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呂蓓卡和潘金蓮分別是《蝴蝶夢》和《水滸傳》中的人物，她們生活在不同的國度和社會背景之中，但卻有著極其相似的命運，是文學(xué)長廊的兩朵“惡之花”。本文從女性主義角度入手，對她們悲劇的命運展開分析，旨在發(fā)現(xiàn)這些女性對男權(quán)社會倫理道德的反抗和抵制。

關(guān)鍵詞：呂蓓卡潘金蓮女性主義

英國現(xiàn)代作家達芙妮·杜穆里埃（DaphneduMaurier）于1938年出版了她的成名小說《蝴蝶夢》（原名《呂蓓卡》），在小說中，達芙妮·杜穆里埃成功描述了呂蓓卡這位充滿神秘色彩的女性人物，在小說界引起了轟動效應(yīng)。小說中的主人公呂蓓卡在小說開始時就已經(jīng)死去，然而卻時時貫穿于整篇小說中，憑借他人控制著整個莊園，直到莊園毀于大火。而在我國四大名著之一的《水滸傳》中，潘金蓮長期以來都被人們認(rèn)為是一個負(fù)面形象，但隨著歷史的進步和人們觀念的更新，潘金蓮的形象得到了充實，也一度成為了一個有爭議的小說人物。從道德倫理的角度來看，呂蓓卡和潘金蓮所犯“罪行”是相似的，呂蓓卡“精得像個魔鬼”，是個放浪形骸、玩世不恭的毒婦；而潘金蓮更是個集“刁、潑、狠、毒、淫”于一身的蕩婦，兩人都是文學(xué)長廊里受世人唾罵的“惡之花”。本文針對她們的形象和命運，從女性主義角度入手，對其展開分析和闡釋。

一、呂蓓卡

在《蝴蝶夢》里，呂蓓卡作為推動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的線索而受到讀者的關(guān)注，在讀者眼里，呂蓓卡是“魔鬼般邪惡的壞女人”。在小說里，呂蓓卡沒有表達話語的權(quán)利，她的形象完完全全由男權(quán)主義代表者邁克西姆來進行描繪，因此讀者很容易傾向于認(rèn)為她是一名毒婦。從邁克西姆口中，讀者往往會認(rèn)為呂蓓卡擁有高貴賢淑的外表、端莊的氣質(zhì)，然而背地里卻過著極端腐化的生活，放浪形骸。呂蓓卡為人陰險狡詐，自己死去之前還不忘設(shè)下陷阱，讓丈夫為此背上殺人的罪名。讀者對呂蓓卡形象的解讀局限于此。然而認(rèn)真思索不難察覺，她真的就是十惡不赦的人？真的就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毒婦嗎？

