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金華
劉大志的婆娘因為不跟劉大志上床睡覺,劉大志怒火攻心,把個婆娘逮住狠捶了一頓。
劉大志邊捶邊罵:日姐的,我就不信你胡傳奎的隊伍還能抗日?看我可能治好你!
當然,劉大志心中有數(shù),自己的婆娘自己心疼,下手的拳頭似長了眼睛知輕重,耐打的地方絕不手軟,不經(jīng)磕碰的地方絕不輕易去碰。
婆娘殺豬般地嚎,可就是嘴硬不討?zhàn)垺?/p>
劉大志有時急了把婆娘強行拖上床,可是婆娘不是把兩腿夾得緊緊的,就是背弓得像只蝦,連個屁股都不讓他摸一下。劉大志還沒怎么碰她,婆娘就亂抓亂撓又踢又咬。劉大志不僅上不了婆娘的身,臉上胳膊上被抓撓得盡是一條條血道道。男人活著就好要個臉面,劉大志這副臉面怎么出去見人?劉大志欲忍不能,欲罷不休,不捶她捶誰?
婆娘當初嫁給劉大志時可不是這樣的。那時她溫順得像只小乖貓,五官雖然長得一般,可是白白的皮膚配上高挑的身段,身上也像那丘陵似的起伏錯落有致,該凸的地方凸起來,該凹的地方凹下去,劉大志一見她就精神亢奮,渾身似有使不完的勁,下窯使的勁還沒有在婆娘身上使的多。
婆娘的爹娘也就是劉大志的岳父母早就有言在先:俺閨女雖然是個農(nóng)村戶口,可也長得白凈水靈,將來到礦上嫁個工人,尋個好婆家。因為那時有這么句順口溜:火車叫電燈亮,都到煤礦找對象。于是,初中畢業(yè)后不到兩年的她,果真就成了在礦上當?shù)V工的劉大志的婆娘。
劉大志五短身材,生得豬頭蒜鼻,強壯有力。從他往上數(shù)三代都是正統(tǒng)的煤礦工人。民國初年,劉大志他爺爺就來到這里下窯掏煤。解放初期,劉大志的父親當上了新中國的第一代煤礦工人。劉大志這名字就是父親請礦上的干部給取的。那個干部對劉大志的父親說,現(xiàn)在咱們工人階級當上了國家的主人,要有雄心大志為國家搞好建設(shè),于是,劉大志就叫劉大志了。這人的名字就像現(xiàn)在人們說的只是個符號,劉大志雖然叫大志,可是學習起來就不怎么大志了。劉大志每天一進教室往座位上一坐兩眼就發(fā)呆,可他只要一爬上礦南的矸石山上就活蹦亂跳得像是換了個人,劉大志在學習上下的工夫遠沒有他在矸石山上撿煤下的工夫多。劉大志他爹只好嘆口氣說,看來咱老劉家祖墳上沒長讀書這棵蒿子。劉大志小學畢業(yè)沒幾年,就成了礦上工人階級的一員。
那些年劉大志日子過的還是很舒心的。劉大志每月將下窯掙來嘎嘎響的幾百元票子一把交給婆娘,除了抽煙喝酒,劉大志沒別的嗜好,婆娘也用不著劉大志多操心,每月開工資只要錢拿到手,煙酒都給置辦齊了。婆娘凡事百依百順,對劉大志也從未拗過什么勁。日子就這么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地過去了??墒侨旰訓|轉(zhuǎn)河西,如今是改革開放市場經(jīng)濟,婆娘老家的農(nóng)村再不用為吃糧食而發(fā)愁了,可謂一天天好起來,可是劉大志所在的煤礦卻因為資源枯竭和市場疲軟一天天爛下去。劉大志終于下崗了。大凡一個人在家中的地位都是由他的經(jīng)濟地位決定的,現(xiàn)在劉大志每月斷了那幾百元的固定收入,反而要婆娘在農(nóng)村的兄弟姊妹時不時接濟些糧食。那婆娘畢竟比劉大志多讀了幾年書,文化明顯的高一個層次,說起話來也伶牙俐齒的,什么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這臨到要老了反而沒有飯吃了,我那長了前眼沒長后眼的爹娘,當初怎么就想起來把我往火坑里推?
