾地看著馬修。
“你們把他怎么了?”馬修問。
賽門笑了笑:“給他吃了一點藥?!?/p>
“你們打算如何處理我呢?”馬修又問。
賽門看了一眼鮑勃:“還沒想好。也許,也給你打上一點藥,讓你徹底瘋掉,忘掉你等著要錢的妻子還有你的孩子,忘掉塵世的一切煩惱?!?/p>
賽門翹起嘴角,露出輕蔑的笑容,繼續(xù)說,“或者,先把你灌醉,再把你扔進泰晤士河?!?/p>
“比爾是你們殺的?”馬修問。
賽門點了點頭:“他知道的太多了點。”
“你們,要我怎樣都可以,殺了我也行,千萬別動我的妻子和孩子。他們對這件事,一無所知?!?/p>
賽門從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開始剔指甲,不予回答。
一陣短暫的沉默后,馬修預感到乞求是沒用的,只有逃出去,才能保護妻兒。他把目光轉(zhuǎn)向了一直不說話的鮑勃,“鮑勃,看在你我都曾做過記者的分上,告訴我,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反正我活不了了,至少能讓我死個明白。”
鮑勃看了一眼賽門。這里似乎賽門地位最高。
在賽門微微點頭后,鮑勃說:“我看你發(fā)表過關(guān)于巫術(shù)的報道,那你一定聽說過維利這種神秘力量了?”
馬修點了點頭。他想起了身上被刺三十九刀的瑪莎·塔布蓮。她在被殺之前,曾經(jīng)捏著半枚硬幣,告訴她的伙伴朵西,這半枚硬幣是通往維利的通道。顯而易見,瑪莎的死和他們有關(guān)。
鮑勃說:“我們?nèi)祟?,從有記載起,就一直在尋找這種力量。在維利的面前,神只是為它提鞋的小卒。是維利,創(chuàng)造了世界,創(chuàng)造了人類。也只有維利,才能把人類帶往天堂。馬修,我早就打聽過你了,你失業(yè)了。我猜,你是為了養(yǎng)家糊口,想出一條獨家報道,才調(diào)查我們的?!?/p>
馬修點了點頭:“你已經(jīng)知道了我的困境,請你放過我的家人?!?/p>
鮑勃沒有理會馬修的懇求,繼續(xù)說:“馬修,我們前幾天就談過,為什么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公正?為什么這個世界永遠有貧窮和疾?。窟@是個神也解決不了的問題。這是任何人,包括哲學界,政治家和軍人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但是,我告訴你,有一樣東西可以解決它——維利。只要我們找到了維利,世界就會得到大同,死亡會消失,死去的人會復活,人類就會獲得永恒的幸福?!?/p>
“為了找到維利,你們開始殺人?”馬修說。
“那不是殺人。每一種信仰都不免會有祭祀。維利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因此,為了尋找它,我們需要強大的祭祀,男人和女人的祭祀?!?/p>
馬修恍然大悟:“你們利用死囚殺死妓女,然后,你們再殺死死囚??墒?,我有一點不明白。自古以來,凡是祭祀,都是要把最圣潔的東西獻給神。妓女是最骯臟的,難道你們要把她們的血獻給你們的神?死囚是犯了重罪的人,他們也不圣潔。難道,你們也愿意用死囚的血來祭祀?”
“哈哈哈!”鮑勃聽了一陣爆笑。他的笑聲如同發(fā)自一頭怪獸,在狹小的地下室里反彈回蕩。他身邊的賽門也再次翹起嘴唇,露出更輕蔑的微笑。
鮑勃笑完之后,一邊搖頭一邊說:“這是我聽過的最無知的話。用圣潔之血來祭祀,這就是為什么我們?nèi)祟愔两襁€悲哀下賤的原因。馬修,你也是受過教育的人,你難道還不明白嗎?維利是一種力量。它不是神,卻高于神。我們不能通過葬送有用者的生命來祭祀。那樣,就違反了維利造福人類的初衷。妓女是社會的渣滓,用來祭祀最適合不過。而死囚呢,他們是有罪之人,是可以被名正言順地從花名冊上除去的人,用他們的手殺死妓女,可謂一箭雙雕。”
鮑勃看了一眼那名死囚。死囚的目光此時正掛在天花板上,臉上有著幸福的表情,對他們的對話毫無知覺。
“你們?yōu)榇藲⒘四敲炊嗳?,維利真的存在嗎?”馬修問。
鮑勃轉(zhuǎn)過來,看著馬修搖搖頭說:“你真是太無知了。這也不能怪你一個人,我們整個人類都太無知了。我去中美洲旅行的時候,在一座瑪雅人的神廟里,意外發(fā)現(xiàn)了幾塊雕刻石板?!?/p>
鮑勃從懷里掏出一頁紙,在馬修面前展開,“這是石板拓片之一。”
借著昏暗的光線,馬修首先看到了拓片上繁復的花紋。這些花紋如同并列的管道,圍攏著中心的主體圖案。中心像是兩個人體,一男一女。兩根類似管道的東西,從他們的腹部延伸出來,和周圍的花紋圖案連接起來,融為一體。
“瑪雅文明是一個神秘的文明。1492年,當哥倫布到達美洲時,瑪雅人就已經(jīng)分崩離析了。十六世紀時,西班牙人徹底摧毀了他們?,斞湃肆粝铝舜罅康纳駨R和石雕。這些石雕上,都刻著神秘的圖案。以瑪雅人當時的生活水平,他們根本無法建造出那樣的神廟,繪制出那么神秘的圖案。他們,是被另一種力量幫助過的。你聽說過爾斯特·夫斯塔特曼這個人嗎?”鮑勃忽然話鋒一轉(zhuǎn)。
馬修搖了搖頭。
鮑勃說,“他是一個德國考古學家,在圖書館工作。八年前,他發(fā)現(xiàn)了瑪雅象形文字的秘密,破解了這種文字的寫法?,斞盼淖质且环N音和型相組合的文字。秘密被破解之后,我找到了他的一名學生,請他破解了那幾塊我在瑪雅神廟中發(fā)現(xiàn)的石塊拓文。他告訴我,它們象征著一種找尋方式,通過這種方式,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一種特殊的神秘力量。我們根據(jù)文中對這種神秘力量的描述,認識到它就是人類一直苦苦尋求的維利?!?/p>
“難道這種方式和子宮有關(guān)?”馬修看到圖中的管道是從腹部畫出的,同時,被謀殺的兩名妓女都被割掉了部分子宮。
“你只說對了一部分。這只是我們的猜測。我們?nèi)栽谔剿麟A段。也許和子宮有關(guān),也許和鮮血有關(guān)。今天晚上,我們還會有第四名試驗品。”
“第四名?”
“第一個實驗品是瑪莎·塔布蓮。這是我們最失敗的。我們訓練了一名死囚。他在瑪莎的身上割下了三十九刀,卻沒有切中要害。我們已經(jīng)在監(jiān)獄里處死了他。第二個,是瑪莉·安·尼古拉斯。這一次,我們在用藥物控制死囚的做法上有了經(jīng)驗,效果要比第一個好一些。第三個,是安妮·查布曼。祭祀在她的身上,似乎有了效果。動手的那兩名死囚也都被處決了。今天晚上,我們要試驗第四個?!?/p>
“我有一點不明白,你們是怎樣選擇妓女的呢?”
