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遐思
彩虹,家鄉(xiāng)的人,稱之為“虹(讀 jiàng)”。
聽老人講,不能用手指指虹。不知為什么不能,反正是不能。好像,虹是非常神圣的,拿手指指它,就會顯得,你對它既不尊重,也不恭敬。據(jù)說,小孩要是指虹,指了虹的那一根手指頭就會壞掉。怎么個壞法?說是,你用來指虹的那一根手指,在后來的日子里,會無端地化膿、腐朽、爛掉。這太可怕了。手那么要緊,爛掉了就再也長不出來了,可不能拿我自己的手指冒這么大的風(fēng)險。也是因此,我小的時候,在父母和本村老年人的再三告誡下,我從來不敢用手指指虹。
聽老人講,虹的出現(xiàn),是天空到河流里,來喝水或取水的。老年人認為,虹是天的嘴,它要是喝飽了,天就會在需要下雨的時候,有雨可下。聽老人講,虹是非常害羞的,誰要是用手指指了虹,虹就很快消失不見了,當(dāng)然不能將水喝足。
我終于明白,老人這么講,是為了讓虹不被打擾地把水喝足。就這么簡單。
長大一些了,我才覺得,這樣的說法沒什么科學(xué)依據(jù),就想用手指故意地,指那么一指,用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來否定這種說法的荒謬。讓人惋惜的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虹卻不容易看見了,仿佛虹也怕我用手指指它,故意躲著我一般。
我還聽村里的老人說過一樁奇遇。大意是,不知道是誰,到山林里去,下午回家的途中,突遇一場大雨,大雨過后,天色已晚,他急于趕路回家,于是腳步匆匆。當(dāng)他路過一條澗溪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溪水不是順流而下,卻無端而迅速地,逆向翻滾著、撲騰著,向天上流了去。仿佛一張看不見的大嘴把溪水吸走了一般。他被眼前的奇異景象嚇得魂飛魄散,落荒而逃。此人回到村中,仍驚魂未定,迫不及待地把這些講給一村的人聽,有個老人對他的講述不驚不奇,反而氣定神閑地打斷了他的話,慢條斯理地說:“那是虹在喝水呢。你撞上了虹頭了?!贝巳瞬恍牛骸拔疫B虹的影子也看不見嘛。”老人說:“虹是天的嘴,虹頭是你隨便就能看見的嗎?你能遇見虹喝水就足夠幸運的了,我都活了大半輩子了,還沒聽說誰遇見虹頭呢。撞見了虹頭,你肯定會交好運的?!崩先诉@么一說,那人似乎若有所思,繼而恍然大悟,就在轉(zhuǎn)眼之間,滿臉都是受寵若驚的神態(tài)。
這是真的嗎?這也太難以置信了。
我想,我還是用彩虹這個更通俗的稱呼,來稱呼虹吧。說心里話,跟虹比起來,我更喜歡也更愿意接受彩虹這個名字。
彩虹出現(xiàn)的時間,通常在雨后初晴的那一刻。小時候,不經(jīng)意間,常常能夠看見彩虹,可能是那時候空氣質(zhì)量比現(xiàn)在好的緣故吧,現(xiàn)在,天空往往混沌迷蒙,一片污濁,彩虹出現(xiàn)的幾率,無形之中就降低了不少。
周圍都是群山,頂天立地,高聳入云,冷峻孤絕。雨后初晴,如果足夠幸運,我偶爾會在群山之巔,看見彩虹。彩虹是好看而工整的弧形,一端斜倚山頭,另一端試探一般,淺淺地搭在山下的溪流或峽谷之中。仿佛一座連接天上人間的橋。彩虹出現(xiàn)的時間是非常短暫的,三五分鐘,十來分鐘,這是最佳的觀察機會。剛剛看見彩虹的時候,還鮮艷、醒目,慢慢地,就褪色了,淡了,似乎“化”掉了,終于看不見了。仿佛它輕易地完成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任務(wù),不動聲色地,離開了。
