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文田
移民幾年后初接法院通知,我被抽中擔任陪審員。通知寫得清楚,當陪審員是公民義務,如果拒絕,可能遭到逮捕和起訴。
為準備出庭,我研究了美國陪審員制度。根據美國憲法,被告有權讓平民陪審團來公平審判。陪審員分大陪審團和小陪審團,前者裁決是否提出起訴,后者作出有罪或無罪裁決。
我被列入23人大陪審團,先宣誓和聽取陪審員規(guī)則,而后聽取案情。基本上,大陪審團裁決標準偏向于“有罪必究”,小陪審團的標準偏向于“不錯判一個無辜者”。
陪審員是電腦隨機抽的,作為普通人,卻握有和法官一樣的決斷權。雖然刑事被告有權選擇由法官裁決而放棄經陪審團裁決的權利,但法官和警方、檢控方打交道多,考慮到對其判決可能有影響,絕大多數被告都會選擇陪審團裁決。
在這個陪審團中,我的鄰座在入籍才幾個月就被抽中,并選進12人的小陪審團。除了被法官遴選,她還得經過雙方律師的“資格審查”,亦即控方辯方有權剔除可能對自己不利的人選,比如她會被問及有沒有當警察、檢察官的親戚,犯罪記錄。如果回答“有”,就可能被對方剔除。雙方律師還可能只根據你的背景、學歷、談吐、衣著、舉止,懷疑對己方不利,因而剔除你,這叫“無理否決權”。譬如受害者是白人,控方盡可能找白人或者家族中有過被罪犯侵害的人當陪審員,法官對這種挑揀不能反對。有一種人雙方都不歡迎,就是本身是律師卻被抽中當陪審員的。因為普通人的常識和是非觀要比精通法律的人更真實且少偏見,陪審員本來就要根據事實和良知作出判斷。
我的鄰座在政府部門工作,對辯方有潛在的不利因素,但她又是少數族裔,于是雙方都無異議。從此,她就被“隔離”了,住入賓館。房間電話電視被切斷,不得閱讀報紙,電腦和手機也不得使用,更別說與外人談論案情了。出席庭辯時陪審團席不得交頭接耳,與控辯雙方及證人、被告的任何語言交流也被禁止。此案審理冗長,因為小陪審團必須全票通過(僅兩個州采用多數票裁決),美國社會本身就意見駁雜紛紜,要達成一致不易,只要一個持異議并堅持,就會造成“流審”。這樣只能解散陪審團,再選一批,整個過程推倒重來。但這種概率低于百分之五。
審理此案拖了一個星期。陪審團對警方攻案的質疑不絕于耳,但最后還是全票通過——被告有罪。其中有趣的是,陪審團中有個白人大嬸迷上了這套程序,樂在其中,要求下次還要盡這份義務,誰知被法官一口拒絕。她要4年后才有輪候被抽中的機會,理由是如果某人成了陪審員“專業(yè)戶”,就有可能被控方辯方收買——至少是設法施加影響。
(作者注:陪審團規(guī)章細則在美國各州有所不同,比如陪審團的人數,當過陪審員與下次被抽中的間隔年限,會有些差別,但無甚大出入。)
(摘自《財經國家周刊》2012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