“我們有人在外面負責牽線。任何貪心的,想多賺幾個錢的妓女,都是我們的實驗對象?!?/p>
“瑪莉·安·尼古拉斯是在哪里被殺害的?是這里嗎?”馬修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發(fā)現(xiàn)瑪莉·安·尼古拉斯的地方并不是她被害的地方。
“那是我們的錯誤。我們先讓她來到這里。”鮑勃說。
“這里已經(jīng)不是監(jiān)獄,而是你的家!”馬修立刻明白過來。黑瑪莉曾經(jīng)跟蹤瑪莉·安·尼古拉斯來過這兒。
馬修接著說,“那半枚硬幣是她來見你們的標記。你們只要見到那半枚硬幣,就知道她是可以用來試驗的人。而且,那個在外面牽線的人,叫皮特?!?/p>
“你知道的還真不少。是的,這是我的家。我們一開始以為這種祭祀只和血有關(guān)。但實際上,我們錯了?!?/p>
“這和地點有關(guān)。你們必須把祭祀的尸體放到固定的地點,否則無效。而這些地點,剛好就是白教堂。”馬修說。
“哈哈!”鮑勃又笑起來,“你又只說對了一半。祭祀的確很講究地點,地點必須正確。但是,這不和地面有關(guān)。這和……”鮑勃說著,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頭頂,“天空的星座有關(guān)。通過那些石板拓片,我們發(fā)現(xiàn),維利不是來自我們這個世界的力量。好啦,你已經(jīng)知道的夠多的了,也許,你該閉上嘴了?!?/p>
賽門聽到這話,從口袋里拿出了一根針管。馬修看到,里面儲滿了白色液體。
“你們是要讓我發(fā)瘋呢還是殺了我?”馬修問。
“你知道的太多了。看來只有殺死你一條路了。”鮑勃說。
馬修試圖掙脫開繩索,可是綁在身上的繩索已經(jīng)緊緊地勒進他的肌膚:“好吧,在你殺死我之前,我還有一個問題?!?/p>
“問吧?!滨U勃開始有些不耐煩。
“杰克是誰?那封寄給中央新聞署的信是不是他寫的?”
“你連這也知道,真該去死?!滨U勃說,“杰克這個人并不存在。他是所有死囚共有的名字。”
“我終于明白了,你們害怕警方發(fā)現(xiàn)殺害那些妓女的兇手不是同一個人,就創(chuàng)造了杰克,讓警方去尋找一個不存在的連環(huán)殺手?”
“是的。我們還會就此繼續(xù)和警方玩下去?!滨U勃說著,忽然瞇起了眼睛,“關(guān)于那半枚錢幣的事情,是不是皮特告訴你的?”
馬修不說話,任憑鮑勃亂猜。
“夠了!沒有時間了?!辟愰T等不及了,“不會是皮特告訴他的,皮特沒那個膽背叛我們。一定是哪個賤貨告訴他的。我們會查出來的?!?/p>
馬修看到賽門舉起了針筒,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他大叫起來:“鮑勃,你們殺了我可以,但是請你們放過我的家人,他們什么也不……”
賽門失去了耐心,將針頭刺進了馬修脖頸上的動脈。死囚這時候忽然轉(zhuǎn)過臉來,露出會心的微笑。
一個小時后,死囚穿上了一件黑袍,躲在了白教堂區(qū)主教廣場的黑暗中。
皮特帶著醉醺醺的凱特走到距離廣場十米左右的地方,看看左右沒人,塞給凱特半枚硬幣,說:“你走到廣場,會見到一個穿黑袍的男子。你把這半枚硬幣交給他,并且按照他說的話去做,你就會得到豐厚的報酬?!?/p>
凱特放蕩地拍了拍皮特的臉:“小甜心,你的心真好。”說完,凱特抓著那半枚錢幣,走向了主教廣場……
皮特等在黑暗中。除了尋找妓女外,他還負責善后,確保祭祀成功。他聽見了凱特的慘叫和一陣陣刀刃刺刀肉體上的悶響。漸漸的,凱特沒有了聲息。皮特害怕極了,對著夜空不停地畫著十字。就在這時,他聽見黑暗中另一聲女人的慘叫。
那不是凱特的聲音。
正當皮特疑惑的時候,一個瘦小的女人從主教廣場中奔跑出來。她沒有看見黑暗中的皮特,向著前方跑去。皮特認出了她,她是妓女伊莉莎白·史泰德。她一定是看見凱特被開膛了!
不能讓她跑掉!
皮特掏出刀,撲了上去!
當伊莉莎白倒下之后,一個影子從黑暗中沖了過來。他是賽門。他要皮特立刻把伊莉莎白的尸體搬到附近博納街的國際工人教育俱樂部。那是個猶太人組織,聚滿了從俄國,波蘭,德國各地來的猶太人。
皮特問為什么要把尸體搬到那里的時候,被賽門踢了一腳。賽門壓低聲音訓斥他道:“你這個混蛋,還不動作快點。我叫你搬過去,自有我的道理。媽的,你小心點,不要弄得到處是血,讓警察找到這里來?!?/p>
皮特害怕了,用外衣包起伊莉莎白的傷口,抱起她,小跑起來。
賽門轉(zhuǎn)過身,跑到主教廣場,吩咐留在那里的鮑勃把死囚帶回監(jiān)獄。然后,他撿起凱特帶血的衣物,跑到附近高斯頓街的矮墻上,寫下了一句話:“猶太人不是無故遭人怨恨的民族。”
寫完之后,賽門扔下衣物,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二天,當警方匆忙地調(diào)查白教堂區(qū)的那兩起命案時,一個送牛奶的工人在另一個廣場發(fā)現(xiàn)了一具小男孩的尸體。
牛奶工的馬走著走著忽然停住了,喘著粗大的鼻息聞著地面。牛奶工爬下馬車,發(fā)現(xiàn)了已經(jīng)僵硬的小男孩。
小男孩襤褸的衣著并沒有引起警察的重視。死個孩子對窮人家來說,未必不是好事,少一個人少一張嘴吃飯。
警署估計這是一個來自東區(qū)的孩子,便把小男孩的尸體送進了臨時停尸房,就此了事。而那間停尸房,剛好是小男孩和其他孩子喜歡打賭過夜的那一間,剛好是存放被“開膛手杰克”殺死的女子的那一間。
這時,警署忙著尋找“開膛手杰克”作案后留下的蛛絲馬跡,沒人再有心思來調(diào)查男孩渺小的死因……
三天后,警方發(fā)現(xiàn)馬修的妻子和三個孩子在家中服用有毒的牛奶自殺。他們沒有找到馬修,認為馬修因為無法面對失業(yè),棄家而去。他的妻子和孩子走投無路,只好自殺。
警方發(fā)布了尋找馬修的尋人啟事。但是,那些被貼在火車站和各種路邊的尋人啟事,被幾場雨水沖淋之后,就模糊不清了……
這期間,以“開膛手杰克”署名的信件充斥著倫敦。警署竭盡所能,也未能找到兇手。同年11月9日,人們在瑪莉·珍·凱莉的家中發(fā)現(xiàn)了她的尸體。兇手割開了她的內(nèi)臟。在聚集看熱鬧的人中,就有皮特。是他發(fā)現(xiàn)瑪莉·珍·凱莉,這個綽號叫黑瑪莉的女人,把半枚硬幣的事情告訴了馬修。
從此,研究黑魔法的作家鮑勃、醫(yī)生賽門,還有監(jiān)獄的獄長尋找神秘力量維利的行動更加詭秘。他們的活動范圍,不止在英國。
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結(jié)束后,德國出現(xiàn)了一種新思想,納粹主義。那時,賽門,皮特和獄警相繼離開了這個世界,鮑勃也步入老年。他收拾好行裝,前往德國。因為,在那里,他似乎看到了尋找維利的新希望。
十多年后,老邁的鮑勃在生命即將結(jié)束前,有意結(jié)識了一個德國人。這個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中,成為了納粹德國的重要政治頭目,親衛(wèi)隊首領(lǐng),屠殺了六百萬猶太人和共產(chǎn)黨人,二十萬到五十萬羅姆人,成為了人類有史以來最大的劊子手。也是他,在鮑勃的影響下,利用納粹的力量,說服了希特勒、戈林,繼續(xù)尋找那個叫“維利”的神秘力量……
和愛德華兵分兩路之后,鄧肯和馬娜亞趕往切·詹姆斯的家。切·詹姆斯曾經(jīng)是國家金融方面的咨詢專家,但是,他在幾個月前獨自散步時失蹤了。警方在破獲塔索一案之后,在索朗德教堂后面的山毛櫸樹林里挖出了他的尸體。
事發(fā)之后,切·詹姆斯的身世重新浮出水面,進而成了一個謎。
首先,除了英國的出生證明外,他還保留了一個德文的出生證明,證明上有一個小指紋,經(jīng)驗證,那是切的指紋。切在1947年出生。英、德兩個出生日期一致,只是名字不一樣。切·詹姆斯在德文的出生證明上有另外一個名字:切·思格爾生。
經(jīng)過進一步核證后,鄧肯發(fā)現(xiàn)切的確是在英國出生的。鄧肯核對了德國在1947年頒發(fā)的出生證明,發(fā)現(xiàn)和切私藏的德語證明很不相同。不同的紙張,不同的格式,不同的印戳。
在切的德文證明上,并沒有加蓋政府印戳,而是一個沒有人見過的印戳。一個圓圈,里面有幾個字母和數(shù)字:N4-A-3-2-11。
經(jīng)專家檢驗,這是一張私制的證明,一張“假證”。
鄧肯調(diào)查了切的父母。他們都是地地道道的英國人。那么,一個在英國出生的英國人,為什么要私制一張德文的假證呢?N4-A-3-2-11又代表什么?
