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 瓔
(杭州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浙江 杭州 310036)
文學研究
《四季隨筆》中的生態(tài)焦慮
應 瓔
(杭州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浙江 杭州 310036)
喬治·吉辛的《四季隨筆》是英國散文中的珍品,但是批評家大都認為作品中充滿了逃避現實和回歸過去的消極心態(tài)。如果我們從生態(tài)批評的視角去審視《四季隨筆》,就會發(fā)現該作品遠非如此消極。作為英國文化批評傳統(tǒng)“過渡期”(1880-1914)的一部作品,《四季隨筆》中表現出了深切的生態(tài)焦慮。這種焦慮不但繼承了卡萊爾等人所表達的文化焦慮,更深化了這一文化批評傳統(tǒng),并且在奧威爾等后人的作品中得以延續(xù)。
喬治·吉辛;《四季隨筆》;英國文化批評;生態(tài)批評
《四季隨筆》(ThePrivatePapersofHenryRyecroft,1903)是英國作家喬治·吉辛(George Gissing,1857-1903)的散文集。批評家對這部英國散文珍品中所體現的多種思想大都予以贊賞,包括對自然的向往、理想中的作家生活、城市問題的批判等;但是該作品也遭到不少批評,主要認為作品充滿了逃避現實和回歸過去的消極心態(tài)。例如,M. D.艾倫(M. D. Allen)認為《四季隨筆》呈現的是一種虛弱的田園主義和逃避現實主義[1];愛德里恩·蒲爾(Adrian Poole)則將主人公亨利·賴伊克羅夫特(Henry Ryecroft)的隱居視為一種“自我放縱、自我撫慰的感傷之情”[2]。然而,如果我們從生態(tài)批評的視角去審視《四季隨筆》,就會發(fā)現作品遠非一味消極。薛鴻時先生曾對吉辛早期小說中的生態(tài)問題進行研究,并贊揚吉辛“具有強烈的生態(tài)保護意識”[3]。就生態(tài)批評而言,《四季隨筆》作為吉辛的晚期代表作,比他的早期作品更為典型。它不僅有明確的目標,而且有積極的努力。
《四季隨筆》在吉辛心中醞釀了近十年,并用了兩年時間完稿,于1903年發(fā)表。這就是說,該作品的創(chuàng)作時間正處于19世紀末20世紀初這個重要的歷史時期。始于18世紀60年代的英國工業(yè)革命到19世紀中期已經基本結束;而從19世紀早期開始,英國的卡萊爾(Thomas Carlyle,1795-1881)、阿諾德(Matthew Arnold,1822-1888)、羅斯金(John Ruskin,1819-1900)和莫里斯(William Morris,1834-1896)就對工業(yè)革命帶來的現代文明做出了深刻批評,“完成了文化批評的基礎性工作”[4](P.81)。但是,隨著這些文化批評先驅的相繼淡出,英國文化批評在19世紀80年代開始出現了一個“過渡期”[5](P.213)。這個時期的作家“在進行前代未完成的事業(yè),試探性地重新選擇方向”[5](P.214)。雷蒙德·威廉斯認為吉辛正是這樣一位作家。雖然威廉斯沒有論及《四季隨筆》這部作品,但作為文化批評的一個重要內容,作品中的生態(tài)批評既是對卡萊爾以來的文化批評傳統(tǒng)的一種新的嘗試,也影響了后人文化批評中的生態(tài)觀。
《四季隨筆》中關于植物的詳細描寫是一個突出特點。作者對此著墨頗多,并且表現出濃厚的興趣。所以本文試圖從主人公賴伊克羅夫特(Henry Ryecroft)對植物的態(tài)度入手,探討該作品的生態(tài)批評問題。賴氏在全書中關于植物主要提出了兩個問題。這兩個問題看似輕描淡寫,卻言近旨遠,足以反映其生態(tài)觀。
賴伊克羅夫特在鄉(xiāng)間散步時,曾不經意地問道:“有多少人在春天偶然從圍籬下采摘下半打花草時,能說出它們的名字呢?”[6](P.29)這一問看似無意,卻耐人尋味,其深意在于揭露出人類對自然的漠視。這種漠視來自人類自以為在自然面前具有優(yōu)越性的態(tài)度,或者進一步說,來自人類中心主義。人類中心主義是生態(tài)危機的三大主要思想根源之一,也是當代生態(tài)思潮所要解決的核心問題之一。[7](PP.4-5)它“在人與自然的關系上主張以人為本、為中心、為主宰”[7](P.6)。自工業(yè)革命以來,人類在自然面前不斷地表現出狂妄自大的姿態(tài),隨意踐踏和蹂躪自然環(huán)境,企圖以此來證明自身的優(yōu)越性。但是,賴氏卻不認可這種優(yōu)越性。