眼見得日子過成這樣,劉大志就只好以煙酒消愁。終于有一天,酒精伴著欲火和怒火一齊燃燒,劉大志向婆娘揮起了拳頭。挨了捶的婆娘一邊抽抽噎噎地抹著眼淚和鼻涕,一邊數(shù)落著劉大志:你還算個男人嗎?成天縮著頭像個烏龜似的趴在家里只會盯著老婆,怕你老婆偷漢子去賣身怎么的?哪個男人不掙錢養(yǎng)家糊口?對門的老王人家不也是下崗嗎,可人家有同學幫忙找個工作一月也有三四百塊錢,你成天縮在家里莫非是指望有人到家里來給你送錢不成?這些年你是怎么混的?你的同學呢?你的朋友呢?
婆娘的數(shù)落,像鞭子一下一下抽在了劉大志的心上。劉大志也在捫心自問,是啊,我的朋友呢?我的同學呢?認真地說,劉大志一個朋友也沒有。劉大志平時根本不與人交往,抽煙都是自己掏出來自己抽自己的,從不給別人散煙。別人給他散煙他也接,他要是給別人散煙八成是要求人家辦事。喝酒劉大志也是自己喝自己的,別人請喝酒從來不去,他懂得吃了別人三餐要還人家一席的道理,別人的便宜他也不想去白占。至于同學,劉大志只讀到小學畢業(yè),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誰還記得小時候尿尿和泥巴玩的事情?
那日劉大志碰到小學同桌的女同學張小英,昔日的黃毛丫頭如今已變成嘮嘮叨叨的中年婦人。劉大志問張小英過去的同學現(xiàn)在誰混得好。張小英夸張地睜大眼睛說你還不知道?咱們班的趙文浩現(xiàn)在是市勞動局局長了!你忘了?你還幫他打過架呢。哦,劉大志想起來了,這個趙文浩在他們班是學習最好的,他們倆還有過一段交情,誰要是欺負趙文浩,劉大志就幫著揍誰,作為交換,趙文浩的作業(yè)給劉大志抄。
劉大志聽到這個消息起先著實高興了一陣子,可是劉大志高興了一會兒馬上就又高興不起來了。是啊,雖然說和趙文浩是同學,誰知道幾十年后這個趙文浩還能不能記得他?不管趙文浩還記不記得他劉大志,劉大志只剩下去找趙文浩這一條路了。因為他劉大志這時就像不幸落入深水的溺水者,此時就是抓住一根稻草,他劉大志也絕對不會輕易松手的。
趙文浩家并不難找,劉大志沒費多少周折就問到了。這是一座單門獨院的平房,兩扇對開的大鐵門緊閉著。劉大志一路問來恨不得立即就找到趙文浩家,可是當他真找到了趙文浩家門口時,劉大志的心反倒惴惴不安了。事前劉大志就反復(fù)想過,第一次登門是不是要買點禮物??墒琴I禮物買什么好呢?現(xiàn)在這個世道,要想辦成事空口說白話是不行的。禮輕了等于沒送,禮重了他劉大志又買不起,再說了這送禮要送到什么程度才叫合適,劉大志心里根本就沒有數(shù)。思來想去,劉大志心一橫,算了,第一次干脆就空手去。只要趙文浩能幫他劉大志找到工作,報答他的機會有的是,這叫有情后補吧。
長這么大劉大志從沒求人辦過這么重要的事,此時劉大志都有了轉(zhuǎn)身回去的念頭。可回去又怎么辦?一想到婆娘在家對自己的那副嘴臉,他劉大志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劉大志喘了口氣,定了定神,一副豁出去了的架勢,終于用手敲響了大鐵門。劉大志敲了幾下不見動靜,又敲了幾下還不見動靜,劉大志不敢再敲門了。劉大志就盯著大鐵門細細地看。哦,原來大鐵門門框邊有個門鈴按鈕。劉大志按了幾下門鈴按鈕,好一會劉大志聽到一個婦人在里面問誰呀?