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秋娥

(安陽師范學院，河南 安陽 455002)

眾所周知，修辭和言語交際密不可分，因言語交際要講究語言運用的藝術(shù)，故從某種意義上說，言語交際的過程就是修辭的過程，言語交際過程既包含表達，又包含接受。修辭學研究修辭現(xiàn)象、修辭活動，那么，理應既研究表達修辭，又要研究接受修辭。在我國真正意義上的修辭學理論系統(tǒng)建構(gòu)中，明確提出接受修辭研究是20世紀80年代的事，這其中尤以宗廷虎先生、李金苓先生的成就最為突出。

宗廷虎先生和李金苓先生是志同道合的夫婦，又同是復旦大學的畢業(yè)生，同是積有多年研究經(jīng)驗的知名修辭學家。這許多“同是”在修辭學界傳為美談，胡裕樹先生曾經(jīng)這樣說過。的確，宗廷虎先生和李金苓先生多年來珠聯(lián)璧合、琴瑟和鳴，一起致力于修辭學研究，經(jīng)常聯(lián)名出版學術(shù)佳作。即使是以個人名義發(fā)表的論著，也大多是經(jīng)過共同討論研究的智慧結(jié)晶。他們?yōu)槲覈揶o學發(fā)展做出的顯著貢獻，早已引起國內(nèi)外研究者的關注。如:加拿大阿爾伯達大學高辛勇教授認為，20世紀50年代以來“比較重要的項目是漢語修辭學史的建立”，“復旦大學宗廷虎與李金苓教授夫婦對此便有卓越的貢獻?！保?］(P18)我國學者曹德和先生也說，宗廷虎先生和李金苓先生在治學和育人上碩果累累、成績斐然。他們龍蟲并雕，撰寫了大量文章和著作，學術(shù)思想博大精深。［2］(P38—42)高萬云先生在談到宗廷虎先生對中國修辭學的貢獻也曾說，宗廷虎先生是“學識兩長，史論雙美?！保?］(P310—321)祝敏青等先生認為，宗廷虎先生和李金苓先生的學術(shù)思想具有廣闊的研究空間，有待我們作進一步探索。［4］(P69)事實的確如此!當前研究宗廷虎和李金苓兩位先生學術(shù)思想和成就的佳作已有多篇問世，但筆者注意到，學界對他們在接受修辭研究方面的貢獻還少有專門性論述，鑒于此，本文擬進行探討，以期促進對宗廷虎先生和李金苓先生的修辭接受思想的研究，促進我國乃至世界修辭接受的研究。

一

“修辭學常常被認為是一門研究言語表達的學問，然而事實上，無論是西方還是中國的修辭學史都有接受研究的傳統(tǒng)，而且有過較為深入的論述?！保?］(P80)趙毅先生在 20 世紀末回顧中西修辭接受研究的傳統(tǒng)時如是說，此言不妄!在西方，不僅柏拉圖、亞里斯多德等強調(diào)對修辭接受者尤其是其心理進行專門研究，而且當代的新修辭學研究者也重視對言語交際過程中的“理解”進行研究，如理查茲認為:要提高言語的交際質(zhì)量，就必須對詞語的意義和作用來一番深入的微觀研究。所以，“新修辭學”應當研究交際過程中的“理解”與“誤解及其補救辦法。［6］(P34—35)在我國，先秦儒家非?？粗匦揶o接受觀，孟子總結(jié)出了著名的“以意逆志”和“知人論世”的修辭接受規(guī)律。劉勰《文心雕龍·知音》針對文章接受提出了“六觀”說:“是以將閱文情，先稱六觀:一觀位體，二觀置辭，三觀通變，四觀奇正，五觀事義，六觀宮商。斯求既形，則優(yōu)劣見矣?！边@實際上也是文章修辭接受觀。至現(xiàn)代，陸殿揚的《修辭學與語體文》、王易的《修辭學通詮》、龔自知的《文章學初編》、何爵三《中國修辭學中的幾個根本問題》均注意到了修辭活動中的聽讀者，尤其是陳望道先生對于聽讀者及其接受活動極為重視，他的《修辭學發(fā)凡》［7］等論著多次論述與修辭接受相關的問題。20世紀80年代，修辭學界更加明確地提出了修辭接受研究。王德春、童山東等先生主要從信息論、控制論、系統(tǒng)論等角度研究修辭接受問題。譚學純等先生主要從接受美學角度研究修辭接受，尤其是譚學純等先生的《接受修辭學》［8］等論著從宏觀上對接受活動的“構(gòu)成”、“特征”、“類型”、“方法”和“價值”等進行了比較系統(tǒng)的研究，這標志著“以前較為零星散亂的修辭接受研究開始步入規(guī)范化、系統(tǒng)化的軌道。”［5］(P83)鄭遠漢等先生則是從修辭學自身發(fā)展的角度強調(diào)開展修辭接受研究。在研究接受修辭的學者中，宗廷虎先生和李金苓先生是為數(shù)不多的力倡接受修辭研究并堅持至今、取得較為豐碩成果的當代著名學者。他們與鄭遠漢先生相同，也是從修辭學自身發(fā)展的角度強調(diào)開展修辭接受研究，但又有自己的特點和成就，在接受修辭史上具有獨特的貢獻!