首先,在人與自然的關系問題上,賴伊克羅夫特不贊同人類凌駕于自然之上的行為。賴氏身邊充斥了人類自高自大的傲慢言語,如“我們看到存在的東西,也就看到了一切”[6](P.201)。這種人類中心主義的觀點目空一切,其實質就是鄙視自然。羅斯金曾在《芝麻與百合》一書中列舉了導致國家滅亡的五大“鄙視”,對自然的鄙視就是其中之一。對于上述言論,賴氏一面深感震驚,另一面大聲疾呼:“自然界中還存在著超越人類理解的真理?!盵6](P.205)僅以花草為例,“大自然是偉大的藝術家,它在大千世界中所創(chuàng)造的普通花卉,甚至被我們稱之為最粗俗之野草,人類語言竟表達不出它的奇異、秀麗”。[6](P.11)因此,人類在自然面前理應顯得相形見絀。人類是沒有資格鄙視自然的,也絕不應該以主宰者自居。
其次,在看待自然界各種生物之間的關系時,賴氏依舊認為人類在自然中并不具有優(yōu)越性。他深信人類的在世和動植物的問世一樣,都是在扮演大自然所分配的角色。人與自然花草之間猶如人與人之間,能夠彼此稱呼姓名是最起碼的禮節(jié)。此處,花草的名字已經成為人類與自然生物之間的一種紐帶。由此,賴氏分別質問城市居民和鄉(xiāng)村農民:能夠像他那樣如數家珍地辨認植物名稱的還有幾位?然后,他不得不痛心地承認現代人已不能像古時的農民一樣“口中經常念花卉的古舊英語名稱”[6](P.203)。人類漠視自然生物已然是一種普遍現象。
對于上述現狀,賴氏倍感焦慮。他嘆息“如今花、鳥連同歌曲、精靈,都一塊兒被遺忘掉了”[6](P.230),同時又為“這個世界再也看不到那么美好的東西了”[6](P.305)而感到揪心。李健覺察到這種焦慮是“一種潛藏在作者內心深處的焦慮感”[8],而且來自雷蒙德·威廉斯所指的“個體在人群中的孤獨寂寞”[8]。但是,上述說法未免過于簡單。賴伊克羅夫特的焦慮還應該有更深層的淵源,即卡萊爾以降文化批評的傳統(tǒng)。這個批評傳統(tǒng)根植于“農業(yè)文明向工業(yè)文明轉型而引起的焦慮”[4](P.73)。工業(yè)革命使大量人口離開鄉(xiāng)村,涌入城市,從而形成一種城鄉(xiāng)對立的局面?!?851年的人口普查顯示一半以上人口居住在城市中,英國在歷史上首次成為一個城市化國家?!盵9]艾倫發(fā)現,《四季隨筆》中的一個對稱原則就是這種城鄉(xiāng)對立。賴伊克羅夫特擔心居住在城市里的人們和年輕時的他一樣,“腳從未有一次踏上母親大地——因為公園也不過是些草地環(huán)繞的人行道”[6](P.25)。他認為,只有鄉(xiāng)村的土地才是人類的母親大地??墒牵囀锨宄乜吹健稗r村衰落的過程多么快”[6](P.30)。人類遠離鄉(xiāng)村,與自然的關系也越來越疏遠,不斷異化,自然正在逐漸退出人類的視野。因此,賴氏的生態(tài)焦慮同卡萊爾等人的文化焦慮一脈相承,都是對工業(yè)文明的焦慮。而且,這種焦慮在吉辛的崇拜者喬治·奧威爾(George Orwell,1903-1950)身上得以延續(xù)。勞雷恩·桑得斯(Loraine Saunders)曾指出,奧威爾和吉辛兩人作品的一個特點就是他們都會習慣性地提及城市人與自然的關系。[10]《動物莊園》一書表現的就是人類與以動物為代表的自然之間的異化關系,明確揭示人類對自然界動物的傲慢無禮和肆意踐踏最終將會受到懲罰。
《四季隨筆》中的第二問是:“我在路旁摘一朵花,聚神凝視,如果我知道有關的組織學、生態(tài)學等等,我是否感到已經盡知它的意義了呢?”[6](P.201)此問中依然含有對人類中心主義的責問。人類中心主義者自詡完全認識和了解自然,但是賴伊克羅夫特此問卻一語破的,提醒我們人類是否能窮盡對自然事物的認識還是一個未知數。奧威爾筆下的喬治·保靈(George Bowling)也發(fā)出過相似的聲音。面對池塘里的生物,保靈說:“還有天曉得其他多少種只能在顯微鏡下看到的東西。還有它們在水底下的生存奧秘。你可以花上一輩子、十輩子來看它們,可是你仍然連那個池塘也無法了解窮盡?!盵11](PP.450-451)實際上,上述責問還隱含了另一層質疑,即如何看待科學發(fā)展。科學是否能幫助人類正確認識和對待自然,或者進一步說,人類如何看待科學與自然的關系?
