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榮賢 李滿花 陳清惠

(1黑龍江大學信息資源管理研究中心，黑龍江 哈爾濱 150080;2黑龍江大學圖書館，黑龍江 哈爾濱 150080;3國家圖書館，北京 100081)

1 現(xiàn)有有關秦朝官府藏書研究的主要不足

對秦朝官府藏書的研究迄今仍是一個薄弱環(huán)節(jié)，相關成果并不能滿足人們的學術期待。總體而言，現(xiàn)有成果的主要不足集中表現(xiàn)在:

第一，完全無視秦朝官府藏書的存在。例如，盧荷生《中國圖書館事業(yè)史》一書以1911年之前的中國古代圖書館為討論對象，書中的第三章《古代的圖書館事業(yè)》“所說的古代，是指我國歷史上的先秦時代，也就是秦王政二十六年(西元前二二一年)滅六統(tǒng)一天下以前的時代”[1]，緊接著的第四章則是《漢代的圖書館事業(yè)》。而關于秦朝的圖書館事業(yè)則沒有任何片言只語。同樣，某些學術論文也往往籠統(tǒng)地以“秦漢”為時間斷限，而實際所論內(nèi)容則完全局限于漢代。

第二，混淆圖書與檔案，以為檔案是秦朝官府藏書的唯一對象。相關論著往往根據(jù)《史記·蕭相國世家》“何獨先入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圖書藏之”，認為秦丞相御史“掌管圖籍”[2];御史“是在君主左右具體掌管文書、圖籍、檔案、記錄諸事的官員。秦朝主管圖籍的官員是由御史大夫負其總責”[3]。事實上，據(jù)《史記·秦始皇本紀》:“秦兼天下，建皇帝之號，立百官之職。不師古，始罷侯。置守太尉主五兵，丞相總百揆，又置御史大夫以貳于相?！鼻刎┫唷⒂反蠓?包括太尉)貴為三公，是官僚政體的最高長官，他們所執(zhí)掌的文獻主要基于行政公務而形成的檔案，并不包括圖書[4]。“律令圖書”中所謂的“律”是指成文法，“令”是律的補充，“圖”主要是地圖，“書”主要是名籍、戶籍等各種“計書”，即流水帳式的條文式的記錄。

2 秦朝官府藏書的概貌

秦朝的官府藏書主要包括官府檔案的集藏和官府圖書的集藏兩大脈系。針對現(xiàn)有相關著述主要聚焦于檔案研究的現(xiàn)狀，筆者擬僅就秦朝官藏文獻中的圖書作初步分析。

2.1 秦朝官府藏書的主要來源

秦朝的官府藏書是在統(tǒng)一中國之前的秦國自有藏書以及統(tǒng)一中國時收繳六國藏書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

首先，關于統(tǒng)一中國之前秦國自己的藏書。

秦國在公元前221年統(tǒng)一中國之前即已有自己的藏書，《史記·秦本紀》秦文公十三年(前753)“初有史以記事”。《史記·封禪書》說:“秦繆公立……史書而記，藏之府?！苯允瞧渥C?！渡袝分械摹肚厥摹?、《詩經(jīng)》中的“秦風”，當皆為秦史官所記?！妒酚洝で厥蓟时炯o》“史官非秦紀皆燒之”中的“秦紀”，也是秦國沿襲久遠的史書。此外，揚雄《答劉歆求方言書》曰:“嘗聞先代軒之使奏籍之書，皆藏于周秦之室。”應劭《風俗通序》曰:“周秦常以歲八月，遣軒之使，求異代方言，還秦籍之，藏于秘室?！倍颊f明秦承周制，遣軒之使訪求“異代方言”并曾“奏籍之書”。

