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艷陽
(1.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北京 100875;2.吉首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湖南吉首 416000)
復 調(diào)
—— 對伍爾夫小說的另一種解讀
朱艷陽1,2
(1.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北京 100875;2.吉首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湖南吉首 416000)
在復調(diào)理論的觀照下,伍爾夫小說呈現(xiàn)出明顯的復調(diào)特征,主要表現(xiàn)在人物形象、情節(jié)結構、文體等方面。復調(diào)敘事的運用,使伍爾夫小說更為全面地反映出現(xiàn)代人復雜的精神狀態(tài)和現(xiàn)代社會的多元化特點,也促進了小說創(chuàng)作藝術的革新。
伍爾夫;伍爾夫小說;復調(diào)
“復調(diào)”原本是一個音樂術語,指一支樂曲中多個并行穿插的旋律。受音樂的啟發(fā),許多作家創(chuàng)作出了具有音樂復調(diào)性的小說并引起了不少批評家的關注。俄國文學理論家巴赫金借用“復調(diào)”一詞來分析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說,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詩學問題》中提出了“復調(diào)小說”的概念,指作品中作者權威聲音的消失,眾多人物構成一種平等的對話關系;具有獨立性、對話性和未終結性的特點。巴赫金認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說是一種“多聲部性”的、全面對話的小說。他說:“有著眾多的各自獨立而不相融合的聲音和意識,由具有充分價值的不同聲音組成真正的復調(diào)——這確實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長篇小說的基本特點?!雹賲⒁? 胡經(jīng)之. 西方文藝理論名著教程[M]. 北京: 北京大學出版社, 2003: 240.他的作品,不是眾多性格和命運構成的一個統(tǒng)一的客觀世界,不再是“在作者統(tǒng)一意識支配下層層展開”的藝術品,而恰恰是“眾多的、地位平等的意識連同它們各自的世界,結合在某個統(tǒng)一的事件之中,而相互間不發(fā)生融合”[1]。在此基礎上,巴赫金還強調(diào)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多種體裁并置和多情節(jié)線索平行發(fā)展的特點。自巴赫金之后,復調(diào)小說及其理論逐漸被人們所了解。20世紀末以來風行歐洲文壇的捷克作家米蘭·昆德拉在他的小說美學中也強調(diào)了他小說的復調(diào)因素,他說:“音樂上的復調(diào),是指同時展開兩個或若干個聲部(旋律),它們盡管完全合在一起,仍保持其相對的獨立性?!盵2]70受音樂復調(diào)的啟發(fā),他追求小說的對位藝術,提倡小說采用多線索結構,還要求把非小說性的文體合并到小說的復調(diào)中,如詩歌、哲學、詞典、歷史、夢、論文的運用,這與巴赫金所講的復調(diào)基本一致。
接觸復調(diào)理論,發(fā)現(xiàn)伍爾夫小說也體現(xiàn)出了復調(diào)思維,在人物形象、情節(jié)結構、文體方面表現(xiàn)出明顯的復調(diào)特征。
在巴赫金的理論體系中,對話理論占有重要地位。在強調(diào)人物意識獨立性的基礎上,他指出,“在地位平等、價值相當?shù)牟煌庾R之間,對話性是他們相互作用的一種特殊形式。”①參見: 胡經(jīng)之. 西方文藝理論名著教程[M]. 北京: 北京大學出版社, 2003: 241.并且認為,思想觀點本質(zhì)上就是對話的,“思想不是生活在孤立的個人意識之中,它如果僅僅停留在這里,就會退化以致死亡。思想只有同他人別的思想發(fā)生重要的對話關系后,才能開始自己的生活,亦才能形成、發(fā)展、尋找和更新自己的語言表現(xiàn)形式、衍生新的思想”[3]340??梢哉f,對話性是復調(diào)小說最重要的特征,復調(diào)小說的主旨就是展示具有同等價值的各種不同的獨立意識,是各種不同的聲音從各自的角度用主要人物的故事或同一事件進行對話。因此,復調(diào)小說主要人物的形象往往在眾多人物的對話中得以呈現(xiàn),從而具有復調(diào)性。
