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之帛
沒有一種感情能永遠
2012年,蕭瑟的秋風(fēng)席卷著落葉漫天飛舞,我一個人孤零零的靠在城墻的角落抽著煙漫無目的的走著。我丟了四年精心維護的愛情。安雯說:不是我不愛你,只是,你變不成張朝陽,也變不成李彥宏,先別說買房買車,只要一想到跟你受一輩子窮,我還真沒心理準備。說完,她踩著高跟鞋,穿著小短裙,跟著那個胖得跟企鵝像把兄弟似的香港老板一扭一扭頭也不回的走了。
安雯說得沒錯。我大學(xué)畢業(yè),拿了一紙文憑在電腦公司混日子,在這座城市里住了三年了,沒吃過一次必勝客新品,沒看過一次好萊塢大片首映,沒穿過一件叫得響的牌子貨……安雯無數(shù)次笑話我說:等你買上房子,我的骨頭渣子肯定都爛沒了。
可我又有什么辦法?每個月三千多的薪水,付租房,付水電費,應(yīng)付人情,還要買房,除了苛刻自己,我還有別的方法嗎?
我忘了,人可以苛刻自己,卻不能苛刻愛情。七夕情人節(jié),安雯指著網(wǎng)上用接吻豬組成的卡通花束說:蔣麗老公給她訂了兩束,專門從上??爝f過來。我說:不就毛絨玩具嘛,咱也買。可一看價格,328,我心里的沖天豪氣頓時偃旗息鼓了。用我一個月的中午飯錢買那么不著調(diào)的東西,瘋了嗎?
她說:跟了你這種窩囊廢男人,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
我說:不稀罕,誰好你找誰去!
沒多久這話就應(yīng)驗了,安雯找了個港商,據(jù)說單在本市,就有三個大廈歸他所有。只是年齡大些,頭發(fā)少些。安雯說:這有什么關(guān)系,關(guān)鍵是他的腰包是鼓的。
我問:做?。堪馋┖艿靡獾負P揚臉:很不幸,他的太太剛剛離世,本姑娘是明媒正娶。
我撇嘴,有什么了不起,還不就是個填房啊。
安雯走了,我的心空了。四年,多少個日日夜夜,多少點滴細節(jié),怎么能說忘就忘了呢?
我給安雯發(fā)短信:心真狠。真像是妖精,有了唐僧肉,你就什么都不管了。
12小時后,手機提示,發(fā)送短信失敗。我狠狠地鄙視了自己一下:人家去了香港,當(dāng)然要換號了。
我從電腦公司辭職出來,心里有點爽,畢竟是我炒了老板。可我很快我就發(fā)現(xiàn):我成失業(yè)人員了,明天的面包在哪呢?
沒傘的孩子努力跑
天無絕人之路。在聯(lián)眾斗地主時,一哥們兒說:你是不網(wǎng)絡(luò)工程師嘛,來錢的道兒一抓一把,你是抱著金碗要飯啊!
我眼睛一亮,連忙問:道兒在哪,還請兄弟明示,愿聞其詳。
不說不知道,一說嚇一跳,原來這個叫江上缺水的網(wǎng)友是做網(wǎng)絡(luò)病毒的。他說:這東西不錯,好多人想要,只是我不想明晃晃地把身份亮出來,你精通電腦知識,幫著找下家,怎么樣?
我問:有啥好處?江上缺水說:我看你腦子真是進水了,當(dāng)然是掙錢啦,有了錢,你還不想干啥干啥???
從江上缺水那兒,我接了第一個病毒程序。我分析了一下,并不復(fù)雜,對我來說只是很簡單的編程。怎么賣倒是有點難。那一陣,我專門往聊天大廳里去,見了人,神神秘秘地問人家要不要病毒程序,人家都以為我是神經(jīng)。問了三天,無人問津,就在我有些失望打算放棄時,一個女人找到我,她說:你的病毒可以幫我找出我老公電腦里的秘密嗎?
我笑了,當(dāng)然。比如他的QQ密碼,比如他的郵箱密碼,你都知道了,他還能有秘密?
