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麗珍，郭曉添

（湘潭大學 文學與新聞學院，湖南 湘潭411105）

《野客叢書》［1］是宋代王楙所作的一部重要的筆記著作，在宋人的學術筆記中是比較著名的一種。全書30 卷共收錄了618 條筆記，考辨的范圍涉及到了經史、碑刻、經濟、地理、文字、詩詞、名物、制度、故事、風俗等各個方面，其內容廣泛，語言豐富，這些語料對漢語詞匯史的研究和辭書的編撰具有重要的意義?！稘h語大詞典》［2］(以下簡稱《大詞典》)是我國迄今為止最具權威的一部辭書。此部大型多卷本詳解性語文辭書，堅持從共時性和歷時性兩個方面反映漢語的歷史面貌和現實狀況的收詞立目總方針。然而，由于成書于眾人之手，年代久遠，收詞浩瀚，加上科學手段的缺乏，使得在詞條收錄、釋義、書證等細節(jié)方面難免會有失誤。我們以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 年鄭明、王義耀點校本《野客叢書》為底本，從語言學的角度分析其詞匯，從而達到能在收詞、釋義、書證三個方面對《大詞典》的修訂盡微薄之力的目的。

一、詞目漏收

《大詞典》的編撰原則是“古今兼收、源流并重”，這就要求它在收詞方面必須全面，歷代古籍文獻中出現的詞語，《大詞典》都應當收錄。特別是那些與《大詞典》已收錄的同義且同構的詞更應當收錄，因為《大詞典》作為一個系統，不應該有所疏漏。茲例舉數例如下:

1. 拜迎

仆觀《北史》李虎拜迎魏帝，帝曰： “朕以卿為死矣?！?《解經惡穿鑿》卷十三)

按:“拜迎”可釋為“跪拜相迎”。 “拜”，有“表示恭敬的一種禮節(jié)。行禮時下跪，低頭與腰平，兩手至地。后用為行禮的通稱”之義，如《書·顧命》: “授宗人同，拜，王答拜?！薄坝庇小坝印敝x，如《孟子·梁惠王下》: “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簞食壺漿，以迎王師?！惫省鞍萦笨山忉尀椤肮虬菹嘤??！洞笤~典》收錄了與之相對的“拜送”一詞，失收了該詞?！鞍萦币辉~不僅見于《野客叢書》，早在先秦文獻中已見，如《禮記·昏義第四十四》:“是以昏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皆主人筵幾於廟，而拜迎於門外?！焙蟠杂杏美纭侗阕油馄ゅ粼A卷》: “主人拜迎于門，聽命于廟，玄熏贄幣，親御授綏，婿有三年之喪，致命女氏，女氏許諾而不敢改”。唐段成式《酉陽雜俎》: “揚州東陵圣母廟王女道士康紫霞，自言少時夢中被人錄于一處，言天符令攝將軍巡南岳，遂擐以金鎖甲，令騎道從千余人馬，蹀虛南去。須臾至，岳神拜迎馬前?！彼嗡抉R光《涑水記聞》:“永興軍上言朱能得天書，真宗自拜迎入宮。”《宋史·李穀傳》:“契丹入汴，少帝蒙塵而北，舊臣無敢候謁者，谷獨拜迎于路，君臣相對泣下?！泵魇Y一葵《堯山堂外紀》:“重宣恩詔向窮邊，蕃落依稀似昔年。酋長拜迎張繡幌，羌姬歌舞散金錢?！泵駠渡瞎琶厥贰? “方回是男家的媒妁，待以大賓之禮。帝堯是主人，在大門之外拜迎?！背恕鞍菟汀保洞笤~典》還收錄了“拜叩”、 “拜伏”等結構相近的詞，故“拜迎”理應補錄。

2. 殫舉

后世解經，有極佳處，然觀史傳所引，又往往不然。似此甚多，不可殫舉。(《解經惡穿鑿》卷十三)

