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桂艷
(柳州師范高等??茖W(xué)校外語系,廣西 柳州 545004)
E·M·福斯特是英國著名的小說家、散文家和文藝評論家,在英國文學(xué)界享有盛譽。福斯特的小說充滿了人文主義氣息和豐富的審美意象,文化表征的“不確定性”更是其突出的特點。著名評論家艾·阿·理查茲認為福斯特是“當(dāng)代英國文壇最令人費解的人物”,弗吉尼亞·伍爾夫則認為福斯特小說最吸引讀者的地方就是小說中那些“令人迷惑的、躲閃的東西”,而萊昂內(nèi)爾·特里林更是一針見血地指出,福斯特小說的魅力就在于令人“難以捉摸的不確定性”[1]76?!队《戎小分械鸟R拉巴山洞就是這種“難以捉摸的不確定性”的集中體現(xiàn)。
福斯特出生在一個福音派傳統(tǒng)的家庭,其曾祖父是當(dāng)時富有聲望的社會活動家,其父親也是一位具有強烈的社會道德責(zé)任意識的知名人士。福斯特幼年喪父,由勤勞善良的母親撫養(yǎng)長大,母親隨和的性格、堅韌的毅力和善良的品質(zhì)對福斯特影響很大。對母親的依戀情懷成就了福斯特小說中的“母性情結(jié)”。在《印度之行》中,福斯特的母性情結(jié)主要體現(xiàn)在他所營構(gòu)的“地母意象”和“圣母崇拜”這兩種文化表征意象,具體地說,福斯特通過描繪馬拉巴山洞的地理形狀和內(nèi)部構(gòu)造來體現(xiàn)“母性”特征,從而營構(gòu)一個寓意豐富的“地母意象”,通過塑造富有上帝博愛之心的穆爾夫人建構(gòu)出一個圣母形象,以此表現(xiàn)他內(nèi)在的母性情結(jié)。
在人類漫長的歷史發(fā)展長河中,母性崇拜意識一直是人類社會揮之不去的共通性情結(jié),而以地理構(gòu)造形狀的“陰性”特征來隱喻母性意識則是東西方社會共同的審美旨趣。榮格也認為人類社會具有一種共通性的母性情結(jié),而這種母性情結(jié)的原型幾乎無所不在,天地、山川、草木、禽獸、花鳥,甚至墳?zāi)?、石棺、深水等都可以是母親的原型,其中“山洞”是一種最為神圣的“大地母親”的原型,“任何一個人走進山洞,他自身的山洞,或者他意識背后的那一片黑暗,將會發(fā)現(xiàn)他自己是被卷入一個無意識的轉(zhuǎn)化過程。深入無意識,他得以結(jié)識他的無意識內(nèi)容,這可能導(dǎo)致人格的突變。轉(zhuǎn)化則經(jīng)常被視為自然生命的延長,甚或不朽?!保?]103《印度之行》中對馬拉巴山洞的描繪所表現(xiàn)出來的審美旨趣實際上反映了福斯特的母性情結(jié)。在小說中,福斯特這樣描繪:“馬拉巴山的皮膚……比任何動物身上的毛皮都美麗,比無風(fēng)的水面還平滑,甚至比情人更富有肉感美”[3]109,馬拉巴山周圍的小山丘仿佛是“雪山神女的乳房”,山上的許多大洞群大多集中在山上的大凹區(qū),“這空間好像一個熱氣騰騰的大浴室,熱水源源不斷地流進來,溫度愈來愈高”[3]131,山洞是圓形的,洞內(nèi)光滑無比。福斯特借“山洞”以隱喻“地母”的母性情結(jié)因此而彰顯無遺。
福斯特在描繪馬拉巴山洞的地貌形狀具有母性表征意象的同時,還對山洞的“地母的孕育意象”作了更為形象的表述:“山洞雖然平平常常無誘人之處,但卻享有盛名……圓形洞室的墻壁被磨得無比光滑……兩個火焰的相互靠近,似乎要奮力結(jié)合在一起,然而卻不能,因為其中一個火焰在呼吸空氣,而另一個則在石頭里……火光更加明亮起來,兩個火焰相互接觸了,親吻了,但很快熄滅了?!保?]108-109“漸漸高起來的巖石光禿禿的,平淡無奇,巖石連接著的天空也是那樣單調(diào)乏味,令人膩煩。一只白色的婆羅門雄鷹在山頂?shù)拇笫g振翼飛翔,好像是故意顯得那么笨拙。人類是渴望看到美好形象的,但人類出現(xiàn)以前,地球這顆行星大概就是這個樣子。那只老鷹飛走了……在鳥類出現(xiàn)之前,可能……后來山洞噴射,人類就出現(xiàn)了。”[3]127在福斯特的視域中,馬拉巴山洞如同母性的子宮,既是孕育人類的“發(fā)源地”,也是人類生命的棲居地。人類的形成源自山洞“兩個火焰的結(jié)合”,人類的出現(xiàn)是源自于“山洞噴射”。對于福斯特借“山洞”的“陰性”地理特征來隱喻“地母”的文化表征意象,英國評論家羅格·L.克拉布曾有這樣一個評論:福斯特在《印度之行》中所描繪的馬拉巴山洞的象征奧秘主要集中在兩個層面,一個是形而上的,一個是形而下的,就形而上而言,它代表宇宙中那些令人琢磨不透的靈魂或意志;就形而下而言,它是母性子宮的象征,而在馬拉巴山洞中,阿德拉假想被阿齊茲強奸幻覺,此時的馬拉巴山洞就是性高潮的象征[4]。