女人說:我老公很有錢,但是他在外面極不檢點,我們要離婚,我得找到最充足的證據(jù)證明他是過錯方,這樣我才可以分得更多的家產(chǎn)……
原來又是一對富貴不能同享的夫妻。我說這樣吧,你多給我點碎銀子,我替你看著機子。
有了女人的幫助,病毒很快在有錢男人的電腦里落戶安家,江上缺水說這種被病毒木馬侵占了的機子叫肉機。他說:此“肉機”跟彼“肉雞”基本差不多,任你宰來任你殺。
我很快拿到女人想要的東西——男人跟他的性感女秘書暗度陳倉,跟公司里的漂亮女會計明鋪暗蓋。我還真服了這男的,真夠兔子的,專吃窩邊草。我把東西裝進U盤里,約了女人見面,有了這些東西,不愁女人打不贏這場官司了。
女人很漂亮,打扮得也很時髦,只是兩只眼睛紅紅的,腫得厲害。她哭哭啼啼地說:當(dāng)初是他追我的,當(dāng)初他的公司也是我家投的錢……
女人梨花帶雨的樣子很迷人。不知道為什么我的心一動,安雯走后我再沒碰過女人,此時此刻,女人那樣嬌弱無助的樣子,我的手臂自然伸了過去,把她攬到懷里。
那晚,我們睡到了一起。
女人順利地離了婚,拿到了一大筆錢,辦了赴新加坡移民。
我成了很有名氣的病毒定制商。別人想要什么用途的病毒,告訴我一聲,我就給江上缺水發(fā)消息,很快這家伙就能鼓搗出一種新型木馬或者病毒出來。而盜取對方電腦信息,把對方電腦變成“肉機”這些事情都由我來做。買病毒的人形形色色,甚至有些人根本就是想逞逞聰明,弄個病毒玩玩。
看著銀行帳號上翻著翻倍往上長的存款,我欣喜若狂。心想,等把房款付清了,我就洗手不干,找個好女孩娶回家,依舊過朝九晚五的生活。為了這個目標,我做得很努力,沒傘的孩子努力跑。哥們?nèi)便y子,不想點法子咋活?我這樣給自己開脫。
世間已無桃花源
越來越多地侵入別人的電腦,我像闖進了光怪陸離的奇妙世界。我喜歡的著名導(dǎo)演原來戀著小巧的化妝師,他有個癖好,每到一處,都讓她為他先化上一個濃妝……天,這消息絕對爆炸,我若把這郵件發(fā)給報紙,豈不是……
可我沒這么干,我買了變聲器,把自已的聲音變粗然后打電話給導(dǎo)演,導(dǎo)演一聽就急了,說:你是誰,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的?
我說:聽說過黑蜘蛛病毒嗎?
那頭導(dǎo)演的語氣緩和了許多,他說:是病毒就好辦,找個人殺一下不就完了嘛!我還以為多大的事呢!
我笑了,說:那你試試看。
兩天后,導(dǎo)演準時給我卡里匯來了兩萬塊錢。我貪心不足,繼續(xù)提要求說:我也想讓你那個粉嫩粉嫩的小化妝師伺候一下。
導(dǎo)演罵我無賴。我也文藝了一把說:世上已無桃花源,有錢有女人,這比較重要。
小化妝師果然宜人,難怪導(dǎo)演迷她。我說:跟我吧,我會是未來的李彥宏。小姑娘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問:那個李什么宏是誰?
我說:大款。有錢。
我不再做病毒定制商,不再做病毒變現(xiàn)商,而是做了電腦肉機敲詐者。我甩了江上缺水,運用自己的專業(yè)制造和編輯病毒程序,從別人的電腦里盜出銀行卡密碼,然后在網(wǎng)上轉(zhuǎn)幾手消費掉,要不就盜出一些政界高官的裸體照片和一些明星的私房艷照,敲詐事主……
我開始出入高檔休閑場所,飄飄欲仙的享受著人生。其實,我是知道,我在用青春賭明天。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有一次在網(wǎng)上看到江上缺水,他說:哥們兒,見好就收,最近網(wǎng)絡(luò)警察個個都把眼睛瞪得跟貓頭鷹似的。
我說:開弓沒有回頭箭,想停還能停下來嗎?
