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振山
魏元雄,子庚人,中國著名數(shù)學家,1901年出生于直隸安國縣奉伯村一個耕讀世家。父親魏毓芳念過私塾,母親也粗通文字。三叔是清末秀才,后來在保定師范學校當教師。其兄魏元信1912年保定官立中學堂肄業(yè)后曾在伍仁村新式鄉(xiāng)村初小任教,在父兄的影響下,魏元雄7歲入本村初小讀書,畢業(yè)后升入縣城高級小學。數(shù)學老師和珠算老師教得很好,使他對數(shù)學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1916年高小畢業(yè)后考入北京師范學校。1919年“五四”運動爆發(fā)后,魏元雄和本校及其他學校300多名學生前往總統(tǒng)府請愿,被軍警誘入天安門內逮捕??偞碇芏鱽韽奶旖蜈s來,與北洋政府作了針鋒相對的斗爭。8月30日迫于社會各界的壓力,北洋政府不得不獲釋全部學生代表。周恩來的英勇機智和領導才干,給魏元雄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21年魏元雄從北京師范學校畢業(yè),考入北京高等師范學校(即北京師范大學前身)數(shù)理部(數(shù)學系),1925年畢業(yè)擔任江蘇省立第七師范學校數(shù)學教師。1927年9月他受聘于北京西山溫泉女子中學。該校是北京中法大學的附屬中學,在這里,魏元雄和楊沫相識并開始了持續(xù)幾十年的師生情誼。
楊沫,1914年9月生于一個原籍湖南客籍北京的書香之家,父親是一所私立大學的校董。1928年14歲的楊沫讀高小一年級時,由于社會黑暗,官府、地痞的雙重欺壓,父親的學校每況愈下,瀕臨破產(chǎn)。家庭經(jīng)濟的衰敗導致家庭失和,父母親關系日益惡化。楊沫為躲避父母的爭吵和腐朽的家庭,獨自跑到西郊,考進西山溫泉女子中學過起住校生活,而她所在班的數(shù)學教師就是魏元雄。
很快,楊沫和其他學生的不同引起魏元雄的關注。那是剛開學不久的一個星期六晚上魏元雄在校值班,因為是周末學生們都回家了,整個校園除去值班室外一片黑暗,只有一個宿舍里燈光一直亮著。出于責任,魏元雄打著手電來到宿舍門前,透過窗子的玻璃他看到一個學生靠在床上,在全神貫注地看書。魏元雄敲敲宿舍門,讀書的學生似乎沒有察覺,仍在津津有味地看著。魏元雄再次敲門,這次聲音大了許多,看書的學生終于被驚醒,她警覺的低聲問道:“是誰?”“是我?!蔽涸劭诶锎饝崎_房門走進屋去,楊沫警惕地站起身來,當她發(fā)現(xiàn)魏元雄時不禁驚喜的稱呼“魏先生!”魏元雄走到床前,拿起楊沫剛放下的書一看是《落葉》。這是一本剛出版不久的郭沫若的新小說,魏元雄隨手翻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哪個班的?”楊沫似乎有些靦腆,臉頰微微發(fā)紅:“我叫楊沫,正是你班里的學生。”
魏元雄認出來了,眼前這個面容壓抑的女學生正是自己剛剛接任數(shù)學課的初中一年級甲班座位在中間第三排的學生,魏元雄不禁有些高興,面色也不那么嚴肅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就坐在第三排?!?/p>
楊沫也高興起來,剛才的靦腆和緊張減輕了許多:“魏先生,你怎么不回家?”
魏元雄不覺好笑,自己剛要問學生的事反而讓學生先問起來:“這也是我正要問你的,今天是周末,學生們都被家長接走了,你怎么還在這里?”
楊沫的神情突然間低落下來,她抿著嘴唇,沉默有頃才低低地說:“家里太壓抑,我不喜歡,所以索性不回去?!?/p>
“可你不回家,家里人尤其是父母放心嗎?”魏元雄語含關切。
楊沫不再說話,只是強忍著沒讓眼淚流出來。
魏元雄見狀知道不好再說什么,默默地推開宿舍門,在臨出門時他回過頭來關切地叮囑:“現(xiàn)在外邊不太安寧,睡覺時別忘了關好門窗,我就在前邊的值班室里,有事叫我!”