福斯特通過對馬拉巴山洞“陰性”地貌特征的細致、形象的描繪,賦予了馬拉巴山洞人格化特征。在他的視域里,馬拉巴山洞不再是地理學(xué)意義上的山洞,它是一個孕育人類生命的“地母形象”,既是人類生命的“發(fā)源地”,也是人類最初的“棲居地”。馬拉巴山洞所呈現(xiàn)出來的“地母意象”表征正是福斯特內(nèi)心母性情結(jié)的集中體現(xiàn)。
英國學(xué)者齊亞烏丁·薩達爾在《東方主義》一書中指出:“東方,位于西方東邊的大陸,是一個充滿傳奇的地方。然而,實際上,西方人常常以講故事的形式將其簡化為一個事件,一部小說,或者一個傳說,它引發(fā)人們的想象?!保?]可見,在西方人的視域中,東方是一個被邊緣化地理名詞和他者化的文化概念,東方始終是西方人“知識—權(quán)力”運作的結(jié)果,西方作家對東方形象的描繪游離在“妖魔化”與“神秘化”的兩極,他們造的是一種永恒不變的精神烏托邦。盡管福斯特在創(chuàng)作《印度之行》前曾游歷過印度和埃及,但由于其自身內(nèi)在的殖民主義意識和對印度文化缺乏深入的了解,他始終沒有擺脫對印度形象的“他者化”敘事??梢哉f,在福斯特的意識中,印度文化始終是充滿神秘和混沌。正如福斯特自己所言:“我永遠無法描述這地方的混亂(muddle),真是一塌糊涂,我借助于一場無可解釋的混亂——阿德拉小姐在山洞中的經(jīng)歷——來著力表現(xiàn)印度就是不可解釋的混亂?!保?]63
從表面上看,馬拉巴山洞是小說敘事的一個地理空間,但實際上它是印度文化的隱喻。福斯特通過描繪馬拉巴山洞的奇特構(gòu)造及其給人造成的奇幻感覺來表征印度文化的神秘性和混亂性。在福斯特筆下,馬拉巴山“巖石的外層有一種奇怪的現(xiàn)象,用語言簡直難以描述。那石頭好像是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東西,和任何事物都毫無共同之處,看它們一眼就會使你驚訝得屏住呼吸。它們突然平地拔起,錯亂無序,并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別處最原始的山嶺所保持的那種協(xié)調(diào),它們跟任何看見的或夢見的東西都毫無關(guān)系”[3]108。馬拉巴山這種奇特且神秘的地貌特征給人一種神秘、茫然的心理感受,也給馬拉巴山洞蒙上神秘的面紗。福斯特自己解釋道:“并不是人或超自然或幻覺出現(xiàn)在山洞里,甚至于我也不明所以,因此我的寫作思想在此是糊涂不清的——正像日常生活中的許多事實一樣,我寧愿這一切成為含混不定的糊涂案。這并非什么藝術(shù)哲學(xué),而是我在嘗試中感到合理的特殊處理方式,因為我的主題是印度。這種處理方式直接從我的描寫對象中躍然而出,若是對其它國家,我可能不這樣描寫,盡管其它國家也存在著神秘或混亂。”[6]64福斯特還通過刻畫穆爾夫人與阿德拉兩位主人翁在考察馬拉巴山洞前后的心理變化,來隱喻和象征印度文化的神秘性與混亂性。穆爾夫人是一個受過良好西方教育的理性主義者,她沒有種族偏見和歧視,擁有博愛的人文主義關(guān)懷情結(jié)。她印度之行的目的除了看望在印度工作的兒子外,就是想了解“真正的印度”,然而,她越深入地接觸印度文化,就越感到印度的神秘與混亂。馬拉巴山洞遠離昌德拉普爾城,是一個未被“殖民化”的原始印度文化的表征意象,穆爾夫人一靠近馬拉巴山就倍感不適——“真是個令人討厭、令人悶氣的地方”,馬拉巴山洞中奇異的造型、氣味以及可怕的回聲,使她進入一種迷茫、昏厥的精神狀態(tài),其固有理性的精神信仰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沖擊。阿德拉也是如此,她滿懷激情地來到印度,想了解神秘的印度,但現(xiàn)實的印度令她無所適從,她始終感覺不到戈德博爾教授歌聲的樂感,更不明白歌中真正含義。在去馬拉巴山洞的路上,阿德拉將一節(jié)枯萎棕櫚樹枝誤以為是蛇,其害怕乃至驚恐的心理已經(jīng)流露出她對印度文化的迷惑。馬拉巴山洞內(nèi)可怕的回聲使阿德拉從迷茫的精神狀態(tài)進入到錯亂狀態(tài),產(chǎn)生被阿齊茲強奸的精神幻覺。然而對于一起進入馬拉巴山洞的阿齊茲和那些印度土著居民而言,山洞的奇異造型和回聲沒有造成任何負面影響,相反,連綿不絕的回聲讓他們感到異常興奮和激動。