遭遇性愛視頻之殤
時間是治愈傷痛的最好良藥,慢慢地我就忘掉了安雯,半年后有一次我在辦事回來的飛機上,認識了一個做商務(wù)的女人戴菲,戴菲曾經(jīng)留學(xué)美國,長得漂亮又知書達禮,對我也溫柔體貼,絲毫沒有安雯高高在上的作態(tài),我簡直要高呼萬歲,坐飛機能遇到這樣一個稱心如意的大美人,除了祖宗保佑,我想不到別的理由。
我們甜蜜地戀愛了半年,我從戴菲的好朋友嘴里得知,戴菲已經(jīng)和家人說過了我的情況,并準備在她生日時帶我去見她家父母親,我喜在心頭。
戴菲生日前一個月,卻忽然對我說分手,我起初以為她故意逗我的,可她冷淡的雙眸讓我意識到這并是一個玩笑。
原來戴菲在網(wǎng)上看到了一段我和那位小化妝師上床的視頻,雖然重要部位都打了格子,但臉是清晰的,認識我的人都看得出那個男人是我。
我完全不知所措,很明顯戴菲誤會我是那種背著她尋歡作樂的男人。
戴菲拂袖而去的無情背影讓我郁悶不堪,在這之前我一直以為我愛的只是戴妃柔軟嫵媚的身體,但她離開的這一瞬間,我發(fā)覺我已經(jīng)不知什么時候把心給了這個知冷知熱的女人。
我很心痛,我決定自己找證據(jù)證明我的清白。我在網(wǎng)上找到了江上缺水,他幫我找到了放這段視頻上網(wǎng)的網(wǎng)友119,119告訴我,他是在網(wǎng)上跟一個叫黑木耳的網(wǎng)友交易,對方將一臺新款手機以低于兩折的價格賣給了他,他在手機里發(fā)現(xiàn)了這段視頻,一時貪玩就放上了網(wǎng)。
我認定這個叫黑木耳的網(wǎng)友是解開真相的關(guān)鍵,但119卻說黑木耳和他交易后就將他拉入了QQ黑名單,不過手頭卻有他之前留下的電話號碼。當(dāng)我拿到號碼時,居然發(fā)現(xiàn)是之前我勒索過的那位著名導(dǎo)演的。和他聯(lián)系,我才明白,因為我獅子開大口的勒索他,讓他心生怨恨,并設(shè)計拍下我和小化妝師的性愛視頻,然后借轉(zhuǎn)讓手機之名利用他人上傳到網(wǎng)上,我栽倒在那個導(dǎo)演設(shè)計的陷阱里。
我痛不欲生,內(nèi)心的郁結(jié)無法舒解,只好更加瘋狂的利用網(wǎng)絡(luò)制作各種病毒來發(fā)泄內(nèi)心的苦悶。
人總在不停地遭遇自己
在網(wǎng)上遇到安雯,她問我為什么每天很晚都在線,為什么我房間的燈整夜都不關(guān)。我說:你怎么了解得那么清楚,這關(guān)你什么事。她沉默了很久,她說:劍霄,為什么你一點都不明白我呢?
我說:后悔了吧,當(dāng)填房的滋味不好受吧?哥們兒現(xiàn)在在最繁華的地段買了復(fù)式樓,買了豪車,現(xiàn)在就缺個年輕漂亮的妞兒進門呢……
不對,安雯的IP地址顯示的是本市的!我問:怎么啦,才多久,就被那只油企鵝給休了?
安雯的頭像暗了下去。我的心里空空蕩蕩的。其實,選擇這條路,我是想證明給安雯看看,我也會有錢,我也能過上好日子。
我在電話亭里給本市的房地產(chǎn)商打電話要錢時,被警察逮了個正著。警察后面是面黃肌瘦的安雯。我瞪著她說:你丫夠狠的,一點活路都不給我留。
安雯的淚淌了下來,她說:劍霄,那個香港富商是我花兩百塊錢從電影廠雇來的臨時演員。我離開,只是想讓你上進,你忘了上大學(xué)時,教授總夸你有天分來著……只是我沒想到,你把天分用到了這上面……
我有些暈。你怎么知道我在做這種事?
她說:我是叢中笑。
我想起來了,叢中笑是我的一個客戶,買過我的病毒。
我往警車里鉆時,那個年紀大點的警察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是能作,那姑娘是肝癌晚期了,還放不下你……
我的世界一下子黑了下去。這些年,我都在想著我自己,我什么時候想過安雯是什么樣的人,她想要什么?
人總在不停地遭遇自己,只是那個自己,真的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