按: “殫舉”可譯為“詳盡敘述;詳盡舉例”?！皻棥?，《說文·歺部》:“殫，殛盡也。從歺，單聲?！惫省皻棥庇小氨M，竭盡”之義，《晏子春秋·問上十一》:“今君稅斂重，故民心離;市買悖，故商旅絕;玩好充，故家貨殫?！薄芭e”有“稱;言說”及“提出;列舉”之義，《禮記·雜記下》: “過而舉君之諱則起?！?《論語·述而》:“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币虼?，“殫舉”可釋為“詳盡敘述;詳盡舉例”。該詞在其他文獻中也多有用例，如宋·羅大經《鶴林玉露》:“‘酒債尋常行處有，人生七十古來稀’，此七言之拙者也。他難殫舉，可以類推。”《宋史·職官一》:“秦、漢及魏、晉、南北朝，官制沿革不常，不可殫舉?！泵魍跏啃浴稄V志繹》:“記其綿亙，則閣道八十里，直抵麗山，表南山之闕以為塞，絡樊川為池，以木蘭為梁，以磁石為門，度渭，象太極閣道抵營室也。其他陽、或陽、平陽，橐泉、長楊、祈年諸宮，不暇殫舉?！薄肚迨犯濉た虑倭袀鳌?“且以十存二三之文，而謂之全篇，手足厥冷之厥，或混於兩陰交盡之厥，其間差謬，何可殫舉?” 《大詞典》收錄了與“殫舉”結構及意義相似的詞“殫述”，解釋為“詳盡敘述。多用于否定”。故當補錄“殫舉”一詞。

3. 奇計

有報成安君不用詐謀奇計，而廣武君之說不行，信于是欣然大喜，方敢引兵而下，委蛇曲折，得使輕騎入趙壁，立漢幟以亂其軍，斬成安君于泜水上。（《韓信之幸》卷十)

按:“奇計”可意為“非凡的計謀”。“奇”，《說文·可部》: “奇，異也。一曰不耦。從大，從可。”故“奇”有“特殊;稀罕;不尋?！敝x，《周禮·天宮·閽人》:“奇服怪民不入宮。”“計”， 《說文·言部》: “計，會也，算也，從言，從十?！笨梢隇椤坝嫴?，謀略”之義，《孫子·計》:“將聽吾計，用之必勝，留之;將不聽吾計，用之必敗，去之?！惫省捌嬗嫛币辉~可解釋為“非凡的計謀”。該詞在其他文獻中也多有用例，如《史記·秦本紀第五》: “賓客群臣有能出奇計強秦者，吾且尊官，與之分土?！薄稘h書·張陳王周傳》:“高帝用平奇計，使單于閼氏解，圍以得開?！?《三國志·呂蒙傳》:“后從權拒曹公於濡須，數進奇計，又勸權夾水口立塢，所以備御甚精。”宋周必大《二老堂雜志》:“至元康四年，僅復其家，卒不紹封，漢家真少恩哉?；蛟涣级嚓幹\奇計，造物所忌，故雖能以智終，而留國不祀。”明沈德符《萬歷野獲編》“謀進爵上公，乃出奇計，自撰開國通俗紀傳，名《英烈傳》者，內稱其始祖郭英，戰(zhàn)功幾埒開平、中山。”清陸心源《唐文拾遺》:“今者三年禮成，萬乘恩至，假途端揆，正位司元，憑孔僅之智謀，繼齊桓之霸業(yè)，必也廣施奇計，遍致豐資，答上帝之殊恩，振中興之盛事?！?《大詞典》收錄有“奇方”、 “奇略”、 “奇謨”、 “奇謀”等結構和意義相似的詞，而且也收錄了“詐謀奇計”中的“詐謀”，那么， “奇計”作為一個漢語史上高頻的詞，應當補錄。

4. 數端

舉此數端，益知自古以來，善惡之實漏網于史策間多矣。（《當時佚事》卷二)