其次，收繳六國藏書，最典型的是收繳周王朝的“周室”。

《史記·六國年表》曰:“秦既得意，燒天下詩書，……而史記獨藏周室，故以滅?！薄爸苁摇彼匚墨I主要是“史記”，即史官所記的文獻。結(jié)合《秦始皇本紀》“史官非秦紀皆燒之”來看，周室所藏主要是除秦國史料之外的六國(尤其是周王朝)的史料。因此，《莊子·天道》說，“孔子西，藏書于周室”，遇到了“周守藏室之史”老聃;《史記·十二諸侯年表》說，“(孔子)西觀周室，論史記舊聞，興于魯，而次《春秋》”;《公羊傳疏》引閔因序曰，“昔孔子受端門之命，制春秋之義，使子夏求周史記，得百二十國寶書”，都說明了“周室”與“史”書之間的密切關系。此外，《史通·雜述》曰:“《世本》著自周室?！倍妒辣尽芬彩恰笆贰睍Ｇ厥蓟史贂鴷r，“史記非秦紀皆燒之”，正是針對周室而言的。

從名稱來看，“周室”既指周王朝的藏書處所，也指里面的藏書。這和英文library既指圖書館又指圖書館里面的藏書頗相仿佛。無疑，“周室”(包括里面的藏書)是作為秦朝戰(zhàn)勝周王朝的戰(zhàn)利品之一而為秦所得的。

再次，統(tǒng)一中國后，有選擇地收集“天下書”。

《史記·秦始皇本紀》曰:“吾前收天下書，不中用者盡去之，悉召文學方術士甚眾，欲以興太平?！边@里的“書”主要是圖書，而不是檔案。其內(nèi)容當主要包括與文學士和方術士直接相關的文學(儒家經(jīng)傳)和方術類的典籍。詳下。

2.2 秦朝官府藏書的主要處所

《史記·太史公自序》曰:“秦撥去古文，焚滅詩書，故明堂、石室、金匱玉版圖籍散亂?！庇謸?jù)上引揚雄《答劉歆求方言書》“皆藏于周秦之室”、應劭《風俗通序》“藏于秘室”可知，秦王朝官府藏書的處所包括“明堂、石室、金匱”，以及揚雄所謂“周秦之室”中的“秦之室”。而“秦之室”，當即應劭所謂“秘室”。正像由“周秦之室”可以窺知“秦室”仿自“周室”一樣，“明堂、石室、金匱”也是先秦各諸侯國藏書的遺制。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秦王朝尚有博士所藏之書。我們知道，《北堂書鈔》卷12及卷101、《初學記》卷12、《藝文類聚》卷12、《太平御覽》卷88、卷232 及卷619等皆曾引及《七略》佚文:“孝武皇帝敕丞相公孫弘廣開獻書之路，百年之間，書積如丘山，故外有太常、太史、博士之藏，內(nèi)有延閣、廣內(nèi)、秘室之府?！睙o疑，與“外”對言的“內(nèi)”即“中”，也就是后世所謂“大內(nèi)”、“禁中”，是皇室生活區(qū)(宮廷)。謝灼華正是據(jù)此大致概括了西漢中央官府藏書的“中”、“外”兩大系統(tǒng):第一，“宮廷藏書，即屬于宮廷中專門藏書的處所”;第二，“中央政府機構(gòu)的藏書，即屬于朝廷中各職能部門的藏書處所”[2](51)。需要強調(diào)的是，謝先生認為，“中”既是宮廷所藏圖書，也指宮廷中專門藏書的處所;“外”既是中央政府機構(gòu)的藏書，也指中央政府機構(gòu)的藏書處所，這一認識是非常正確的?！爸小?、“外”與上文提及的“周室”以及西語中的library一樣，既指藏書機構(gòu)，也指機構(gòu)所藏圖書。應該說，有漢以降我國官府藏書分為“中”、“外”兩大系統(tǒng)正是從秦朝開始的，秦博士所藏是“外”書的主要代表，而秦室、府、明堂、石室、金匱所藏則是“中”書。傅璇琮認為，“秦博士是掌管官府藏書官員的說法不能成立”[3](55)，此說有待商榷。