二

宗廷虎先生和李金苓先生認為我國修辭學史上存在著豐富的理解修辭、鑒賞修辭研究史料，這些都屬于接受修辭學的內(nèi)容。他們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一直關注并進行接受修辭研究，不僅自己多年一直堅持親力親為，持續(xù)進行研究，在《漢語修辭學史綱》［9］(P62)、《中國修辭學通史》［10］(P2)、《20 世紀中國修辭學》［11］等修辭學史著中多次深入論析接受修辭，發(fā)表《陳望道先生的理解修辭論》［12］、《錢鐘書的理解修辭理論》［13］、《蔡元培的修辭論》［14］、《朱自清的修辭理論》［15］等多篇研究大家的理解修辭觀點的專論文章和相關論述文章，建構(gòu)了包括“表達修辭學”和“理解修辭學”在內(nèi)的修辭學框架，梳理了接受修辭研究的歷史，提出了言語交際全過程的研究方法，高屋建瓴地指出了接受修辭學中尚待研究的眾多問題。并且他們還熱心指導、鼓勵自己的學生及其他研究者進行接受修辭的研究，為接受修辭學的持續(xù)發(fā)展培養(yǎng)了一定數(shù)量的研究力量。

(一)明確的理論建構(gòu)

20世紀我國修辭學界對是否研究接受修辭存在明顯分歧，宗廷虎先生和李金苓先生當時就旗幟鮮明地站在修辭學的角度，從理論上闡述了“接受問題”對于修辭研究的必要性，并有意識地在多種論著中多次論及接受修辭學的多個理論問題。與譚學純等先生的《接受修辭學》等論著從接受美學角度建構(gòu)的接受修辭學理論相比，他們的接受修辭學理論，標志著我國從修辭學角度建構(gòu)的接受修辭學研究正在步入系統(tǒng)化、理論化的軌道。他們的研究分為以下幾個系統(tǒng):