可見,在福斯特的視域中馬拉巴山洞成為神秘印度文化的隱喻和象征。印度土著居民熟悉和熱愛自己的文化,因此越是接觸到印度文化的內(nèi)核,其內(nèi)心就越發(fā)興奮和激動,而對于深受西方文明熏陶的穆爾夫人與阿德拉而言,印度文化就是一種“他者”文化。穆爾夫人與阿德拉離開昌德拉普爾城來到馬拉巴山洞的歷程不僅是地理和時間的轉(zhuǎn)換,也是地緣政治和文化的轉(zhuǎn)換。穆爾夫人與阿德拉作為西方殖民文化的載體,從殖民控制的政治、權(quán)力、文化地理空間來到一個殖民權(quán)力失控的印度文化主導(dǎo)的地理空間,她們內(nèi)心的昏厥、迷茫、錯亂實質(zhì)上是神秘、混沌的印度文化與講究邏輯、重理性的西方文化觀念的劇烈沖突所致。穆爾太太對馬拉巴山洞所產(chǎn)生的昏厥與迷茫是對印度神秘文化的迷茫,阿德拉對馬拉巴山洞所產(chǎn)生的恐懼與幻覺就是印度神秘文化對西方異文化壓抑與“強奸”的現(xiàn)實表征。有研究者指出:“這古老而神秘的馬拉巴山洞,既是人類必須面對但又無法了解的宇宙的象征,也是真正的印度的象征、印度民族文化的象征,走進山洞便意味著深入到印度文化的中心,英國人的價值觀念、道德準則必將在兩種文化的撞擊中產(chǎn)生裂變?!保?]151
福斯特的小說具有一種強烈的人文主義意識,因為“他從人本主義出發(fā),而最后落腳到深厚的人道主義精神這塊基石上……他靈魂的深處,潛藏著一種嚴肅的社會責(zé)任感”[8]5。福斯特始終相信在“愛的原則”的指引下,人類社會的矛盾將會得到有效的和解,不同社會之間、不同人群之間以及不同文化之間都具有“聯(lián)結(jié)”的現(xiàn)實可能性,因此探討大英殖民帝國與殖民地之間的“聯(lián)結(jié)”主體成為了福斯特小說創(chuàng)作的一個主要維度,他希望“去英國以外尋求一個把這種種混亂集結(jié)起來的支點,選擇通過小說將英國的現(xiàn)狀置于由帝國主義創(chuàng)造的全球語境的中心,與他所處的特定時代條件聯(lián)接起來”[9]27?!队《戎小肪褪歉K固靥接憽奥?lián)結(jié)”主體的重要的小說文本。
從《印度之行》的敘事結(jié)構(gòu)來看,整個小說分為三大部分,即“清真寺”“馬拉巴山洞”“寺廟”。在“清真寺”中,作者通過對清真寺外在結(jié)構(gòu)特征的描寫來象征英國殖民文化與印度文化“聯(lián)結(jié)”融合的可能性?!斑@座清真寺里面比一般建筑物的面積大,看上去就像拆除了一面墻壁的英國人教區(qū)教堂的頂部一樣。”[3]13阿齊茲與穆爾夫人在清真寺的奇遇及深入的交流與溝通都預(yù)示著英國殖民者與印度人民之間“聯(lián)結(jié)”的現(xiàn)實可能性。在隨后的“搭橋聚會”和菲爾丁家的茶會中所呈現(xiàn)出來的敘事場景,更深化了這種“聯(lián)結(jié)”主題的現(xiàn)實可能性存在。小說文本敘事的這種意象表征似乎預(yù)示著英印之間“聯(lián)結(jié)”的希望和期待。然而,馬拉巴山之行無情地打破了這種美好愿望,使“聯(lián)結(jié)”歸于失敗。馬拉巴山洞就像一個巨大的屏障阻隔著殖民者與印度人的縱深“聯(lián)結(jié)”。山洞中余音繞梁的回聲象征印度文明對英國殖民統(tǒng)治反抗的怒吼,它激起印度人的興奮和激動,卻令殖民者倍感不適,回聲像“許多小蛇一樣在腦海中任意翻滾”,使殖民者產(chǎn)生精神上的錯亂。綿延不絕的回聲似乎在向人們訴說“憐憫,虔誠,勇氣——世界上什么東西都有,可什么東西都毫無價值”[3]130。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獨立的“山洞”,不同種族,不同階層,不同文化的人類群體各守其“洞”,無法親近。馬拉巴山洞因火焰而產(chǎn)生的影像象征著現(xiàn)實生活中看似和諧的英印“聯(lián)結(jié)”關(guān)系實質(zhì)上只是一種“鏡像”關(guān)系。