我們知道，秦漢博士官的設置是我國文化教育史上影響深遠的大事，尤其是漢代五經(jīng)博士的設立，造就了一支高素質(zhì)的博士隊伍，“是儒學繁榮、教育發(fā)達的保證，對中華文化的延續(xù)和發(fā)展具有不可估量的作用”[5]。然而，需要特別指出的是，秦漢博士也是職掌圖書典籍的“館員”，他們之所藏，是以圖書為對象;與丞相、御史等以檔案為對象并不相同。

3 秦朝官府藏書中的博士藏書

博士所藏是秦朝官府所藏圖書的大宗，值得仔細分析。

3.1 秦朝博士溯源

博士之稱，淵源甚久?！傲鶉鴷r往往有博士”(《宋書·百官志》)，《史記·循吏列傳》“公儀休者，魯博士也”，《史記·龜策列傳》宋有“博士衛(wèi)平”，《漢書·賈山傳》“祖父祛，故魏王時博士弟子”，《戰(zhàn)國策·趙策》趙王謂鄭同“子，南方之博士也”，皆是例證。但這些博士都是博學之士的泛稱，而非官名。誠然，此時的博士“其稱謂既不為某一家所壟斷，其知識也不為某一家所框限。它是對有知之士的尊稱或泛稱，與官府無關聯(lián)”[6]。

博士之為職官則可上溯到戰(zhàn)國之際。明董說《七國考》引許慎《五經(jīng)異義》云:“戰(zhàn)國時，齊置博士之官?！泵鞔_指出，博士是“官”而不再是博學之士的泛稱。劉向《說苑·尊賢》云:“(齊王)召其群臣大夫曰:‘有智為寡人用之。’于是，博士淳于髡仰天大笑而不應。”這里，身為博士的淳于髡廁為“群臣大夫”之列，也可證博士已演為職官;《漢書·賈山傳》說賈山祖父祛“故魏王時博士弟子也”，既有博士弟子，當有博士之官?？傊?，戰(zhàn)國之際已設博士之官，但博士之官成為定制則是在秦朝。所以，《漢書·百官公卿表》認為:“博士，秦官?！倍鴵?jù)《史記·秦始皇本紀》“始皇置酒咸陽宮，博士七十人前為壽”和“博士雖七十人，特備員弗用”等記述可知，至秦始皇時，博士之官已達到七十人的規(guī)模。

3.2 秦朝博士的職責

在秦朝的行政大軍中有兩類基本角色，一是博士，一是文吏?！妒酚洝で厥蓟时炯o》曰:“(始皇)專任獄吏，獄吏得親幸，博士雖七十人，特備員弗用?！边@里，和博士相對的是獄吏，也就是文法吏，簡稱文吏。《史記·秦始皇本紀》又云:“非博士官所職，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所不去者，醫(y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欲有學法令，以吏為師?！币矊⒉┦颗c“吏”相對，并指出博士與文吏分別職掌兩大類官府文獻:博士掌“《詩》、《書》、百家語”，文吏掌“法令”。文獻[5]引崔適《史記探原》“吏，謂博士也”等觀點以為，“博士即秦代的吏師”，此說待商。

秦博士的職責主要是“通古今”(《漢書·百官公卿表》)，以參謀或顧問的身份參政、議政。博士雖“秩卑”但“職尊”，在備咨詢方面有很大的發(fā)言權(quán)，秦初李斯上書，即每稱“臣等謹與博士議曰”。據(jù)《史記·秦始皇本紀》，博士曾參與議定皇帝尊號、參與議定實行分封制還是郡縣制等，直接涉及到王朝政制。可以肯定，博士之博學是其“通古今”的資本，而典藏圖書是博士的重要信息支持。這正像文法吏的具體行政公干是建立在其所掌法律檔案基礎上的一樣[4]。