更多的時候,即使剛剛下過雨,即使太陽再一次從云層后面噴射而出,像怒放的花朵,彩虹還是不容易出現(xiàn),好像它故意躲在什么地方,不肯出頭露面。往往是,我想它想得都失去耐心了,不抱任何希望了,母親或父親卻從外面進來,對我說:“快點兒看去,虹出來了。”我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父親或母親的臉色,確信他們沒有騙我,才會興沖沖地出門去,在周圍尋覓。果然看見彩虹了,我就一動不動地佇立著,癡癡地盯著。
彩虹從這邊的山頭,斜搭在那邊的山腰,赤橙黃綠青藍紫,色彩斑斕,五彩繽紛,是那么美。它什么顏色都有,卻又不混雜,每一種顏色都互不干擾地,各美著各的。這是我最希望看到的情形。
小時候我覺得,彩虹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最神奇的自然現(xiàn)象了。我還覺得,彩虹是一座橋,連接著天上人間。我認為人們常常說的神仙,一定是在彩虹面前“脫掉”了肉體凡胎,又從彩虹上,走到虛無縹緲的仙界里去的。我甚至隱隱地感到惋惜,因為彩虹的任何一端,從來都不曾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腳下,否則我也可以跨上彩虹橋,到天宮里去看看。我甚至已經(jīng)想好了,如果天宮果真有人們說的那么好,我就不回來了。我不向往神仙的生活,但是,神仙的生活,在我眼里是那么神秘,我渴望一探究竟。我也想生活在如夢似幻的境界之中。
這種想當(dāng)然的念頭,我從來不曾跟任何人提起過。我也知道,任何人都會嘲笑我,說我過于天真。但我小時候,就這么固執(zhí)地認為。
在鄉(xiāng)親們眼里,彩虹是充滿了預(yù)示或象征意味的。
有民諺為證:東虹熱頭西虹雨,南虹出來賣兒女。
“熱頭”是故鄉(xiāng)土話,即太陽。民諺的意思是,彩虹出現(xiàn)在東面,就預(yù)示著未來的幾天,是晴天;彩虹如果出現(xiàn)在西面,未來幾天則會繼續(xù)下雨。假如彩虹出現(xiàn)在南面,也就是民諺所說的“南虹”,那么,在未來的日子里,不是遭遇大旱,就是面臨大澇!是要靠“賣兒賣女”才能維持生計的。我看見的彩虹,果不其然,多半出現(xiàn)在東面或西面,出現(xiàn)南虹的機會,太少了。幸虧是這樣。不然,老百姓的日子就沒法過了。
民諺這樣的判斷,我暗暗地驗證過無數(shù)次,真是太準(zhǔn)確了,我早已深信不疑。
南面幾乎沒有出現(xiàn)過彩虹。但也不是一次都沒有。我曾經(jīng)看見過一次,當(dāng)然,大家都看見了,在人們忐忑的擔(dān)心中,果然很快得到了驗證。就是那一年,暴雨連連,山洪不斷,山坡上的旱地被洪水沖得七零八落,溝渠縱橫,只有零星的禾苗,東一棵,西一棵,更顯得荒涼,孤寂;山下的水田則搖身一變,成了布滿鵝卵石的河灘,水田里的稻子一株也見不到了。那一年,莊稼絕收,大家眼巴巴地,靠國家發(fā)放的救濟糧艱難度日。
我想,總結(jié)這一則民諺的人雖然非常準(zhǔn)確,卻也太不細心了。我認為他把北面都給弄丟了。小時候我想,北面的天空中要是出現(xiàn)了彩虹,又會有什么暗示呢?或者,北面即使出現(xiàn)了彩虹,也是“出了就出了,沒什么暗示”?心里藏著這樣的疑問,我就一直期待著,希望在北面的天空中,會看到彩虹,看到之后,我會立刻問父親,要是父親不知道,我就去問村里的長輩。不問明白出現(xiàn)在北面的彩虹有什么暗示,我就不會善罷甘休。所以,每當(dāng)聽說彩虹出現(xiàn)了,我就急匆匆地出門,抬頭先在北面的天空里尋找,每一次,我都會失望。我從不曾在北面的天空里看見過彩虹。這個問題,我始終沒有機會問別人,至今也是沒有答案。
北面為什么不出彩虹呢?怪!
