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20世紀的美國文學是一個文學繁榮的世紀。基督教對20世紀美國文學的影響主要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文學作品中對圣經(jīng)模式的應用,二是文學作品中所表現(xiàn)的嚴肅價值觀。
關鍵詞:20世紀的美國文學 圣經(jīng)模式 價值觀
基督教是西方世界的主要宗教,它在西方文明的進程中起著重要的作用,它歷史悠久,是西方文明重要的精神核心。它滲透到西方的政治、經(jīng)濟、歷史、文化、科技、思想、習俗、文學、哲學、道德以及社會的各個領域,對文學的影響尤為深遠,在西方,基督教與文學之間保持著密切與復雜的聯(lián)系,基督教對美國文學產(chǎn)生了重大的影響。
一、圣經(jīng)模式
基督教是美國文學重要的精神資源,作為西方文化不可分割的重要組成部分,基督教對美國文學產(chǎn)生了重要的影響,其影響可謂源遠流長,正如一位美國學者所說:“從一開始美國文學的語言就同《圣經(jīng)》密切相關。缺乏對這一基礎文本的了解,就很難讀懂后來幾代美國經(jīng)典作家,甚至也理解不了艾米莉·狄更生這樣一些自稱不遵守摩西律法的作家。”① 比起源遠流長的歐洲文學,美國文學的歷史非常短暫,然而,它的發(fā)展卻很快。特別是20世紀以來,美國文學在世界的地位越來越重要。20世紀的美國是一個文學繁榮的世紀,其影響也越來越大。許多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是美國作家,如1930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辛克萊·劉易斯;1936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尤金·奧尼爾;1938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賽珍珠;1949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威廉·福克納;1954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厄內斯特·海明威;1962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約翰·斯坦貝克;1976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厄內索爾·貝婁;1978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艾薩克·巴斯維斯·辛格;1987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布羅茨基;1993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托尼·莫里森。基督教對20世紀美國文學影響的一個重要方面是文學中所采用的圣經(jīng)模式。受基督教文化的影響,運用《圣經(jīng)》模式創(chuàng)作作品一直是西方文學常見的傳統(tǒng),西方作家采用《圣經(jīng)》模式創(chuàng)作的作品比比皆是。與其說宗教將文學神圣化,不如說文學將宗教世俗化,如:英國作家杰弗里·喬叟的《坎特布雷故事》;意大利詩人但丁的作品《神曲》;英國作家約翰·彌爾頓的《失樂園》《復樂園》《力士參孫》;英國作家約翰·班楊的《天路歷程》;英國作家奧斯卡·王爾德的《莎樂美》;英國作家威廉·巴特勒·葉芝的《第二次來臨》;英國作家詹姆斯·喬伊斯的《芬尼根們的覺醒》;英國作家T.S.艾略特的《荒原》等等。