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倚在狼外婆懷里,聽她講故事。
據(jù)說,這里是荒蠻之地。這里的人出去可以嚇人。因為外面謠傳這里的人會吃人。碰上就說: “惹不得,惹不得?!被实垡舶涯切┓噶朔ǖ娜藛T充軍到這會吃人的地方。元末明初,江蘇南京應天府來的最多。有一天,走馬皇帝騎馬路過這兒,可以任意策馬馳騁,覺得是——姚安,姚安,馬上的鞍,就定這里為“姚安”了。
忽然,傳來一個天籟之音,唱曰:“六詔之中分,三川之門戶,南中之鎖匙”, 走馬皇帝定神一看——一綠衣女子,長發(fā)飄飄,頭頂一甕,雙手扶之,裊裊娜娜走來。走馬皇帝聽音是心領神會;見人已是癡了。郎心妾意,難分難舍。怎奈軍情緊迫,人催馬急,意猶未盡,卻不得不策馬而去。走時撂下話說,最多三年,一定會來!從此以后,綠衣女子盼呀,盼呀,思君淚化成了一湖泊。粉紅的花瓣是美人顏,中間圓圓的是心,細細的花桿是腰;綠綠的是美人裙。人們喜愛這如花的紅顏,就叫荷花了。
九年后,小七坐在教室里聽老師講周敦頤的《愛蓮說》,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氐郊?,小七溜到湖邊,遠看天邊,旭日東升;近看,白色的水面上,一團一團的綠葉,一朵一朵的荷花,你趕我,我趕你,在比誰美似的競相爭艷。再細看,荷花下,綠葉上,一顆小水滴一閃一閃的。風吹荷葉動,小水滴滾過來,閃過去。小七癡了,手托腮,想:美麗的荷花流淚了。
八年后,小七在碗內(nèi)倒入藕粉,用溫開水調均了,再沖入滾燙的開水,邊沖邊調,美味的荷花羹就成了。端給狼外婆吃。小七懂了,人們也懂了,春天埋下藕節(jié),夏天長出荷花,秋天荷花謝了,冬天的藕睡在田里,像小孩的手臂,壯壯的,白白的,胖胖的。掘出。賣了。袋鼓了,人們笑了。小七覺得更奇的是:干旱時,藕不需要太多水,也成藕;水澇時,藕又爭相露出頭來,不會窒息。
又是一個盛夏,蓮花綻放,清香滿城,人們許是醉于花,醉于香。大人唱起了《梅葛調》開天辟地、打歌調、思親調,小孩也唱起了娃娃梅葛;這邊姚安壩子腔和花燈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有的索性扮起行頭,頭戴圓圓的五彩紛飛,飄帶紛飛的帽子,身穿五彩掛,足登五彩靴,手舉五彩傘,傘帶紛飛。長長的傘桿在手中握,足踩四方步,傘柄手中轉,傘在空中旋轉,口中唱到:“高腰傘,把把長,今晚來到姚安耍一場。荷花香,荷花醉……最絕的是,荷花池這邊一堆男,那邊一堆女。男的吼開了:“花兒開了,蝴蝶來了,是花戀蝶來,還是蝶戀花喲?!蹦沁吪募毬晳狭耍骸盎▋洪_了,蝴蝶來了,是郎有心來,還是妹有意喲。”
又是三年后,下著雨,小七打著傘,來到狼外婆的墳前,放上狼外婆生前愛吃的水果,插上她最愛的荷花。那聲音又在耳邊叮嚀:“小七啊,女人如花,一輩子要愛美,愛香;特別要像荷花,因為女人最精貴、最美好的是身體,最圣潔的是感情呀?!?/p>
小七別過狼外婆,來到荷田間,看著雨中的荷,吟起唐代詩人王昌齡《采蓮曲》:“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何臉兩邊開,亂入池中看不見,聞歌始覺有人來。”癡癡站了一會,又癡癡想了一會。雨,傘下長發(fā),白長裙的小七,看著荷花,心里問:“花上的是雨滴,還是荷花淚?”只覺臉頰濕濕的,是雨打臉濕,還是心淚呢?
雨中的荷花搖曳著,似說:“我懂你,更懂你的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