待楊沫回過神來,魏元雄已經(jīng)離去,望著老師遠去的背影,楊沫心中涌起一絲暖意。
隨著交往的增多,楊沫對魏元雄的敬佩也在逐步加深。當時魏元雄正處在青春時期渾身充滿著朝氣,他除去上數(shù)學課外,有時也幫臨時有事的教師代上國學、英語。課余時間和學生們一起打籃球、彈琴、唱歌,帶領學生們去郊游并組織成立了師生音樂會,使沉悶的校園變得異?;钴S。學生們都喜歡這個沒有一點兒架子的大哥哥似的老師。而楊沫除了應付必要的功課以外,全副精力傾注于讀書之中,廣泛涉獵古今中外文學名著。“五四”以后,中國反封建、爭取自由民主的小說,歐洲和日本十八、十九世紀的宣揚個性解放的文學作品深深吸引了她。
以后凡是魏元雄值班,楊沫都會到值班室找老師說話,他們談數(shù)學、談文學、談音樂,從郭沫若到郁達夫,從魯迅到茅盾再到巴爾扎克、小林多喜二等。楊沫想不到眼前這個數(shù)學老師知識這樣豐富,幾乎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沒有能難住他的問題。魏元雄也知道了楊沫的身世、家庭,對楊沫的關心自然也就多了些,在生活上時常接濟因家庭供應不及時常常處于窘境的她。對于老師的關心,楊沫心里溫暖多于感激。多少次在接受老師送過來的錢物時,楊沫默默地發(fā)誓,一定要好好學習,爭取早日自立,報答時刻關心自己的恩師。
1929年9月,經(jīng)母校導師傅種孫推薦,魏元雄辭去在溫泉女中的職務,進城到北京師范大學附屬中學就職。他到職后仍然關心著楊沫,不時地給她匯寄一些書籍和零用錢。
1931年春天,楊沫父親辦的大學徹底失敗。破產(chǎn)后父親逃亡不知去向,家庭瓦解。母親把十七歲的楊沫叫回家,強迫她嫁給一個國民黨軍官。楊沫面對包辦婚姻毅然反抗,又跑回學校,至此楊沫與母親徹底鬧翻。為逼這個不聽話的女兒就范,母親斷絕了對她的一切供給,失去了經(jīng)濟來源的楊沫一時陷入困頓之中。魏元雄聽說楊沫的遭遇后既同情又贊賞,只得從自己菲薄的薪水中擠出錢來資助她完成學業(yè)。但生性高傲的楊沫不愿總是被人接濟,希望中斷學業(yè)盡早自立。無奈魏元雄只得給自己在河北秦皇島省立一中當校董的同學寫信,介紹楊沫到該校去當國文教員。楊沫謝過老師匆匆趕到北戴河,卻因該校暫時不缺國文教員,校董無奈只得介紹她回北京去找自己的朋友張中行。當時張中行在北京大學國文系讀書,他對抗婚的女中學生充滿好奇和同情。楊沫從北戴河返回北京,打電話聯(lián)系時張中行答應見面談談。在張中行的眼里,17歲,中等身材,不胖而偏于豐滿,眼睛明亮有神,言談舉止都清爽,有理想,不世俗的楊沫一下子吸引了他。兩人談得非常投機,彼此印象都相當好。到吃飯時分,張中行就請楊沫和另一朋友在東安市場的東來順吃了午飯。之后,張中行立刻給自己在香河小學當校董的哥哥去信,詢問學校是否缺人,如缺,自己認識一個,很是不錯,遂把楊沫介紹給哥哥,這樣楊沫在香河小學謀到一個教員職位,才有了一個暫時的容身之所。
楊沫到香河就職大概兩個月左右,她母親病了。打聽到楊沫下落后,托人力勸她回北京,并答應以后還供她去讀書。因此1932年初,楊沫在香河接到母親病重的消息,急忙返回家中。楊沫母親丁鳳儀此時已經(jīng)病重不起,危在旦夕。因感情破裂,她父親和哥哥都沒有回來。家中只有楊沫和兩個年幼的妹妹,守著她們貧困垂危的母親。這時楊沫已與張中行熱戀,母親的病危并未影響二人關系的升溫。他們租住在沙灘附近的一所小公寓里,靠張中行家里寄來的少許錢維持生活。楊沫不甘于瑣碎的小家庭生活,由此精神經(jīng)常陷入空虛和苦悶之中。1933年,一個偶然的機遇,成了楊沫苦悶生活的轉折。這年春節(jié)除夕夜晚,楊沫來到小妹白楊的公寓。那里聚集著十幾位東北流亡青年。這些人都是大學生,共產(chǎn)黨外圍組織“劇聯(lián)”成員,也有共產(chǎn)黨員。