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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暑

        2013-01-01 00:00:00劉鳳陽
        東風(fēng)文藝 2013年3期

        玉新在出租屋里呆了一整天。他赤著上身,穿了一條小短褲,渾身直冒汗。天快黑的時候,他套上背心,趿著一雙拖鞋出了門。外面有風(fēng),是熱乎乎的風(fēng),吹得人更熱。在七拐八彎的小巷子里,他看到幾個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也正在往外走。

        “王玉新!王玉新!”朝他大聲喊的江西男孩名叫李永昌,是玉新在來雙橋鎮(zhèn)的長途大巴上認(rèn)識的。他們的父母在同一個工廠里打工,都住在這一帶。

        李永昌往回走了幾步,來到玉新身旁,拽起他的手,說:“我們要去網(wǎng)吧打游戲,你去嗎?”

        玉新?lián)u了搖頭。他悄悄捏了一下褲兜里的五塊錢,說:“我們是‘未成年人’,去了,也不會放我們進(jìn)場的?!?/p>

        永昌推了他一把,鄙夷地說:“你還當(dāng)真呀!交錢就可以進(jìn)場,我們都去玩過好幾回了!”

        旁邊的那個男孩掩著嘴在笑?!按糇?!”他眼睛看著別處,小聲說。

        永昌忽然又湊近他:“你有多少錢?”

        玉新把捏著錢的手從褲兜里拔出來,亮給他看。“五塊,”他說?!拔抑挥形鍓K錢。”

        “夠了夠了,押金我?guī)湍愠?!”永昌又推了他一把,一群男孩推推搡搡地出了巷子口?/p>

        玉新還在猶豫。中午的時候,伯抽空回了一趟出租屋,告訴他晚上廠里要“直漏”——就是白班連一個晚班的意思。玉新在電視上看到過這個詞,應(yīng)該是“直落”,用廣東話講出來,介于“漏”和“澇”之間,伯和他的工友們可能是舌頭太僵硬,便“直漏”、“直漏”地講過來講過去。在工廠里,伯他們可不就是一粒砂,從白天直接就給“漏”到了夜晚。伯給了他五塊錢,吩咐他肚子餓了就自己出去,到巷子口每天吃早餐的那個小攤上吃份腸粉。

        玉新的老家在鄂西北,他們那里管爸爸叫“伯”,發(fā)音和“白”一模一樣,不是“伯父”的意思。真正的“伯父”則叫“大伯”,父親那一輩若是兄弟很多,就按照排行“大伯”、“二伯”、“三伯”依次叫下來。伯是初中生,也算是村里有“文化”的人了,但家里并沒有改掉這個祖上傳下來的習(xí)慣,所以,玉新就一直叫他“白”,聽上去比“爸爸”簡潔有力得多。這件事,玉新解釋過很多遍,可那個江西“小老表”李永昌就是搞不懂。

        逢到“直漏”的時候,伯和娘他們一般晚上十一點(diǎn)回家,趕上流水線上備料不足,也有九點(diǎn)多就提前回來的。他暗自希望伯和娘每次“直漏”都來個“備料不足”。——要是他們回到出租屋見不到他,那可怎么好!

        玉新在家里是個乖孩子,在學(xué)校里也一直是個聽話的學(xué)生。七年前,父母來南方打工,三歲的他便開始了寄養(yǎng)生活。開頭的幾年在縣城里的大姨媽家。大姨媽在一個街道小診所里當(dāng)護(hù)士,喜歡打麻將,平日里上班也沒多少活干,基本上是一種半退休狀態(tài)。大姨媽很胖,但是討厭別人說她胖;她的左臂上有一道紫紅色的、長長的疤,夏天從來不穿短袖;表姐已經(jīng)大專畢業(yè),在外地工作,一年也回不了一次家;大姨夫在一個機(jī)關(guān)里守大門。

