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全興

孩提時代，我在上海虹口區(qū)讀小學，因為沒錢常到路邊書攤白看小人書——連環(huán)畫，人家在看，我挨著沾光。直到書攤的瘸腿老板用手推推我，我才悻悻地離開，可第二天又去了。那是一個很吸引人的地方，書攤打開了我放眼世界的窗口。

記得有一天，媽媽給我買兩只大餅的早點錢，我買了一只，剩下來的錢到書攤去過癮。我看到一本小人書，封面上畫的人很可怕，他的臉上有條長長的彎曲的刀傷疤痕，書名叫《牛虻》。我好奇地借了看，看著看著，身體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就像書里的牛虻激動得說不出話的時候，臉上出現神經性的痙孿、身體抖索的樣子。牛虻的思想和行為雖然我不十分理解，但知道他不顧個人安危，在為偉大而神圣的事業(yè)而奮斗。

當我看到牛虻被士兵押到一棵巨大的無花果樹下，站在挖好不久的黑沉沉的土坑邊上的時候，緊張得喘不過氣來。我似乎看到中彈的牛虻，火藥的煙霧消散后，他面對士兵仍舊在微笑。牛虻倒了下去，剎那間，他在地上掙扎著，拖了一條腿跪了起來，面對著士兵說：“又打歪了！再來一下看，看成不成……”我實在憋不住了，嗚嗚地抽泣起來。牛虻使我一下子長大了，懂得了人生中過去不懂的事情。

后來，我在四川北路舊書店的書柜上，看到李俍民翻譯的小說《牛虻》，一連兩三天站在那里看。直到進了市北中學讀初中，在圖書館借到這本書，可以在家痛痛快快地看了。

五六十年來，我讀過不少書，但像《牛虻》這樣震撼我心靈的書不多。正是《牛虻》影響我的成長，我這輩子能夠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一定程度上正是小說中牛虻說的那句經典的話：“不管我活著還是死去，我都是一只牛虻，快樂地飛來飛去”，對我的人格的歷練產生了深遠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