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31日晚，陜西白水縣“河北干菜店”老板趙啟斌夫妻在送干菜途中蹊蹺失蹤！警方經過調查，很快查明洛川縣石頭鎮(zhèn)的任文龍有重大作案嫌疑。然而，當警方前往抓捕時，任文龍卻神秘失蹤了。

隨后，白水警方順藤摸瓜，將任文龍的胞哥任云鵬抓獲，并根據任云鵬的交待，在一口80米深的廢棄枯井中打撈出三具尸體，其中兩具正是失蹤的趙啟斌夫妻，另一具卻是失蹤多日的任文龍！

得知任云鵬是身負三條命案的嫌犯，所有的人都無法相信。大學畢業(yè)的任云鵬回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是當?shù)厍趧谥赂坏哪７?、首屈一指的好人，對不成器的弟弟更是長兄若父，怎么會犯下殺人的死罪？

2013年1月30日，筆者經過輾轉采訪，一起因為無原則的兄弟情引發(fā)的慘案浮出水面……

化學高才生回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家有賭徒榨干父兄血汗

2012年9月的一天深夜，陜西省洛川縣石頭鎮(zhèn)，一戶窯洞門被砰砰敲響。37歲的任云鵬打開門，只見弟媳朱碧丹氣喘吁吁地說道：“大哥，文龍回來了！爸讓你快去商量事情！”朱碧丹口中的文龍，是任云鵬的親弟弟，已失蹤三年了。任云鵬為找胞弟曾數(shù)次遠赴榆林、延安、西安和周邊省份，都沒有找到?，F(xiàn)在弟弟回來了，本是一件喜事，但任云鵬心里竟沒有絲毫喜悅，反而掀起一陣恐慌和悲哀的波瀾。

任云鵬1975年生于陜西省洛川縣，兄弟倆中排行老大，母親在石頭鎮(zhèn)務農，父親任仲錄是洛川中學化學教師。任云鵬聰明乖巧，從上小學起，父親就把他接到身邊親自教育，而小兒子任文龍則交給老家的妻子照管。1993年，任云鵬高考前夕，學業(yè)優(yōu)秀的他因為壓力過大患上了神經衰弱，結果高考失利。

1997年底，任云鵬跟青梅竹馬的宋茜結婚。第二年年初，女兒出生。1998年，一心想上大學的任云鵬在妻子的支持下，考取了陜西一所大學醫(yī)學院西醫(yī)臨床專業(yè)。大學畢業(yè)后，任云鵬放棄了好幾家醫(yī)院拋來的橄欖枝，選擇回鄉(xiāng)搞水果種植。短短三年，他的果園掛果率就在全鎮(zhèn)名列前茅，年收入達20幾萬元。他不但修建了新房，償還了債務，還幫助老鄉(xiāng)，成為當?shù)乜萍贾赂粠ь^人。

而和任云鵬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弟弟任文龍。留在老家的任文龍因母親無暇管教，上小學時，他就喜歡逃學打游戲機和打架斗毆，上中學后又染上了網癮，四處借錢。債主尋不見他，就徑直找在教室里上課的任仲錄討債，弄得任仲錄既憤怒，又難堪無奈。

任文龍勸父親，弟弟實在不愛念書，干脆讓弟弟跟他一起種水果。任文龍對種果樹倒很有天斌，他跟任云鵬一起起早貪黑，很快把十幾畝果園經營得風生水起。2005年底，任云鵬花費近10萬元給弟弟箍了新窯，并自作媒人，撮合同學的妹妹朱碧丹跟任文龍戀愛。2006年國慶，24歲的任文龍與小他1歲的朱碧丹結婚?？山Y婚不久，他又故態(tài)復萌，迷上了賭博。

2007年11月，任云鵬打算跟弟弟商議在洛川縣城購房，不料幾次打他電話，均無人接聽，人更是難得見上一面。12月初的一天，任文龍回家，開口就讓任云鵬拿5萬現(xiàn)金給他，稱有單生意要做。5萬元不是小數(shù)目，任云鵬百般詢問，任文龍始終不肯說出投資項目。厚實寬容的任云鵬最終拿出了錢，但這5萬元錢很快沒有了下落。任云鵬每次詢問錢用到哪去了，任文龍就甩下一句話：“這個家有我的一份，我沒有必要告訴你！”