1.提出理解修辭學是修辭學應該研究的一個重要方面

修辭學應該包括“表達修辭學”和“理解修辭學”。早在1984年，他們在《修辭學與心理學》一文中就指出:“修辭活動如何適應聽讀者的心理變化，也要研究?！保?5］1989年在《漢語修辭學史綱》(該書作者署名中“易蒲”即宗廷虎先生)中他們又多次進一步論述相關的問題:“修辭活動存在于交際過程之中，寫說者運用言辭或文辭，通過種種表達手段，抒情達意，傳遞信息，作用于聽讀者，這只是交際過程中的一半。聽讀者收到言語表達的信息后，運用自己的生活經(jīng)驗，文化素養(yǎng)，甚至通過聯(lián)想、想象予以正確理解、鑒賞，或者做出反映，這才是一個完整的交際過程。因而寫說者與聽讀者是修辭活動中不可缺少的兩個方面。寫說者如何善于運用修辭……這是修辭學應該研究的一項重要內(nèi)容。而聽讀者如何通過修辭現(xiàn)象、修辭方式，正確理解寫說者所要表達的意思，這也是修辭學應該研究的又一個重要方面?！保?0］(P62)1996年，宗廷虎先生在《21世紀的漢語修辭學向何處發(fā)展──關于現(xiàn)狀與前景的思考》一文中再次提出:“要從理解者的角度出發(fā)，考慮如何根據(jù)表達對象的表達意圖與心理特征，聯(lián)系特定的語境，結(jié)合對方使用的表達手段，從設想對方設置的前提，到通過對方的話語作出推理，這既是理解對方話語的過程，也是一個認知的過程。不能認為理解者只要被動地接受信息就行。理解者在理解的過程中必須發(fā)揮主觀能動性，才能取得最佳理解效果。從這個角度去深入總結(jié)規(guī)律，甚至可以建立一門理解修辭學?！彼€進一步論述道:“表達和理解是一對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的整體。如果只重視表達，就會導致研究的片面性。因為修辭效果的好壞，并不是表達者單方面就能完全控制得了的。同一句話語，不同的聽讀者由于認知結(jié)構(gòu)和所作的認知努力不同，目的要求不同，對于對方的表達意圖，可能會作出不同程度的理解。修辭效果最終是要通過理解來進行檢驗和顯現(xiàn)的。從理解的角度出發(fā)去探討表達的目的與手段，與從表達者角度所作的研究統(tǒng)一起來，修辭學的研究才是全面的。正因為長期以來忽視了理解修辭研究，導致這方面的成果特別少。筆者認為，唯其如此，正需要部分研究者對這個薄弱環(huán)節(jié)傾注較大的精力，作一些突破性的探討?！保?6］(P70)1998年，他在《中國修辭學通史·總論》中說:“修辭學如果著重研究寫說者表達的一方，稱為表達修辭學。如果著重研究聽讀者理解的一方，則稱為理解修辭學。”［11］(P2)從以上所述可見，宗廷虎先生和李金苓先生對接受修辭學的建構(gòu)經(jīng)歷了一個系統(tǒng)的發(fā)展過程。他們先是明確提出了修辭學要研究接受修辭的問題，進而從修辭學角度建構(gòu)了一個新的修辭學系統(tǒng)，這個修辭學系統(tǒng)包括“表達修辭學”和“理解修辭學”。這在修辭學發(fā)展史上無疑是一種進步，它必然會矯正修辭學界過于偏重研究表達修辭學，而無視或極少研究接受修辭學的狀況。

2.論述了接受修辭的三項原則

宗廷虎先生在探討被譽為“文化昆侖”的錢鐘書先生的理解修辭理論時，提出錢鐘書先生最主要的貢獻是關于理解的三項原則:“闡釋之循環(huán)”、“語境論”、“活參論”，這實可視為理解理論中的三大原則［13］，即接受修辭的三項原則。

3.論述了接受修辭研究的巨大價值

宗廷虎先生在和趙毅的合著《弘揚陳望道修辭理論開展言語接受研究》中指出:開展言語接受研究“無疑是有巨大價值的，除了能夠豐富、完善修辭學理論，全面揭示修辭現(xiàn)象的奧秘，提高人們的言語交際能力之外，它還是接受美學的起點。對于文學作品來說，只有正確地把握文本話語的意義，才能領略其美感。在人工智能方面，它又是自然語言理解研究的歸宿，因為人機對話最終不可能停留在語碼階段，而必然要進入到對切情切境的話語的理解上。對心理學來說，言語接受研究尤為重要，新興的認知心理學把人的心理過程看作是信息加工的過程，其中最主要的顯然是言語加工過程。由此可見，展開對日常交際過程中的言語接受研究，無論是對修辭學還是對相關學科來說，都是一項十分重要和緊迫的任務?！保?7］(P80)