        逢到大姨媽晚上打麻將不回家的時候,大姨夫就煮一鍋面條,就著一大盆大頭菜炒豆腐吃。若是大姨媽贏了錢,回來后臉色就還好;若是輸了,看誰誰不順眼。玉新便躲在屋角,玩自己的十個手指頭。他寄養(yǎng)在大姨媽家,伯和娘除了每個月要給生活費(fèi),還得陪上各種好話和笑臉,這些玉新都知道。那一年春節(jié),伯和娘來接他回自己家。大姨媽不在;電視機(jī)開得山響。大姨夫捧了一個帶蓋子的大玻璃茶杯,在屋子里踱來踱去。娘放下行李,自覺理虧一般,趕緊去菜市場買了雞鴨魚肉,花了兩百多塊錢,那差不多是他們一家三口一個月的伙食費(fèi)了。回來做好一大桌子菜,單等大姨媽回家吃飯。打她手機(jī),她正在麻將桌上忙著呢。頭一遍,她回說,還有最后一“圈”,馬上就到;第二遍,她又回說要大家先吃,不必等她了。大姨夫的脾氣終于爆發(fā)了。

        “你是不是人???!還像不像話了!”大姨夫?qū)χ娫?,大聲吼叫著?/p>

        大姨媽在電話那頭說,她今天贏了錢,不好意思先走。大姨夫聽了火氣更大,“你把錢退毬給人家,不行嗎?一屋子人在等你一個呢!”

        伯和娘都愣怔著,也沒敢上前勸一句。大姨夫啪地一聲扔了電話,宣布:“我們吃飯,不管毬她!”

        一桌子人一聲不響地坐下來,只聽見碗筷磕碰的聲音。玉新許久沒吃過娘做的飯菜了,味道真好,卻也沒敢放開了吃。直到大家快吃完的時候,大姨媽滿面春風(fēng)地回來了。她朗聲喊著娘的小名,“吃飽了嗎?你們都等著,我再來搞幾個菜!”一邊乒乒乓乓地打開冰箱,四處找了一圈,卻一根蔥也沒找著,自己訕訕地笑了笑。大姨夫一臉嫌惡地橫她一眼,一言不發(fā),放下筷子,打開門,砰地一聲走了。

        大姨媽迅速地尷尬了一下,一把摟過玉新的腦袋,柔聲道:“新新呀,我的小新新呀,好吃嗎?”又抄起大姨夫用過的筷子,戳了一下那盤只剩半邊的紅燒鯉魚,在嘴里嘬了嘬,“瞧瞧,這魚煎的!你媽的手藝硬是比老子強(qiáng)!哈哈哈哈——”大姨媽從來沒有叫過他“小新新”,聽上去挺別扭的,玉新臉都紅了。

        大姨媽和大姨夫的關(guān)系向來不太平,他們總是這樣子,誰也不肯遷就誰。娘說,這都怪他倆的屬相犯了沖,“雞狗不和”,打一開始就不對,之后又錯上加錯,怕是這輩子都要這樣耗下去了。

        那年春節(jié)過后,玉新快滿七歲,到了上學(xué)的年齡。大姨媽那邊早就招呼過,縣城的學(xué)?!翱ā睉艨冢瑒e指望能報(bào)上名。伯和娘合計(jì)了一番,決定把玉新轉(zhuǎn)寄在表舅家。表舅在鄰縣的一個小學(xué)里當(dāng)教工。伯和娘再去南方打工之前,帶玉新坐了三四個小時的長途車,去了表舅家,從此他便吃住在表舅的宿舍里。表舅瘦瘦高高的,三十好幾了,還沒成家,業(yè)余時間愛好幾手拳腳,也不知道是哪一路數(shù)。每天一大早,表舅就把玉新從熱乎乎的被窩里薅起來,帶著他到學(xué)校的操場上“打拳”。一個冬天下來,玉新的個頭一下子躥高了一個頭,快齊到表舅的肩膀了,只是比表舅更瘦更細(xì)溜。到了夏天,表舅突然又不練了。如果只是因?yàn)榭床簧嫌裥逻@塊“材料”,那表舅自己為什么也不再練了呢?他想問,又不敢問。其實(shí),表舅練不練武,跟他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城里的人都在減肥,表舅卻要“增肥”——那之前,有人給他介紹對象,女方見了面,卻沒了下文,過了好久才傳話過來,原來是嫌他太瘦。表舅練了一陣子,沒收到效果,就再也不練了。

