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講完了。整個會場一片沉靜，是那種每個人都受到震撼之后的沉靜。許久，才有人想起鼓掌。掌聲響亮。

那是大陸和臺灣兩岸十大杰出青年的一次座談會，地點在北京的西苑飯店。先他發(fā)言的是大陸的陳章良、孫雯和臺灣的一個青年科學(xué)家。三位明星人物的發(fā)言都挺精彩，但就是太報告化了，拖的時間太長。輪到他發(fā)言時，已過了預(yù)定的會議結(jié)束時間，于是主持人宣布讓他講3分鐘。

他的第一句話是：“日本有個阿信，臺灣有個阿進，阿進就是我?！苯又@句開場白，他給大家講了他的故事：

他的父親是個瞎子，母親也是個瞎子且弱智，除了姐姐和他，幾個弟弟妹妹也都是瞎子。瞎眼的父親和母親只能當(dāng)乞丐，住的是亂葬崗里的墓穴，他一生下來就和死人的白骨相伴，能走路了就和父母一起去乞討。他9歲的時候，有人對他父親說，你該讓兒子去讀書，要不他長大了還是要當(dāng)乞丐。父親就送他去讀書。上學(xué)第一天，老師看他臟得不成樣子，給他洗了澡。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洗澡。為了供他讀書，才13歲的姐姐就到青樓去賣身。照顧瞎眼父母和弟妹的重?fù)?dān)落到了他小小的肩上——他從不缺一天課，每天一放學(xué)就去討飯，討飯回來就跪著喂父母。瞎且弱智的母親每次來月經(jīng)，甚至都是他給換草紙。后來，他上了一所中專學(xué)校，竟然獲得了一個女同學(xué)的愛情。但未來的丈母娘說：“天底下找不出他家那樣的一窩人”，把女兒鎖在了家里，用扁擔(dān)把他打出了門……

故事講到這里，他說，出于時間的關(guān)系，今天就不講太多了。然后，他提高了聲音：“但是，我要說，我對生活充滿感恩的心情。我感謝我的父母，他們雖然瞎，但他們給了我生命，至今我都還是跪著給他們喂飯；我還感謝苦難的命運，是苦難給了我磨煉，給了我這樣一份與眾不同的人生；我也感謝我的丈母娘，是她用扁擔(dān)打我，讓我知道要想得到愛情，我必須奮斗必須有出息……”

座談會結(jié)束后，我才知道他叫賴東進，是臺灣第37屆十大杰出青年、一家專門生產(chǎn)消防器材的大公司的廠長。

孫強摘自《北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