(二)系統(tǒng)的歷史梳理

作為對我國修辭學史料精熟的修辭學史家，宗廷虎先生和李金苓先生對我國自古至今歷代有關接受修辭學的論述進行了系統(tǒng)的挖掘、梳理。他們根據(jù)我國修辭學史料中接受修辭學研究的實際情況，不僅提出了我國的接受修辭學存在著理解修辭和鑒賞修辭，而且對其歷史進行了一定的梳理。他們指出:“我國古代修辭理論也注意到聽讀者理解和鑒賞的角度，這是一個很大的特色。它的特點是從如何讀詩、讀文、讀小說、鑒賞戲曲等方面來立論的。如孟子的‘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以意逆志’、‘知人論世’說，對后世就有很大影響。梁代劉勰的‘六觀’說則是鑒賞修辭論的較為系統(tǒng)的理論。后來宋代朱熹、清代章學誠等也有這方面的精當觀點。而清代金圣嘆更將修辭的鑒賞理論推到一個新的高度。修辭的交際過程離不開交際的雙方:寫說者與聽讀者。我國古代修辭論述已經(jīng)注意到這個‘雙方’，這是很了不起的?！保?0］(P22)從這里可以看出，宗廷虎先生和李金苓先生不僅將中國古代接受修辭研究歸納為理解研究和鑒賞研究兩方面，同時分別勾勒了理解研究和鑒賞研究在古代的發(fā)展軌跡，強調(diào)“這是一個很大的特色”、“是很了不起的”。之后，他們還持續(xù)研究了陳望道、錢鐘書、蔡元培、朱光潛、朱自清等現(xiàn)代大家的理解修辭論。如果把他們關于古代接受修辭研究和現(xiàn)代人的接受修辭研究聯(lián)系起來，實際上就是一部我國接受修辭研究簡史。

另外，還要特別指出的是，宗廷虎先生和李金苓先生對我國極富民族特色的評點修辭［18］(P111—112)中的接受修辭學進行了研究。評點是我國自古至今都存在的一種文化現(xiàn)象，評點中蘊含著豐富的修辭學內(nèi)容，尤其是接受修辭的內(nèi)容。宗廷虎先生和李金苓先生最早從修辭學角度深入開掘這一寶貴的學術(shù)資源，為我國修辭學開辟了新的研究領域［19］，尤其是對其中的接受修辭進行了較為詳細的揭示。

(三)創(chuàng)新的研究方法

在宗廷虎先生和李金苓先生看來，由言語接受和言語表達構(gòu)成的言語交際全過程既是修辭學研究的對象，也是修辭學研究方法之一，他們反復論述這種觀點。1991年新加坡召開《漢學研究之回顧與前瞻》國際會議，宗廷虎先生在提交的論文《漢語現(xiàn)代修辭學研究60年》中向世界研究漢語修辭的學者呼吁:“語言的信息交流是一個 ‘編碼——發(fā)送——傳遞——接收——解碼’的全過程，應該放眼探索它的全過程，而不能像以往那樣只研究信息的表達?！揶o研究應該是靜態(tài)與動態(tài)的結(jié)合，既要把研究對象放在平衡、穩(wěn)定、靜止的狀態(tài)中考察，又要看到它是一個活動的過程、雙向或多向交流的過程”。1997年，宗廷虎先生在《中國修辭學通史·總論》中說:“不論是表達修辭學還是理解修辭學，都要關顧到交際的全過程。”［11］(P2)這種“言語交際全過程”研究法，符合修辭研究的實際，用之行之有效，所以得到了許多修辭學研究者的贊同，由此形成了修辭學重要的研究方法和特色，21世紀初出版的《20世紀中國修辭學》就明確指出:“表達修辭學與接受修辭學互動互補的‘言語交際全過程’研究法是20世紀與時俱進的漢語修辭學重要的研究方法之一?！保?0］(P50)