        這樣一晃三年多過去,玉新已滿十歲,是個三年級生了。今年的暑假一到,玉新就上了火車。表舅只送他到車站,剩下在車上的一天一夜都由他一個人對付。其實(shí),這趟路他也不是第一次走,去年和前年,他都是來雙橋鎮(zhèn)過的暑假,前兩次伯都請了假回去接他,可是,請假廠里要扣錢,他都是一米幾的大小伙子了,伯在電話里問他能不能行,他說:能行。伯又和表舅商量了老半天,就決定讓他獨(dú)自坐火車。路上還真沒碰到什么波折,一覺醒來,差不多就到了。伯在火車站接到他,又帶他坐上了大巴。那輛終點(diǎn)在雙橋鎮(zhèn)的大巴擠了五十來號人,一半是大人,一半是和玉新差不多的半大孩子,都是來過暑假的打工子弟,電視上稱呼他們?yōu)椤靶『蝤B”,那意思是說,每到夏天,放了暑假,他們這些孩子就會像鳥一樣“飛”過來,和父母一起住上一段時間。玉新有點(diǎn)不太懂,可是,把活生生的人說成“鳥”,怎么聽也不能算是一個好詞兒。

        “旭日網(wǎng)吧”在105國道對面,有一個地下通道可以穿過去。隆隆作響的大貨車從國道上疾馳而過;已到了正常下班的時間,來往的車輛爭先恐后,各不相讓,把寬闊的、八車道的路面填得密不透風(fēng);李永昌貓著腰,眼睛緊盯著前方,好不容易見到一個空隙,抽冷子飛奔過去,身后的一臺車跟過來,掠起的風(fēng)把他的汗衫鼓起了一個大包。他嘻嘻地笑著,在路那一邊向大家招手。有幾個小孩跟著他過去了;玉新和另外幾個膽小的孩子沒敢跑,就繞了個大彎,從地下隧道里過去了。

        網(wǎng)吧在二樓的一個大房間里,放眼望去,只見一排排頭戴耳機(jī)的人,各自像戴了一副沉重的頭盔。屋子里的光線異?;璋?,每個人的臉上都映著一層電腦屏幕的綠光,像上了一層彩釉。有大人,也有小孩。有人在抽煙;有人脫了鞋襪,把腳翹在電腦桌上,起勁地?fù)钢_丫子。李永昌尋著號碼首先找到了自己的那臺電腦,就不再理他們了;他爭分奪秒地開始玩起一個叫做“洛克王國”的游戲。玉新的電腦和他隔著一條窄窄的過道。他坐下來,打開了一部叫做《阿拉德戰(zhàn)記》的動畫片,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看過了。他的肚子開始餓了,腦袋也昏沉沉的。真想找個地方躺下來,好好睡上一覺。

        他推開電腦鍵盤,站起來走了幾步,發(fā)現(xiàn)在房間的另一側(cè)有一個窄窄的黑過道,過道盡頭有一扇鐵門。他試著推了推,門無聲地開了。走進(jìn)去,便有一股森森的冷氣迎面吹來。狗日的!這是不是傳說中的“VIP”房?冷氣開得好足!他看見,這個房間更大,也干凈很多,房間擺放的電腦屏幕足有電視機(jī)那么大。電腦前零零星星地坐了一些人,所有的電腦都在播放著同一個畫面,像是一部黑白電影。玉新走到一臺開著的電腦前,坐了下來。從頭到尾,沒有人阻攔他。

        “親愛的,你好了嗎?”電影里的那個外國男人對著鏡頭,手里端著一鍋冒著熱氣的湯。

        “好了,這就好了!”