3.3 秦朝博士的兩大基本類型

秦漢之際的博士總體上包括兩大基本類型:“文學士”(簡稱學士)和“方術士”(簡稱術士)?！妒酚洝で厥蓟时炯o》“悉召文學、方術士甚至眾”，即將兩者并列對舉。

清人章學誠《校讎通義》揭橥西漢劉向父子圖書分類學的精髓是“辨章學術，考鏡源流”，而區(qū)別“學”與“術”正是秦漢之際博士分為學士與術士這一基本史實在圖書上的反映?？傮w上，學士之“學”主要包括《七略》前三略(六藝略、諸子略、詩賦略)圖書，內(nèi)容與西方古典人文學humanities的旨趣近同;而“術”主要是《七略》后三略(兵書略、數(shù)術略和方技略)圖書，內(nèi)容多與職業(yè)知識有關(《孟子》所謂“術不可不慎”，即是針對擇業(yè)而言的)，是技術或技藝層次上的各種實用性的知識門類，類似于西方的science＆ technology[7]。從這一意義上說，秦博士理論上應當兼掌《七略》所分六略(六大類)的各個方面的圖書。所以，王國維總結(jié)說，秦時“諸子、詩賦、術數(shù)、方伎皆立博士，非徒六藝而已”[8]。就目前的史料所及，秦朝博士所藏圖書的內(nèi)容主要包括以下幾大方面。

3.4 秦朝博士的所掌圖書的具體內(nèi)容

由上引《史記·秦始皇本紀》“非博士官所職，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可知，秦朝的博士主要職掌“《詩》、《書》、百家語”，即以《詩》、《書》為代表的儒家經(jīng)典以及先秦諸子百家書籍。

首先，關于秦博士掌有儒家經(jīng)書。

《莊子·天下》曰:“孔子謂老聃曰:丘治詩、書、禮、樂、易、春秋六經(jīng)?！憋@見，先秦已有“六經(jīng)”之稱。六經(jīng)中的《易經(jīng)》，被定位為“所不去者，醫(yī)學、卜筮、種樹之書”中的“卜筮”之列?！稘h志·易類序》“及秦燔書，而《易》為筮卜之事，傳者不絕”，是其證。其他五經(jīng)皆遭秦火而又以《詩》、《書》為甚。應該說，這五經(jīng)都是秦博士的職掌。由于《詩》、《書》是古人引用最多的文獻，出于“通古今”的需要而成為秦博士官收藏的重點。例如，《漢志·書序》“秦燔書禁學，濟南伏生獨壁藏之。漢興亡失，求得二十九篇，以教齊魯之間”，這里的伏生即“故秦博士”。同樣，漢初按儒家禮制議定漢朝各種制度的叔孫通也是“故秦博士”，入漢后仍“著儒服”。再有，《史記·叔孫通列傳》中，秦博士所謂“人臣無將，將即反，死罪無赦”，乃是轉(zhuǎn)引《公羊傳》“君親無將，將則必誅”之語。顯然，《詩》、《書》之外，作為儒家經(jīng)書的《禮》、《春秋》都是秦博士的職掌。

《史記·李斯列傳》曰:“請諸有文學、《詩》、《書》、百家語者，蠲除去之?！痹凇对姟?、《書》之外另有“文學”。所謂“文學”，并非詩、賦等文藝作品，而是指儒家經(jīng)傳?！妒酚洝と辶至袀鳌贰胺螨R魯之間于文學其天性也。故漢興，然后諸儒始得修其經(jīng)藝”，又說漢武帝元朔五年(前124)正式興太學，建立培養(yǎng)人才、選拔官吏的制度，“自此以來，則公卿大夫多文學之士矣”;《漢書·儒林傳》說“能通一藝以上，補文學掌故缺”，“以治禮掌故，以文學禮義為官”，皆是其證。所以，“故秦博士”叔孫通入漢以后，是以“文學征”的。

