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培云
寫者需要思考:一方面我們需要寫一些當務之急的東西,現(xiàn)在的社會發(fā)展到什么程度,什么事情我們需要解決、需要去努力;另一方面,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并不是說只有推進社會變革這一件事,還有一些永恒的東西可以寫,比如說寫愛情,寫吃的,還有其他的東西。
同樣說“寫作的輕與重”,不同的人對于文章的理解不一樣。你認為非常重要的東西,別人認為根本就不重要;另一方面,別人認為很重要的東西,我們認為不重要,在某種程度上你甚至認為它是對你的一種侮辱。每一個人的想法不一樣,或者說不同的立場在文字方面怎么去看待文字,也是不一樣的。
我在很多場合都說“我對文字本身的理解就像一個圣徒一樣”,這不是標榜自己有多么清高,我只是表明我沒有玷污文字,只是把我的想法、對世界的理解表達出來,這個過程也是不斷自我修煉的過程。
我是在小學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對文字的興趣,初中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在文字上的天賦。我說的天賦當然未必是說比城里的孩子在寫作方面好多少,但是自己在鄉(xiāng)下,知道我比周圍的同學寫作好一些,這對自己有一些激勵。在高中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自己在文字方面的使命。發(fā)現(xiàn)這種所謂的使命,對于時代也好,對于自己所肩負的責任也好,的確也是通過別人的文字獲得的。
說到“寫作的輕與重”,我想說,雪萊當年在英國寫詩歌,在若干年以后對中國鄉(xiāng)下的一個孩子產(chǎn)生影響,也許對他來說寫那首詩不是很重要,但是對于我在人格上或者性情方面有很大的影響,文化的這種交融是通過文字體現(xiàn)出來的。我對文字的態(tài)度,實際上也是不斷抵抗的一種態(tài)度,或者說我通過文字來抵抗。這種抵抗有很多種,比如說抵抗時間,很多人都會有這種體會。我除了日常的寫作以外,也在記日記。為什么要記?因為有些東西會忘掉,日記本就像你生命的骨灰一樣給你做一個鑒證,留下一些東西。這是我說的抵抗時間的方法,日記不是為了流芳千古,而是你在活著的時候如果想回顧一段往事,你想到一點東西,可以在日記本里找得到。如果時間過去了,淡忘了,很多事情你是不是還記得?我們這個時代有非常多的東西是值得大家去記錄的,如果你只是在新浪微博上發(fā)內容,也沒有備份,刪了就刪了,非??上?,建議大家在線下做一些備份,這是我們在抵抗時間。
另外一方面,是在抵抗意義。當然,你可以說這個世界本身毫無義。那么,為什么我們還在生活?是因為人有一種主觀的能力賦予人生意義,你能夠決定過什么樣的生活、你認為什么樣是好?,F(xiàn)在的生活,你覺得體制有問題,你可以從體制中跳出來;你認為社會有問題,你可以做推進社會改良的事情;如果你認為社會在轉型的過程中有危險需要為未來做一些準備,你可以做一些未來的準備。這也是我的新書《這個社會會好嗎》中探討的,我感覺如果走向美好社會的話,需要做一些文化、心理、政治、觀念上的一些準備,其實這也是一種人心的決斷——你決定要去做什么?
再一方面,寫作本身對我來說也是一種維度。每個人的世界是不一樣的。在我非常年少的時候,發(fā)過一個愿望:我一定要寫一部讓自己滿意的作品。但是,沒有完成,在這個時候我是沒有理由絕望的。那么,這個維度可以支撐我不斷地活下去。某種程度上說,寫作意味著一種抵抗,通過自己的寫作能夠完成對這個世界的一個抵抗,完成你自己世界的一個塑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