現(xiàn)在我明白,彩虹的出現(xiàn),只是偶然,跟未來的天氣情況,并無必然的因果關(guān)系。但一代一代的人們嘗試著對自然現(xiàn)象作出合理解釋的努力,是值得肯定的,盡管他們的解釋受著這樣那樣的局限或制約,得出的結(jié)論,極有可能,也是錯誤的。因為,不做這樣的嘗試,我們的人類社會,就無進步的希望。
看懂與看清
我愛霞光,它使空洞的天空充滿了生機與活力。
霞出現(xiàn)在早晨或傍晚,常常稱之為早霞或晚霞,中午是難以見到霞光的,但也不是沒有,假如雨后初晴,極其偶然地,也有霞光乍現(xiàn),通常很短暫,不是本文想要涉及的,不論。
霞光是大自然的杰作,它太絢爛了,太好看了。
民諺說:“早燒不出門,晚燒曬死人。”
在家鄉(xiāng)方言里,燒,讀shào,指的就是天邊的霞光。更通俗的說法是:“早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
出門干什么?干活。干什么活?當(dāng)然是農(nóng)活。下雨天多半是不能干農(nóng)活的。你到莊稼地里去,別的不說了,會把泥土踩壞。泥土踩壞了,莊稼就長不好了,得不償失。
家鄉(xiāng)還有一句民諺,也是盡人皆知的:“天黃有雨,人黃有病”。
意思并不復(fù)雜:天黃了就說明快要下雨了;某個人的臉色要是發(fā)了黃,這個人就一定得了什么病。
作家任真(我的朋友兼老鄉(xiāng))出過一本小說集,書名就是《天黃有雨》。任真給自己的書這么取名,當(dāng)然是受了家鄉(xiāng)民諺的影響。
天的黃,跟霞有所不同。霞亮麗,有光感,常指晴朗的天空里,云彩的顏色?!疤禳S”卻是陰天的時候,天空里泛出淡淡的黃色。這時候,天混沌不開,被陰霾均勻而穩(wěn)定地籠罩著,你連一小塊天空也看不見。這樣的天色,要不了多久,就會醞釀出雨來,而且是不打雷不閃電的持久的黑雨(陰雨),這樣的雨,鄉(xiāng)親們也叫它“淋(讀lìn)雨”,不是白雨(來勢兇猛停得也快的暴雨)。
天也是有表情的,就看你能不能看懂。
看懂大自然跟看清自己,同樣重要。
九九歸一
下面是一條關(guān)于九的民諺:
頭九暖;
二九凍破臉;
三九四九,凍破茬口;
五九六九,河里洗手;
七九八九,沿河看柳;
九九八十一,
老婆子老漢順墻立。
在我的家鄉(xiāng),這一段民諺的描述,是準(zhǔn)確的。
“進九”即節(jié)氣已進入冬至。進九之后,就到一年中天氣最冷的時候了。
第一九,并不覺得冷,“進九”只能是給你提個醒兒,寒冷的日子就要來臨了。
第二九,突然就冷起來了,仿佛臉都要凍破一般。第三九第四九,是“進九”之后最冷的一段時間,北風(fēng)整天呼呼呼地刮著,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打算,吹在臉上的風(fēng)跟河里的水一樣冰涼。穿在身上的衣服,仿佛不是布料做的,是用鐵皮裁剪縫制的。衣服穿得再厚,也跟沒有穿衣服一般?!皟銎撇缈凇钡囊馑际?,手上,腳上,會凍得裂開許多血淋淋的口子。其實,家鄉(xiāng)不南不北,不西不東,在祖國居中的位置,按說,氣候不是太冷,最低氣溫很少超過零下三度。但為什么會覺得這么冷呢?我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原來,對于鄉(xiāng)親們來說,一年之中,不到過年了,是沒有閑日子過的。要干活,就得到戶外去。在寒風(fēng)不停的吹刮之中,誰又不會感到冷呢?