離開酒吧的時候,鄧肯準備給戴文打電話,通報和馬娜亞去切·詹姆斯家的情況。愛德華阻止了她。
愛德華告訴她,他對軍情處的人始終不放心。他要鄧肯和馬娜亞單干。末了,愛德華還掏出了一把鑰匙,交給鄧肯。原來,在戴文第一次來找他們簽署保密協(xié)議時,為了查清妻子的死因,愛德華悄悄地復印了所有案情資料,也復制了鑰匙。
鄧肯用愛德華給的鑰匙打開了切·詹姆斯的家。熟悉的灰塵氣味讓鄧肯有“舊地重游”之感。鄧肯向來對細節(jié)有著非常好的記憶。乍一看,屋子里的一切還和她上次來時一樣,再仔細觀察,還是有被移動過的痕跡。盡管移動物品的人十分小心,仍舊露了馬腳。
客廳壁爐上的幾張相框被往后挪過;茶幾上的煙灰缸本來是靠近邊緣的,此時卻被放到了正中間。還有沙發(fā)上堆著的舊書報,原來是報紙在上,書籍在下,此時卻反過來了。
有人在她和愛德華之后來過了。這個人本著不可告人的目的,在切·詹姆斯的家尋找什么東西。這人找什么?找到了嗎?
有一點鄧肯可以肯定的是,這個來悄悄找東西的人,不是軍情處的人。如果是戴文派來的,一定十分專業(yè),不會留下那么多“業(yè)余選手”的痕跡。
一進門,馬娜亞就像一個撲入森林的獵人,把切·詹姆斯所有的東西都當成了獵物。她拿出相機,踮著腳尖,有點神經(jīng)質(zhì)地拍下屋子的布局,甚至拍下了每一件物品。馬娜亞拍得最仔細的是書房。她拍下了切的每一本書。
“你這樣做有用嗎?”鄧肯問。
“暫時還不好說。如果線索就在這個房間里,那么我就已經(jīng)把線索照下來了。咦?好奇怪?”
“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切·詹姆斯不是咨詢專家嗎?”
“對啊。他是為政府工作的?!?/p>
“那他整個家里怎么一臺電腦也沒有?作為金融專家,需要時刻把握市場行情,怎么會不用電腦呢?”
“切失蹤的時候,警局為了盡快找到他,拿走了他的電腦?,F(xiàn)在,這臺電腦在軍情處?!?/p>
“又是軍情處。他們掌握了大量的信息,卻都是獨享。你知道電腦里的內(nèi)容嗎?”
鄧肯點點頭:“都是金融方面的新聞?!?/p>
“你們進過他的郵箱,查過他的郵件嗎?”
“查過。我們檢查了和他通郵的每一個人,都是工作關(guān)系。可以說,在他的電腦里,就沒有任何與工作無關(guān)的內(nèi)容?!?/p>
“可是,難道他就沒有工作之外的人可以聯(lián)絡?任何人都有一兩個工作外的朋友的啊?!?/p>
“照你這么說,切應該還有其他聯(lián)系方式?!?/p>
“對極了。你們查過他的手機記錄了嗎?”
“查過。沒有可疑線索?!?/p>
“存折、信用卡呢?”
“這個……”鄧肯想了想,“當時都查過。他的經(jīng)濟情況沒問題,即豐衣足食,也沒有奇怪的大宗收入?!?/p>
“那么,消費情況呢?我們完全可以通過他的消費情況判斷他的生活?!?/p>
“馬娜亞,看起來你比我們警探還要專業(yè)。”鄧肯說。
“呵呵,”馬娜亞笑了笑,“我喜歡看偵探小說?!?/p>
“我們都查過了,沒有任何可疑之處。這就是這個案子最難辦的地方,一切本應該包含線索的東西,卻都井井有條?!?/p>
馬娜亞一邊和鄧肯說著話,一邊一本本抽下書架上的書。她很小心地翻閱著,希望能從中找出線索。
鄧肯的目光略過書架,看到了一只暹羅貓標本。她覺得這只標本有點奇怪。這種貓有一個奇特之處,就是眼睛。一只一個顏色。鄧肯上次來的時候,這只貓的左眼是灰色,右眼是綠色。今天,兩只都成了綠色。
鄧肯再仔細看看,左眼不是綠色,而是黑色。她奇怪地把貓拿下來,發(fā)現(xiàn)貓眼已經(jīng)被換掉了,換成了一個高倍攝像頭。鄧肯后背一涼。她再仔細一找,在窗簾上方又找到一個隱蔽的攝像頭。
就在這時,她們聽見房間里發(fā)出“嘭”的一聲輕響,一個東西被扔了進來。未等鄧肯反應過來,這個東西冒出一陣白霧。鄧肯和馬娜亞同時覺得頭暈,眼前的事物變得模模糊糊。
幾秒后,鄧肯和馬娜亞先后倒在了地板上,失去了直覺。
索朗德教堂在案發(fā)后已經(jīng)關(guān)閉,此時還由警方控制,暫時尚未被交還給教會組織。
這個早晨忽然停了雨,看起來像是個好天,可是教堂前的索朗德廣場仍舊保持著陰郁的氣氛。塔索就住在教堂對面。當警方發(fā)現(xiàn)了那條連接教堂和塔索小樓的密道后,他的遺孀就搬走了?,F(xiàn)在,那棟石樓也是空屋一座。塔索和愛德華都不知道,一百多年前,作家鮑勃·沃爾克就住在這里。
教堂前門貼著封條,雙開門的門把上結(jié)起了蜘蛛網(wǎng)。
這是一座被特殊修建過的教堂,是一個封閉的世界。除了前門和后門外,再沒有其他門和外界連接。教堂的窗戶也很有特色,距離地面很近的窗戶外都安了防盜欄,沒有防盜欄的窗戶都高出地面五、六米。這些窗戶均被設計得很小,就連小孩也鉆不進去。鑒于索朗德教堂的“使命”,設置如此安全不能不說是頗費了心思。
愛德華繞著教堂走了兩圈,仿佛一只凝視魚缸里金魚的貓,看得見,卻無從下手。忽然,愛德華轉(zhuǎn)過身,步行穿過廣場,來到塔索的小樓。
這次,情況就簡單多了。他走到后院,熟門熟路地穿過院子,來到廚房。
在經(jīng)過院子的時候,愛德華順手撿了一塊石頭。他走到廚房后門,砸碎門上玻璃,伸手進去,擰開了房門。