楊沫與這么多的愛國青年相聚一堂,心里受到深深地震動。她從徘徊歧途中猛醒過來,第一次感覺到人生并不都是黑暗的,生活并不都是死水一潭!原來,中國共產(chǎn)黨人為了拯救危亡的祖國,為了一個美好社會的誕生正在浴血奮戰(zhàn)。那個除夕之夜是楊沫生活道路上新的里程碑。此后,她主動走出家庭,一邊在北京大學國語系旁聽學習,一邊如饑似渴地閱讀國內外文學名家的作品。繼郭沫若的小說《落葉》后,楊沫又讀了郁達夫、張資平、朱自清、冰心、盧隱的作品。這一時期她還接觸了了魯迅、茅盾、丁玲、蔣光慈、蕭軍、蕭紅及日本的廚川白村、芥川龍之介等人的作品。加上楊沫思想的轉變,回憶幼時目睹熱河南部山地人民政治、經(jīng)濟、文化生活,狠心地主欺壓農(nóng)民的事實,對處于水深火熱的勞動人民寄予同情。楊沫幼時跟父母去鄉(xiāng)下收過租,那一樁樁農(nóng)民交租賣地的慘劇撼動過她的心靈,因而當她有了階級覺悟以后,開始嘗試著將這一幕幕寫出來。經(jīng)過幾天努力,她的處女作《熱南山地居民生活素描》終于寫成。1934年3月15日刊登與東北救亡總會辦的《黑白》半月刊上。這是楊沫思想和感情升華的文字記錄,是她創(chuàng)作生涯里第一個堅實的腳印,是從心中迸發(fā)出的第一束明亮的火花。這篇短文雖然顯得粗糙、簡單,但感情真摯,顯示了楊沫文學創(chuàng)作的天賦和愛憎分明的個性特點。
楊沫到香河后不久,魏元雄給楊沫寫了一封信寄到香河,但幾天后去信卻被退回,退信原因是此人辭職,現(xiàn)住址不詳。接到退信后,魏元雄心里陡然升起隱隱的擔心,不知楊沫為什么離開香河,也不知道現(xiàn)在流落何處。擔心中又過了將近半年,有一天楊沫突然到學校來找他,她告訴他自己正與北京大學學生張中行熱戀,由他幫忙在北京大學旁聽世界文學課。見到楊沫,魏元雄也十分高興,他把楊沫讓到自己的宿舍,師生二人便談起來。楊沫首先談了自己離開溫泉女中后一年多的經(jīng)歷,對楊沫這種逆境中追求上進的精神魏元雄從心里感到欽佩。分手前,魏元雄送給楊沫一本友人翻譯的俄羅斯作家列夫·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手抄本和10塊大洋,鼓勵她趁著年輕多讀點書并叮囑她愛惜自身,學會勞逸結合,學會保護自己。有什么困難隨時來找他。對老師的鼓勵,楊沫雖從心里感激,但她對老師懷疑自己自立的態(tài)度很是不滿,她將大洋退給老師,發(fā)誓要早日做出樣子來給老師也給那些信不過自己的人看看。不久,魏元雄與同是溫泉女中學生、1934年畢業(yè)于中法大學文學院法國文學系的陳榮第結婚?;槎Y上,楊沫與溫泉女中的同學們相聚一堂,為老師和“舊同學新師母”的陳榮第的婚姻表達真摯的祝福。
此后他們各忙各的事情,只是偶爾通封信,見面的機會很少。但魏元雄時刻關注著楊沫,每當在報刊上看到楊沫的作品他都認真閱讀后保存下來。楊沫也時不時寫封信問候老師,每有書問世也給老師送一本或寄一本。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fā),魏元雄攜妻子輾轉來到西安。由于事起突然,魏元雄未及時與楊沫聯(lián)系便與其他教職員工匆匆踏上赴西安的路程。到西安后,魏元雄先在西安臨時大學高中部任教。不久學校遷到陜西城固縣,魏元雄亦隨學校來到城固,被聘為剛遷到此地不久的西北師范學院數(shù)學系講師,并在該校附中兼課。這樣一晃就是8年,直到抗戰(zhàn)勝利后的1946年初,魏元雄隨西北師范學院遷回西安。因為城固位于西北,是當時中共中央所在地和八路軍的戰(zhàn)略后方,形勢相對穩(wěn)定。魏元雄在這里教書寫作,有時也擔心楊沫,但由于戰(zhàn)爭時期條件艱苦,通訊不暢,雖然也想給楊沫寫封信但又不知寄往何處只得作罷,他所能做的只有等待。