20世紀美國作家作品對圣經(jīng)模式的應用也不勝枚舉,如:尤金·奧尼爾的《送冰的人來了》、威廉·福克納的《押沙龍,押沙龍!》《下去,摩西》、約翰·斯坦貝克的《憤怒的葡萄》《伊甸園之冬》《天國牧場》《致一位未知的神》、厄內斯特·海明威的《太陽照樣升起》、約瑟夫·海勒的《上帝知道》、托尼·莫里森的《所羅門之歌》等等。同西方文學一樣,20世紀的美國文學直接或間接地取材于《圣經(jīng)》,借用其詞匯、意象、典故等,從不同的視角展現(xiàn)作家對世界的看法。有的作品直接利用圣經(jīng)的話語作為其作品的標題,如海明威的《太陽照樣升起》的題目來自于《傳道書》、福克納的《下去,摩西》來自于《出埃及記》、托尼·莫里森的《所羅門之歌》出自于《箴言》等等;有的作品采用圣經(jīng)的故事對所描述的20世紀的美國生活進行反諷,如海勒的《上帝知道》借用大衛(wèi)和所羅門的圣經(jīng)原型,諷刺了現(xiàn)代生活的精神空虛;有的作品對圣經(jīng)故事進行改造,以此創(chuàng)造出自己的神話,如福克納的《押沙龍,押沙龍!》與《撒母耳記》有許多對應之處,兩個故事都有父子反目、兄弟相殘和兄妹亂倫的情節(jié),但是,在《押沙龍,押沙龍!》中,薩德本因黑人的血統(tǒng)問題拒絕承認兒子邦,與大衛(wèi)王聽到兒子押沙龍被殺哭叫“押沙龍,押沙龍”的行為大相徑庭。作家改寫了圣經(jīng)模式,以期表現(xiàn)南方的蓄奴制、種族主義對人性的踐踏、扭曲。20世紀美國文學對圣經(jīng)模式的應用,多強調其產(chǎn)生的文學效果,而不是強調圣經(jīng)的經(jīng)文教義,正如一位西方評論家所說的那樣:“神話是不再被人信仰的宗教,詩人盡管不再相信它們,卻一直堅持使用諸如丘比特、維納斯、普羅米修斯、亞當與夏娃、約拿等神話故事并把它們的故事應用到他們作品中的情節(jié)中、章節(jié)中、比喻中,以表達他們所要表達的含義。”② 但是,作品中對圣經(jīng)的參照賦予了作品非同尋常的重要意義,強化了文學的嚴肅性、崇高性和思想性。
二、作品中的嚴肅價值觀
除圣經(jīng)模式外,受基督教文化的影響,20世紀的美國文學作品中表現(xiàn)出嚴肅的價值觀,文學常有意成為嚴肅觀念的載體。20世紀的美國文學是一個文學繁榮的世紀。20世紀美國作家有十人先后獲得諾貝爾文學獎。20世紀的美國文學,經(jīng)歷了現(xiàn)代主義、50年代出現(xiàn)的“垮掉的一代”的文學、60年代出現(xiàn)的“非虛構小說”或“新新聞體小說”以及70年代至21世紀初的多元化發(fā)展等不同階段,產(chǎn)生了大批杰出的詩人、作家和劇作家,也產(chǎn)生了大批的杰出學者、文藝理論家和批評家。20世紀的美國文學,作家群起、風格繁多、流派紛呈,反映和記錄了美國社會的動蕩、不安、發(fā)展和變化。這一時期,傳統(tǒng)的秩序和價值觀念在高度發(fā)達的工業(yè)化社會中失去了作用,科學技術的發(fā)展和高度的物質文明使人們內心處在孤獨異化的困境中,1929年的股票市場暴跌和隨之而來的經(jīng)濟危機使社會矛盾日益激化,兩次世界大戰(zhàn)粉碎了人們的理想和信念,給人們的精神和心靈留下了難以抹去的創(chuàng)傷。無論是在20世紀初期還是后期,基督教作為宗教信仰在20世紀的美國影響力已逐漸勢微。20世紀的西方世界是動蕩不安的。在動蕩不安的20世紀的沖擊下,人們對基督教信仰產(chǎn)生了動搖和懷疑,其影響力在西方世界逐漸削弱。正如哲學家克爾凱郭爾所感嘆的那樣:“一代又一代,人們始終在削弱又削弱著基督教,使它愈來愈柔弱,愈來愈馴服,最終不再基督教了?!雹?但是基督教并沒有退出美國文學,而是從更深層次的層面上影響著美國文學?;浇探?jīng)歷了漫長的發(fā)展階段,它經(jīng)歷了萬流歸宗的中世紀、文藝復興時期、宗教改革時期、啟蒙運動時期、動蕩不安的20世紀直到今天的21世紀。基督教仍以其巨大的影響力對西方文化和西方文學產(chǎn)生不可估量的舉足輕重的影響。