按:此“數端”可釋為“幾個方面;若干條”。“數”有“猶幾，表示不定的少數”之義。《左傳·僖公三十三年》:“一日縱敵，數世之患也?！薄岸恕庇小胺矫?，種類”之義。《論語·為政》:“功乎異端，斯害也已?！惫省皵刀恕笨山忉尀椤吧贁祹讉€方面;若干條”?！皵刀恕币辉~在《野客叢書》中共見三次，除上例外，再如《地理訛舛》卷七:“載籍之間所言地理，訛舛甚多，不可勝述。姑舉數端?！?《參軍簿尉》卷二十:“自晉至唐，此類尤多。注詩者自不深考耳。姑摭數端。”該詞在其他文獻中也多有用例，如宋王明清《揮麈後錄》:“凡此數端，愿留圣念，無令后患，常軫淵衷。臣所重者，陛下上圣之資;臣所愛者，宗社無疆之業(yè)。茍斯言之可采，則雖死而猶生?！痹盍垺度章勪洝?“佛書之稱自西域來者，不出此數端而已，皆譯者遍獵中國之書而為之?！泵鞫洳懂嫸U室隨筆》: “畫人物，須顧盼語言?；üL帶露，禽飛獸走，精神脫真。山水林泉，清閑幽曠。屋廬深邃，橋渡往來。山腳入水，澄明水源，來歷分曉。有此數端，即不知名，定是高手?！鼻逋跏慷G《香祖筆記》: “約略駁正數端，以例其余。至外篇、雜篇以下多載晚唐、五代、宋、元詩，無可采者，正與劉后村《詩話》同耳?！薄洞笤~典》收錄了“數字”、“數巡”和“一端”、 “二端”、 “三端”、 “四端”、“五端”等結構相近的詞，那么，根據大型辭書收詞的系統性原則， “數端”作為漢語史上一個常見的詞，也應當補錄。

二、釋義缺誤

《大詞典》對詞語的解釋應該是全面的。即在漢語史中出現的義項，《大詞典》都應當將其納入，以體現這個詞語的詞義系統，體現這個詞的來源及演變。因此，義項的收錄關系一個詞語釋義的準確度和全面性，是影響一部大型詞典編纂質量的重要因素。略舉數例如下:

1. 籍沒

丁晉公治第，楊景宗為督役，丁后籍沒，而景宗貴顯，乃以其第賜景宗。 （《丁晉公治第》卷十一)

按:《大詞典》收錄了“籍沒”的一個義項即“謂登記所有的財產，加以沒收”。引《三國志·魏志·王修傳》: “太祖破鄴，籍沒審配等家財物貲以萬數。”等四個例子。將該義項用在此條中略有不妥?！凹疀]”與下句的“貴顯”進行對比，“貴顯”一詞《大詞典》收錄了“謂局高位而顯揚于世”和“指高貴顯要的人，權貴”兩個義項，在該句中應解釋為前一個義項?！凹庇小叭嗣尽敝猓皼]”有“淹沒”之義，因此，此處的“籍沒”應解釋為“身份地位沒落而淹沒于世”。該義項在其他文獻中的用例，如《太平廣記·宣世志》: “其明日，術士來，且賀:‘以賴此人，不然幾為所禍。乃負冤而死者也。明公久專機要，積戾萬狀。自茲十稔，乃非吾之所知?！浜罅指疀]，果期十年也?！泵魃虻路度f歷野獲編》:“至洪武三十五年七月，實建文四年也，文皇新即位，以前任知府葉仲惠等修太祖錄，指斥靖難君臣為逆黨，論死籍沒，本年十二月始命重修?！币虼耍?《大詞典》失收了該義項。

2. 波流

湜自學圣人之道，誦之于口，銘之于心，徒恨今之人待士之分以虛華，而今之士望人之分以豪末，上下相鼓，波流相翻，是以役役棲棲，猶郁郁而無語，竊以閣下以周、召之才。（《二書一意》卷十三)