而這8年中,楊沫于1937年初離開北京,輾轉來到在位于保定、天津、北京交界處的冀中十分區(qū)參加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的游擊戰(zhàn)爭,做婦女、宣傳工作。1943年起任《黎明報》、《晉察冀日報》等報紙的編輯、副刊主編。這一時期斗爭非常殘酷,部隊經(jīng)常行軍打仗,有時剛打完一仗還沒來得及轉移就又要準備下一次的戰(zhàn)役。楊沫作為后勤工作人員,也時常隨部隊轉移行軍,駐地不定,條件艱苦。雖然她閑暇時也常常想念老師,擔心他的安全,但又不知老師身在何處。直到抗戰(zhàn)勝利后楊沫才聽說8年前老師隨學校遷到陜西城固縣,當即托時任陜甘寧邊區(qū)文協(xié)副主席的丁玲幫助打聽。丁玲幾經(jīng)周折打聽到魏元雄已隨西北師范學院遷回西安,當?shù)玫竭@一消息后楊沫立即給老師寫了一封信,告訴他自己8年來的經(jīng)歷和眼前的下落,盼望和老師早日見面。魏元雄接到信后也十分高興,8年的思念擔憂頃刻間化作釋懷和喜悅。但不久內戰(zhàn)爆發(fā),師生見面的愿望又一次被戰(zhàn)爭所打破。
全國解放后,魏元雄留在西北師范學院任教,不久后晉升為教授。而此時的楊沫進入剛成立的北京電影制片廠任編劇。由于新中國剛剛建立百廢待興,無論是魏元雄還是楊沫都煥發(fā)出極高的工作熱情。雖然陜西北京距離不太遠,但由于交通通訊不暢,師生二人也只有偶爾通封信聯(lián)系一下。直到1950年7月魏元雄應邀赴北京師范大學擔任數(shù)學系教研室主任回到北京,楊沫聞訊來學校探望,師生二人才得以見面。自1937年分別后師生天各一方,殘酷的戰(zhàn)爭環(huán)境沒能阻斷各自在心里惦念著對方。這一見面時隔13年,魏元雄已年近50但仍興奮異常,年近40的楊沫也高興得像個孩子。不覺間晚飯時間到了,魏夫人端上簡單的晚餐,楊沫端起碗吃的十分愉快。
1955年4月,楊沫的長篇小說《青春之歌》初稿寫成,但初稿原名卻是《燒不盡的野火》,魏元雄讀完后給楊沫寫了一封長信,在對小說的創(chuàng)作成功給予充分肯定的同時,也對人物形象塑造方面存在的不足提出自己的看法和意見。并認為書名平淡,建議楊沫改的含蓄一些,以符合作者自己細膩的風格,也與小說內容更加相符。楊沫接到信后很快給老師打來電話,表示贊成老師的意見。因此1958年小說出版時即更名為《青春之歌》。以后,楊沫每有新作都會在出版前送老師先看,以表示對老師的尊重。而魏元雄這一時期專心致志的致力于數(shù)學研究,先后發(fā)表多篇專業(yè)論文,并編譯出《高中立體幾何》、《代數(shù)補充講義》等多部數(shù)學專著。教學研究之余,魏元雄也一直關注著楊沫的創(chuàng)作,每一次收到楊沫出版的新書,魏元雄都會興奮幾天,就像自己的著作出版一樣。然后用心去品讀,讀完后認真寫出自己對書的意見。有時間就去找楊沫面談,沒時間就郵寄給楊沫。
1957年整風反右期間,嚴峻的政治形勢使魏元雄沉默下來,與楊沫的聯(lián)系也變得少了。1960年魏元雄調任陜西師范大學數(shù)學系主任,不久兼任陜西省數(shù)學學會副理事長。這期間,魏元雄除主持數(shù)學系行政工作外還直接授課并指導教學實習,還要為應屆畢業(yè)生批閱畢業(yè)論文,工作十分繁忙。工作之余帶領教師利用業(yè)余時間編寫出9本中學數(shù)學教學參考用書。為我國的數(shù)學事業(yè)做出了杰出的貢獻。而楊沫這一時期也創(chuàng)作熱情極高,著述甚豐。1960年出版中篇小說《葦塘紀事》,短篇小說選《紅紅的山丹花》等,1966年初開始構思長篇小說《東方欲曉》。遺憾的是正當他們各自沉浸在數(shù)學著述和文學創(chuàng)作時,一場浩劫不期而至。先是魏元雄被打成“反動學術權威”投入牛棚勞動改造。接著楊沫也因《青春之歌》“帶有資產(chǎn)階級思想傾向”受到批判。師生二人的聯(lián)系再次中斷。