如果說渴望“聯(lián)結(jié)”的英印人民就像一對敞開心扉的情侶,“火焰”就是他們“聯(lián)結(jié)”的希望,那么阿齊茲對英國殖民者的真誠、熱情、好客品質(zhì)就像是黑暗的洞穴中擦亮了一根火柴,給隱藏在英印人民內(nèi)心深處那“被監(jiān)禁的幽靈”帶來了希望的火焰,同時也映射出對方心靈中那朵虛假的火焰。馬拉巴山洞壁“像一面裝點著漂亮色彩的鏡子,把一對情侶分隔在兩個世界里,柔和的星光,一會兒粉紅色,一會兒灰色,交替變幻著。鏡子還可以看到奇妙的星云,以及比彗星尾巴或中午的月亮還要暗淡的陰影”[3]109。在馬拉巴山洞這面鏡子的映射下,英國殖民主義者虛偽、空虛的一面被照射出來,穆爾夫人在對馬拉巴山洞的恐懼中停止了游覽行程,而阿德拉錯亂的幻覺使她舉步維艱。馬拉巴山洞成了殖民者與殖民地人們之間“聯(lián)結(jié)”失敗的表征?!榜R拉巴山洞事件”使殖民者與殖民地人民之間“聯(lián)結(jié)”的愿望以失敗告終,穆爾夫人與阿德拉想借印度之行了解“真正印度”的愿望成為了泡影,阿齊茲與菲爾丁之間充滿隔閡與猜忌,英國殖民者與印度人民的矛盾空前激化,引發(fā)種種騷亂。誠如英國評論家約翰·塞耶·馬丁所說:“馬拉巴山和山洞暗指一個混亂的世界,不過在這個混亂的世界上,人類仍然竭力尋求秩序,并據(jù)此來安排自己的生活……山洞像一種心理現(xiàn)象,每個進入自己那個山洞的人都很想和自己的同類人建立密切的關(guān)系,但是山洞把一個個隔開,每個人都只能待在自己的那個山洞中,因而阻止了伊斯蘭教和印度教、英國人和印度人、白人和黑人、高等人和低等人之間的友好交往?!保?]298-299
馬拉巴山洞是營構(gòu)《印度之行》小說敘事的一個重要的地理場域,具有非常豐富的文化表征意蘊。福斯特在《印度之行》中賦予馬拉巴山洞諸多“陰性”的文化特征,體現(xiàn)了作者內(nèi)心深處濃郁的母性情結(jié)。在《印度之行》中,福斯特賦予了馬拉巴山洞多重審美意象,一方面,馬拉巴山洞凸顯了印度文化的神秘性;另一方面,它是殖民與被殖民之間“聯(lián)結(jié)”的最終失敗象征的文化隱喻。
[1] 黃修齊.旅行·探索·分隔——愛·摩·福斯特小說特點初探[J].福建師范大學(xué)學(xué)報: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版,1992(1):76-80.
[2] 陸揚.精神分析文論[M].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1998.
[3] (英)E·M·福斯特.印度之行[M].楊自儉,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8.
[4] Clubb R L.A Passage to India:The Meaning of the Marabar Caves[J].Contemporary Literary Criticism .Detroit:Gale,CLA Journal,2008(7):184 -193.
[5] (英)齊亞烏丁·薩達爾.東方主義[M].馬雪峰,蘇敏,譯.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5.
[6] 石海峻.渾沌與蛇:《印度之行》[J].外國文學(xué)評論,1996(2):63-68.
[7] 金光蘭.《印度之行》的象征意蘊[J].蘭州大學(xué)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00(2):146-152.
[8] 葉君健.一位盛名不衰的小說家[M]//(英)E·M·福斯特.印度之行.楊自儉,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8.
[9] Parry B.The Politics of Representation in A Passage to India[M]//John Beer.Passage to India:Essays in Interpretation.Detroit:The Macmillan Press Ltd,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