面對日新月異的科學發(fā)展,賴伊克羅夫特喜憂參半。一方面,他欣喜地看到科學為人類帶來了便利。他說:“科學帶來了地上與天上的最新發(fā)明,它與獨處一隅的哲學家交心,它與市井群眾談話?!盵6](P.77)另一方面,賴氏心中更多的還是焦慮。這種焦慮傳承自英國文化的傳統(tǒng)??ㄈR爾在《時代的特征》(“Signs of the Times”)一文中就已對“機械時代”[12]的科學發(fā)展表現出深切焦慮。賴伊克羅夫特直言他少年時代喜歡卡萊爾的著作,并且在“觀看復雜機器時心中總是懷著畏縮不安的心情”[6](P.305)。這種不安與伴隨科學發(fā)展而產生的生態(tài)污染有密切關系。英國的產煤區(qū)就是典型的一例。賴氏不無諷刺地提議,如果外國客人要求參觀英國最值得觀看的東西,帶他去大倫敦、“黑鄉(xiāng)”(英國中心的產煤產鐵地區(qū))和蘭開夏郡南部是首選。這讓人不由想起羅斯金也有過同樣的擔憂。他說:“在英格蘭已經沒有一個幽靜山谷不被咆哮的火焰充斥,沒有一片土地不被煤灰侵犯?!盵13]賴氏的意圖很明確,旨在告訴世人,科學的發(fā)展促進了工業(yè)文明的發(fā)展,卻也給自然帶來了丑陋,造成一種生態(tài)災難。保靈繼續(xù)了這種批評:“如今所有的池塘都沒了水,小溪不是被工廠里排出的化學品所毒化,就是里面扔滿了銹鐵罐和摩托輪胎?!盵6](P.363)吉辛的早期小說《德莫斯》(Demos,1886)就對工業(yè)發(fā)展無視環(huán)境破壞這一做法提出過批評?!端募倦S筆》不但延續(xù)了早期的批評,而且進一步頗具反諷意味地指出,科學“在制造丑惡方面仍保持著現代最優(yōu)越的地位”[6](P.287)。
賴氏對科學的諷刺不僅繼承了卡萊爾以降的文化焦慮傳統(tǒng),而且蘊含了一層更深刻的含義,即對科學至上觀的駁斥??茖W至上觀是生態(tài)危機的第二大思想根源?!拔乃噺团d以降,特別是啟蒙運動以來,科學技術獲得了崇高的地位?!盵7](P.6)與視科學為人類救星的絕大多數人不同,賴伊克羅夫特對科學有“一種憤怒敵視之感,一種厭惡之感”[6](P.303)。他有這樣一個信念:“如果不是永遠,至少是在很長的時間內,科學將是人類的無情敵人。”[6](P.305)賴伊克羅夫特的這些言語往往被認為是他消極處世的證據。但只要仔細探究賴氏為何得出如此結論,就會發(fā)現他并非消極。賴氏所批駁的科學至上觀與阿諾德筆下的“對機械工具的信仰”[14]殊途同歸。如果說阿諾德指出了機械工具信仰是糾纏人類的一大危險,那么賴氏則進一步闡明了科學至上觀的潛在威脅。賴氏列舉了科學的如下罪狀:
我看它毀滅了生活的單純性與溫和感,摧毀了時間的一切美;我看到它在文明假面具下恢復了野蠻主義;我看到它使人利令智昏,使人冷酷無情;我看到它帶來一個大規(guī)模的沖突的時代,使得“古代千萬次戰(zhàn)爭”也黯然失色,算不了什么,將人類千辛萬苦得來的進展淹沒于血泊混亂之中。[6](P.305)
賴氏的控訴與海德格爾的“阱架”一說不謀而合?!摆寮堋币辉~指示某種“一旦開頭就無法擺脫的可怕結局”[15]。現代科技作為精神阱架出現,不僅是一種工具,更預示了人類走向毀滅的命運。僅以吉辛逝世后不久爆發(fā)的兩次世界大戰(zhàn)為例,戰(zhàn)爭中新式武器所造成的慘絕人寰的悲劇恰恰證實賴氏的擔心并非杞人憂天。吉辛的好友H. G.·威爾斯(H. G. Wells,1866-1946)的作品中也不乏類似的論斷。如在《星際戰(zhàn)爭》(TheWaroftheWorlds,1898)中就有火星人借助科學研制的現代武器進行大規(guī)模殺戮的場面。今日生態(tài)批評家已經深刻意識到科學技術不再是萬能的,而且已經開始危及整個人類的生存。賴伊克羅夫特在人們被科學帶來的表面進步沖昏頭腦時,既沒有放縱自我,也沒有退避三舍,而是見微知著,義正辭嚴地提醒人們要認清科學至上觀的潛在威脅。