        一個胖女人走過來。她有些夸張地扭動著腰肢,搓了搓手,準(zhǔn)備好要干點(diǎn)什么的樣子。男人一轉(zhuǎn)身,和她撞在了一起,那鍋湯全部傾灑在了女人的左臂上。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從音箱里傳出來,隨后是哭泣、吵罵和含糊不清的呻吟。女人斜躺在地板上,右手捂著那條燙傷的左臂,不停地滾來滾去。然后,男人的臉一下子充滿了整個屏幕。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明顯的、得意洋洋的笑。

        玉新發(fā)覺,他不是外國人。他誰也不是,就是大姨夫。大姨媽還在地板上打滾。

        他靜靜地坐在那里。旁邊那些人也都很安靜,他們?nèi)己谝潞谘潱蓖νΦ刈陔娔X前,臉上表情嚴(yán)厲,不像是在看電影,倒像是在監(jiān)視著屏幕上的一舉一動。沒有人笑。玉新也沒有笑。他的左臂開始火燒火燎地疼。

        隨后,他走出網(wǎng)吧,邁著輕飄飄的步子,原路返回了出租屋。

        出租屋里靜悄悄的。正對著門的鐵架子床是雙層的,平時伯和娘在上層堆放各種雜物,玉新來了,娘把雜物清走,安排他睡在上面??拷锹涞牡胤叫蘖藗€水泥臺子,擺放著一臺電磁爐、一口鐵鍋、一壺調(diào)和油和幾雙碗筷,不“直漏”的時候娘就“球”著身子,在那里做飯;另一個角落隔出了一個廁所,大小剛剛?cè)莸孟乱粋€人,里面的水管子引了個蓮蓬頭掛在墻上,洗澡的時候只有冷水——廣東人叫做“沖涼”,說的可能就是這樣沒有熱水的洗法。

        玉新打開電視機(jī),里面在播放一部叫做《阿拉德戰(zhàn)記》的動畫片。屋里越來越熱,熱得人渾身直冒汗。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心里有些煩躁,就套上小背心,趿著一雙拖鞋出了門。

        在七拐八彎的小巷子里,他看到幾個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也正在往外走。領(lǐng)頭的那個江西男孩名叫李永昌,他對玉新說,他們要去網(wǎng)吧打游戲,問他去不去。

        玉新說:“我們是‘未成年人’,去了,也不會放我們進(jìn)場的?!?/p>

        永昌推了他一把,鄙夷地說:“你還當(dāng)真呀!交錢就可以進(jìn)場,我們都去玩過好幾回了!”

        說著,又推了他一把。一群男孩推推搡搡地出了巷子口。

        在“旭日網(wǎng)吧”里,玉新打開了電腦。又是《阿拉德戰(zhàn)記》,一看就知道是看過了的。他覺得很委屈,想哭一場??戳艘恍?,他不想再看了,便起身走出了網(wǎng)吧。

        天怎么還不黑,時間好像停止了。附近的廠房傳來巨大的聲響,廠房的上空飄著一陣陣黑煙。前面不遠(yuǎn)處,在國道的旁邊,有一座紅房子,房子的門口豎著三個巨大的紅字“肯德基”。玉新認(rèn)識它們。來雙橋鎮(zhèn)的第一天晚上,伯帶他來這里吃了“漢堡包”,還有炸雞翅、薯?xiàng)l和滿滿一大杯冰塊可樂。他最喜歡的是炸雞翅,焦黃酥脆,想想就直冒口水。去“肯德基”之前,伯特地脫掉工裝,換上了一件白襯衣,也給他換了一套干凈衣服。那頓“套餐”,花去了伯一百多塊錢,玉新也知道沒有第二次了,就像過年,一年只能有一次。

        過了“肯德基”,再往前面走,就是伯和娘上班的那個工廠。廠房不高,有好幾棟,外面圍了一圈半人高的鐵柵欄。玉新走過去,站在鐵柵欄旁邊看了一會兒。有人推著堆滿物件的平板滑輪車,急匆匆地走來走去;有人蹲在一個角落里抽煙,還不停地往身旁的一個大鐵桶里彈煙灰。他看見,伯就站在離他不遠(yuǎn)的一小片水泥地上。伯今天沒穿那套油漬麻花的工裝。伯穿了一件紅色的、好看的襯衫,新嶄嶄的,玉新一次也沒見他穿過。襯衫的外面,伯從頭到腳被罩上了一個半透明的、像玻璃樣的東西。