(四)待研問題的提出

與表達修辭學相比，接受修辭學的研究歷史還很短，其中存在著很多尚待研究的問題。宗廷虎先生和李金苓先生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重要問題，多次高屋建瓴地指出接受修辭學中尚待研究的眾多問題，呼吁學界進行研究。如1997年，在《弘揚陳望道修辭理論開展言語接受研究》中指出:“言語接受研究的主要課題仍然不出陳望道先生所曾涉及的兩個方面:一是站在接受者一邊直接觀察接受者，研究他是如何接受、理解特定語境中的特定話語的;一是站在表達者的立場上觀察接受者，研究他對言語表達所產(chǎn)生的影響。正如上文所述，這兩個方面的研究后來均未真正有效地展開過。不過相對說來，后一個方面，仍有人不斷地涉及，許多修辭學者和修辭論著在評價表達效果時，往往是從接受的角度著手的。而前一個方面，則幾乎無人提及。因此，兩者之中又以前者更為緊迫，這不單是因為它特別薄弱，還因為如果對它沒有充分的研究，后一個方面的研究事實上也無法有效地進行?！保?8］(P79)宗廷虎先生和李金苓先生在指出陳望道先生的接受修辭研究的不足之處時又說:“就有關聽讀者及其接受活動研究的系統(tǒng)性來看，陳望道修辭理論又有其不足之處。也就是說，他對于這一問題的研究還不能說是非常自覺的和有系統(tǒng)的。例如他談到了對借代、夸張等辭格的理解應如何進行，但對更多的辭格卻未涉及這個問題。他指出寫說者‘對于聽讀者的理解、感受，乃至共鳴的可能性，從頭就不能不顧到’，但他并未就此找出寫說者可以依循的規(guī)律。因此，總的來看，陳望道先生對于聽讀者的研究構(gòu)成了其修辭理論的重要一環(huán)，但同時卻又是相對薄弱的一環(huán)。顯然，這正是需要我們‘革新地繼承’的地方?！保?8］(P77)2002年，宗廷虎先生和李金苓先生又指出:“望道先生在修辭學多個領域論及理解的經(jīng)驗告訴我們:理解修辭的思想，應該貫穿在修辭研究的多個領域。就我國的發(fā)展現(xiàn)狀來看，目前修辭學研究的眾多領域還是表達修辭論占主導地位。以修辭學理論為例，諸如修辭學的定義、對象、范圍、任務、研究方法等，絕大多數(shù)還是圍繞表達角度論述的，從理解角度考慮的很少。在詞句篇章修辭論、修辭手法論和語體風格論等領域的情況，也大致相似。如何讓理解修辭思想融合進各個領域中，并吸收古今中外的學術(shù)成果，進而構(gòu)建理解修辭的理論體系，似乎還是長期而相當艱難的任務，需要更多的研究者共同努力。”“《發(fā)凡》除了指出‘消極手法側(cè)重在應合題旨，積極手法側(cè)重在應合情境’這一特征外，還揭示了理解消極和積極修辭現(xiàn)象的規(guī)律: ‘消極修辭可以照字面解釋’，而積極修辭‘往往只能從情境上去領略它，用情感去感受它，又須從本意或上下文的連貫關系上去推究它，不能單看辭頭，照辭直解?！@就啟示我們:不僅表達修辭要適應題旨情境，理解修辭也應遵循這一總的原則，而后者更是研究中的薄弱環(huán)節(jié)，必須加強探討?！保?2］(P15，24)這些論述，實際上給研究者指出了接受修辭研究中尚待深入研究的富有價值的問題。可以想見，研究者對這些問題進行系統(tǒng)、深入的研究，必將極大地促進接受修辭學的發(fā)展。

在指出問題的同時，宗廷虎先生和李金苓先生同時也看到了研究中存在的困難，并分析了原因:“在修辭學范疇內(nèi)開展言語接受研究絕非易事，這不僅是由于這方面的理論成果極少，可以繼承的東西微乎其微。還由于言語接受主要是一個心理過程，而迄今為止，人類對自身心理機制的認識還很不夠，人的大腦至今仍是一個‘黑箱’，現(xiàn)有的心理學理論許多是作為假說出現(xiàn)的，而這些假說立足于日常言語交際的不多，這也給我們的研究帶來了許多困難?！保?8］(P80)

宗廷虎先生和李金苓先生既明確地指出接受修辭學中尚待研究的問題，也不諱言研究中存在的困難和原因，他們在正確地引領著我國的接受修辭學研究快速、深入、蓬勃地發(fā)展!