20世紀的美國文學在關注生命本體、人類存在的意義、人類的精神和終極價值等方面與神學交匯和互相滲透。20世紀美國文學在思想內容上表達了悲觀、荒誕、絕望、迷茫、空虛、幻滅的情感、情緒和意識,表現(xiàn)出對人的生存狀態(tài)和生存價值的關懷,將文學藝術作品延伸到神學層面,承擔起作家的道德責任和義務。正如美國學者巴斯所認為的那樣:“當今的(注:20世紀)美國文學是有宗教傾向的……作家們竭力地去追求他們的最高價值觀,在文學三百年的歷史中,從來沒有像今天(注:20世紀)的文學這樣作為嚴肅的觀念的物質載體而出現(xiàn)?!雹?20世紀的美國是一個文學繁榮的世紀,也是一個見證了世界多種變化的世紀,它見證了兩次世界大戰(zhàn)、經(jīng)濟大蕭條、越南戰(zhàn)爭、冷戰(zhàn)時期。作家、詩人、劇作家、文藝評論家的作品往往是嚴肅價值觀的載體,他們的作品往往在此點與神學交融與相遇。他們對嚴肅價值觀的追尋和探索,在某種程度上與他們的宗教信念、文化背景密切相關。如:福克納的“愛、榮譽、憐憫、同情與犧牲”;海明威的虛無主義;弗朗西絲·菲茨杰拉德的美國夢;尤金·奧尼爾的對人與上帝關系的關注等等,20世紀的美國文學,在面對人的生存狀況的危機中,在文學中表述了前所未有的擔憂和期望。有一位西方學者曾這樣說道:“在當代的種種困惑和危險之中我們所抱有的一切希望,都正面或負面、直接或間接地基于過去的經(jīng)驗。就我們西方人而言,其中最寬廣而又最深遠的經(jīng)驗,是以兩個城市的名字來標志,即耶路撒冷與雅典。西方人成為現(xiàn)在的樣子并是其所是,乃通過將《圣經(jīng)》信仰和希臘思想融合為一;要了解我們自己,要照亮我們通往未來、渺無人跡的道路,必須了解耶路撒冷與雅典?!雹?/p>
基督教作為宗教信仰在20世紀的美國影響力已逐漸勢微。但是基督教并沒有退出20世紀的美國文學。在20世紀不同的時代背景下,基督教對于美國文學的影響力仍然是深刻的和巨大的。20世紀的美國作家從圣經(jīng)中獲得了無限的靈感和啟迪,對圣經(jīng)模式的應用在20世紀的美國文學中隨處可見。除此之外,20世紀的美國文學表現(xiàn)出對人的生存狀態(tài)和生存價值的關懷,表現(xiàn)出對嚴肅價值觀的追尋和探索,文學在對人生的意義和價值方面進行探索的同時,將其自身的領域擴大,延伸到神學層面,跨越了神學與文學的界限,承擔起作家的道德責任和義務。
① 謝大衛(wèi)(David L. Jeffrey):《〈圣經(jīng)〉與美國神話》,李毅譯,《基督教文化學刊》,2001年第5輯,第121頁。
② Abrams, M. H. A Glossary of Literary Terms.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and Research Press, 2004,p.171.
③ 克爾凱郭爾:《基督徒的激情》,魯路譯,中央編譯出版社1999年版,第79頁。
④ 施特勞斯:《耶路撒冷與雅典:一些初步的反思》,劉小楓、陳少明主編,《經(jīng)典與解釋的張力》,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03年版,第259頁。
⑤ Barth J. Robert.“Religion and Literature: the Critical Context”, Barth, J. Robert, ed. Religious Perspectives in Faulkners Fiction. Notre Dame:University of Notre Press,1972,pp.1-2.
作 者:錢中麗,博士,華南師范大學外國語言文化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為美國文學。
編 輯:水 涓 E-mail:shuijuanb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