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丙年
1,木可
小時候,總聽大人們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遍L大后,自己會發(fā)現(xiàn):草木之情,更甚于人。
對生活的懷疑,是不是就是這樣一點點開始的,進而慢慢地融入自己的血脈,最終成為靈魂的一部分?記得上大學時曾讀到這樣一句詩:天空,天是空的。這句詩讓我激動不已,它太特別,幾乎要顛覆了我所有在課堂里習得的知識和概念。以后的日子,我陷入一種癡迷和瘋狂,我開始嘗試著去重新發(fā)現(xiàn),重新定義我已經(jīng)熟悉的一切,比如一棵樹,比如一陣風,比如一種關(guān)系……
這大概就是我寫作的開始,人生的起步。雖然我至今依然平凡,但我深知我眼里的世界,有著自我的一番模樣。并且,我也相信,這個世界在每一個人的心底里,都該是不同的。然而,世界似乎給我開了一個玩笑,她有意無意讓我看到,越來越多的人,在過著同樣的日子,追逐著同樣的目標,甚至連穿著和走路,都有著同樣的聲色和速度。世界似乎在告訴我:“哇噢,你OUT了!”
我并非要與世界對抗,我只是堅持著我小小的堅持。還記得20世紀90年代末,在同學們忙著找工作的日子里,我窩在宿舍寫自己的小說。小說的主人翁名叫木可。當然,那一定是我自己的模樣。我一直覺得我是一棵木,可以深情款款,慢慢生長在天地間。到今天,也還是這樣,我決定給我的這本書取名叫《木可的慢慢時光》,用以表達我對這幾十年來生命成長的相信和尊重。
2,慢慢
慢慢,不是一種速度。
還記得在某個周末,我和兒子趴在小區(qū)的花壇邊用放大鏡去看蝸牛。五歲多的兒子對我說:“爸爸你看,蝸牛慢慢地爬呀爬的,那樣子真可愛。”我微笑著看著兒子,卻并不說話。用不了多久,小家伙就會像風一樣長大,融入世界的洪流。他會不會越來越忙?他會不會再有時間來看蝸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他的生命之初,他一定相信:慢慢,是如此可愛。
其實,和一只蝸牛相比,我們并沒有多大的不同,我們都被時間眷顧著,即便現(xiàn)實的世界相信“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時間也不曾將一只蝸牛拋棄。慢慢,是一種態(tài)度。記憶中,那天午后的陽光特別溫暖,兒子看著蝸牛,我看著兒子,時間看著我們。那小小的溫暖和快樂,就這樣放慢了,變大了,深深地鐫刻在我的記憶里。我想,兒子長大后,關(guān)于父親的溫暖記憶,也一定會從這只慢慢的蝸牛緩緩開啟吧。
在這本書里,我想要呈現(xiàn)的,也正是這樣一種態(tài)度。當世界陷入繁忙的漩渦時,我選擇了慢慢:慢慢地行走,慢慢地閱讀,慢慢地看完一部老電影,慢慢地思考,慢慢地準備一桌飯菜,慢慢地與家人相伴……
3,時光
人說時光無痕,而我卻愿意相信,幾十年,甚至是一輩子的時光,都可以凝落成一輯小小的文字。我把寫作看做是對時光的描述。我相信:文字除了體恤生命,溫暖人生,不復再有其他俗世的意義。
在小學六年級的語文課本中,收錄有一首陳沆的《一字詩》:
一帆一槳一漁舟,一個漁翁一釣鉤。
一俯一仰一場笑,一江明月一江秋。
這首被描述成因某種“文字游戲”而作的詩,千百年來的聲名據(jù)說是得益于詩中的十個“一”。而我在給孩子們講解這首詩的時候,只說是陳沆用簡單的句式刻畫出了時光的模樣,在簡單如“一”的畫面中,我們似乎看到了一人一生的影像。我也試圖引導孩子們思考,垂釣這件事情,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時光里會有不同的理解和收獲,有的人釣的是魚,收獲的也是魚,而有的人釣的卻是明月和秋水,收獲的則是從容和歡笑。
我最感念的,也是人生路途中那慢慢搖曳的時光,文字也總是流連于一時一地一景,一人一事一情。記得那年坐車進入齊魯大地,日漸昏黃,大地漸漸沉寂,一車的人默默不語,各有所思。終于,一輪圓圓的月亮升起,月光中有人靜靜地睡去。不知道為什么,我心里滿是感動,很著急要把這一切寫下來。是的,那一刻,我的心被月光撫慰,讓時光打動,而我著急寫下了要告訴這個世界的,也正是這一份溫暖。
所以,你會在這本書中,看到我和一只小蟲相遇的故事,聽見我在一夜風雨之后的呼吸,好笑我在廚房里冥思哲學的模樣,奇怪一個大男人攜子漫步的深情。是的,我想給你的,是我的一段時光,又或者是,你在這一段閱讀時光里所遇見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