(五)熱心的人才培養(yǎng)

學術(shù)發(fā)展需要眾多研究人才的不懈努力，持續(xù)研究。為了接受修辭學的發(fā)展，宗廷虎先生和李金苓先生不僅力倡接受修辭研究，并至今一直持續(xù)進行研究，還十分注意培養(yǎng)接受修辭的研究力量，主動引導、熱情支持其他的研究者探討評點修辭。例如，他們在給歷屆碩士生、博士生等學生上課時，都特別強調(diào)表達和理解是信息交流的兩端，是一個辯證的對立統(tǒng)一的整體，強調(diào)發(fā)揮信息接受一方主觀能動性及修辭效果要通過理解來檢驗等重要觀點。在指導研究生畢業(yè)論文中，他們突出了“從語辭引出的表達活動和從語辭引出的接受活動對立統(tǒng)一、互相制約、互相作用”等觀點，并有意地布置、安排一些碩士、博士生以修辭接受研究作為學位論文的選題，從不同角度切入接受修辭學的研究。［21］在他們主動引導、熱情支持下，他們的學生 (包括研究生、博士生、進修生等)在接受修辭研究方面取得了顯著的成績，如王十禾的碩士論文《言語接受心理機制兩層級初探》，丁世潔的碩士論文《信息接受中的模糊語言》，趙毅的博士論文《修辭接受論》［22］及期刊論文，張春泉的博士論文《論接受心理與修辭表達》［23］及期刊論文，溫科學的《西方修辭學的言語接受研究》［24］，周虹的《金圣嘆的修辭鑒賞理論初探》［25］。這些成果大大豐富了接受修辭學領域，有力促進了接受修辭學的發(fā)展。在宗廷虎、李金苓等師生對修辭接受的研究影響下，其他研究者也開始注意到接受修辭學領域，并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如李士金的《朱熹理解修辭理論探析》［26］、《朱熹理解修辭的實踐意義》［27］等多篇論文，張秋娥《修辭接受與修辭表達——從〈古文關鍵〉評點看呂祖謙的修辭思想》［28］、《論呂祖謙〈古文關鍵〉評點的修辭接受思想》［29］，胡智飛《孔子與蘇格拉底的修辭接受比較》［30］等，這些成果不僅顯示了接受修辭學研究的發(fā)展、深入，也表明了研究接受修辭的人才越來越多，力量越來越大!

三

綜觀宗廷虎先生和李金苓先生豐碩的研究成果，我們會清楚地看出，接受修辭只是兩位先生為修辭學研究開辟的領域之一，除此之外，還有評點修辭、篇章修辭、修辭學史、修辭史等其他研究領域?？梢院敛豢鋸埖卣f，兩位先生的學術(shù)創(chuàng)新之樹常青并碩果累累!探究宗廷虎先生和李金苓先生之所以能夠不斷開辟接受修辭學研究等新領域之因，我們認為和兩位先生所秉持的陳望道先生的學術(shù)精神，以及兩位先生具有強烈的學術(shù)使命感和責任感、不斷創(chuàng)新的學術(shù)品格是緊密相關的。關于這方面，筆者在《評點修辭:修辭學史研究的新領域》［31］中作了較為詳細的分析，此不贅言。需要補充說明的是，在陳望道先生的《修辭學發(fā)凡》等論著中已重視論析言語交際全過程，率先指出了在言語交際兩端中，寫說者和讀聽者是互相作用、互相依存的。但正如李金苓宗廷虎兩位先生所指出的:陳望道先生“為我國自古以來的理解修辭論傳統(tǒng)增添了精彩的一章。但由于歷史的局限，它未能做完，還不夠系統(tǒng)。這樣，就給后人留下了續(xù)寫華章的艱巨任務?！保?2］我們認為，宗廷虎先生和李金苓先生的接受修辭研究正是在繼承并發(fā)展陳望道先生的接受修辭研究基礎上續(xù)寫的精彩華章!