從上文可以看出,賴伊克羅夫特在退隱山村后,非但沒有逃避現實,而且做了針砭時弊的剖析。他的聲音絕不是虛弱的呻吟,而是不懈的吶喊。不過,有的評論卻對《四季隨筆》頗有微詞,指責吉辛碌碌無為。如克羅蒂爾德·德·斯塔斯沃(Clotilde de Stasio)聲稱,作品中只有沉思和不作為,缺少有著明確目標的積極努力。[16]實際上,賴氏并未止步于上述對生態(tài)危機的批評。在焦慮之余,他沒有消極待世,而是抱有更寬闊的生態(tài)關懷,力圖創(chuàng)造一個更完美的人與自然的和諧圖景。
一方面,賴氏繼續(xù)憧憬著阿諾德的文化理想。在阿諾德理想的文化境界中,“過去的優(yōu)秀精神遺產得到保存,人們故而不必因為社會轉型而焦慮”[4](P.79)。同樣,賴氏在英國的藝術中尋找精神遺產。不出所望,他在英國詩歌中找到了熱愛自然的傳統(tǒng)。從1250年的《杜鵑歌》,到丁尼生的詩句,始終回響著這種曲調。他還在英國畫中發(fā)現,畫家“拿起畫刷、鉛筆、雕刻工具并創(chuàng)造了一種藝術的新形式”[6](P.185),在藝術形式中飽含著對自然界的深厚感情。很顯然,賴氏是以一種欣賞的態(tài)度觀察自然。路易斯·莫爾(Lewis Moore)同樣也發(fā)現吉辛作品具有這種態(tài)度。不過,他認為吉辛在凝視自然時,不太會抱著這樣一種希望,即自然能夠為人類困境提供任何的解答。[17]但賴氏的所為無疑將否定莫爾的看法。賴氏建議人們搜集各類能反映熱愛自然的精神的風景作品,并挑選最好的加以陳列,以此召喚英國人民熱愛自然,不讓科學破壞自然生態(tài),進而過上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生活。
另一方面,賴氏用他自身的行動告訴讀者應該如何處理人與自然的關系。同莫里斯等人有所不同的是,賴氏從斯多葛派哲學的宇宙觀中尋找出路。該宇宙觀認為,宇宙是一個美好的、有秩序的、完善的整體,而且世界理性決定宇宙事物的發(fā)展變化。由于人只不過是宇宙體系中的一部分,因此,賴氏認為,人應該使自身與宇宙的大方向相協調,最終抵制人類中心主義。賴氏提出的自身協調包括兩種:感恩自然和尊重自然。
賴氏對自然懷著一顆感恩的心。他愿意“在那光芒耀眼的太空下,雙膝下跪,對大自然歌頌、贊美”[6](P.27)。他去菜園采摘果實時,為大自然能夠賜予他如此充足的食物而心存感激。他長途步行后感到饑餓,采下路旁的黑莓充饑,被自然只知給予而不知索取的精神感動。他建議人們對待自然應該像橄欖果感謝生育它的土地一樣,心存感激。
賴氏又通過尊重自然界的事物來表達他對自然的尊重。他對待自然界的各種事物如同對待自己的朋友一般。他依舊十分重視植物的名字。他會買一本書去查證每一種不認識的花的名字。“當它第二次閃耀于我經過之路旁時,我能準確無誤地稱呼它?!盵6](P.11)此舉不僅是一種樂趣,更是一種示范。他力圖通過“做到向每種花逐個呼名問候”來表達對花草的尊重。為了同樣理由,他“寧愿說英文名‘柳葉蒲公英’,而不去說拉丁文名‘柳葉蒲公英’,因為常用的名字,可以表達更親密的友誼”[6](P.177)。出于同樣的目的,賴氏不愿意對花壇做過多的人工干預。他討厭整齊、對稱的花壇,不讓園丁按照平常方式設計玫瑰花壇,反而喜歡看到花園里的花長得像野花一樣。他也不愿把那些長在小巷與田野中的花兒引進園中。如果看到它們被移植,他會為它們感到痛苦。
賴伊克羅夫特上述身體力行的做法有著積極的意義。他的實踐努力不僅是“對人類生活熱情的表達”[18],更是對卡萊爾以降文化批判傳統(tǒng)的繼承。文化批評不但“從事批評”,而且“通過提供愿景來化解焦慮”[4](P.77)。威廉·莫里斯在烏托邦小說《來自烏有鄉(xiāng)的消息》里呈現了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景象。賴氏繼續(xù)向往著這種和諧狀態(tài)。于是,在他看來,對于社會轉型期的生態(tài)焦慮而言,花卉便成了“解放的象征”、“覺醒的象征”[6](P.29)。