塔索的遺孀芬妮搬得倉促,廚房里的東西除了更加雜亂外,絲毫未動。那個釘有渡鴉的櫥柜門仍舊開著,木板上還有一片惡心的污跡。
走出廚房,穿過客廳,愛德華上了二樓。公寓里所有的東西都還是原樣。芬妮除了貼身物品之外,什么都沒有帶走。他走到衛(wèi)生間,推開了門。正對門的大鏡子里,反射出他疲倦的身影。
這面鏡子,就是通往密道的門。
愛德華拉開了鏡子。一股郁悶的氣味迎面撲來。這股氣味比杰克·斗地下室的氣味好不了多少。
他順著向下的密道樓梯,一直來到地下。
搜索索朗德廣場那天的場景歷歷在目。
經(jīng)過密道中間時,他看到了那把通向廣場中心的樓梯。頭頂?shù)陌甸T已經(jīng)被封住了。他繞開樓梯,繼續(xù)前行,來到了索朗德教堂的地下室。
地下室每一個房間的大門都敞開著,也沒有任何一道門用得上這把鑰匙。在寂靜的地下室里,他似乎還可以聽到人們的慘叫、哭泣和呻吟。
根據(jù)后來的調(diào)查,這座教堂的地下室是和教堂同時修建的。當時的目的是為了屯酒、儲藏雜物,和收留一些無家可歸的人。至于那條密道的修建時間,警方在使用的鋼鐵上發(fā)現(xiàn)了生產(chǎn)日期,修建于二戰(zhàn)結(jié)束后。
密道的修建十分隱秘。愛德華很難想象當時的工程情況。要小心地挖土,然后再把這些土運走,運進新材料。后來,在教堂記錄中,愛德華發(fā)現(xiàn)了一次修建教堂屋頂?shù)墓こ逃涗?。時間正好是在二戰(zhàn)結(jié)束后不久。原來,二戰(zhàn)時,教堂頂端被德國飛機炸出了一個大洞。他猜想,這條地道就是趁那時一起挖建的。
愛德華此時走到了地下室,來到教堂內(nèi)部。他的手里攥著那把鑰匙,滿臉茫然。
教堂內(nèi)部所有的房間都被搜查過了。愛德華又將其檢查了一遍,把鑰匙插進每一個鑰匙孔,還是一無所獲。
他來到了神父米歇爾·道格拉斯的房間。他的臥室和工作間用一扇門隔開。在這里,愛德華和鄧肯發(fā)現(xiàn)了神父用來抽自己、懲罰自己所犯罪惡的鞭子。無論道格拉斯神父在克隆人的計劃中扮演了何種角色,他的內(nèi)心是痛苦的。
愛德華走進了神父的臥室。
神父的臥室極其簡單。只有一張床,一個書桌,一個書架,一個衣柜。在床頭,有耶穌受難像。
愛德華檢查了所有物品,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暗門或者暗格。
他甚至想,也許這把鑰匙并不是用來打開一扇門,或許是用來打開一個柜子,或者箱子。無論鑰匙會打開什么,那扇門或者那個箱柜已經(jīng)不存在了。
愛德華失望地往外走,忽然想到了一個房間。那個地方,警方檢查得并不仔細,匆匆一掃就放過了。
他快步來到教堂大廳。大廳正中是耶穌像,側(cè)面是圣母瑪利亞和各種圣人像。在大廳末端側(cè)邊,有一間懺悔室。懺悔室被隔出兩間,一間神父用,一間是懺悔者使用。教徒們經(jīng)常都要在這兩間僅容得下一人的房間里進行懺悔,乞求主的原諒。
那里是他此行尚未檢查過的。
他走到懺悔室神父的門前,拉開了門,坐了進去。
在他的面前,是一道木墻,墻上有一扇一個巴掌大的隔窗。隔窗用細木條編成網(wǎng)狀。這樣,神父就能聽到懺悔者的話語了。隔窗上掛著窗簾。當窗簾合上的時候,神父和前來懺悔的教徒彼此是看不見的。
他掃視著這個小房間,在右下角,找到了一個鎖眼。窗簾有些長,那個鎖眼就藏在下面。
最顯眼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愛德華把鑰匙塞進去,鑰匙轉(zhuǎn)動了……
他在等待,可是,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除了鑰匙的轉(zhuǎn)動,整個小隔間還是和原來一樣。即沒有暗門,也沒有暗格。
這把鑰匙一定打開了什么東西,否則它不會轉(zhuǎn)動。
愛德華推動敲打著隔間里的木板墻壁,還是一無所獲。
在一番無用的折騰后,他放棄了,走出隔間。
才走出來,他就覺得整個大廳有點不對勁兒。寬敞的房間似乎變小了些。難道是視覺出了錯?他仔細看了看,所有的雕像、桌椅都在遠處,什么也沒有少。但是,為什么自己的眼睛卻在說,這個房間變小了些呢?忽然間,他的視線停留在了耶穌像上。
大廳正前方的耶穌像此時幾乎就要頂?shù)角懊鏀[放蠟燭的桌子。他走過去,發(fā)現(xiàn)雕像向前移行了半米。
愛德華仔細一看,原來擺放耶穌像的地板空了出來,上面出現(xiàn)了一個凹槽。他把手指伸進去,指頭摳住槽口,輕輕一拉,拉開了木板,露出一條通道。
這里,還藏著另一條密道。
愛德華掏出電筒,順著密道,順行而下。
這座教堂,有太多的秘密。
下到階梯末端,他在墻上找到了一個開關(guān),打開了燈。
瞬間,他以為自己穿越了時光隧道,回到了上個世紀四十年代。
除去入口外,這里一共有三面墻。一面墻上掛著納粹德國的旗幟,還有希特勒的巨幅畫像。另一面墻用巨大而厚實的麻布蒙住,上面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納粹獎章。
這里完全就是一個納粹紀念堂!
