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喜歡需要很多的運氣
第一次見林家聰,我就驚為天人。升旗儀式上,林家聰穿著白衣黑褲,朗朗地走在清晨八九點的陽光里,我突然就想要小解。其實,只是因為緊張。
很快我就知道了,林家聰跟我是“兩個世界”里的人。簡單地說,他品學(xué)兼優(yōu),我不務(wù)正業(yè),他是用全年級第一的成績考進這所重點高中,我是我爸塞了三萬塊擇校費逼進這所學(xué)校。我想原來這三萬塊唯一的用處,是讓我遇到了林家聰。
喜歡林家聰?shù)娜撕芏?,他還有個青梅竹馬的好朋友成潔。他們那點貓膩我一早就看明白了,就是放學(xué)的時候一前一后出校門,轉(zhuǎn)個彎的時候林家聰會追上她,在上課的時候、做操的時候、跑八百米的時候,或者林家聰站在講臺上領(lǐng)早讀的時候,兩個人就會眉來眼去。很惡心。
我在放學(xué)的路上唧唧歪歪地攔住林家聰,我說這個MP4是我爸從美國帶回來的,送給你。他說不要。我說一點不貴,就一百四十六塊,美元。他愣了愣,又說,真的不要。我懊惱地想要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心里暗罵,章慧,你提錢干嘛,你俗得像頭豬!
有一天我再給林家聰送東西的時候,他終于忍無可忍地說,章慧,你可不可以不要纏著我了?我沒有哭,只是很茫然地看著他,我說,林家聰,我喜歡你。他停頓了一下,說,對不起。
高考后,成潔沒有和林家聰考同一個城市的大學(xué),成潔去了廣州,林家聰去了武漢。其實在高二那年,他們就很少說話了,因為有人給老師和他們的父母告密,說他們在談戀愛,那人還把他們在一起的一些照片發(fā)在學(xué)校論壇里。他們在這樣的輿論環(huán)境里,漸漸地生疏了起來。
我不覺得做個告密者有什么不妥,我并沒有冤枉他們,不是嗎?
想要爭取自己的愛情,傷害在所難免
武漢的九月,陽光暴烈。我一個人拖著箱子跑去武大的自考辦報名,爸說都是讀自考,干嘛不是北京不是上海,也不是在我們成都呢?我說我就喜歡武漢!
我跑到林家聰?shù)哪猩奚針窍旅鎱群?,我說,林家聰,林家聰!他穿著拖鞋出來,見到我的樣子很是驚訝但沒有驚喜。他說章慧你怎么在這?
我說念書呀!他懷疑地說你考上大學(xué)了。我說,沒有,是自考,交錢就念的那種。
知道林家聰和杜薇薇正式戀愛的時候,大學(xué)才過了一年。雖然我總是千方百計地靠近林家聰,我知道用物質(zhì)腐蝕不了他,我就用精神感動他,我去給他洗襪子洗球鞋,在下雪的天用冷水搓他厚重的牛仔褲,我的手長了凍瘡,我舉著它們到林家聰?shù)拿媲?,嬉笑著問他,是不是很感動?/p>
他再一次皺了眉,說,章慧你可不可以不要纏著我,我女朋友會不高興的。
我在心里對自己說,這就是一場拉鋸戰(zhàn),章慧你在氣勢上不能輸。
我去杜薇薇的??缯宜?,一大幫的同學(xué),我抬手扇了她一個耳光,我說我高中就和林家聰在一起了,你算什么?小三!
杜薇薇被打懵掉了,竟然忘記還手,周圍的人都在看熱鬧。于是杜薇薇哭著沖了出去。我高中的時候本來就和林家聰在一起,在一個學(xué)校一個班也叫一起,我并沒有說錯吧?