第五九第六九,水不那么冰涼了,可以在河里洗手了。
民諺說:春打六九頭。也就是說,五九之后,六九之初,從對應(yīng)的節(jié)氣來看,已經(jīng)要打春(立春)了,天氣也到了由冷向暖轉(zhuǎn)變的時期。
第七九第八九,沿河一帶,柳樹發(fā)芽了,長葉子了,綠茵茵的,又翠又嫩,是干燥灰黃的天底下,一抹勾人眼球的亮色。春天不知不覺地,已經(jīng)悄然臨近。既然是迫不及待地盼望著春天,那就到河邊去看看柳樹吧,不會讓你等得太久的。
“九九八十一,老婆子老漢順墻立?!币鉃椋禾鞖庖呀?jīng)暖和起來了,即使是特別怕冷的年紀(jì)太大又喪失了勞動能力的老頭老太太們,也不用龜縮在家里烤火取暖,可以到戶外背風(fēng)的墻根下,依靠著土墻,懶洋洋地曬太陽了。
這是一幅何等美妙且天然去雕飾的圖畫呀,晚年如此,夫復(fù)何求!
鄉(xiāng)親們對自己描繪的幸福晚年,不過是在不能下地干活的時候,可以無憂無慮地,曬曬太陽,如此而已。他們對人生對生活沒有太多的不切實際的奢望,不用干活了,不再操心了,他們就已經(jīng)很知足了。這是多么低的標(biāo)準(zhǔn)??!
“九九八十一”在家鄉(xiāng)方言里,也是一個詞語或短語,就有頂點、極致、窮盡的含義!比如:“你開出來的條件,說到九九八十一也不過如此!”意思是,某人給出來的辦某件事的報酬,他自己認為已經(jīng)非常高了,但在別人眼里,其實很低,甚至不值得考慮。
這一則民諺,簡直不是民諺,是詩。它有情,有趣,有描寫,有抒情,有景致,也有夢想。不是詩還能是什么呢?
鄉(xiāng)親們常說:九盡花開。意思是,九個九全都完了,花已經(jīng)開了。
進九的時間,就是冬至那天,進九之后,天真的要冷了,鄉(xiāng)親們計算時間的方式,也變成了“今天是第×九的第×天了”的語言模式。
春天就是這么掐著指頭一天天地數(shù)著,盼回來的。
誰說不是呢?
那么,屬于個人的“一”會是什么呢?我認為,這個“一”,就是你自己,或者,是一個人所能追求的最終的目標(biāo)。具體到普通人來說,則是對一個又一個春天的渴盼,是少年時就藏在心里的、對“老有所依”的隱隱的期許。
舍此再無其它。
糧食與蔬菜的關(guān)系
伏天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民諺說:“最冷不過三九天,最熱不過中伏天?!?/p>
民諺說的,還是天氣。意思也簡單。
伏,分為初伏、中伏、末伏,每伏十天,一般,伏天也就一個月的時間,但也有不同:有時候,中伏相對較長,是二十天,伏天就是四十天了。
我搞不清伏天為什么有時候短一些,有時候又長一些。我青少年時期就出外上學(xué),什么農(nóng)活我都干過,沒有我不會的,但有些常識,因為接觸并不多,就不甚了了。尤其關(guān)于伏天的計算方式,比如什么時候入伏、哪一天是末伏的第一天,這一年的中伏究竟是二十天還是只有十天?我就覺得太讓人費解了。老祖宗弄出來的這些規(guī)矩,有時候,也讓人頭疼。而且,由于事不關(guān)己(我已經(jīng)不用干農(nóng)活了嘛),我也不想把它琢磨透。我認為沒有必要。
家鄉(xiāng)有伏旱的說法。所謂伏旱,是指伏天的時候,常常會伴隨著旱災(zāi)。
家鄉(xiāng)的土地,一半在山下的河谷里,河谷里有溪流,雖然不算大,但足夠引水灌溉,不怕旱災(zāi);另一半土地在高半山,又因為田地稀疏,東一塊西一塊,大一塊小一塊,而且,多半是坡地,不集中,不規(guī)整,也不平,不值得興師動眾修建水渠。這么一來,這些土地就得不到灌溉了。種這些旱地,只有靠天吃飯的份兒,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年月,就有豐衣足食的希望,大旱或大澇,就是顆粒無收的下場。
家鄉(xiāng)處在秦嶺末端,是典型的山區(qū),山勢非常陡峭,多半不能開墾。山下可供耕種的土地非常有限,高半山的旱地,是少不了的。這些土地一旦絕收,這一年,就有可能餓肚子。山坡上的旱土地出產(chǎn)少,收成不穩(wěn)定,耕種起來也格外艱難,但鄉(xiāng)親們是不會輕易棄種的。沒有了它們,過日子就沒有保障。也是因為這樣,一旦進入伏天,一旦天天都驕陽似火,晴空萬里,鄉(xiāng)親們的臉上,就眉頭緊鎖,陰云密布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家鄉(xiāng)往往是春天不缺雨,秋天不缺雨,偏偏在高半山的莊稼最需要下雨的伏天里,要么一個月,要么更久,卻連一滴雨都不會下。老天爺常這么跟鄉(xiāng)親們過不去,有什么辦法?
