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依然是上課時間。突然,教室里飄來一股淡淡的香氣,沁人心脾。開始,我還以為是老師身上的香水味,轉(zhuǎn)念一想:不對呀,學校是不允許老師噴香水的。再仔細嗅嗅,這香氣清新自然,時濃時淡。有同學低低地發(fā)出一聲驚嘆:“桃花!好香啊。”
我恍然大悟,急忙望向窗外。果然,不遠處,草坪一角那片平時不起眼的小小桃園,已然繁花似錦。
下課的鈴聲好像陶醉在這花香中,忘了鳴響似的,讓人覺得比平時晚了許多。終于等到放學,我急匆匆地走出教室,奔向桃園。其實,桃樹并不多,只有矮矮的三株,但枝杈很多,樹冠很大,每根枝條上都花團錦簇,景象可觀,仿佛在發(fā)表著春天的宣言。
走近桃園,那淡淡的幽香一下子變得濃烈了!我小心翼翼地探身花叢,細細觀賞這些相挽于枝頭的花仙子。她們的笑臉靜靜綻放,如夜空中無聲的群星,洋洋灑灑,快樂地閃爍著。
花仙子,你們到底有多少甜蜜的心聲要吐露呢?我輕輕閉上眼睛,專注地嗅著,聽著。不知不覺,這些小巧的花朵,猶如柔柔的香脂,為我慢慢翻開那飄著桃花香的記憶。
那時的我,剛剛記事,記得我最喜愛的水果就是:桃子。
姥姥說從外面買的桃子總讓人吃著不放心,殘留農(nóng)藥害人的事已經(jīng)發(fā)生好多起了,還是自己種桃樹吧,可靠。于是,姥姥家寬大的院落里,就有了一片小小的桃樹林。而且,當年就開花、結(jié)果了。鄰居們直夸姥姥是果樹專家。
此后,我每年三月都會去姥姥家,去那片桃林,為的不是吃桃子,而是去陶醉于桃林中那沁人心脾的花香中。我知道,桃林是姥姥精心為我栽種的。姥姥怕小小的我在密密的桃林里迷路,還專門設(shè)了路標。在我的印象里,桃樹長得格外茂盛,桃花開得特別燦爛。
一次,我和媽媽去姥姥家,到那兒時已過了晌午。進了院子,我們沒有看到姥姥,屋里也沒人,等了一會兒仍不見姥姥回來。我們有些著急,就到處去找。到了桃林里,才發(fā)現(xiàn)姥姥坐在桃樹間的石板上,倚著一棵桃樹睡著了,臉上還帶著微笑,手里握著除草松土的小鋤頭。我和媽媽的動靜吵醒了姥姥,我歡叫著撲進姥姥懷里。在醉人的桃花海中,祖孫三人說說笑笑地轉(zhuǎn)了很久,最后才手挽手走出桃林……
春夜靜謐,只有月光穿過樹梢來到大地的聲音,與柔和的春風融匯在一起。這會兒,姥姥正在病床上,安靜地睡著呢。
那天,姥姥在桃林中忙活,一個人扛著一大袋土肥料——姥姥說施肥可是侍弄果樹不可缺少的課目——不料腳下一滑,摔倒了,幸好有桃樹撐住,沒磕著,可還是把一條肋骨給閃得輕微骨折了。這事還掀起了一場“家庭風波”。
姥姥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窗臺上擺著一束盛開的嫩粉的桃花,那是我放學后特意到花店為姥姥買的。為了讓姥姥休息,我關(guān)了房間里的大燈。一股清新的桃花香持續(xù)彌漫著,柔和的月光透過桃花映在姥姥臉上,姥姥是那樣的安靜慈祥。不一會兒,小舅、大舅、小姨、二姨姥、媽媽都趕了過來,大家悄悄聚在病房門邊。特意從蘇州回來的小舅開口了:“我是大夫,媽應該去我那兒。”話音未落,大舅說:“我不是大夫,可和你們比起來,我那里醫(yī)療條件好多了。”小姨爭辯道:“你們都一直對媽好,這回該我盡點兒孝心了!”媽媽搶著說:“媽需要靜養(yǎng)一陣子,我們家周圍很安靜,樹木多,也有桃花、桃林……”二姨姥插不上話,急出一頭汗,不等別人說完就斬釘截鐵地說:“你們總要上班,我已經(jīng)退休了,可以一直陪著姐說說話,省得孤單。”……大家在桃花的幽香中輕聲地爭執(zhí)著,生怕吵到姥姥。
在我和媽媽的堅持下,最終大家同意姥姥來我家休養(yǎng)。
周末,我在家里臨窗的草坪邊上也栽了一棵小桃樹。姥姥指點說:“這個節(jié)氣栽桃樹稍稍有點兒晚,需要格外留心侍弄?!庇谑?,全家都把這棵桃樹的事放在心上。小桃樹不負眾望,正常地吐葉、抽條了,而且一天比一天繁茂,好像隨時都會結(jié)出果實來。
又是桃花飄香時。如今,在這校園一角的小小桃林中,恍惚間,我竟迷失于一片溫馨的回憶中……
回家后,放下書包,我不由得來到窗外那棵為姥姥種的桃樹下,一會兒俯身嗅嗅桃花,一會兒仰頭望望星空。在這溫和的春天的夜里,這些小巧的花朵泛著淡雅的粉紅色。那淡雅的光芒啊,喚起我氤氳著嫩粉幽香的美好感覺。
(指導老師:馬靖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