接著,大鐵門上的一個小窗口打開了,長方型的小窗口框住了一張中年婦女風情萬種的臉。請問這是趙局長的家嗎?我是他的同學,找他有事。劉大志把在心里不知演習了多少遍的這句話終于說出了口,緊攥的手心攥出了汗劉大志也渾然不覺。哦,是我們家老趙的同學,他出差開會去了,要一個星期才能回來??匆娋珠L夫人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了,劉大志心中一塊石頭才算落了地。大鐵門嘩啦啦一陣響,門開了,局長夫人現(xiàn)出了笑臉。
劉大志見趙文浩不在家,本不打算進去,見局長夫人打開了大鐵門,劉大志不由自主地邁步進了門。局長夫人做了個很優(yōu)雅的請的姿勢,意思是請劉大志有話到屋里去說。劉大志對局長夫人說,趙局長不在家那我過幾天再來吧。局長夫人就笑了,說,看你,既然是我們家老趙的同學,有話就到屋里去說。我們家老趙說了,現(xiàn)在除了血緣關(guān)系親就是同學和戰(zhàn)友最親,上次我們家老趙的一位當縣委書記的同學到我家來,正巧也是我們家老趙不在家,那個同學真逗,故意裝作一副寒酸相,回頭來又和我們家老趙開玩笑說我這當嫂子的以貌取人,連杯水都沒倒給他喝,害得我們家老趙回來后把我好一通埋怨,說是怠慢了他的同學,以后同學聚會叫他的面子往哪兒擱。劉大志聽了局長夫人一通表白,心里熱乎乎的,心想難怪現(xiàn)在人人都要拉同學關(guān)系,原來這同學和同學就是不一樣。見趙文浩不在家,劉大志就準備告辭了。這時局長夫人說,你的事要是急的話就先和我說,我能辦的就不要等到老趙回來,免得誤了你的事。如果事不急我又不好辦,那就只好等老趙回來再說了,你看這樣行嗎?
劉大志想了想,最后還是很客氣地告辭了,他覺得這事還是當面和趙文浩說為好。
這一個星期,劉大志是一天天數(shù)著過來的。好不容易熬過了七天,劉大志又來到趙文浩家。給劉大志開門的還是局長夫人。局長夫人把劉大志讓到客廳后就喊,老趙,來客了。然后就給劉大志上了一杯水,再笑笑就忙自己的事去了。劉大志聽到里屋一個男人的聲音說請稍等一會,我馬上就來。不一會兒趙文浩出來了。劉大志看到的是一個器宇軒昂的男人。趙文浩國字臉,梳著大背頭,挺著個將軍肚。倆人目光對接時,劉大志努力搜索著童年的記憶,想把昔日的趙文浩和眼前的這個趙局長疊合起來。五官中最像的還是那雙眼睛,雖然眼前這個趙局長和當年的那個趙文浩有著天壤之別,但是劉大志在雙方對視的一瞬間,就確認了這個趙局長就是當年的趙文浩。此時,趙局長的眼睛也在劉大志的身上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著。好一會,趙局長才遲疑地問,你是……
劉大志連忙回答說,我是你的同學劉大志呀。
劉大志?
是啊,我是劉大志,你在學校時學習成績好,我抄你的作業(yè),那個疤瘌眼秦志明老愛欺負你,我還幫你揍過他呢。
啊……趙局長似在用心地回憶著。這一會兒,劉大志覺得仿佛比一個世紀都要長。人都嫌貧愛富,萬一這個趙局長不認他這個同學怎么辦?他劉大志此時恨不得地上有個洞立刻鉆進去。
啊,劉大志,我們是同學,想起來了,我們是同學。我們是小學六幾班的來?趙局長終于想起來了。
我們是六(2)班的同學。劉大志如卸重擔,連忙補充道。
對對,我們是六(2)班的同學。趙局長略一沉吟,問,老同學找我有什么事呀?