威廉斯在《文化與社會》(1958)一書中將吉辛列為英國文化批評“過渡期”(1880-1914)的四名主要作家之一。但是長期以來,吉辛在英國文化批評中所起的作用一直未受到應有的重視。生態(tài)批評作為吉辛文化批評的重要一環(huán),也處于同樣的境地。它或被忽視,如威廉斯對吉辛的論斷主要基于吉辛對社會的觀察和態(tài)度,沒有言及吉辛對生態(tài)或自然的關心;或飽受誤解,如本文開頭所示,被認為是消極之舉。然而正如本文所分析的,吉辛借助《四季隨筆》的主人公賴伊克羅夫特,在生態(tài)批評中表現出深切的生態(tài)焦慮。這一生態(tài)焦慮不但是卡萊爾等人所表達的文化焦慮的繼承,更是這一文化批評傳統(tǒng)的深化,并且在奧威爾等后人的作品中得以延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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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o-anxietyinThePrivatePapersofHenryRyecroft
YING Y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Hangzhou Normal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36, China)
George Gissing’sThePrivatePapersofHenryRyecroftis one of the British essay treasures, which, however, often receives disapproval for its escapism and negative attitude toward the reality. But an investigation of the work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co-criticism will not agree with the disapproval. As one of the works in the interregnum of British cultural criticism (1880-1914),ThePrivatePapersofHenryRyecroftconveys a deep anxiety which is a successor to the cultural anxiety that originates with Thomas Carlyle and is followed by descendents like George Orwell.
George Gissing;ThePrivatePapersofHenryRyecroft; British cultural criticism; eco-criticism
2011-12-20
國家社會科學青年資助項目“現代化進程中的作家生存危機:喬治·吉辛作品研究”(12CWW026)、浙江省哲學社會科學規(guī)劃課題“維多利亞小說中的紳士觀研究”(11JCWY17YB)、浙江省外文學會專題研究項目“喬治·吉辛作品的生態(tài)批評研究”(ZWYB2011032)的研究成果。
應瓔(1975-),女,浙江寧波人,杭州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主要從事英美文學研究。
I561.64
A
1674-2338(2013)02-0123-05
(責任編輯沈松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