因為邁克西姆掌握了呂蓓卡的話語權(quán)，讀者所理解到的呂蓓卡這一人物形象與實際作者所要表達的形象是有差距的。讀者只能細(xì)細(xì)地從字里行間考量，通過其他人物的只言片語來對真實的女主人公進行一個還原。在大家的眼里，能夠去到她的莊園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另一方面，呂蓓卡甚至擁有不少男子也不能達到的魅力和氣魄，她在未滿十七歲時就憑借自己的能力馴服了一匹烈馬。在小說《蝴蝶夢》里，作者沒有交代呂蓓卡和邁克西姆是如何走到一起的。邁克西姆是一位英國紳士，有著很好的外表、非凡的魅力和氣質(zhì)，他非常在意自己的外表、穿著和社會地位，因此更加重視曼陀麗莊園，因為那是他貴族身份的最好體現(xiàn)。邁克西姆太愛他的莊園和土地了，以至于忽視了對他人的愛，這也是他性格的缺陷。對于這一點，邁克西姆自己也有所意識，他關(guān)心的僅僅是自己家族的名聲和莊園的發(fā)展。這種畸形的感情始終圍繞著他。最初，邁克西姆娶呂蓓卡只是看中了她的美貌、智慧和氣質(zhì)；將她娶進莊園，無疑能夠提升莊園的魅力，他把她當(dāng)做裝飾莊園的陪襯。然而，呂蓓卡那獨特的個性造就了她自己對邁克西姆這種做法的反抗，她完全不能忍受被忽視的人生。當(dāng)她嫁給邁克西姆時發(fā)現(xiàn)了他娶她的真實意圖，內(nèi)心一定充滿了被愚弄的憤恨和對男人的極度失望。在婚后不久，呂蓓卡就和邁克西姆達成了共識，兩人從此以后獨來獨往、互不干涉，自己負(fù)責(zé)打理莊園，拓展莊園的聲譽。而邁克西姆仿佛是獲得了解放，找到了借口，變得更加隨遇而安，漠視呂蓓卡的感情需求；呂蓓卡面對如此局面，一方面進行了妥協(xié)，用心打理布置莊園，以迎合邁克西姆的心理；另一方面卻暗暗抗?fàn)帲脴O端的辦法表達這種不滿。在呂蓓卡眼里，男女是平等的，女性和男性一樣，也有爭取自由、過快樂生活的權(quán)力。她的行為褻瀆了社會倫理、顛覆了世俗社會眼中的神圣，卻宣泄了她心中難以言及的痛苦和追求幸福的渴望。最后，呂蓓卡以她的死對整個男權(quán)社會進行了一次強有力的顛覆，她強烈的女性意識超越時空產(chǎn)生了強大的力量，最終，曼陀麗莊園因一把火而被燒毀。而呂蓓卡通過反抗也發(fā)出了自己的聲音贏得了話語權(quán)。

二、潘金蓮

千百年來，潘金蓮已經(jīng)被賦予了“蕩婦”的形象，她的身上幾乎聚集了所有“淫”的不好的詞匯：偷情、情欲、通奸、謀殺……然而，同樣也是在她的身上，體現(xiàn)了一個弱小女性對欲望和人性的追求和抗?fàn)?。侏儒武大郎丑陋軟弱，因為機緣巧合娶了美女潘金蓮。為了躲避惡霸的糾纏而被迫嫁給武大的潘金蓮是無奈而悲慘的，也不可能得到幸福。小說中也旁敲擊側(cè)地交代了武大郎的性無能，對于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女性，這無疑是殘酷的，在武松沒有進入她的視線之前，她只是壓抑了自己對愛情和性欲的追求。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論提出過，生命的能量不會因任何形式的壓制而消失，在潛意識中會永久存在。武松的出現(xiàn)使得這種能量得到了釋放的理由。然而武松自幼受封建禮教洗禮，非常重視倫理綱常，在他眼中，哥哥和嫂嫂都是自己應(yīng)該尊敬的人，更加不可能做出這種危害兄弟感情的事。加之此時武松年輕氣盛，處事不夠圓滑不夠成熟，口出之言實際上也對潘金蓮造成了侮辱；被有好感的人否定，使得潘金蓮感到無比挫敗，從而由自尊逐漸滑向了自卑的深淵，她無法壓抑內(nèi)心憤怒的情緒，將氣發(fā)泄在了武大身上。她的感情和欲望先后受阻于武氏兄弟。前者是因為自己的軟弱和無能使其得不到滿足，后者則是因為固守倫理常綱而讓她吃了閉門羹，此時的潘金蓮是孤獨無援的，受傷的心靈得不到慰藉，自己又不肯接受這種殘酷的現(xiàn)實，直到西門慶的出現(xiàn)，仿佛填補了潘金蓮空虛而受傷的心靈。實際上，潘金蓮對西門慶或許并沒有多少愛情，只是她可以從他那里得到性的滿足，加之西門慶風(fēng)度翩翩的外表，能夠融化女人心的口舌，自然強過武大不知道多少倍，或許也是為了表達對武松的不滿，自此她走上了一條不歸路。謀殺自己的丈夫也不能完全代表潘金蓮的本性是罪惡的，這無疑是種種復(fù)雜力量交織和相互作用的結(jié)果。其中，武松的影響不可忽視，武松的所作所為實際上是當(dāng)時社會價值觀的深刻體現(xiàn)；他手刃潘金蓮，也體現(xiàn)了封建社會對她的無情裁決。我們與其認(rèn)為是武松殺了這位不幸的女子，倒不如說是封建禮教淹沒了她，她的死亡是歷史的必然。我們對于潘金蓮行為的解讀脫離了時代背景和社會背景，盲目地鞭笞了她千百年。潘金蓮追求幸福、追求快樂生活、不惜犧牲性命的行為是果敢的。作為一個受封建禮教束縛的不幸女性，她的死亡是封建社會的悲劇，也是封建禮教下婚姻制度的諷刺，是人追求解放、追求自由的悲劇。潘金蓮沒有辦法改變根深蒂固的封建倫理體系。