按:《大詞典》收錄了“波流”的三個義項即①水流;支流;②隨波逐流。比喻世事的變化。③形容目光流轉。用這些義項解釋該句略有不妥?！安ā庇小安ɡ恕敝x，《楚辭·九歌·湘夫人》:“與女遊兮九河，動風起兮橫波?！薄傲鳌庇小敖恿魉敝x， 《史記·周本紀》: “武王渡河，中流，白魚躍入王舟中。”“波流”與“上下”相對，“上下”即“地位高低之人”是兩種人，“波流”也應為兩種不同的事物，即“波浪與水流”， 《大詞典》籠統的將“波流”解釋為一種事物，失收了第四個義項。該義項在其他文獻中也多有用例，如《全唐詩·送陳兼應辟兼寄高適賈至》: “肅肅舉鴻毛，冷然順風吹。波流有同異，由是限別離?！薄安饔型悺闭f明不能將“波流”籠統的解釋為“水流”，而應該是“波浪與水流”。《大詞典》當補收該義項。

3. 我家

宣帝嘗曰： “我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此語甚當。似不若曰： 雜秦周之所以取者取之，雜秦周之所以守者守之者漢也。(《士君子立論之難》卷十三)

4. 正名

賈曰： “此博號也，上者在主，中者在卿大夫，下者在布衣之士。乃其正名非為先生為先醒也?！比∑渚阕愍毾刃阎x。(《先醒》卷二十二)

按:《大詞典》收錄了“正名”一詞的三個義項即①辨正名稱、名分，使名實相符;②即楔子。元雜劇的開場白;③元明雜劇最后有兩句或四句對子，總括全劇內容。一般稱前一句或前兩句為“題目”，后一句或后兩句為“正名”。失收了第四個義項“正式的稱呼;標準的稱呼”。該義項在其他文獻中的用例，如: 《荀子·正名》:“故其民莫敢托為奇辭以亂正名，故其民愨，愨則易使，易使則公。其民莫敢托為奇辭以亂正名，故壹於道法而謹於循令矣?！?《太平經·四吉四兇訣第一百七十八》: “請問，何故正名為續(xù)命之符?”宋朱熹《朱子語類》卷二十七:“‘忠恕而已矣’，不是正忠恕，只是借‘忠恕’字貼出一貫底道理。人多說人己物我，都是不曾理會。圣人又幾曾須以己度人!自然厚薄輕重，無不適當?！宜∵`道不遠’，乃是正名、正位。”明·祝允明《野記》:“官名吏胥等除正名表字應合公私身名于世。敢有更名易諱，及兩三名字者，為人舉發(fā)，家產給賞告人，誅其身，家徙化外?！鼻迨窭ァ缎∥辶x》:“此刀正名叫‘靈寶’，皆因它紋似靈龜，俗呼叫作七寶刀，能切金斷玉，不論什么樣的兵器，削上就折?！?/p>

5. 奸謀

離逖奸謀，使不得就，君之力也，惟帝念功，命作尚書令。(《陳元方事》卷二十二)

按:《大詞典》收錄“奸謀”一詞的一個義項即“奸邪的計謀”。用此義項解釋該句，未免有些不通。“就”在此例中的意思為“靠近，接近”，只有人才可以發(fā)出這樣的動作， “疏遠有奸邪計謀的人，使其不能接近，是君主的功勞”。故“奸謀”一詞當補充另一表示一類人的義項，即“有奸邪計謀的人”。此義項在其他文獻中的用例，如《史記·李斯傳》: “盡除先帝之故臣，更置陛下之所親信者，此則陰德歸陛下，害除而奸謀塞，群臣莫不被潤澤，蒙厚德，陛下則高枕肆志寵樂矣。計莫出於此!” “害除而奸謀塞”即“除掉禍害，遏制有奸邪計謀的人”?！凹橹\”從“奸邪的計謀”之義到“有奸邪計謀的人”之義的引申是轉喻的結果，詞義從表示某種性質到具有某一性質的人或者事物是世界語言引申的常見規(guī)律?！洞笤~典》應收錄此義項。