任云鵬把此事告知任仲錄，父子倆覺得事情蹊蹺，便決定斷掉任文龍的經濟來源，明察暗訪。

還未等他們查出結果，2007年4月，幾個社會混混手持砍刀棍棒和欠條直接打上門來，找任文龍討債。原來，任文龍借高利貸賭博，結果窟窿越來越大，跑到外地躲債去了。

任仲錄氣得血壓飆升，當場暈倒。此后，債主頻頻登門索債。為了保護老父親不受刺激，任云鵬便背著妻子，咬牙拿出家中的購房款，還上了弟弟欠下的巨額債務，并將在西安流浪的任文龍接回了老家。得知家中的存款都被丈夫拿去幫其弟還賭債后，宋茜氣得大哭一場。

或許良心發(fā)現(xiàn)，此后一年，任文龍洗心革面。除了呆在老家待弄果園，還經常幫妻子做家務。2008年秋，任文龍經營的果園大豐收，任仲錄愁苦的臉上綻出久違的笑容，任云鵬也發(fā)自內心地替弟弟高興。

2008年底，朱碧丹懷孕。為了創(chuàng)收，任文龍決定趁果園冬歇期，去省城搞水果批發(fā)。

去西安后，任文龍起初還關心妻子保胎情況。漸漸地，朱碧丹打電話，他總稱很忙。到后來，任文龍的手機竟然停機了。2009年8月的一天，洛川警方找到任仲錄，稱任文龍涉及一個詐騙團伙，在賭場伙同他人詐騙現(xiàn)金二十幾萬元，已被抓捕。一家人四處奔走，任文龍被關押了幾個月，在交納了4萬元罰款后被取保候審。此時，任文龍的兒子出生，可他在家中只呆了兩個月便離家出走了。

此后三年，任文龍下落不明。朱碧丹只得把孩子托付給公婆，負擔起果園里所有繁重的體力勞動。見弟媳起早貪黑，還有各色債主登門討債，任云鵬非常同情。他時常去弟弟家的果園，幫著干活，還背著妻子拿出家中存款，幫助弟弟償還一些債務。

為了表達謝意，朱碧丹經常做可口的飯菜喊上任云鵬吃。兩人的“親密”舉止，讓宋茜醋意大發(fā)，夫妻間爭吵越來越頻繁。時間一久，宋茜提出了離婚。2011年初，這對相守14年的患難夫妻離婚了?；丶耶斖恚卧迄i喝得酩酊大醉，痛哭了一夜。

離異后，任云鵬帶著一雙兒女十分忙碌，心有愧意的朱碧丹經常過來幫忙，漸漸地，兩家的果園又并在一處，任仲錄老兩口負責照看一個孫女和兩個小孫子，生活重現(xiàn)了溫情的一面……

聽弟媳說失蹤三年的弟弟回來了，任云鵬心里五味雜陳。任家老少也是又驚喜又恐慌，喜的是他仍然活著，恐慌的是，不知他在外是否又捅下了什么窟窿。

幫扶弟弟妻離家散，為還賭債鋌而走險

任文龍這些年到底在外干啥？任親人百般詢問，他一直遮掩。安生幾天后，他又跟一幫混混耍在一起。

2011年12月初，一幫債主手持棍棒來到任家，任文龍嚇得跳墻逃走。而為了掩護他逃跑，任母被推倒在地，受了重傷。任云鵬跟老父賣掉了農用車和家中所有能賣的東西，才把這些債主打發(fā)走。

12月中旬的一天，任文龍潛回家中，“撲通”跪在地上，號啕大哭：“哥，我這些年把你和爸媽都害慘了，我真是個該千刀萬剮的衣冠禽獸！這些年，我一直躲在外邊，就是害怕債主逼債，躲了這么多年，我實在不想再躲了！但我在家，債主一定會來逼債，爸媽跟你怎么熬過去這個年?。　?/p>

弟弟這番肺腑之言，讓任云鵬的心軟了，他拉起弟弟。這時，任文龍瞪著血紅的眼睛，說道：“哥，我有個辦法，不如我們兄弟合伙干一票，撈一大筆錢，渡過這個難關！”任云鵬立即反對。