        “伯!伯!”玉新把頭使勁擠進(jìn)鐵柵欄,朝他喊。

        伯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沒有答應(yīng)。

        一定是“直漏”的時候“備料不足”,玉新心里一陣歡喜。

        “伯,我們回家吧!”玉新提高嗓門,又喊了一聲。

        這一回,伯往他這邊看了一眼,還是沒有答應(yīng)他。

        玉新的眼淚流下來了。他想讓伯帶他回家——他想回自己的家,不是回那個出租屋,也不是回縣城的大姨媽家,更不是回表舅的宿舍。他還記得小時候住過的那個家,后墻有些歪,頂棚上糊的紙裂開了一道縫,有一次他盯著那道縫看,正好掉下來幾粒老鼠屎,差點(diǎn)沒落到他嘴里。他還記得家門口那兩顆刺槐樹,春天里開滿了白花,香氣能飄出好幾里地;夏天,密密匝匝的葉片綠得透亮,在空地上投下好大一片陰涼。他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回去過了。前年過年,伯和娘把他從表舅那里接走,就直接住到了大姨媽家。伯說在縣城坐火車方便,也好提前買到返程票。伯還說,不就是過年嗎,在哪里過都一樣。在大姨媽家,多陪點(diǎn)笑臉,多陪些小心,大姨媽的性格就那樣,互相理解就好,說到底還是一家人。再說,人家肯“收留”,還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娘說,可不是嗎,你大姨媽是個好人,娘像你這么大時,她對娘可好著呢!按照他們那里的規(guī)矩,大年初一早上拜年時,晚輩要給長輩磕頭下跪,伯和娘讓玉新先給大姨媽和大姨夫拜年,還交代他,一定要說“忘不了你們的養(yǎng)育之恩,日后定將報(bào)答”這句話。玉新跪在大姨媽面前,嘴里磕磕絆絆地把這句話說完,把大姨媽高興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其實(shí),玉新每次見到伯和娘,都打心底里害怕,他最怕他們問他的學(xué)習(xí)成績。從二年級開始,他門門功課都不及格。老師回回都點(diǎn)著鼻子批評他,他越是著急,大腦越是不聽使喚。一到考試的時候,腦瓜子里更像灌滿了濃稠的漿糊,攪都攪不化。一年級的時候,伯見了面還會問問他都學(xué)了些什么,看一眼他的成績單,到后來就什么也不問了。玉新覺得自己就像寄養(yǎng)在別人家里的小貓小狗,每隔半年和“主人”見上一面,只要還會活蹦亂跳,就算放心了。好在,村里的那個小學(xué),也沒有人“考核”什么的,學(xué)校里只要不出大的亂子,不死人,大家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相安無事。到了期末考試,有一多半的學(xué)生不及格,還不都照樣升級。少數(shù)幾個學(xué)習(xí)“尖子”,讓爹媽覺著還有點(diǎn)盼頭的,都想方設(shè)法轉(zhuǎn)學(xué)到別處去了。

        伯也是累了,操心不到他。去年過年回家,伯說,再打幾年工,多攢點(diǎn)錢,等干不動了,就回家立房子,養(yǎng)它幾箱蜂子,賣蜂糖。伯說,你要聽話,我和你娘辛辛苦苦打工,都是為了你??墒?,玉新在想,等伯老了,不打工了,自己干什么呢?考大學(xué)是沒有指望的了,該不會也到南方來打工吧?電視上天天在說 “官二代”、“富二代”、“星二代”什么的,那他就只能命中注定是“打工二代”了。

        這會兒,玉新很想大聲對伯說幾句心里話。但是伯的樣子好像完全不認(rèn)識他。準(zhǔn)是那個玻璃罩子的問題。伯被它罩在里面,當(dāng)然不認(rèn)識他了。玉新離開了鐵柵欄,轉(zhuǎn)過身,悻悻地走了。

        出租屋里越來越悶,玉新感到有點(diǎn)喘不上氣來。他的下巴癢癢的,順手抹了一把,不知什么時候竟然掛了一道涎水。太陽遲遲沒有落山,天空異常明亮,他再一次覺得時間好像停住了。