話說到這里,劉大志心里的那塊石頭終于落下地了。趙局長,不,趙文浩終于認下他這個老同學了。于是,劉大志就把他現(xiàn)在的處境陳述了一遍。趙局長側(cè)耳仔細地傾聽,并不時地哦哦著。
聽完了劉大志的陳述,趙局長就問劉大志在礦上是做什么工作的。劉大志有些尷尬,回答說是井下采煤工。趙局長又哦了一聲,說,采煤工只是一般的壯工,還算不上是技術(shù)工種。中國嘛,就是人多,勞動力到處都不缺。再說了,就是出勞動力,年輕人也比你有優(yōu)勢,是不?劉大志聽趙局長這么一說,那顆放下的心倏地又懸了起來。是啊,趙局長說的一點都沒錯,就像他的工友老張頭,四十多歲才娶了個農(nóng)村姑娘,在井下,一幫工友取笑老張頭是腰彎了鳥蔫了,鼻涕多了貨少了,白送你個大姑娘也是干瞪眼看著。這時的劉大志就像是掉進了冰窖子里,渾身從頭涼到了腳。
見劉大志神色不對,趙局長反而安慰起他來。趙局長說老同學別急嘛,慢慢想想辦法嘛,對了,我還沒問你,你的孩子多大了,現(xiàn)在干什么?劉大志如實回答說是兩個孩子,大的是女孩,初中畢業(yè)現(xiàn)在家里閑著,小的是男孩還在上學。趙局長就說這樣吧,女孩我先替你安排,等有合適的,我再替你安排,怎么樣?
峰回路轉(zhuǎn),絕處逢生,劉大志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恍惚如在夢中,等明白了這是真的時,就連連道謝。趙局長不經(jīng)意地擺擺手說,老同學嘛,不用謝。一沒請客二沒送禮事就辦成了,劉大志對同學的真正含義,可算是有了刻骨銘心的理解。
沒過幾天,女兒劉琴就被安排到世紀大酒店上班了。世紀大酒店是全市唯一的四星級中外合資的大酒店,酒店的員工都經(jīng)過嚴格的考核和培訓,能在這里上班被認為是很有臉面的事,這里員工的收入遠高于市內(nèi)其他同行業(yè)酒店。
劉琴之所以能被安排在世紀大酒店工作,是因為那天劉大志特意帶劉琴到趙文浩家,想讓這個趙叔叔看看能不能給劉琴安排個什么合適的工作。趙文浩一見劉琴,眼睛一亮,連連夸劉琴氣質(zhì)好有發(fā)展前途。原來這個劉琴不僅繼承了她媽媽的遺傳基因,而且身子骨比她媽媽還顯高挑輕盈,五官也比她媽媽長得周正,皮膚細膩白皙臉色紅潤有光,簡直就是個美人坯子。在劉琴身上,一丁點兒也尋不到他劉大志遺傳的跡象。劉大志對劉琴說,快,叫趙叔叔。羞紅了臉的劉琴怯怯地輕聲叫了趙叔叔后,就低頭不再言語了。趙文浩當即就對劉大志和劉琴說,好,好,我一定好好安排,一定好好安排。
不久,劉大志也被安排到一家民營企業(yè)門衛(wèi)上班,一月四百元錢,比對門的老王還多一百元。劉大志拿的錢雖然比原來下井采煤要少,但是當門衛(wèi)畢竟不要再出體力了,人不僅舒服多了,而且從此再也不用下井采煤為生命安全擔心了。女兒劉琴上班多了一份收入少了一張吃閑飯的嘴,這里外一進一出,劉大志的日子似乎比下崗前過得還滋潤。劉大志終于又找到了過去一家之主的感覺,恢復(fù)了昔日在家的權(quán)威。婆娘不僅對他恩愛如初,在平日的細枝末節(jié)上還分明有巴結(jié)他的意思。劉大志明白,這都是同學趙文浩的面子。他也在心里盤算著,等到逢年過節(jié)怎么去報答趙文浩的恩德。確切地說,趙文浩給予劉大志的只能用恩德一詞才顯準確。因為趙文浩改變了他和他家庭的命運。
日子好過了,時間也就顯得飛快,半年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那天,婆娘有點焦灼不安地對劉大志說,有件事要告訴你。婆娘一再告誡他一定不要發(fā)火,否則這事就不告訴他。劉大志急欲知道是什么事,就答應(yīng)了婆娘。婆娘就掏出一封信來遞給他說,你自己看吧。
原來這是趙文浩寫給女兒劉琴的一封情書。劉大志雖然小學文化,但信還是能看懂的。信中那些肉麻的詞句讓劉大志看得心驚肉跳。劉大志匆匆看完信后,只覺得頭發(fā)暈手腳發(fā)軟。從信中的細節(jié)描述中,女兒劉琴和趙文浩肯定已經(jīng)有了那回事了。他不相信這事是真的,可是白紙黑字信上都寫著,這還能是假的嗎?劉大志頭腦中混混沌沌像是被塞進了一團亂麻,理不出個頭緒來。好半天劉大志才從牙根里擠出一句:看我不揍死這不要臉的死丫頭!婆娘見劉大志動怒了,就一直跟在他身后嘮嘮叨叨地說著。至于婆娘說了些什么,劉大志一句也沒聽進去。
晚上劉琴下班回來,劉大志進了女兒的房間。婆娘怕出事不放心也跟著進來。只見劉大志漲紅了臉,額角的青筋暴鼓著,他把那封信使勁往女兒臉上扔去,吼道,你干的好事!