伍爾夫小說的對話性,突出表現(xiàn)在主要人物的塑造上。主要人物形象不是通過曲折離奇的故事情節(jié)展現(xiàn)的,而是存在于眾多人物真實的思維中、思想沖突的對話性中,并且由此而具有了復調(diào)色彩。《達洛維太太》中,作者在塑造克拉麗莎形象時,除了使用克拉麗莎本人坦誠自省的視角以外,還使用了數(shù)個人物的對位敘述。彼得年少時愛慕克拉麗莎,認為她美麗、多愁善感,而現(xiàn)在,認為她靈魂空虛、趨炎附勢;達洛維先生認為她是需要保護的嬌妻;伊麗莎白認為她的母親“喜歡老太太們,因為她們是公爵夫人”;而女傭認為女主人是“最美麗可愛的——銀器的、麻布的、瓷器的女主人”;基爾曼認為她“缺乏文化修養(yǎng)”,是個“既不懂悲傷又不懂快樂的女人”,是個“隨隨便便浪費自己生命的人”;布魯頓女士佩服夫人的敏銳直覺,認為她有一種“把人物分解開來的”特殊能力;薩莉說她“心地純潔”,對朋友“慷慨”,但“在內(nèi)心深處是個勢利眼”;花店老板皮姆小姐則從商業(yè)角度來看她那位老顧客,覺得她和以前一樣慷慨大度?!兜綗羲ァ分?,拉姆齊夫人的形象也是通過不同人物的視角顯現(xiàn)出來的。在兒子詹姆斯看來,“她在哪方面都比他(拉姆齊先生)強一萬倍”;在拉姆齊先生的眼中,“她姿容絕世”;坦斯利先生“感覺到她身上的那種韻味”,認為“她是他見過的最美麗的女人”;只有在畫家莉麗的敘述中,才能發(fā)現(xiàn)拉姆齊夫人的缺點,“她看上去多么蒼老,多么疲乏”,而且“她任性;她盛氣凌人”。《雅各的房間》中,小說開頭,主人公雅各已經(jīng)去世,全書由親友對他的回憶組成。在雅各母親、朋友、情人的追憶中,我們可以了解到他從童年、少年、青年直到死亡的一生,體會到他敏感內(nèi)向而又熱情開朗的復雜性格。
在這些小說里,我們可以看到,不同的觀察者從不同的立場、觀點出發(fā)對同一人物進行對話式的評判。主要人物的形象在他們看來是不同的甚至是矛盾對立的,他們的敘述則更像是在彼此交鋒、互相爭論。他們既是作品人物又是敘述者,他們的“意識”和聲音是獨立的、相互平等的,彼此之間不受影響。正如有的學者所指出的那樣,“通過閱讀敘述者們各自不同的評述,讀者們能清晰而強烈地感受到他們自己的思想感情、價值觀念和內(nèi)心沖突,感受到他們的歡樂和痛苦,他們的愛和恨,他們的向往和絕望,感受到他們是有血有肉、具有鮮明獨立個性的人”[4]。而且,人物也獨立于作者的意識,因為作者沒有強加給作品一個權威的聲音或者統(tǒng)一的思想,沒有對小說主人公進行評價,而是將此權利交給了敘述者們,通過不同敘述者的眼光和意識活動切入到人物的不同側(cè)面,這些側(cè)面彼此矛盾沖突,形成一種眾聲喧嘩的場面。這樣,雖然小說人物各自的敘述都有一定的意義,但沒有一種終結的、權威性的敘述,人物的“終極真實”不再存在,形成小說文本的多重意義。正如巴赫金所指出的那樣,“世上還沒有過任何終結了的東西;世界的最后結論和關于世界的最后結論,還沒有說出來;世界是敞開著的,是自由的”[3]221。托多羅夫也曾說:“幾個不同的人物對同一事實作補充敘述(這可產(chǎn)生一種‘立體幻象’);一個或數(shù)個人物相矛盾的敘事,使人對事實或一個具體事件的確切內(nèi)涵產(chǎn)生懷疑?!盵5]人物性格的多側(cè)面性和不確定性被盡情地表現(xiàn)出來,而這正是現(xiàn)代人的普遍特征。
巴赫金認為作品中對話性的表現(xiàn)形式有兩種:“一是獨白敘述中的雙聲現(xiàn)象,二是文本結構中的復調(diào)現(xiàn)象,雙聲與復調(diào)又是與微型對話和大型對話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盵6]可知,情節(jié)結構對話是作品對話性的表現(xiàn)形式之一。情節(jié)結構對話又體現(xiàn)為或者運用不同調(diào)子結構作品,或者采用多線索結構。巴赫金看到,在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結構上,常常利用幾條情節(jié)線索平行發(fā)展的對位形式,形成大型對話結構。昆德拉復調(diào)概念的提出就是從小說結構出發(fā)的,強調(diào)一種多線索的復調(diào)小說,從而與單線架構的小說相對。伍爾夫小說結構的對位也主要表現(xiàn)為這種情況。