1973年,陜西師范大學復課開始招收工農(nóng)兵學員,魏元雄被解放出來擔任數(shù)學課。面對文化水平參差不齊、各方面素質相差甚遠的工農(nóng)兵大學生,魏元雄將全部精力用于講課、答疑、批改作業(yè)上,入學時水平極差的學生到畢業(yè)大都取得較好的成績。
楊沫于1972年被解放以后只身來到香山,住在一間十幾平米的小屋子里。她謝絕了外界的一切應酬,也很少與丈夫及家人聯(lián)系,潛心創(chuàng)作因文革中斷了的《東方欲曉》。這一時期,江青時常來香山,有時來了也住幾天。有好心人勸楊沫先別寫了,讓江青知道了怕有大麻煩。而楊沫毫不在乎地說:“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嘛,比起那些在戰(zhàn)爭年代犧牲的戰(zhàn)友,我已經(jīng)多活了20多年了,江青愿意怎么著,隨她去吧”。就這樣經(jīng)過兩年多的艱苦創(chuàng)作,《東方欲曉》第一卷終于殺青。粉碎四人幫后,楊沫恢復職務和工作。1978年3月當選為第五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1980年《東方欲曉》由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
文革結束后,魏元雄恢復原職。1978年5月,77歲高齡的魏元雄,為編寫《中國中學數(shù)學教育史》,只身到北京搜集資料。雖然他很想與楊沫聯(lián)系,但一來自己任務在身,不愿意耽誤時間,二來又怕影響楊沫的工作,給楊沫增添不必要的麻煩。因此在北京三個多月時間,他終未將自己在北京的消息告訴楊沫,只是整天往返于故宮博物館和各大圖書館查閱、摘錄資料,每天從早忙到晚。由于氣候炎熱,食宿過簡,奔波勞累,他病倒了,孩子們聽說后去北京把他接回西安。1981年7月1日,80高齡的魏元雄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在入黨宣誓大會上當即賦詩:人生七十古來稀,而今八十不為奇。老當益壯精神爽,光輝余熱無窮際。當天下午,心情激動的魏元雄將這一消息告訴楊沫,楊沫為此專程來到西安老師家中祝賀。1982年8月魏元雄夫人陳榮第病故,他忍著極度的悲痛,繼續(xù)于書稿的著述,直至全部脫稿。1987年5月《中國中學數(shù)學教育史》出版,1990年該書被評為“全國優(yōu)秀數(shù)學教育類圖書”。楊沫則一直忙于《青春之歌》的姊妹篇《芳菲之歌》、《英華之歌》的創(chuàng)作和繁忙的行政領導工作。1989年,年已75歲的楊沫出任北京市文聯(lián)主席,繁忙的行政事務使得師生二人見面更加困難。
1982年,魏元雄被選為中國教育學數(shù)學研究會理事長。1985年國務院確定9月10日為教師節(jié),這一年也正值魏元雄從教60周年,中國教育學會數(shù)學研究所等5單位為他召開了隆重的慶祝大會。楊沫及當年溫泉女中的十幾個女生相約趕來祝賀,魏元雄十分高興。面對這些56年前的學生,魏元雄不僅能逐一叫出每個人的名字,甚至連每個人的個性特點都記得十分清楚。他繪聲繪色地講起她們當年的一些調皮事,不時引發(fā)學生們愉快的笑聲。1987年4月,魏元雄以86歲高齡離休,離開為之奮斗了62個春秋的教學崗位,開始了為時短暫的讀書看報、頤養(yǎng)天年的退休生活。1991年11月26日因腦溢血不治去世。4年后,1995年12月11日,楊沫走完81歲的人生旅程駕鶴西去。師生二人都給后人留下了無盡的精神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