一天，朱碧丹去縣城，順便給任云鵬買了一雙新鞋子，去任云鵬家里送給他。這一幕恰巧被任文龍看見，想起村里的風言風語，他不禁勃然大怒，一腳踹開了哥哥的家門：“好啊，趁我不在家，你竟勾引我老婆，有你這樣當大哥的嗎？”

任云鵬和朱碧丹百口莫辯。此后幾天，任文龍?zhí)焯煸诩依锝杈迫霪?，對任云鵬發(fā)出了最后通碟：“除非你幫我干一票，否則，這事我們沒完，一大家子都別再想過安穩(wěn)日子了！”

為了家中的安寧，任云鵬只好違心地答應幫弟弟。此后，兄弟倆先后在周邊幾個縣城尋找作案目標。

12月17日，兄弟倆乘車來到毗鄰的白水縣城。經過幾次踩點，兩人發(fā)現(xiàn)“河北干菜店”規(guī)模較大，很有實力。這家店鋪的老板是時年34歲的趙啟斌，頭腦活絡，和妻子葉金蘭對客戶隨叫隨到，將干菜店經營得十分紅火。

任文龍兄弟倆決定對這家店鋪老板下手。隨后，兩人準備了繩索、尖刀、麻醉藥和注射器等作案工具。

12月31日下午2點，任云鵬假稱要和弟弟外出談生意，讓父母將兒女接回家照顧。當晚18時，他們來到“河北干菜店”，稱家中要辦20桌喜宴，讓趙啟斌配貨，并發(fā)至洛川縣石頭鎮(zhèn)任云鵬家中，到時他們再結貨款。

19時許，貨物裝車停當，此時，天色已黑透。趙啟斌開著面包車，葉金蘭坐在副駕駛，任氏兄弟坐在后排。四人到達石頭鎮(zhèn)任云鵬家時，已是21時左右。

搬完貨后，任文龍示意趙啟斌夫妻進里屋拿錢。夫妻倆剛進屋，任文龍和任云鵬便拿著尖刀將他們控制住。趙啟斌夫婦嚇得跪地哀求。

任文龍恐嚇道：“我們缺的是錢，只要拿錢，一切都好商量?！彪S后，任文龍兄弟把趙啟斌夫妻倆雙手反剪，毛巾堵口，并將車上的干菜藏匿于任云鵬家中水窖內。做完這些，任文龍開始對趙啟斌夫妻拳打腳踢。趙啟斌夫妻被打得連聲求饒，稱店里的柜子里有銀行卡和現(xiàn)金，讓他們去取。

任文龍于是開車去白水取錢。任文龍闖進干菜店，只搜出兩張銀行卡和480元現(xiàn)金。隨后，他在附近找到一臺自動柜員機，兩張卡內的錢，加在一起還不足200元。氣憤之下，他連夜開車返回洛川家中，繼續(xù)毆打趙啟斌夫婦。

趙啟斌連連求饒，稱最近進貨太多，沒有什么現(xiàn)金。見實在榨不出油水，兄弟倆也累了，打算休息一下，再作打算。睡了不足一小時，黑暗中他們被一陣響動驚醒，扯亮燈一瞧，發(fā)現(xiàn)趙啟斌夫妻已掙脫捆縛在腳上的繩索。驚恐之中，他們把夫妻倆重新捆好。接著，任文龍取出注射器，吩咐任云鵬給夫妻倆注射鹿眠寧。

任云鵬迫不得已，閉著眼睛將麻醉藥注射進趙啟斌夫妻的體內，任文龍用繩索勒住兩人的頸部，將兩人勒死。隨后，兄弟倆開著面包車，將兩具尸體拋在了村北一口廢棄的枯井里。次日上午，任文龍又將那輛面包車丟棄于蒲城縣境內。

百米枯井四條人命，無原則兄弟情引發(fā)系列慘案

殺害了趙啟斌夫妻倆，任云鵬終日惶恐，只要一閉眼，就能看見趙啟斌和葉金蘭哀求的目光。

2012年1月9日晚，任文龍來到任云鵬住處喝酒，動員哥哥再干一票。任云鵬再也無法忍受這種煎熬，大叫道：“我看你是瘋了！你不要再逼我了，你也不要干了！”任文龍冷笑道：“干不干由得了你嗎？上了這條船，你就閉著眼一條道走到黑吧！”任云鵬驚恐道：“你想做什么？”“除了這兩口子，我還背有兩起命案。反正，一條命案是死，再多兩條人命也是死，你以為自己還有其他選擇嗎？你記得8年前北村孟杰是怎么失蹤的嗎？是我殺了他，他的尸體就在那口廢井里！”任文龍所說的孟杰蹊蹺失蹤案，任云鵬當然清楚。當年，孟家還報了警，警方做了詳細調查，但因無證據證明孟杰遇害，最后以失蹤人口處理。