在古時候的封建社會中，性欲被當(dāng)做是萬惡之首，特別是針對女性，封建的道德標(biāo)準(zhǔn)更是一種無形的枷鎖。男人們可以妻妾成群，夜夜笙歌；女人們卻只能作為男人的附屬品，任人擺布。然而潘金蓮對情愛和性欲的追求是果敢而大膽的，這也是她飽受爭議的原因，背負(fù)“蕩婦”的形象至今。然而正是她的果敢和大膽，表現(xiàn)了她桀驁不馴的生活態(tài)度，超越了封建社會封建禮教枷鎖下的個性解放意識。潘金蓮用自己的行為對封建倫理道德體系發(fā)出了堅決的反抗。潘金蓮是情欲旺盛、風(fēng)華正茂的女人，從女權(quán)主義視角解讀潘金蓮，發(fā)現(xiàn)對她冠之以“蕩婦”或者“妖婦”等詞匯是不正確的。潘金蓮出身低賤，從小就受到壓迫和歧視，缺乏自由，是一個飽受屈辱的女性形象。她對武大不滿而追求武松，正是一個年輕女子追求愛情、追求健康青年男子、追求美好的體現(xiàn)，是其對現(xiàn)實不滿的抗?fàn)幒蛯硐氲淖非?。小說中另一位女性形象扈三娘就是隨遇而安的典型，如果潘金蓮如她一樣，那么就會承擔(dān)更多的精神壓抑和肉體上的痛苦，雖不會為千夫所指，卻會默默了卻一生。但潘金蓮就是潘金蓮，她張揚的個性使得她即使要做一個“壞女人”，也不甘心忍受沒有色彩的人生，也因此得到了當(dāng)時的社會倫理給予她的懲罰。

三、綜述

人是生活在一個大的社會系統(tǒng)中的，這個社會系統(tǒng)是客觀的，它不以人的意志為轉(zhuǎn)移，包含了社會制度、結(jié)構(gòu)、規(guī)范和復(fù)雜的社會關(guān)系，個人沒有辦法選擇社會，只能適應(yīng)社會。從這一點來看，呂蓓卡與潘金蓮皆是在當(dāng)時的社會中，以個人理想為指導(dǎo)，采用屬于自己的方式對社會倫理展開反抗。她們的死是悲哀的，但卻又是無法改變的。社會環(huán)境已經(jīng)造就了一切大背景，無論是潘金蓮，抑或是呂蓓卡，都無法擺脫第二性的通性，她們是男人的附屬品，在男權(quán)文化下掙扎，不妥協(xié)，卻毫無改變自己命運的辦法。在現(xiàn)今社會，“呂蓓卡們”和“潘金蓮們”依舊存在著，為了那遙不可及的幸福，依舊在苦苦反抗、苦苦掙扎，女性追求個性的愿望依然在不同方面被傳統(tǒng)觀念所制約。女權(quán)運動的進行不能僅僅局限在表面，而應(yīng)該普及至大眾，以求深入人心。大眾應(yīng)該理解，紅顏并不是罪惡的根源，女性追求理想、追求真愛、追求幸福的行為不應(yīng)受到制約，這是一個永恒的真理，不應(yīng)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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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鄭維.蛾與蝶——從女權(quán)主義視角看“蕩婦”潘金蓮和薩拉[J].安徽文學(xué)，2010（10）.

作者：趙方瑜，碩士，貴州民族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講師，主要從事英美文學(xué)研究。

編輯：張晴E-mail：zqmz060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