期望伏天下雨,就是期望豐收。至于熱不熱,鄉(xiāng)親們是無所謂的,或者,是次要的、可以接受的。
偶然有那么一年,伏天的時候,雨下得還挺多的。這時候,人們就不約而同地說:“漏伏了?!边@話,我估計很多人不明白。他們這么說的意思是,今年這個伏天,雨多得超過了人們的期盼值,簡直太多了。
這不是抱怨,相反,是欣慰、欣喜。只要不是暴雨,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鄉(xiāng)親們的喜與愁,常常只與莊稼有關(guān)。至于他們自己,吃夠了別人不能吃的苦也受過了別人沒有受過的罪,熱也好,冷也罷,他們都可以受得,不是太在乎,也不怎么在乎。
盛夏時節(jié),也有需要下種的。
這時候種的,不是糧食,是蔬菜。民諺說:“頭伏蘿卜二伏菜。”
意思很簡單:頭伏種蘿卜,二伏種白菜。
為什么非得這樣?不這樣不行嗎?鄉(xiāng)親們至今仍嚴(yán)格地依照民諺來做。我不信。難道提前幾天或推遲幾天就不行了嗎?
我曾在我的“屋頂菜園”里,偏要反其道而行之,目的就是為了驗證民諺的準(zhǔn)確性與正確性。我這么嘗試了兩年,都失敗了:不是種下去的種子根本不發(fā)芽,就是發(fā)芽了、出苗了,但新苗挺不了多久就枯萎了,回山(死)了。我不明白我為什么會失敗,也懶得刨根問底??磥?,不依照民諺來做,還真不行。至少在家鄉(xiāng)的范圍之內(nèi),它是很有道理的。后來,再在我的“屋頂菜園”里種菜,我也只能依例而行了。
童年那時候,因為是生產(chǎn)隊集體勞動,人們常常出工不出力,只要混到工分就可以了,對莊稼的成長,誰也不是太上心,這么勞作一年,分回來的糧食,一家人往往只能吃多半年,剩下來的時間就得靠國家發(fā)放的救濟糧,或跟別人借糧,才能勉強混個半飽。包產(chǎn)到戶之后,各干各的,地種得用心了也種得科學(xué)了,同樣多的土地,同樣多的人口,一年出產(chǎn)的糧食,能夠吃兩年。也是因此,高半山的旱地,有些撂了荒,有些種果樹了、種蔬菜了,不一定非得種糧食作物。
灌溉用的水渠,也修好了,再也不用怕伏旱了。
糧食是賴以生存的根本,蔬菜也是少不了的,它是生活的滋味。沒有糧食,滋味就無從談起,沒有蔬菜,僅僅為了填飽肚子,人活著就是一種苦役。糧食是生存,仿佛一個人日常且庸常的生活,蔬菜是滋味,是這一個人讓自己活著的意義或價值。
兩者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