望著弟弟陰森的臉，任云鵬崩潰了，他突然跳起來一把掐住任文龍的脖子，厲聲喝道：“你這個魔鬼，你不但拆散了我的家，還要把我害死！我為你付出了一切，你還威脅我，我先殺了你再說！”兄弟倆展開了殊死搏斗，到底是任云鵬身強力壯，他把任文龍死死地壓在身下，并掐昏了他。

隨后，任云鵬如法炮制，采用注射麻醉藥和勒頸的方式，殺死了弟弟。當晚，他將任文龍的尸首，也拋進那口廢棄的深井。

次日，他用弟弟的手機編寫了一條短信，分別發(fā)給了弟媳朱碧丹和老父親任仲錄：我要出一趟遠門，估計幾年不會回家了。隨后，他關掉手機。

而趙啟斌夫妻倆遇害的當天晚上，與趙啟斌住在一起的父親見兒子兒媳一夜未歸，電話也關機，急忙打電話給在白水縣城工作的大兒子趙博。趙博第二天一早就趕到 “河北干菜店”，發(fā)現(xiàn)店內被翻得亂七八糟。他立即向白水警方報案。

警方接案后，通過走訪、偵察，意識到趙啟斌夫婦遇害的可能性極大，迅速成立了12.31專案組。經過大量摸排走訪，專案組很快發(fā)現(xiàn)洛川縣石頭鎮(zhèn)的任文龍有重大作案嫌疑。然而，警方前往當?shù)剡M行抓捕時，卻發(fā)現(xiàn)任文龍已神秘失蹤。

任云鵬意識到不妙，1月18日，他跑到洛川，買了火車票逃跑。當天中午11時許，專案組多路布控，在西安至延安的火車上，將犯罪嫌疑人任云鵬抓獲，并當場在其身上搜出其弟任文龍的手機和身份證。經突審，任云鵬供述了犯罪事實。

隨后，白水縣公安局刑警大隊押著任云鵬指認了作案現(xiàn)場，并聯(lián)合消防官兵開始打撈尸體。

20分鐘之后，第一具尸體打撈上來，經辯認，死者為嫌犯任云鵬的弟弟任文龍。隨后，葉金蘭和趙啟斌和尸體也先后被打撈上來。最后，還打撈上來一架白骨，經DNA檢驗，確定為8年前失蹤的北村的孟杰。

目前，此案仍在審訊中。至于任文龍是否像任云鵬交代的還背有其他命案，白水警方仍在進一步調查。但任云鵬為了無原則的兄弟情，竟幫助弟弟搶劫殺人，最終被拖進萬丈深淵的教訓，不能不令人深思！

（文中除警方和犯罪嫌疑人外，其余為化名。）

編后：

一對親兄弟，弟弟無情，哥哥無知。

任文龍是個敗家子：讀書不成，好賭敗家，不講親情，謀財害命。在他眼里，感情、良知、尊嚴都比不上現(xiàn)實的金錢。為了賭博，他變賣家產，拋妻別子，最終殺人越貨。一路走來，罪孽深重的他竟然沒有受到懲罰，心存僥幸的他越來越肆無忌憚，將家人的同情當作縱容，將老實的哥哥也拖下了水，直到后來被哥哥殺死。

相比之下任云鵬則引來我們的一聲嘆息。老實巴交的他對弟弟的胡作非為無可奈何，甚至被弟弟拖去綁架殺人，也是一份可憐的兄弟情主導的。當?shù)艿苓€要再次殺人時，任云鵬的道德底線無法逾越了，他憤然向弟弟動手了。他完全可以向警方報案，將弟弟繩之以法，讓法律來懲罰弟弟。結果，無知的他采用了極端的手段，殺了弟弟，連累了自己。

親情、良知，哪個更重要？或許本文給我們的思考更多。

（責編/鄧琳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