其次，關于秦博士掌有百家語文獻。

秦朝博士另掌“百家語”，因而秦朝不僅有儒經(jīng)博士，也有諸子博士。西漢劉歆所謂“諸子傳說猶廣立于學官，為置博士”(《漢書·楚元王傳》)，正是秦朝遺制。例如，《漢志·名家》著錄“《黃公》四篇”，班氏自注:“名疵，為秦博士，作歌詩，在秦時歌詩中?！笨芍?，黃疵為秦時名家博士。此外，漢承秦制，漢初的晁錯、賈誼、公孫臣都是博士。而晁錯是法家;司馬遷認為賈誼“明申、商”(《史記·太史公自序》)，也有法家傾向;漢文帝時，公孫臣“陳終始五德傳，言漢土德時，其符黃龍見，當改正朔，更服色”(《漢書·張蒼傳》)，有陰陽家背景。張漢東總結(jié)指出:“秦朝博士官有姓名可考者十二人，其中見于《史記》、《漢書》者有周青臣(博士仆射)、淳于越、伏勝、叔孫通、羊子、黃疵、正先七人;散見諸書者有李克、桂貞、盧敖、圈公、沈遂五人。從學派上看，淳于越、伏勝、叔孫通、羊子、李克、圈公六名都是儒家，黃疵為名家，盧敖為神仙家，其余四名不知學派。十二名中，儒家占50%;而在可知學派的八名博士中，儒家占 75% ，為絕對多數(shù)?！盵9]

后來，漢武帝“置五經(jīng)博士”，在文景時期《詩》、《書》、《春秋》的基礎上補充了《易》和《禮》博士。直到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才第一次把《詩》、《書》等儒學和百家之言分開;相應地，博士的職掌亦由“通古今”轉(zhuǎn)為“作經(jīng)師”，這是后話。

再次，秦博士也掌有詩賦類文獻。

《漢志·詩賦略》著錄“博士弟子杜參賦二篇”，而《史記·秦始皇本紀》記載，始皇聽說有人在隕石上刻“始皇帝死而地分”，于是命令博士為“仙真人詩”，并令樂人弦歌之。上引《漢志·名家》中的名家博士黃疵也曾“作歌詩”，作品被《漢志》收入“詩賦略”的“歌詩類”中。

最后，關于秦博士掌有數(shù)術略文獻。

上文指出，秦漢博士包括文學士與方術士，“方術士”中的有些人后來成了“坑術士”時的犧牲品?！胺绞俊币辉~最早見于《周禮·秋官·方士》，職掌王族、公卿級的獄訟?！妒酚洝し舛U書》說:“鄒衍以陰陽主運，顯于諸侯，而燕、齊海上方士傳其術不能通，然則怪遷阿訣茍合之徒自此興，不可勝數(shù)也?！边@是后世方士的正宗。其“術”大抵包括“祝禱延年、煉丹求仙、觀天象言人事、察變異占兇吉”[6]等內(nèi)容。《史記·秦始皇本紀》就曾提到“占夢博士”?！痘茨献印さ缿枴犯咦?“盧敖，燕人。秦始皇召以為博士，使求神仙，亡而不返也?！笨梢?，盧敖為神仙家博士。

4 結(jié)語

《史記·秦始皇本紀》云:“臣請史記非秦紀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辈┦克茍D書之所以不在焚燒之列，顧頡剛認為:“除非把博士官取消，就得讓他們?nèi)プx點古書?！盵10]周雪恒則認為，“說明秦仍要恢復春秋前學術統(tǒng)于官府的制度”[11]。不管怎樣，“博士官所職”不在焚燒之列，成為秦火后官府藏書的一大宗。

與作為“國家事務靈魂”的文書檔案相比，秦官府藏書中圖書的地位很低。而在秦國，這一認識可謂源流久遠?！俄n非子·五蠹》曰:“明主之國，無書簡之文，以法為教;無先王之語，以吏為師。”《韓非子·八說》認為，只有“息文字”才能“明法度”。這里，所謂“無書簡之文”、所謂“息”，正是針對那些對行政而言大而無當?shù)脑姇?、百家語、史記等圖書來說的，目的是要防止“儒者用文亂法”或“以古非今”。至于國家行政動作中的檔案，則是“不可須臾忘”(《商君書·慎法》)的。相應地，職掌圖書的博士，其地位與職掌文書檔案的文法吏也不可同日而語。“吏”取得了“天下師”的獨特行政地位，而“博士雖七十人，特備員弗用”(《史記·秦始皇本紀》)，這也從一個側(cè)面凸顯了秦朝“以法治國”的行政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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