在小說《達洛維太太》中,伍爾夫設置了兩條主要線索,一條表現(xiàn)克拉麗莎,另一條表現(xiàn)塞普蒂黙斯。兩者存在各種對比,克拉麗莎屬于上層階級,且精神健全;塞普蒂黙斯則屬于平民階級,并患有精神?。豢死惿療嶂杂谂e辦家庭晚會,塞普蒂黙斯總在尋找死亡時機。然而,兩條線索在小說敘事結構中又起到了彼此映照的作用。塞普蒂黙斯的自殺使克拉麗莎受到了巨大的震撼,使她認識了個體與社會的關系。塞普蒂黙斯的自殺是出于維護自我尊嚴的目的,而自己卻缺乏這種精神??梢哉f,塞普蒂黙斯的自殺使克拉麗莎經(jīng)歷了一次精神上的死亡,并獲得了她精神上的認同。他們對于生死問題的看法互為補充,從不同的角度反映出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給人們帶來的精神創(chuàng)傷。伍爾夫讓兩個彼此對立的人物互為映襯,從各自的角度探討他們所共同關心的生死問題,共同描繪出現(xiàn)代西方社會真實復雜的生活圖景。
在《到燈塔去》中,同樣存在著情節(jié)結構的并置,表現(xiàn)為并行發(fā)展的兩種人生追求。小說開頭,幼小的詹姆斯渴望燈塔之旅,由于父親的阻止未能成行,十年后,終于隨同家人乘舟前往燈塔。與此同時,畫家莉麗希望用畫筆描繪出拉姆齊夫人的人格魅力,但由于創(chuàng)造力的有限而未能如愿,十年后,飽經(jīng)戰(zhàn)爭苦難的畫家終于悟出了夫人的精神實質(zhì),畫作順利完成。詹姆斯的小船抵達燈塔的同時,莉麗為她的圖畫添上最后一筆。兩種不同的人生追求同時完成。在這里,隨著兩條線索的同時展開,不同的事件被并置在同一審美空間。兩條線索看似毫無關聯(lián),實則彼此交融,從不同人物的不同角度表現(xiàn)人生追求這一共同主題,把生活與藝術融為一體,具有強烈的審美效果。
《幕間》講述的是發(fā)生在英格蘭中部一個村莊里的故事,全部情節(jié)壓縮在1939年6月的一天,然而,作為參照系的年代涵括了英國五百多年歷史。作者使用復調(diào)小說的方法,設置了兩條線索,一條從心理時間的角度,把人物的意識流鑲嵌到傳統(tǒng)的全知敘述中,展示了鄉(xiāng)紳巴羅塞繆·奧一家的故事。另一條從客觀時間的角度,敘述了拉特魯布女士指導村民演出露天歷史劇的故事。隨著兩條線索時而平行、時而交叉地展開,主觀時間與客觀時間互相交織,構成了錯綜復雜的圖畫。伍爾夫用這種方法把現(xiàn)實與歷史、人生與藝術、人生戲劇與舞臺戲劇有機地結合起來。
可見,上述伍爾夫小說具有典型的雙重復式結構,各條線索彼此獨立又密切相關,表現(xiàn)一個共同的主題。完全符合巴赫金所說的“多聲部性”,即不同部分之間形成一種對位關系,不同的聲音各自不同地唱著同一個題目,也與昆德拉所提出的“各條線索保持其相對獨立性,同時又構成一個統(tǒng)一的整體”相吻合。
小說對話藝術思維的確立,不僅會引起創(chuàng)作中藝術結構的變化,也會帶來藝術手段的更新。巴赫金注意到,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說中,體裁明顯地發(fā)生了變化,“作家把一般小說中難以相容的因素,如哲理對話、冒險幻想、貴族與貧民窯的下層人物,令人驚奇地穿插在一起,消除了原有體裁之間的壁壘,形成了一種不同藝術因素的交往”①參見: 胡經(jīng)之. 西方文藝理論名著教程[M]. 北京: 北京大學出版社, 2003: 243.。昆德拉也極力推崇小說創(chuàng)作中文類的引進,他所說的“聲部”除了指小說的多線索結構外,就是文體意義上的類(文類)。為了說明自己的理論,昆德拉分析了希羅赫的《夢游者》,并著重分析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群魔》中的三個聲部:“諷刺小說、中世紀傳奇文學和政治小說”[2]24。
然而,早在復調(diào)理論提出之前,伍爾夫就在她探討現(xiàn)代藝術形式的出色論文《狹窄的藝術之橋》中強調(diào)了小說文體的發(fā)展趨勢。她寫道,“在現(xiàn)代,散文要來履行詩歌的職責,未來的小說應是詩與散文的融合,既有詩的屬性,又不是詩歌,既是戲劇,又不能表演,它將具有許多詩歌的特征和戲劇屬性。”[7]
