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容

【摘 要】《城堡》自問世以來，有關它的著述已數(shù)不勝數(shù)，其觀點見仁見智，其角度五花八門。本文試圖另辟蹊徑，探析現(xiàn)實的卡夫卡與《城堡》中K的身份異同。

【關鍵詞】卡夫卡；《城堡》；主人公；身份

一、《城堡》

《城堡》寫于1922年，是卡夫卡最后一部小說。它被認為是卡夫卡生命體驗與哲學思想的總結，也是卡夫卡創(chuàng)作風格成熟與定型的標志。正如卡夫卡的許多小說都沒有完成，沒有結局一樣，《城堡》也是沒有完成、沒有結局的，當然-如我們所看到的-也無所謂完成和結局。

這或許正是卡夫卡心靈歷程的寫照?？ǚ蚩ㄔ錆M苦楚地寫道：“不管人們怎樣無視失敗，一再努力，結果只能是離目標越來越遠，而決不會接近目標?！蔽覀冏匀欢坏叵氲娇ǚ蚩ǖ哪蔷涿裕骸澳繕舜_有一個，道路卻無一條。我們謂之路者，乃躊躇也。”其作品的未完成性或多或少地透露出卡夫卡對整個世界乃至生活的理解和看法。卡夫卡在談到創(chuàng)作時曾指出：“小說的結構同世界的結構一樣是開放性的，不能將其看成封閉式的?！痹诳ǚ蚩ㄑ劾铮@個世界是不可知的，人們無法把握未來?？ǚ蚩ㄒ矡o法通過他的創(chuàng)作描寫生活的結局。相反，他只能將結局留給讀者，留給未來。然而-如我們所看到的-沒有誰能清醒地看到結局。

二、“當局者”K

K曾經(jīng)天真地以為他可以看到自己的結局，結果證明只是徒勞，他不知道也永遠不會知道他的命運掌控在一個比他更天真的喜愛惡作劇的卡夫卡手里。

卡夫卡以作為旁觀者的“上帝”的姿態(tài)將K置于戲劇舞臺中央，以一種神秘而冷酷的力量來控制他，甚至操縱他。整個故事的展開過程就類似于舞臺情景的不斷被揭示，除了處在聚光燈下的主人公，其他的一切都隱藏在暗影里，他視力所及極其有限，控制者卡夫卡根據(jù)需要向他開放舞臺的其他部分，各種人物輪番登場，其實都是在他面前進行有目的的假面表演。所以他不斷面對各種出其不意的事件，頻頻感到震驚與不解，并陷入各種困境，而他自己卻對一切幾乎一無所知。這個時候，卡夫卡在注視著K，就如同清醒地做夢，或具有分身之術，他自己既是演員又是旁觀者，以此達到對自身存在處境的直觀理解，這看起來更像是卡夫卡在K身上進行的式“自我試煉”，他只平靜地看著自己受難、受捉弄。

因此，可以說，在卡夫卡為《城堡》設置的荒誕神秘的命運面前，在早已規(guī)定好了的境遇里面，不論K怎么選擇，都避免不了失敗的命運。從他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到達城堡下屬的村子，從他有想要到達城堡的欲念開始，命運就開始了他的徒勞的堅持。他雖然始終沒有放棄，始終都在堅持，但是無法避免的強大的世界和荒誕的命運面前，在兩難的境遇中，他注定要失敗。

在《城堡》中，K明明看到城堡就在離村子不遠的一個小山崗上，但是當他想去那里時，卻發(fā)現(xiàn)無路可走。城堡的力量是強大的，而且是無處不在的，它無影無聲，卻能控制人的行為和生活。阿瑪麗亞一家的遭遇很好地說明了這一點。他們并沒有任何過錯，全村人卻都自動地集體疏遠他們，孤立他們，不與他們往來，甚至不賣東西給他們吃。這只是因為阿瑪麗亞拒絕了一個城堡官員的羞辱，把他的信撕碎。只要與城堡有關的一切都沾上了神秘色彩。城堡的官員克拉姆來去不定，有人說他長得這樣，有人說他長得那樣，沒有人能確定他到底長得什么樣子。即使是信使巴納巴斯，經(jīng)常出入于城堡中，也不能具體地說出克拉姆的特征。城堡永遠是高高在上，不能接近的。K用了一生去追求它的認可，用盡各種辦法去接近與它有關的一切，甚至勾引克拉姆的情婦弗麗達，但始終寸步難行。K好像陷入了一個迷宮般的境遇中，做著徒勞的掙扎與努力。最后在他快死的時候，城堡當局才允許他在村子里生活、居住，只是沒有合法權。這似乎只是城堡對他的憐憫。但是這對將要死去的他是沒有意義的。K好像是一只被城堡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小螞蟻，東奔西走，拼命掙扎。無疑，城堡具有一種超乎尋常的力量，一直以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看著K徒勞地堅持下去，直到奄奄一息。