觀古今中外人們的語言生活，言語交際中修辭接受出現(xiàn)問題的現(xiàn)象屢見不鮮，唐代杜甫《古柏行》所用夸張被沈括、黃朝英所錯解，數(shù)學家蘇步青《夜讀〈聊齋〉偶成》詩中“鬼狐”喻指“四人幫”，被青年誤解，寫信批評蘇步青道:“你是科學家，怎么也相信有鬼狐呢?”這些言語交際過程中出現(xiàn)的修辭接受問題都在昭示著接受修辭研究的必要性、迫切性。“我國現(xiàn)代修辭學發(fā)展了近百年，研究中心始終圍繞著表達進行，對理解修辭的探討雖也取得一些成績，但整體上始終未受重視。理解修辭研究的嚴重滯后，已成為我國20世紀修辭研究中的一大缺陷。這種情況在新世紀里急需改變。”［12］(P15)如今，已經(jīng)進入新世紀十多年，在宗廷虎先生和李金苓先生的身體力行和積極引領下，接受修辭學研究已經(jīng)成為修辭學研究的新領域?；仡檱鴥?nèi)外接受修辭學研究的歷史，放眼當下的接受修辭研究現(xiàn)狀，我們可以預見，接受修辭學研究在21世紀仍是一個大有可為的研究領域!

［1］(加拿大)高辛勇.修辭學與文學閱讀［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7.

［2］曹德和.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宗廷虎、李金苓教授治學育人雙豐收探因［J］.楚雄師范學院學報，2004，(5).

［3］高萬云.學識兩長史論雙美——宗廷虎教授對中國修辭學的貢獻［A］.《黃海學術(shù)研究集粹》編委會編.黃海學術(shù)研究集粹：中國修辭理論與批評［C］.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2004.

［4］祝敏青，肖莉.繼承拓展創(chuàng)新——宗廷虎修辭學理論研究［J］.揚州大學學報 (人文社會科學版)，2007，(5).

［5］趙毅.中西修辭接受研究的傳統(tǒng)回顧［J］.云夢學刊，1998，(3).

［6］王德春.外國現(xiàn)代修辭學概況［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86.

［7］陳望道.修辭學發(fā)凡［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8.

［8］譚學純，唐躍，朱玲.接受修辭學［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2.

［9］易蒲，李金苓.漢語修辭學史綱［M］.吉林教育出版社，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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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宗廷虎.20世紀中國修辭學.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

［12］李金苓，易蒲.陳望道先生的理解修辭論［J］.修辭學習，2002，(1).

［13］宗廷虎.錢鐘書的理解修辭理論［J］.平頂山師專學報，2000，(1).

［14］宗廷虎.蔡元培的修辭論［J］.江蘇大學學報 (社會科學版)，2005，(1).

［15］宗廷虎.修辭學與心理學［A］.中國修辭學會編.修辭學論文集 (第二集)［C］.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84;宗廷虎著.宗廷虎修辭論集［C］.長春市：吉林教育出版社，2003.

［16］宗廷虎.21世紀的漢語修辭學向何處發(fā)展──關于現(xiàn)狀與前景的思考［J］.云夢學刊，1996，(2).

［17］宗廷虎，趙毅.弘揚陳望道修辭理論開展言語接受研究［J］.復旦學報 (社會科學版)，1997，(6).

［18］宗廷虎.宋元評點修辭研究·序［J］.殷都學刊，2006，(2).

［19］張秋娥.評點修辭：修辭學史研究的新領域［J］.揚州大學學報，20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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