伍爾夫尤其看重小說的詩化因素,提出了詩化小說的理論。她認為,所謂詩化小說并非用詩的格律來寫作,而是用詩歌的透視法來寫小說,構造詩的意境,它不像小說那樣著眼于人類的刻畫和故事情節(jié)的敘述,也不局限于個別人物的悲歡離合,而著眼于對人類命運的哲理思考、對大自然的贊嘆以及對于夢幻與理想的追求;她預言,未來的小說將成為一種詩化的小說,它將采用現(xiàn)代人心靈的模式來表現(xiàn)人與自然、人與命運的關系,表現(xiàn)人的想象和夢幻,這種想象近乎抽象的概括而非具體的分析。[8]這種詩化小說,“將會像詩歌一樣,只提供生活的輪廓,而不是它的細節(jié),它將很少使用作為小說標志之一的那種驚異的寫實能力;它將很少告訴我們關于它的人物的住房、收入、職業(yè)等情況,它和那種社會小說、環(huán)境小說幾乎沒有什么血緣關系?!盵9]伍爾夫努力探索并實踐著這種理論,在小說創(chuàng)作中,她引入詩歌宏觀的透視方法和題材并通過現(xiàn)代人復雜的心靈模式得以表現(xiàn)?!秹ι系陌唿c》中,隨著主人公意識的流動,涉及到個體死亡后精神依然存在的問題、自然與人類物質(zhì)文明的關系問題以及女性與男性的二元對立問題等等,體現(xiàn)出作者對這些宏大問題的深入思索,作品也由此而獲得巨大的藝術生命力。她的長篇小說《海浪》被譽為“詩小說”的標本。正文中,作者完全拋棄了以往小說對事物作客觀描述的方法,只剩下六位主人公的心路歷程,折射出人與外部世界的關系以及人類的憧憬與追求,牽引讀者體驗自己的生存感受,反省生命的意義。可見,伍爾夫小說的價值,不僅僅體現(xiàn)為創(chuàng)作技巧的實驗革新,還在于“站在從生活后退一步的地方”,對于人生底蘊的觀照和洞察,也就是“詩人試圖解決的更為廣泛的問題——關于我們的命運及人生意義的各種問題”[10]。
伍爾夫小說也呈現(xiàn)出散文化傾向。她的中、后期作品,雖然不用作者本人的全知敘述,但少不了一些過渡性交代和背景描繪。于是,她在小說中插入整段的散文,在文體上把作者敘述和人物獨白區(qū)分開來,這是伍爾夫的獨創(chuàng)。例如,《到燈塔去》第二部分第二節(jié)開頭:“隨著燈的熄滅,月亮西沉,稀疏的小雨敲打屋頂;無邊的黑暗,像洪水一樣鋪天蓋地襲來,似乎吞沒了一切。這黑暗四處蔓延,無孔不入;它鉆過鎖眼、墻縫,爬過百葉窗,偷偷溜進臥室,吞沒了這里的一只水壺和臉盆,那里的一盆紅黃相間的大麗花,還有五斗櫥棱角分明的輪廓和木料結實的形體?!边@段環(huán)境描寫就是一首散文詩,渲染出拉姆齊夫人逝世后的凄涼。《海浪》也是具體的例證。全書九章,各自代表人生的九個階段。九章正文全部由人物的內(nèi)心獨白組成,作者對于人物和場面沒有任何客觀描述。各章正文前的散文式抒情引子,是小說唯一的客觀景物描述,它們界定了各章正文所代表的具體人生階段。
伍爾夫小說還具有戲劇的文體特征。在談及小說的“戲劇化”時,伍爾夫認為,“戲劇化”意味著獲得戲劇所具有的那種能使讀者們熱血沸騰的爆發(fā)性的情緒效應;小說要獲得讀者的這種情緒效果,離不開“非個人化”途徑。為了實現(xiàn)“非個人化”,伍爾夫主張作者不應在小說中露面,應該讓人物的意識活動直接地呈現(xiàn)于讀者面前,好比戲劇家或?qū)а萃司幽缓?,讓人物在舞臺上獨白;并且,她巧妙地將這一文學主張和審美觀念運用到創(chuàng)作實踐中。《海浪》是伍爾夫通過“非個人化”藝術途徑以實現(xiàn)小說“戲劇化”主張運用于實踐的典范。小說正文,全部采用“某某說”的形式,由人物來敘述自己所看到的事物以及自我內(nèi)心感受,這樣,傳統(tǒng)小說中作家全知全能敘述者的地位消失了,作家描繪客觀世界的敘述方式消失了,而且在其以往意識流小說中所采用的“第三人稱敘述者”的聲音也消失了。六個人物親自登場演出,讀者從他們各自所“說”的內(nèi)容中了解到他們?nèi)松鲿r期的心靈世界,深刻體會到現(xiàn)代西方人對生命的感受,對死亡的畏懼,對愛情的憧憬和對自我的困惑,由此心情激動,產(chǎn)生出戲劇的情緒效應。
伍爾夫主張把詩歌、散文、戲劇等非小說性的文體因素融入小說創(chuàng)作的觀點與巴赫金、昆德拉文體意義上的復調(diào)理論是一致的,并且具有前瞻性,她的創(chuàng)作實踐也為現(xiàn)代小說藝術空間的拓展提供了范例。