三、書證補闕

書證是一部詞典的血肉，如果沒有豐富的文獻用例，則詞典只剩下釋義這副骨骼，而詞典釋義的說服力就大打折扣。當然，詞典的某個詞的某個義項不是例證越多越好，而是要體現該義項在漢語史上的使用情況，因此，如果有豐富例證的話，上古漢語、中古漢語、近代漢語以及現代漢語各舉一例是較為合適的。如果只在一個時代出現，也不宜只例舉孤證。因此，書證缺失和例舉孤證都是大型詞典編纂時所應該避免的。這個方面，《大詞典》還存在一些問題，略舉數例如下:

1.通用

仆謂“何”、 “苛”二字，古者通用，實一義耳。(《班馬史文》卷三)

“通用”義項②即“某些寫法不同而讀音相同或意義相通的漢字彼此可以換用。如‘糕’與‘餻’，‘由’’與‘繇’”，對于“通用”的該義項，《大詞典》下邊沒有例證，可補。

家長在實施助教的過程中，教師應遵循一定的指導原則進行指導，把教育理念貫穿于指導過程中，并能根據出現的問題及時提供幫助和調整，既不要嚴管高控，也不能放任自流。應針對家長的具體情況采用相應的指導方法和策略，提高指導的針對性、實效性和科學性。

2. 赫燄

當項羽置太公于高俎之上，赫燄可畏，無地措身，而分羹之言，優(yōu)游暇豫，出于其口，恬不之愧。(《高帝棄二子》卷一)

“赫燄”猶“顯赫?！?《大詞典》僅舉例證《五登會元·雪峰存禪師法嗣·玄沙師備禪師》:“若到這里，體寂寂，常的的，曰赫燄，無邊表?！?《五燈會元》乃唐五代文獻，可用《野客叢書》的例證來補充宋代文獻用例。

3. 稽命

自三月至七月，稽命如是之久，不得已，然后勉強受之。(《殷浩失望》卷二)

“稽命”即“不及時聽從命令”?！洞笤~典》僅舉例證《南齊書·氐傳》: “梁州刺史范柏年懷挾詭態(tài)，首鼠兩端，既已被伐，盤桓稽命?！薄赌淆R書》為南北朝時期文獻，應補充宋代文獻用例來突出“稽命”在漢語史上的使用情況。

4. 非意

仆謂著《太玄》者，小有非意，且不能自制，投天祿閣，為后世笑，尚何以責學《太玄》者邪? (《王涯學太學》卷四)

“非意”義項②即“惡意”。 《大詞典》僅舉例證宋司馬光《敘清河郡君》: “君性和柔敦實……人雖以非意侵加，默而受之，終不與之辨曲直?！惫伦C無說服力，可再補充宋代的用例。

5. 侍親

熙寧三年，余侍親守官泗上，時公為盱臺主簿。(《孫公談圃》卷五)

“侍親”即“侍奉父母”。 《大詞典》僅舉例證唐白居易《送唐州崔使君侍親赴任》詩:“‘鳥府一拋霜簡去，朱輪四從板興行’自注:‘崔郎中，從殿中連典四郡，皆侍親赴任?！薄洞笤~典》可再補充宋代用例。

6. 割損

師古注謂： “以肉歸遺細君，是割損其名?！?《割名割炙》卷七)

“割損”即“割削;減滅”。 《大詞典》僅引例證漢阮瑜《為曹公作書與孫權》: “荊土本非己分，我盡與君，冀取其余，非相侵肌膚，有所割損也?！焙蟠美谠~典中也應該有所反應，這樣才能體現該詞的流變。故宋代文獻應以《野客叢書》例進行補充。

四、書證滯后

上文強調大型詞典的例證需要按照漢語史的階段來舉例，才能盡可能地體現一個詞語的漢語史地位。那么還有一個值得注意的技術性問題，那就是，詞典中某個詞某個義項的首例問題。首例按照《大詞典》的編纂原則應該是最早在文獻出現的用例，但是由于編纂條件限制，有些用例并未達到這一要求，而是例舉了時代較晚的用例。現聊舉數例如下:

1. 喪師辱國

浩之出，不惟一事無立，而喪師辱國，殆有甚焉。(《殷浩失望》卷二)

“喪師辱國”，即“軍隊損失，國家蒙受恥辱”。《大詞典》首例引用《明史·楊本傳》，書證滯后。

2. 笑端

及是一出，一敗涂地，而浩之為浩，乃始得其真，在向之期望者，皆可指為笑端，于是知士大夫之名節(jié)，要其終而后定，而始之區(qū)區(qū)，皆得以欺人。(《殷浩失望》卷二)

“笑端”義項①即“取笑的由頭;笑料”?！洞笤~典》首例引用明沈德符《野獲編·科場二·出題有他意》，書證滯后。

3. 果否

然詩人所言，出于一時，又未知果否一斗三百。(《漢唐酒價》卷三)

“果否”即“猶是否”?！洞笤~典》首例引用明沈德符《野獲編·禮部·北岳》，書證滯后。

4. 明開

其可明開禍隙以示人哉? 宜顗之不得其死也。(《周顗處曖昧召禍》卷三)

“明開”即“明白開列;說清楚”。 《大詞典》首例引用元無名氏《謝金吾》第一折，書證滯后。

5. 湛族

尋諸史籍，荊軻無湛族之事，不知陽所言者何人也。(《荊軻》卷四)

“湛族”即“滅族?！?《大詞典》首例引明張煌言《答唐枚臣書》，書證滯后。

6. 制遏

觀王戊淫暴之意日萌，不可制遏，異日休侯使人諫王，王曰： “季父不吾與? 我起，先取季父！”(《穆生鄒陽》卷四)

“制遏”即“抑制”。 《大詞典》首例引用清曹雪芹《紅樓夢》，書證滯后。

7. 叩問

其夸苑囿之大，固無荒怪不經之說，后世學者，往往讀之不通，尋繹師古《音義》，從老先生叩問，累數日而后曉焉。 (《相如上林賦》卷五)

“叩問”即“詢問，打聽”。 《大詞典》首例引用明馮夢龍《警世通言·金令史美婢酬秀童》，書證滯后。

8. 汲取

今公歿十五年余矣，舊宅已為東鄰隣茆氏所有，不知此井蔽覆如故，或復發(fā)掘汲取也。(《孫公談圃》卷五)

“汲取”即“指取水”。 《大詞典》首例引用清陳維崧《解語花·詠美人捧茶和王元美》，書證滯后。

9.凌晨

明日凌晨，閽者報門外有人遺下一新生女子在門臺上，公主使人收養(yǎng)之，如己女也。(《孫公談圃》卷五)

“凌晨”即“天快亮的時候;清晨。”《大詞典》首例引用清馮桂芬《潘母張?zhí)蛉四怪俱憽?，書證滯后。

10. 情旨

固雖天上非人間比，使言高燒畫燭，貴則貴矣，豈復有此恨等意邪? 觀者味其情旨，斯可矣。(《二公言宮殿》卷五)

“情旨”義項②即“心愿;想法?！?《大詞典》首例引用明高明《琵琶記·寺中遺像》，書證滯后。

11. 展誦

《冷齋夜話》載： 王荊公居鐘山，一日于客處得東坡《寶相藏記》，展誦于風檐之下，喜見須眉。(《荊公讀蘇文》卷六)

“展誦”即“開卷誦讀。” 《大詞典》舉清趙翼《甌北詩鈔》卷二十《述庵司寇新刻大集見貽展誦之馀為題長句兼懷亡友璞函》詩為證，書證太晚。

［1］ 王楙. 野客叢書［M］. 鄭明，王義耀，點校.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

［2］羅竹風. 漢語大詞典［M］. 上海： 漢語大詞典出版社，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