        玉新一個人坐在高腳凳子上,發(fā)了一會呆。他好像想起了一件什么事情,急急忙忙套上小背心,趿著一雙拖鞋出了門。

        小巷子七拐八彎,玉新早就走熟了,步子邁得飛快。他看到幾個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也正在往外走。又是那個江西男孩,他叫李永昌。

        李永昌沒玉新個頭高,但比他皮實(shí)。他喜歡在大太陽下面跑來跑去,把臉和脖子曬得又紅又黑。他對玉新說,他們要去網(wǎng)吧打游戲,問他想不想一起去。

        玉新說:“我們是‘未成年人’,去了,也不會放我們進(jìn)場的?!?/p>

        永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說,只要交錢,誰就可以進(jìn)去,管你成年未成年呢。他說他都去過好幾回了。

        玉新想了想,又說:“你跟你爸爸說過嗎?等會兒他們下班回來找不著你,怎么辦?”

        “還早的很呢!你就是打完幾輪通關(guān),他們也回不來。今天要‘直漏’!‘直漏’!你知道嗎?”說著,他又推了玉新一把。一群男孩推推搡搡地往外走。一輛摩托車從身后飛過來,大家一哄而散。摩托車前輪平著地面兜了個半圓,速度沒有減。騎車的男人嫌熱沒戴頭盔,他惡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用“白話”罵了一句什么。等他剛一走遠(yuǎn),永昌便沖著他的背影大聲回罵道:“丟雷老母‘嗨’——當(dāng)老子不懂!”大家差點(diǎn)笑死過去。

        永昌比玉新小,只小半歲,膽子卻比他大,點(diǎn)子也比他多。他還沒出生,他的父母就來雙橋鎮(zhèn)打工了,他就出生在出租屋里。他今年也在上三年級,玉新告訴他自己“寄養(yǎng)”的事情,他說,你那點(diǎn)破事算個屁呀,哥哥我差不多半年換一個地方,上了三年學(xué)轉(zhuǎn)了四個學(xué)校。轉(zhuǎn)學(xué)多了好啊,轉(zhuǎn)學(xué)多了認(rèn)識的妹妹多。他問玉新有沒有女朋友,玉新老實(shí)回答說沒有,他媽連個妹妹都沒有給他生,哪里來的女朋友?永昌就眨巴眨巴眼,咧著嘴直笑。問他笑什么打死也不說。

        永昌住的出租屋要大很多,他爸爸還買了一臺電腦放在家里,就是為了不讓他偷偷去網(wǎng)吧。前幾次“直漏”,還把他反鎖在家里??墒撬傆修k法跑出來。他跟玉新說,他上網(wǎng)吧的錢都是從他媽的錢包里偷的。一次五塊十塊地偷,輕易不會被察覺。就是察覺了,對付他媽那也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情。而且他也拿得準(zhǔn),他媽肯定不會把這事告訴他爸爸。玉新有時候雖然不習(xí)慣他說話做事的派頭,但他是他的“朋友”,長了這么大,他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們到了國道對面的那個“旭日網(wǎng)吧”。玉新不喜歡打游戲,他看了一會兒動畫片,覺得頭有點(diǎn)暈,渾身上下棉花一樣又輕又軟。他一個人走出來,到了國道旁。

        在隧道口,有人擺了一個水果攤,賣西瓜。攤主是個彪悍的北方人,滿臉粗壯的胡子茬。他拿那柄長長的、雪亮的西瓜刀“噗”地一聲殺開一只大西瓜時,就像剖開了一顆腦袋瓜子。他的身后放了一個大冰柜,一長列切成月牙兒狀的西瓜擺放在那里,有三三兩兩的過路人在和他討價(jià)還價(jià)。一不留神,有個穿汗衫的小孩從幾個大人的大腿縫里鉆進(jìn)來,捧起一牙西瓜就跑,早被攤主一把揪住,哪里跑得脫!攤主掄起巴掌便打。那片西瓜掉在地上,他飛起一腳踢了個稀爛。

        “去呀!去把它撿起來吃了!”他朝男孩喊,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好像他不是來賣西瓜,只是來抓小偷。