巴赫金在評價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時指出:“是時代本身使得復調(diào)小說成為可能?!盵3]72伍爾夫生活在 20世紀這樣一個風云變幻的年代,她的小說與時代背景緊密結合在一起,通過眾多人物多元的思維、多向度的對話來審視主要人物形象就是動蕩社會里現(xiàn)代人生存面貌和復雜而凌亂的精神世界的體現(xiàn),多條敘述線索齊頭并進的結構形式就是多元社會的反映,多種文體的并置也更適合表現(xiàn)復雜的現(xiàn)實世界。同時,伍爾夫?qū)驼{(diào)技巧的成功運用也將小說體裁從傳統(tǒng)的情節(jié)模式和按時間發(fā)展的線性順序的束縛中解放出來,形成了一種多角度、多線索、多形式交織融合的立體小說風格,為現(xiàn)代小說的急速演變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1] 巴赫金. 陀思妥耶夫斯基詩學問題[M]. 上海: 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 1988: 29.
[2] 米蘭·昆德拉. 小說的藝術[M]. 孟湄, 譯. 上海: 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 1992.
[3] Milkhail B. Problems of Dostoevsky’s Poetics [M]. London: Thames and Hudson, 19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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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瞿世鏡. 意識流小說家伍爾夫[M]. 上海: 上海文藝出版社, 1989: 49.
[9] 弗吉尼亞·伍爾夫. 狹窄的藝術之橋[C] // 李乃坤. 伍爾夫作品精粹. 石家莊: 河北教育出版社, 1990: 372.
[10] 弗吉尼亞·伍爾夫. 婦女與小說[C] // 李乃坤. 伍爾夫作品精粹. 石家莊: 河北教育出版社, 1990: 405.
Polyphonic—— Another Exploration of Woolf’s Novels
ZHU Yanyang1,2
(1. Literature Institute, 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China 100875; 2. College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 Jishou University, Jishou, China 416000)
Under the care of polyphonic theory, Woolf’s novels have polyphonic characters obviously in person image, composition and kind aspects. Through the use of polyphonic narration, Woolf’s novels reflect the complex spiritual state of modern people and the characters of modern society. It also promotes the renovation of novel’s writing art.
Woolf; Woolf’s Novels; Polyphonic
I106
A
1674-3555(2013)04-0062-06
10.3875/j.issn.1674-3555.2013.04.009 本文的PDF文件可以從xuebao.wzu.edu.cn獲得
(編輯:周斌)
2011-03-07
2010年度湖南省教育廳基金項目(10C1112)
朱艷陽(1975- ),女,湖南雙峰人,講師,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西方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