第三面墻是空的。在這面墻的對面,也就是屋子正中,放置了一把沙發(fā),一張茶幾,和一臺放映機。
茶幾上有一只用過的酒杯和一瓶早已喝光的威士忌。威士忌上面的出產(chǎn)日期是2010年。酒杯里積了一層灰。在酒杯前,有一摞膠片。
愛德華抽出一卷,放進了放映機。
在機子干澀的滾動聲中,屏幕上出現(xiàn)了希特勒。
這是無聲電影。聽不到這個納粹頭目在說些什么。只見他站在成千上萬的德國軍人面前,用瘋子的激情發(fā)表演說。他的手在胸前揮舞,額頭上的一撮頭發(fā)經(jīng)常因為他頭顱的甩動而散落下來。最后,他向前伸出右臂,他四周的人也都伸直了右臂,全場沸騰。
愛德華取下這一卷,放進第二卷。是一場納粹酒會。納粹軍人和一些年輕的女人一起跳舞。膠片是黑白的。女人們的頭發(fā)看起來像是淺色。在納粹的優(yōu)等種族計劃中,他們喜歡女人的頭發(fā)為金色。那是優(yōu)秀種族的標志之一。
愛德華忽然打了個寒戰(zhàn)。他似乎找到了“開膛手杰克”和克隆人之間的聯(lián)系。在1888年,“開膛手杰克”一共有六名受害者。第五名受害人名叫凱瑟琳·艾道斯,她的尸體是在主教廣場被發(fā)現(xiàn)的。當警察搜尋犯罪嫌疑人的時候,他們在高斯頓街發(fā)現(xiàn)了凱瑟琳·艾道斯身穿圍裙的一部分,上面沾滿了血跡。在圍裙掉落附近的高墻上,警方還發(fā)現(xiàn)了一行用粉筆寫的字。鑒于文字的內(nèi)容,出現(xiàn)的地點和時間,警方猜測是疑犯所寫。
這行字讓愛德華把“開膛手杰克”和新納粹克隆人聯(lián)系了起來。
文字的內(nèi)容是:猶太人不是無故遭人怨恨的民族。這是一條仇恨猶太人的信息。為了避免激起反猶太主義者的情緒,當時進行現(xiàn)場巡視的警察督察長下令擦掉了這句話。由于沒有當場把話寫下來,導致事后有些刑警記得,這句話好像又是“猶太人不是甘愿被無故責難的民族”。無論原話內(nèi)容如何,不是反猶太宣言就是支持猶太人的抗議宣言。兩種版本都會引發(fā)沖突。
雖然這條聯(lián)系十分薄弱,但它還是像一記重錘,壓打著愛德華的神經(jīng)。
在第二卷膠片中,屏幕里面除了有希特勒外,愛德華還看見納粹帝國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戈林——赫爾曼·戈林。格林的前胸掛著一條綬帶,在綬帶左邊,掛滿了獎章,有的居然和小盤子一般大。他站在舞池旁,舉著一個酒杯,左顧右盼,好像在找什么人。
在二戰(zhàn)德國,戈林算是一個人物,很多歷史學家把他稱作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的幕后策劃者。他既是希特勒的寵臣,又經(jīng)常受到希特勒的羞辱。赫爾曼·戈林在二戰(zhàn)期間,組建了歐洲,甚至世界最強大的空軍。也是他,不但創(chuàng)建了集中營的懲罰體系,還創(chuàng)建了另一個可怕的組織,德國的秘密警察——蓋世太保。在戈林所有聳人聽聞、讓人毛骨悚然的“政績”中,有一項比蓋世太保更加恐怖。他于1933年4月10日,創(chuàng)建了一個機構(gòu)——研究所。別看這個機構(gòu)有一個極其簡單的名字,但它是當時世界上效率最高、準確性最強的情報機構(gòu)。在創(chuàng)建后的12年里,研究所監(jiān)聽電話和破譯電報近五十萬份。密碼破譯也是研究所的強項。戈林仗著“研究所”的秘密性質(zhì),將所有人的性命玩于指尖。
這時,屏幕上一個穿連衣裙的女子旋轉(zhuǎn)著舞步,來到了戈林面前。戈林的表情是吃了一驚??吹贸鰜?,他好像一直在等什么人,卻沒有想到來人是個女子。一秒后,戈林的表情回復了原狀。
女子在戈林的耳朵邊說了什么,戈林點了點頭,然后兩人一起離開酒會。戈林向前走了幾步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來,轉(zhuǎn)過身,向著攝影機招了招手。他身邊的女人露出詫異的表情,似乎要阻止攝影師跟著他們,但戈林對她說了幾句,她只好很不滿地同意了。
膠片在無聲中播放。一段黑暗后,屏幕上重新出現(xiàn)了畫面。看得出來,攝影師跟著他們來到了一個光線昏暗的房間。可以依稀看到戈林和這個女子的身影。
女子走到一邊,拉亮了電燈。
在房屋中間,背對著戈林,站著一個男子。男子身邊,整整齊齊地站著七個四、五歲大的小孩。
男子穿著軍裝,轉(zhuǎn)過身來。
他是海因里?!はD啡R。
希姆萊表情嚴肅地拍了拍了手,那些孩子順從地轉(zhuǎn)過身來……
愛德華屏住了呼吸……
有三個男孩和四個女孩。他們睜著驚恐的眼睛,望著面前的男人。
最可怕的是,所有男孩長著同樣的臉;所有的女孩,也一模一樣……
忽然,戈林轉(zhuǎn)過身來,走向攝影師。他的身體擋住了鏡頭,擋住了那些孩子。接著,他掏出手槍,對著攝像頭開了一槍。鏡頭畫面轟然倒下,拍攝到了無數(shù)小孩的腳……
第二卷膠片結(jié)束后,愛德華放上了最后一卷膠片。
在這卷膠片里,既沒有閱兵演講也沒有奢侈舞會。畫面里的人都穿著白大褂,嚴肅地走來走去。其中有的還在某些儀器上核對或者記錄數(shù)據(jù)。他們對于被拍攝顯得無動于衷??吹贸鰜?,拍攝地點是一間實驗室。但是,看起來并不像生物實驗室。這里沒有盛放標本的器皿,只有一些指示燈不停閃爍的儀器。這是一間什么實驗室呢?
影片很短,只有一分鐘就結(jié)束了。膠片還在滾動,屏幕上出現(xiàn)一片帶著閃爍斑點的花白。愛德華關(guān)掉放映機,打開了燈。
他用手機給這間地下室照了相,掏出手絹,包裹了桌子上的酒杯,夾著那三卷膠片,離開地下室。
愛德華走回懺悔室,仍舊用那把鑰匙轉(zhuǎn)動機關(guān),把耶穌像移回原位。然后,他穿過密道,從塔索家出來,原路返回。
天空此時又布滿了烏云。晴天只是一個短暫的假象。此時,面對紛雜繁亂的線索,他幾乎無法理清思緒。新納粹成功研制的克隆人,已經(jīng)將案情攪得一塌糊涂。
那么,讓杰克·斗和保羅·曼克爾都怕得要命的是什么東西?還有,前妻多蕾絲到底是不是克隆人?愛德華至此,一點線索都沒有。
愛德華坐進車里,給鄧肯打電話。幾聲鈴響過后,沒有人接。愛德華又轉(zhuǎn)撥馬娜亞的手機,還是沒有人接。
她們不會出事了吧?