劉琴已經(jīng)十八歲了。她似乎知道遲早有這一天,面對暴怒的劉大志,她顯得出奇地鎮(zhèn)靜,這與她的年齡有些不相符。只見劉琴看了父母一眼,就側(cè)過身去面對著墻壁一言不發(fā)。沉默。彼此沉默,都能聽到每個人的呼吸聲。猛然間,只聽得啪啪兩聲,劉大志終于按捺不住,將女兒扳轉(zhuǎn)身后,左右開弓給了她兩個耳光。血,像條細細紅紅的小蟲子,從女兒的嘴角緩緩向下爬出。瞬間,女兒臉頰上鮮紅的指印格外分明。
婆娘見狀,慌忙上前去拉住劉大志,把自己隔在兩人中間。不料這時女兒劉琴卻平靜地對婆娘說,媽,你不要拉,讓爸打死我好了,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的好。劉大志平時對女兒從沒說過一句重話,更沒料到今天會動手打她。今天聽見女兒這么說,反而不知所措,舉起的巴掌也不曉得往哪兒落了。婆娘也被女兒的言語給驚呆了,只是一個勁地把劉大志往屋外推。
女兒劉琴卻不依不饒,她正面逼視著劉大志說,打呀,你倒是打呀,打死了就成全我了。
劉大志癱坐在椅子上,像只斗敗的公雞,呼呼地喘著粗氣。
見父母親都不說話,劉琴開始說話了。她先是對著劉大志說,你憑什么打我?你有什么權(quán)利打我?然后又對著婆娘說,不錯,你們是我的父母親,你們生了我,養(yǎng)了我,可是你們除了生我養(yǎng)我,還能給我什么?趙文浩哪點不好?他能給我、給你安排工作,他還要送我一套十幾萬的房子,這些,你們能給我嗎?在這個世界上,我是屬于我自己的,我想要做的事情你們誰也管不了!
劉琴這番理直氣壯的話,徹底把劉大志兩口兒給鎮(zhèn)住了。劉大志從沒聽見過女兒劉琴敢這樣和自己說話,她還有理了?劉大志雖然覺得自己有理,可是就像女兒劉琴說的,自己除了生她養(yǎng)她,能給她什么?女兒劉琴的話令他無法反駁。
這時婆娘說話了。她說劉琴你不能用這樣的態(tài)度和你爸你媽說話,養(yǎng)你這么大容易嗎?他打你,因為他是你爸爸,咱丟不起這份人啊。劉琴接過話就說了,媽,我早就想好過了,咱受苦受窮就不丟人了嗎?這事你們遲早要知道,那封信是我故意放在那里讓你們看的。你們要是嫌我丟了你們的人,我可以離開這個家。今后我的日子要是過好了,我會知道怎樣去孝順你們的。說罷,劉琴就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此時劉大志兩口兒反倒斂手反如賓,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收拾東西要離開家,兩口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反倒不知怎么辦才好。
劉琴不慌不忙地將自己的衣物收拾好,裝在一個包里,又照了照鏡子,將嘴角的血跡仔細地擦干凈,理了理散亂的頭發(fā),說,其實趙文浩是個好人。他哪里還記得你這個小學的同學,和他往來的都是他大學的同學,他是看你可憐,才幫你一把的……
劉大志的心仿佛被捅了一刀,那血只能在肚子里慢慢地流。
女兒拎著包走了。臨走時女兒說了,她肯定會再回來的,還說她是不會記恨自己的父母親的。女兒說,不管怎么說,你們總是我的父母親。
女兒走了,劉大志的心也被掏空了。
責任編輯 張 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