        人們趕緊往一邊避讓。玉新認(rèn)出來那個男孩原來是永昌。

        “放開他!你快點(diǎn)放開他!”玉新沖過去,不知道哪里來的膽子。他用力地掰著攤主的大手。

        攤主愣了愣,男孩趁機(jī)“哧溜”一下逃脫開,轉(zhuǎn)眼間沒有了蹤影。玉新都沒來得及細(xì)看,他到底是不是永昌。

        這一回,攤主逮著玉新不放手?!肮?,哈哈,原來還是團(tuán)伙作案呀!小兔崽子,爺?shù)奈鞴夏銈円哺彝??看我不擰斷你的脖子!”

        不知過了多久,玉新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的脖子可能真的被擰斷了。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哪里也不痛,就是脖子痛,痛得他不敢晃一下腦袋。賣西瓜的攤子已經(jīng)撤走了,四周看不見一個人。天還沒黑。時間真的停住了。

        隨后,他轉(zhuǎn)過身,慢慢走回了出租屋。

        “王玉新!王玉新!”

        有人在喊他。玉新抬起頭,剛要答應(yīng)一聲,隔壁那個江西男孩李永昌已經(jīng)跑到他面前,拽住了他的手。他問玉新要去哪里,玉新說去巷子口吃腸粉。

        “別吃了!跟我們?nèi)ゾW(wǎng)吧打游戲吧!”永昌熱切地對他說。

        加上他,一共六個男孩,大家不由分說,推推搡搡地往巷子外面走去。

        出了巷子口,不遠(yuǎn)處就是105國道。“旭日網(wǎng)吧”在國道的對面。這條國道通往廣州,路牌上標(biāo)的很清楚:離廣州只有12公里路程。他們中間只有永昌去過廣州,他的爸媽還帶他爬上過“小蠻腰”,(“就是那個很高很高的電視塔,”他對玉新他們解釋道。)穿過雙橋鎮(zhèn)的這段國道,經(jīng)過這些年的一次次拓寬,現(xiàn)在變成了雙向八車道;黑色的瀝青路面光潔平整,晴天里遠(yuǎn)遠(yuǎn)望過去,路面上懸浮著一片像鏡子一樣的水光。路中間修了高高的鐵欄桿和花壇,花壇里種上了密密的花草和小樹叢,就是為了防止人們抄近道攀爬。附近一帶沒有設(shè)紅綠燈。有醒目的指示牌上寫著“事故高發(fā)路段”的字樣??隙ㄗ菜肋^不少人。

        伯和娘上班的地方也是在國道對面,玉新去過幾次。要穿過國道,必須繞上一段路,從一個地下通道走過去。但是永昌說根本用不著。正對著路口的地方,有一處鐵欄桿早就被人撬開了一道豁口,剛好可以通過一個人。

        國道上來來往往的車輛全都開足了馬力,像是在進(jìn)行一場無聲的速度大比拼和大較量。一輛輛黃色的、綠色的大貨車拖著山一樣巨大的車廂轟隆隆開過去,腳下的路面被它們震顫著,震得人腳心發(fā)麻;瓦亮瓦亮的小轎車,憑了自己的靈巧和高人一等,又豈能甘拜下風(fēng)?它們占據(jù)著快車道,從左邊、從右邊,從斜刺里,完成一次次漂亮的超越,留下了一道道轉(zhuǎn)瞬即逝的、逶迤飄逸的行車軌跡。長長短短的車?yán)嚷暎瑤е箲]、蠻橫和孤注一擲的決心,響成一片汪洋。

        玉新有點(diǎn)被嚇呆了。他想攔住永昌。他要攔住他,求他多走一段路,到隧道那邊去,從那里穿過國道?;蛘撸獢r住他,求他干脆返回他們的出租屋,再也別去網(wǎng)吧打游戲了。但是永昌甩掉他的手,看也沒看他一眼。他站在路邊,微微地弓著身子,雙手握拳在胸。他的兩眼放著熱烈的紅光,緊緊地盯著路面。他就要開始奔跑了;他就要開始以一種飛翔的姿勢奔跑。