他剛發(fā)動了汽車,手機鈴聲就響了。他一看,既不是鄧肯打來的,也不是馬娜亞。他在接聽之后,憤怒地甩掉話機,踩足油門,向前方駛?cè)ァ?/p>
在切·詹姆斯的家門前,停放了幾輛私人牌照的黑色轎車。愛德華知道,只要自己稍稍用點勁兒,查一查這些牌照,就會發(fā)現(xiàn)它們沒有一輛是屬于私人的。但是,他也知道,一旦他在電腦里輸入這些牌照號碼,它們真正的主人就會蜂擁而至,以威脅國家安全為緣由審問他。
在其中一輛車前面,站著一個中等個兒男子,一臉怒氣。那是戴文。
“她們?nèi)四??”愛德華很響亮地關(guān)上了車門,走向戴文。
“她們不應該擅自行動。你們都是簽過協(xié)議的。你們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分、每一秒都屬于軍情處。屬于我?!贝魑恼f。
“我們?yōu)槟銈児ぷ?,并不等于賣給你們。”愛德華說著話,就要往房子里闖。一個男子擋住了他的去路。戴文跟在愛德華身后,向那個男子點點頭,男子讓開了路。
在愛德華走進門廳之后,戴文向男子輕輕一偏頭,男子會意,向愛德華的車走去。
馬娜亞和鄧肯此時手里拿著外賣的熱咖啡,坐在客廳沙發(fā)上。
原來,軍情處發(fā)現(xiàn)有人擅自闖入切·詹姆斯的家,扔進了一顆會導致人昏迷的反恐彈。
“我們醒來,就在沙發(fā)上了?!编嚳闲÷暩嬖V愛德華,“我倆一共昏迷了兩個小時。”
“你們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愛德華問。
“頭痛得厲害。”馬娜亞說。
“你們至少要頭疼24小時才會好。自作自受?!贝魑淖哌M了客廳。
“你為什么這樣做?難道你在監(jiān)控我們?”愛德華怒視戴文。
“我并沒有監(jiān)視你們。昨天晚上,報警中心接到電話,說有人偷偷進入了切的家。切的家是在軍情處里掛了號的。所以,我們馬上就來了。”
“你撒謊!”愛德華說,“馬娜亞的車就停在外面。按照你們軍情處的作風,你們難道不會在扔反恐彈之前查一查那輛車?”
“是我的人失誤了?!贝魑恼f,“不過,這個案子早就歸軍情處管了,她倆沒有得到我的許可,擅自進入切的家。我倒是想知道,她們的目的是什么?”戴文把目光轉(zhuǎn)向了鄧肯和馬娜亞。
愛德華冷笑一聲。軍情處不會失誤。他們肯定在行動前就查過馬娜亞的車了。他們之所以動了手,扔了反恐彈,無非是想給鄧肯和他一個教訓,一個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教訓。
愛德華看了一眼馬娜亞,搶在她前頭回答:“馬娜亞猜測那些神秘文字可能是切·詹姆斯獨創(chuàng)的文字。她想來切的家看一看,看是否能找出解讀那種文字的方式?!?/p>
馬娜亞立刻會意,配合地點了點頭。她知道愛德華不想把那些密碼的事情告訴軍情處。
“就這些?”戴文問。
“就這些?!瘪R娜亞肯定地說。
“那你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戴文問。
“還沒等我發(fā)現(xiàn),就被你們熏倒了?!瘪R娜亞說。
戴文僵硬地笑了笑,說:“馬娜亞·貝麗爾女士,如果你還耐得住頭疼的話,你可以在這里繼續(xù)調(diào)查。我會留下一名同事陪你?!?/p>
“你的意思是監(jiān)控我?”
戴文聳聳肩,意思是隨你怎么說,然后轉(zhuǎn)向愛德華和鄧肯,說道:“你們倆,跟我走?!?/p>
“去哪?”
“我們又發(fā)現(xiàn)了一具尸體。你們必須去履行警探的職責?!?/p>
一返回愛德華的車中,鄧肯剛要開口,就被愛德華制止了。
愛德華坐進去,對著方向盤說:“沒必要吧。如果我們有事想瞞住你,光靠幾個竊聽器是不管用的。”
立刻,一個男子從戴文的車上下來,走過來,表情僵硬地伸進手,從方向盤下拿出了一個微型竊聽器,轉(zhuǎn)身就走。
“還有呢?”鄧肯微笑著問。
那個男子聽了這話,臉色十分難堪。
“兄弟,”愛德華說,“你現(xiàn)在不把竊聽器拆完,我們有的是辦法。到時候,你更難堪?!?/p>
男子瞪了愛德華一眼,從前座椅子的后背下又抽出一個竊聽器。
“全拿走了?”愛德華問。
那個男子瞅了他一眼,點點頭,轉(zhuǎn)身要走。
“等等!”愛德華說著,伸出手來。
那名軍情處工作人員忽然滿臉通紅,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個竊聽器探測設備。剛才在他彎腰的時候,愛德華就看見他口袋里塞著這個東西。
戴文在車里等得不耐煩了,不停地按喇叭催促。
愛德華接過設備,把車內(nèi)仔細地檢查了一遍。
這一次,從車載垃圾桶里發(fā)出了“嘀嘀”聲。愛德華對著那名男子微微一笑。鄧肯打開垃圾桶,從桶壁上摘下一個竊聽器,微笑著還給男子。
看到男子接過竊聽器,戴文的喇叭啞了。
車子開動后,鄧肯迫不及待地對愛德華說:“除了軍情處,還有其他一伙人在監(jiān)視切的家?!?/p>
“你怎么知道?”
“切有一只暹羅貓標本。我在那只貓眼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監(jiān)視探頭,在窗簾后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昨天晚上,當我昏迷的時候,那只標本貓掉在了地上。今早,我醒來后,就借故去書房看了看,發(fā)現(xiàn)那只貓被放到了書桌上。有人把它從地上撿起來了。那只攝像頭還在貓眼里。這說明撿貓的人沒有發(fā)現(xiàn)眼睛被換成了攝像頭。而且,窗簾上的攝像頭也還在原處?!?/p>
“你覺得是誰在監(jiān)視切的家呢?為什么?”
鄧肯搖了搖頭:“這個案子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復雜。”
愛德華點點頭。他一邊開車,一邊把他昨晚的發(fā)現(xiàn)告訴了鄧肯。鄧肯也聽得心驚肉跳。如此之多的線索讓鄧肯的腦袋更疼了,她揉著太陽穴問愛德華那第三卷膠片上的實驗室是什么?
愛德華搖了搖頭:“那里根本不像一個生物實驗室。雖然影片很短,但我還是把實驗室看了個大概。實驗室里沒有試管,沒有可疑保存生物體的瓶瓶罐罐??雌饋?,很像一個物理實驗室?!?/p>
“我看,我們得請教一下這方面的專家?!编嚳险f完,又接著問,“杰克·斗跟蹤的人會是誰?”
“無論是誰,他很有可能是此案的關(guān)鍵。很有可能,是他殺死了杰克·斗,并且殺死了凱迪。”
“有道理。那些照片和信呢?拿來給我看看?!编嚳蠁枴?/p>
“它們不在車里。你也知道,我從一開始就不相信軍情處。當戴文打來電話,說你倆被他抓住的消息后,我就在趕到切·詹姆斯家之前,把所有的東西,包括信,照片,酒杯和膠片送回警署了。這時候,茱蒂也許正在尋找酒杯上的指紋或者其他DNA痕跡呢。”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愛德華的手機響了。正是茱蒂。她告訴愛德華,她剛剛檢查了酒杯上的指紋,那是切·詹姆斯的指紋!
那么說,坐在那把椅子上,一邊喝酒一邊看納粹電影記錄的是切·詹姆斯!
茱蒂說著,聲音忽然變?。骸皭鄣氯A,和這幫軍情處的人一起工作真是痛苦。”
愛德華問:“你在哪里?”
“我就在案發(fā)現(xiàn)場。我知道你們已經(jīng)在趕來的路上了。我剛查到切的指紋,就被叫到這里了。說實話,自從你要求戴文讓我加入,我就成了他們法醫(yī)界的最底層,成了打雜的了?!?/p>
“在底層往往更能發(fā)現(xiàn)真相?!睈鄣氯A覺得自己對茱蒂的這番安慰有點言不由衷。
“那個自大的‘老大哥’法醫(yī)來了。我得走了?!避锏俟砉硭钏钫f完,掛上了電話。
“老大哥法醫(yī)”?茱蒂為什么這樣說?
