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若梅
望著窗外的漫天飛雪,我的思緒仿佛也隨著這白色的精靈回到了奶奶家,回到了那個炊煙裊裊、雞犬相聞的小村莊。
兒時每到寒假父母親都會把我送到遠在洮南鄉(xiāng)下的奶奶家過年。記憶中平坦的曠野上那個小土山是我的地標(biāo),每次在那個不知名的小站下車后我就盼著看見那個不高的小土山,翻過它就到奶奶家了,我都是一路小跑著沖進奶奶家的院子里,邊跑邊喊著“我回來了”。聽到我的聲音,奶奶家的大黃狗總是第一個出來迎接我,它興奮地搖著尾巴圍著我跑前跑后,甚至伸出舌頭舔我的手,我也不會讓它失望,那些早早備下的食物會第一時間塞進它的嘴里,這早就是我們之間的默契了。
鄉(xiāng)下的年是最有年味兒的,蒸豆包、殺年豬、做年糕足足一個臘月都是繁忙喧鬧的,大人們無暇理會孩子,因為在那個民風(fēng)淳樸的小村子里,孩子們在任何一家都能填飽肚子。孩子們最開心的就是下雪的時候,一群一群的孩子打雪仗、堆雪人,玩兒上一整天都不會累,肚子“咕咕”叫的時候才發(fā)覺天已經(jīng)黑了,才會聽見大人們或高或低的叫孩子回家的喊聲。我最愜意的就是騎在墻頭欣賞打雪仗時小伙伴們的狼狽樣子,雖然有時也會被誤傷,可是看得興致勃勃又有點兒幸災(zāi)樂禍的我很快就不記得被打的教訓(xùn),曾經(jīng)因為站在墻頭加油而栽倒的我刮壞了衣服。奶奶邊補衣服邊笑著看我,想來那時的一句“哪像個丫頭呀”也許就是奶奶的“感慨”吧。
正月里,放鞭炮是孩子們最熱衷的游戲。我跟在男孩子們的后面,看他們摔拉炮、放二踢腳,把鞭炮埋在雪中露出捻兒,點燃后爆炸的鞭炮崩起一片雪霧,調(diào)皮的他們也會把點燃的鞭炮塞進老鼠洞里……雖然大人們一再告誡遠離柴草垛,可是玩兒瘋了的孩子們哪里會記得那些,記得有一次我們點燃了鄰居家的柴草垛,幸虧發(fā)現(xiàn)及時沒有造成大的損失。奶奶生氣地把我?guī)Щ丶?,一路上說了好多遍“哪像個丫頭”。
就這樣我享受著在奶奶家過年的樂趣,直到一九九四年。
那年,和往年一樣我沖進奶奶家的院子高喊著“我回來了”,可是出來接我的只有大黃狗,當(dāng)我看見由姑姑攙扶倚門站著的奶奶時大吃一驚,僅僅一年沒見,奶奶就成了眼前這位瘦骨嶙峋、面色枯黃的老人。
這個寒假,我整日圍在奶奶身邊,給她剪指甲、梳頭發(fā),記得按時給她拿藥吃。假期很快結(jié)束了,我要離開奶奶家了。臨走的前一天晚上,我賴在奶奶的被窩里。摟著奶奶不肯入睡,好像知道這一別會是永別了一樣。回家的那天飄著大雪,我再也沒有了下雪時的興奮,姑姑攙著奶奶蹣跚地送我去車站,一路上我緊緊地握著奶奶瘦小的手,生怕放開就再也握不著了,雪花落在奶奶的臉上,我替她輕輕拭去。縱有再多的不舍再多的不愿意,我還是要踏上回家的火車,當(dāng)裝作很輕松的我隔著車窗看見奶奶勉強搖動的手時,淚水模糊了視線,我使勁兒地向車尾跑去,只為能多看奶奶幾眼,而風(fēng)雪中奶奶的手一直在揮動……
沒過多久,奶奶去世了,爸爸接爺爺來和我們同住,從此我再沒回過那個承載著我童年歡笑和美好記憶的小村莊。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時至今日,每每看見漫天的飛雪我都會記起小時候的事,記起奶奶那句“哪像個丫頭”,記起風(fēng)雪中奶奶揮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