        一霎間,永昌已經(jīng)站在了國道中間的鐵欄桿處。他回過頭,朝他們揮手,朝他們呼喊,還咧開大嘴,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他贏了。

        至少,他已經(jīng)成功了一半。

        從國道的這一邊望去,反向的車輛一點(diǎn)也不比這邊的少,速度也不比這邊的慢。永昌站在鐵欄桿的那個豁口處,再一次鼓足了勇氣和決心。

        他的一只腳已經(jīng)邁出去了;他的雙腳已經(jīng)跳下了花壇。他肯定會沒事的。玉新一直暗暗羨慕他的膽量。永昌有時候確實(shí)愛闖禍,可是,他是他的朋友。在這個世界上,他是他唯一的朋友。他看見,他的朋友李永昌正飛奔著,橫過路面。

        好幾臺不同大小、不同顏色的車同時踩下了剎車。接著,它們混亂地撞在了一起。最前面那輛小轎車的車頭已經(jīng)打橫,直接撞在花壇上。從國道對面響起了一連串沉悶而劇烈的、驚天的撞擊聲。

        很快,閃著紅燈的警車呼嘯著開過來。同樣閃著紅燈的救護(hù)車隨后也開了過來?,F(xiàn)場迅速圍起了一圈紅白相間的警戒線。國道上飛奔著的車輛終于歇了下來,它們頭尾相接,連成了一道長長的、五顏六色的車龍。排在靠前些的司機(jī)見怪不怪的樣子,打開車窗,面無表情地點(diǎn)起了香煙;排在后面的司機(jī)則打開車門跳下來,伸長脖子,徒勞地往前面張望著。

        一陣忙亂過后,四周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靜中。時間仿佛停住了。

        在警戒線的正中心,李永昌斜躺在那里。他雙拳抱胸、雙腿彎曲,以母腹中嬰兒的姿勢蜷縮在路面上,看上去就像一只熟睡的小鳥。鮮血從他的身子下面汩汩地流淌出來。

        玉新在出租屋里獨(dú)自呆了一整天。他赤著上身,穿了一條小短褲,渾身直冒汗。天快黑的時候,他趴在窗口往外看。永昌在對面的那個出租屋里朝他做鬼臉。他肯定又被他爸反鎖在里面了。玉新朝他揮了一下手。窗外飄來了一股白蘭花的香味;有大朵的白云停泊在天空上。然后,他朝巷子口那里望去。

        先是,有幾輛摩托車從七拐八彎的巷子里開進(jìn)來,消失在了各家門前。玉新看見了李永昌的爸媽。他們有一輛摩托車,還是本地牌照的,下了班總是比伯和娘先到家。

        不一會兒,伯的自行車也騎進(jìn)了巷子。玉新看見伯的車把上掛著一個沉甸甸的大購物袋。娘坐在自行車后座上,一只手熟練地扶著伯的腰。

        伯到肯德基打了包,購物袋里都是玉新想要的東西,有炸雞翅,薯?xiàng)l,漢堡包,還有滿滿一紙杯嘩啦啦響的冰塊可樂,裝炸雞翅的紙袋子透著油亮。

        伯說,再過幾天就要送他回家上學(xué)了,今天炸雞翅這些管飽,要他只管放開肚子吃。

        玉新問,李永昌的爸媽也給他打包了嗎?

        伯說打了。他和永昌的爸爸一起去的肯德基。永昌也要回家上學(xué)了。

        玉新拿來一只碗,想把炸雞翅盛在碗里,慢慢地吃。他發(fā)現(xiàn)碗里已經(jīng)裝滿了炸雞翅。

        玉新又去拿來一只空盤子,空盤子一到他手里,也已裝滿了炸雞翅。他把裝滿炸雞翅的碗和盤子都放在了靠墻的一個小桌上。

        玉新去搬那個高腳凳。一眨眼,高腳凳也變成了一個像牛腿那么大的、金黃金黃的炸雞翅。

        這么多的炸雞翅呀!他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怎么吃也吃不完。

        真好。

        玉新憋不住想笑。他張開嘴,卻“哇”地一聲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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