是的，K的堅持只能是被動的。從“上帝”卡夫卡決定讓K在一個暴風雪之夜來到城堡下屬的一個小村莊開始，就注定了K必須被動堅持的命運。K為了爭取得到城堡的認可，為了爭取自己合法的居住權，為了生存下去，而不斷地奔波忙碌。K永遠也不會知道，他的堅持是完全被動的，是命運先把他拋到了城堡下屬的村子，繼而不允許他在此生活，所以他才不得不被動地迎接這個挑戰(zhàn)。K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來到這個村子，他的堅持就是為了生存下去，為了爭取居住權與城堡進行有目的的但是無效的斡旋。K之所以不斷地堅持的行動只是為了滿足生存的需要，無所謂尊嚴，也無所謂勇氣，只是不甘于被毀滅的命運而維持一種所謂“活著“的狀態(tài)。

盡管，在可能有的結局里，在他的彌留之際，村民們聚集在他周圍，這時總算下達了城堡的決定，這決定雖然沒有給予K在村中居住的合法權利，但是考慮到某些其他情況，準許他在村里生活和工作。然而，不得不說，這個的安排依然是噯昧不清的。

首先，這個“某些其他情況“到底是什么？是K的努力使得城堡感動，還是出于城堡的一種憐憫？我們怎么能夠知道這不是城堡當局在另外一個“微乎其微”的事情上出現(xiàn)的又一個“小差錯”？或者這不是另外一個精心策劃的陰謀的開始呢？其次，K沒有合法的居住權利，而又可以“在村里生活和工作”，那么，他以怎樣的身份生活，又有什么樣的工作？最為根本還有，“在村里生活和工作”并不是K最終的愿望，K最終能夠進入城堡嗎？K確乎很努力地試圖突破世界，歸根到底，也就是卡夫卡對他的包圍和阻隔，但他無疑還是失敗了，還是被“他人”無情地擠壓和拋離了。K和他剛剛闖入村莊時并沒有什么兩樣：他的身份，他的努力，他的命運等等，一切都沒有被確認，沒有被證實。

某種層面上來說，K是天真的、正直的、單純的、甚至有點兒嚴肅的，他根本不會預料到社會的種種丑惡，或者是社會的喜劇化與荒誕性，總是以孩子式的信任的、無辜的姿態(tài)來應對，結果自然是挫折重重，被社會的各種陰險、圈套、惡作劇所折磨。而他的所謂的助手們恰好承擔著阻礙者的功能，是對主人公的人生歷練，在這些過程中，K經(jīng)歷著自我成長，并付出自己的代價。但是K自己無法從超越的角度看待自己的成長，他不可能置身度外，所以他往往自覺陷入了陰暗的悲慘境地，苦惱無比。

三、“旁觀者”卡夫卡

或許，從操縱者和旁觀者卡夫卡看來，這也許不過是人生中無傷大雅的惡作劇與必不可少的笑料而已，是不必如此嚴肅深沉而悲觀地看待的。這樣，人生的悲苦就在主人公K的跌跌撞撞中被不斷的笑聲所取代了。

又或許，K，正是卡夫卡對自己的一生冷眼旁觀的產物。

卡夫卡試圖以“上帝”的旁觀者身份來結構小說，甚至結構自己的一生，然而人是有限的，而世界是無限的。當卡夫卡決定要以“上帝“的身份來結構小說時，他也被要作為“上帝”的旁觀者的身份來結構小說所約束著。正如前文提到的，我們無論多努力，只能接近而無法達到目標。事實上，人們越是想要擺脫困境，越是離困境逾近。

對于城堡下屬的小村莊來說，K是異鄉(xiāng)人，而卡夫卡，對他者而言，也是一個異鄉(xiāng)人。某種程度而言，卡夫卡與K一樣，都是一個外來者，一個永遠無家可歸的異鄉(xiāng)人。就此而言，K，甚至《城堡》，不過是一個異鄉(xiāng)人對另一個或者另一群異鄉(xiāng)人的惡作劇罷了。

【參考文獻】

[1]弗朗茨·卡走卡.城堡[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8（1）.

[2]曾艷兵.卡夫卡《城堡》研究述評[J].外國語言文學，200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