案發(fā)現(xiàn)場是在一家私人診所門前。那里再次停滿了軍情處的車。診所的標牌上寫著:普爾西診所。
診所外的門檻上,搭起了臨時隔離帳篷。愛德華估計,受害人就在帳篷里。戴文告訴他們,是早上送報紙的人發(fā)現(xiàn)了受害人。
愛德華和鄧肯穿上鞋套戴上手套后,拉開帳篷門,走進了案發(fā)現(xiàn)場。
茱蒂站在軍情處派來的法醫(yī)旁邊。
等愛德華見到這名“老大哥”法醫(yī)時,他暗暗一笑。
這名法醫(yī)個子很高,容貌還算英俊,嘴唇上方留著濃密的胡子,樣子很像英國作家喬治·奧威爾在作品《1984》中筆下的“Big Brother”——“老大哥”。茱蒂的意思還不止是他的外貌像,恐怕性格也像。在《1984》中,“老大哥”是思想控制的象征。
一名軍情處工作人員看見戴文到了,走上前來,匯報了調(diào)查情況。
他說死者正是這家診所的負責人,貝蒂·普爾西。他已經(jīng)詢問了貝蒂的助理。助理是八點三十分來上班時才得知出事了的。助理是個新人,剛為貝蒂工作了兩個月。以前的助理辭職了。貝蒂是個單身女人,也是個自我封閉的人,所以,除了工作上的簡單接觸外,助理對貝蒂知之甚少。
尸體已經(jīng)被白色塑料布遮蓋起來?!袄洗蟾纭备嬖V愛德華,兇手作案手法極端殘忍。
“聽說是你十年前抓到‘開膛手杰克’模仿犯保羅·曼克爾的?”“老大哥”用審問的語氣問愛德華。
愛德華點了點頭。
“你記得他的第二名受害人是怎么死的嗎?”這一次,審問的語氣更加強烈。
“和‘開膛手杰克’在1888年殺死的第二名受害人瑪莉·安·尼古拉斯一樣——受害人面部被打成了重傷,腹部被剖開。而且,一百年前‘開膛手杰克’的受害人和十年前保羅·曼克爾的受害人都一樣,都是懷了孕的女人,兩個兇手都殘忍地殺死她們腹中的女嬰?!?/p>
“今天的受害者貝蒂·普爾西也是一樣?!?/p>
“難道,她也懷孕了?”
“是的。孩子三個月大?!?/p>
“天吶。”鄧肯在一旁小聲說。
愛德華蹲下,掀開了蓋在受害人身上的塑料布,看了一眼便覺得胃汁翻騰。貝蒂的脖頸上也有兩條刀痕。“開膛手杰克”在殺死瑪莉·安·尼古拉斯時,也在她的脖頸上留下了兩道刀痕。
對于如此兇殘的殺戮,愛德華難受地閉了閉眼。他看見,貝蒂雙手前伸,腳并攏往后勾,身體被擺成了“?”的姿勢。這個兇手模仿的是保羅·曼克爾。
“又是一個模仿犯?!薄袄洗蟾纭眹@了口氣說,“這些怪胎,為什么總是喜歡模仿呢?”
“她的手機呢?”愛德華問“老大哥”。
這時候,剛才向戴文匯報的工作人員插話了:“我們在她身邊發(fā)現(xiàn)了手機。她在今天凌晨三點四十分接到一個電話。而她的死亡時間正是三點四十分至四點二十之間。模仿犯連時間都模仿得很準?!?/p>
愛德華又難過地看了一眼受害人。他知道工作人員這句話是什么意思。1888年,人們發(fā)現(xiàn)第二名受害人的時間是在凌晨三點四十五分;而保羅·曼克爾也是選擇凌晨三點四十分來殺死他的第二名受害人。
愛德華說:“是兇手給貝蒂·普爾西打了電話。貝蒂是私人醫(yī)生,兇手很有可能裝成病人,請她出診。你們看,她的手里還攥著汽車鑰匙?!?/p>
戴文點了點頭說:“你推斷得沒錯。我們反向偵查了那個打入的號碼。很可惜,那是一個不需要注冊的電話號碼。不過,至少我們查出,這個號碼是在倫敦賣出的?!?/p>
“也許,以你們軍情處的實力,你們可以搜尋買賣記錄,或者商店附近的監(jiān)控錄像,找到購買這個電話號碼的人。”
“我們的人已經(jīng)開始調(diào)查了?!?/p>
“還有,”鄧肯插了話,“像貝蒂這樣的私人診所,實際上就是附近居民的家庭醫(yī)生。醫(yī)生和病人之間是十分熟悉的。兇手不會無緣無故地胡編一個病人的名字請貝蒂出診。兇手一定事先做過調(diào)查?!?/p>
“你的意思是?”戴文問。
“應該多問問附近居民,最近有沒有陌生人在這里閑逛;還有,查一查貝蒂的患者病歷。也許,兇手會在上面留下指紋?!?/p>
“這可是一大堆活兒啊?!贝魑恼f。
“也許這不是你們軍情處的調(diào)查方式。你們喜歡先把人弄暈,然后再審問。如果你們干不了,我們警方可以干。”鄧肯說。
戴文的眉毛尷尬地一挑,轉(zhuǎn)身對一個工作人員低聲做了幾句交代。那人點點頭,瞅了一眼鄧肯,急速離開了。
愛德華不顧戴文的表情,說:“我感到,這個案子早已超出了‘開膛手杰克模仿犯’的范圍?!?/p>
“你這樣說,難道就因為第二名受害者不是妓女,而是一個醫(yī)生?”戴文問。
愛德華說:“這是原因之一?!_膛手杰克’和模仿犯保羅·曼克爾的謀殺對象都是妓女。模仿犯們對作案細節(jié)都十分刻意,力求和原案一模一樣。當保羅模仿‘開膛手杰克’的時候,每一名受害者被發(fā)現(xiàn)的地點和1888年幾名受害被發(fā)現(xiàn)的地點一樣。模仿犯最忌諱的就是搞錯作案時間、地點或者受害人身份。如果這幾個要素都與原案不同,那就談不上模仿了。”
戴文說:“如果不是模仿‘開膛手杰克’,那么,杰克·斗為什么把他的地下室變成了‘開膛手杰克’的供堂?保羅是地道的模仿犯,為什么他在聽說杰克·斗死亡后撞墻而死?最重要的是,殺死凱迪和貝蒂的人,把她們的尸體擺成‘?’,這難道不是對保羅的模仿?更何況,當年因為是你逮捕了保羅,所以這名模仿犯刻意在案發(fā)現(xiàn)場留下了你的照片?!?/p>
“別忘了,”愛德華說,“你們把這個案子從我們手里奪走,就是因為案情涉及到了克隆人。我們在渡鴉嘴里發(fā)現(xiàn)了杰克·斗的新鮮皮膚,可是杰克·斗已經(jīng)死去三個月了。那片皮膚根本沒有被冰凍過,也沒有被用藥水保存過。你告訴我,如果沒有第二個杰克·斗,對方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那你的推理是什么?”
“1888年出現(xiàn)了‘開膛手杰克’,十年前是模仿‘開膛手杰克’的保羅·曼克爾,現(xiàn)在又出現(xiàn)了第三名模仿保羅·曼克爾的殺人犯,也許,我們應該把這三起案件當作一個整體來調(diào)查。”愛德華說完,直逼戴文的眼睛,“而且,以你的腦力,不會這么久都看不出這其中的關(guān)系。你們軍情處,一定有事情瞞著我們。你說,到底隱瞞了什么?”
戴文也算是個職場老手,他用更冷酷的目光回敬愛德華:“你不是也有東西瞞著我們嗎?”
“那咱們攤牌。”愛德華說。
鄧肯和茱蒂,還有那位自以為是的“老大哥”,見到愛德華和戴文像兩只爭奪食物的、饑腸轆轆的豹子,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你先說?!贝魑恼f。
“杰克·斗和獄中的保羅·曼克爾一直在通信。他們都害怕某個東西。他們猜測那東西已經(jīng)帶著一個巨大的秘密來了?!?/p>
“什么樣的秘密?”戴文問。
這時候,愛德華發(fā)現(xiàn)戴文的瞳孔忽然放亮了。他意識到,其實戴文對此早就知道了。他不能再多說了。于是,愛德華打住了話頭:“就這么多。我可以把他們的信件給你?,F(xiàn)在該你說了?!?/p>
“實際上,軍情處早就把1888年‘開膛手杰克’和保羅的案子聯(lián)系起來了。1888年,‘開膛手杰克’案發(fā)時,警方收到不少自稱是兇手寫來的信件。愛德華,你對這些信了解多少?”
愛德華想想說:“1888年9月27日,中央新聞社收到一封信上用紅墨水署名‘開膛手杰克’的信,信上還有指紋。1888年10月1日,中央新聞社又收到一張明信片。在明信片里,寫信者自稱‘調(diào)皮的杰克’,最后署名‘開膛手杰克’。10月15日,白教堂警戒委員會收到一封信,信里還有半個腎。在這封信里,寫信者沒有署名,只聲稱自己‘來自地獄’。后來不是有調(diào)查說這些信都偽造的嗎?其中前兩封是記者寫的。當時類似的信件一共有上百封。英國國家檔案館里就有不少這樣的信?!?/p>
“還有呢?難道這些年來,人們從這些信里就從沒有過什么新發(fā)現(xiàn)?”戴文問。
“有。”愛德華說,“2006年,澳大利亞生物分子學家伊恩·芬德利在檢查這些信件時,發(fā)現(xiàn)其中一封信的印章上粘著少許人體細胞核血跡。后來,她把這封信帶回了澳大利亞,經(jīng)過DNA檢測發(fā)現(xiàn),這些細胞來自一個女人。于是,大家又涌向了另一個結(jié)論,作家柯南·道爾曾經(jīng)做出過的結(jié)論——‘開膛手杰克’是個女人。很有可能,那些血跡是受害人身上的血跡,或者,它也只是某個女人的惡作劇。”
戴文說:“伊恩·芬德利的發(fā)現(xiàn)和我們軍情處的發(fā)現(xiàn)比起來,那是小巫見大巫。”
“你們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在英國國家檔案館里保存的那些信,只是其中一部分。軍情處手里還有一封。這封信是在1888年12月底寄給女皇陛下的。確切地說寄信人寄來的是一個小盒子。當時正是新年前夕,負責收信的侍官發(fā)現(xiàn)有液體從盒子里流出來。這是一名警惕性很高的侍官,當時,‘開膛手杰克’的事情沸沸揚揚,給白教堂警戒委員會的那封含有半顆腎臟的信就是放在一個盒子里寄出的。于是,為了不讓女皇受到驚嚇,這名侍官就擅自打開了盒子?!?/p>
戴文故意停了一下,繼續(xù)說,“盒子里有小半個心臟和一封署名‘杰克’的信。信中說,因為所有的人都叫他杰克,杰克的名聲日益響亮,他也只好順應潮流,自稱杰克了。侍官為了讓女王陛下渡過一個安穩(wěn)的新年,就將這封信瞞而不報,悄悄送給了一個秘密機關(guān)。這個機關(guān),相當于當時的軍情處?!?/p>
“所以,你們一直保存著這封信?!睈鄣氯A說。
“是的。當時,為了避免更多的恐慌,這封信沒有被公之于眾。由于當時技術(shù)落后,沒有人知道那半個心臟屬于誰。我們一直將這封信保存了一百多年。十年前,當保羅·曼克爾模仿‘開膛手杰克’作案,搞得整個倫敦城再次人心惶惶的時候,軍情處的一位法醫(yī)……”戴文說到這里,瞥了一眼身邊的“老大哥”?!袄洗蟾纭毕虼蠹铱鋸埖鼐狭艘还?。戴文繼續(xù)說,“就是這位法醫(yī),重新找出了這封被悄悄保存了一百多年的信。借助新技術(shù),他在這封信里發(fā)現(xiàn)了指紋,而且還從中找到了仍然可以提取DNA的油脂。經(jīng)過核對,這個DNA居然和你后來逮捕的保羅·曼克爾的DNA一樣。很奇怪,是吧?”
“你說的‘一樣’是什么意思?”茱蒂忍不住插話。
戴文瞇起了眼睛說:“并不是親屬間,比如父親和兒子之間的‘一樣’,而是完完全全的一模一樣?!?/p>
“你們發(fā)現(xiàn)兩者DNA相同,居然一直守口如瓶?”愛德華說。
“這就是這個案子的奇妙之處——這讓我們想起了克隆人。我們一直在暗中調(diào)查,但幾乎沒有進展。直到塔索案件的出現(xiàn),才讓我們有了新的方向。不過,最讓我的困惑的是,1888年,根本沒有保存‘開膛手杰克’DNA的技術(shù)。那么,就算在一百年前,有人找到了‘開膛手杰克’,他們又是如何將其DNA保存下來的呢?帶著疑惑,我們的人仔細檢查了手里的一切證據(jù)。猜一猜,我們從中又發(fā)現(xiàn)什么?”
“你的秘密太多,這讓我很難猜?!?/p>
“杰克·斗是保羅·曼克爾的親生兒子?!?/p>
“他的母親呢?”
戴文搖了搖頭:“還是一個未知數(shù)。但肯定不是杰克·斗出生登記上的母親。我們在養(yǎng)豬場里發(fā)現(xiàn)了杰克‘父母’的遺骸。他們和杰克·斗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如果那封信是真正的‘開膛手杰克’寫的,保羅·曼克爾就是他的克隆人。而杰克·斗又是保羅·曼克爾的親生兒子。這就是他們?nèi)唛g的聯(lián)系。我們現(xiàn)在要調(diào)查的是,杰克·斗在被收養(yǎng)之前,是在哪里出生的。他的母親是誰?”
戴文的問題讓愛德華再次想起多蕾絲。她到底是不是克隆人?他覺得是該去拜訪拜訪多蕾絲的母親瑪麗·格林了。
離開普爾西診所后,他和鄧肯分開行動。他去敬老院,鄧肯則去調(diào)查那幅讓連環(huán)殺手保羅·曼克爾為之動容的畫作。在保羅自殺之后,鄧肯從他牢房取走了那幅油畫。
分開前,愛德華悄悄囑咐鄧肯,這個案子雖然已經(jīng)迷霧重重,紛亂復雜,卻還不止是克隆人那么簡單,否則軍情處不會在羅伊·巴斯出現(xiàn)后,不將其拘捕,來個徹底審問,查個水落石出,而是任由他逍遙法外。
“難道是他們需要留住羅伊·巴斯,暫時不動他,用他來釣大魚?”鄧肯說。
“是這樣。你想,保羅和杰克·斗所說的秘密是什么?他們到底害怕什么?不會只是克隆人。”
“那會是什么?”
“我在反黑組的朋友告訴我,羅伊·巴斯明天中午從泰國返回倫敦。我去機場會會他。另外,”愛德華說,“我在杰克·斗那里找到一張很奇怪的戲票。今晚,我要去看一場死者沒有看成的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