有些永遠也不懂的道理
大四那年的寒假,我和林家聰一起坐火車回成都。只買到一張座位票,我讓給林家聰坐。林家聰坐下去的時候始終看著窗外,他用這樣的冷漠表達對我的憎惡。他已經(jīng)不再顧及我的臉面和自尊了,他在一切的場合詆毀我,當(dāng)我的面罵我是牛皮糖,罵我沒皮沒臉,說這個世界上就算只剩下我這一個女人,他也不會要我。
火車上實在擠,我找了廁所旁邊的位置坐下來,我想這樣當(dāng)林家聰上廁所的時候我能給他占個有利的地勢。18個小時的火車,我一直蜷在冰冷的地板上,污濁的空氣讓我的肺快要炸掉,我讓自己變成了一只臭蟲。
林家聰始終沒有過來看我一眼。下火車的時候我的腿腫得沒有辦法邁開步子,我在他的身后喊,林家聰,等等我!他沒有停一秒,他的背影在人海中消失的時候,我只是慢慢地蹲下去,緊緊地抱住自己。
誰的戰(zhàn)術(shù)更有優(yōu)勢
原本我以為他去了上海,結(jié)果他去了南京。知道他在南京的消息已經(jīng)是大學(xué)畢業(yè)一年以后了。有同學(xué)在地鐵站看到他,交換了一張名片。這張名片我輾轉(zhuǎn)地拿到了。上海離南京多近呀,他竟然瞞得這樣好。
第一次見到袁曉的時候,我就知道她和其他所有的女生都不同。林家聰和她從公司的臺階下來,見到我的第一個反應(yīng)是和袁曉拉開了一段的距離,我迎上去,我說林家聰,你也在南京呀,真是巧。他警惕地看著我說,袁曉只是他的同事。
袁曉有很利落的短發(fā),很時尚的套裝,帶著親和力地沖我笑,章慧,你好。
我從我們的影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樣子,我總是穿名牌總是用最好的香水,我知道我的打扮就像個可笑的暴發(fā)戶,但我沒有漂亮的外表也沒有優(yōu)雅的氣質(zhì),我只能這樣來讓自己看上去好一些。
我頻繁地去找袁曉,我想要做她的朋友。我在林家聰?shù)难劾锟吹胶芏嗟膽岩?,我說林家聰,我是個全新的章慧了,我真心地祝福你!
袁曉是個好姑娘,她對我一點也不設(shè)防,她還說其實我一點也不像林家聰說的那樣可怕。她用了“可怕”兩字,我的心踉蹌了一下。
袁曉有個好朋友趙璐。有天我去林家聰公司的時候,他正好在開會,手機落在辦公桌上,我就用他的手機給趙璐發(fā)了條短信,今天晚上可以來我家嗎?我想和你聊聊。我早看出趙璐對林家聰有好感,他這樣優(yōu)秀帥氣的男人,任誰都會心猿意馬的吧。趙璐去的時候,我拍了照片然后傳給了袁曉。我用這樣的方式徹底了斷她和林家聰那點曖昧。其實那天趙璐去的時候,林家聰根本就不在家。
我想我只是告訴袁曉一個事實,那就是她的好朋友也喜歡林家聰,我沒有錯,是吧?
兵敗如山倒的感覺
林家聰?shù)谝淮沃鲃咏o我打電話,他的聲音怒氣沖沖。他說,章慧,你給我滾出來!他真的很聰明,所以一下就猜到這一次還是我的破壞。
他就站在街口,月光下他的身形那樣修長挺拔,我想起了第一見他時他那么瀟灑拋國旗的樣子,這么多年了,這個動作一直烙印在我的心里。我朝著他奔跑過去,因為我從未讓他等過我,我這么努力地想要靠近他,即使我讓自己成為一個大反派。
我一直望著他,他的目光帶著一些驚訝的時候,我的身體突然開始下墜,然后重重地跌進了一個很黑的洞里,很潮濕和難聞,幾秒的空白后我好不容易站起來,終于明白自己掉進了路邊的下水道。剛才朝林家聰奔跑的時候,我的眼里只有他,所以我沒有看到旁邊放的井蓋。
幸好只是一米多深,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jīng)看見了林家聰。他驚慌失措地說,章慧,你沒事吧?你都好吧?我笑起來,其實一點也不疼,但眼淚涌了出來,多少年了,他第一次帶著關(guān)切的語氣和我說話。
林家聰拽我上來。他的手很用力,是有些微涼的秋,我狼狽不堪地爬出下水道。他忘了指責(zé)我,他只是問我摔著哪里沒,只是問我要緊不,只是堅持地要把外套給我披上。我終于趴在他的懷里嚎啕大哭。林家聰,你知道嗎?這一刻,我知道了兵敗如山倒的感覺。因為你那么好,那么好,我怎么可以再對你做壞事呢?怎么忍心讓你因為我而遇到挫折呢?
我不再破壞你了。因為就算我用盡心機,耍盡手段,再撒潑耍賴地粘著你不放,你也不會喜歡我,因為我沒有那種運氣。
我跟林家聰說我要回成都了,我爸他病了。我知道爸是用這樣的方式騙我回家,我知道他是愛我所以我不拆穿他的謊言。這么多年,我一直奔赴在追逐林家聰?shù)膽?zhàn)場上,我從來沒有顧及那些真正愛我的那些人的感受。比如我爸,還比如肥肥。
我知道我需要時間來淡漠對林家聰?shù)目駸?,也需要時間才能開始投入一段新的戀情,但在我離開南京的時候,林家聰來送了我。
這一次他沒有說對不起,他說,謝謝你。
謝謝,我們終于因為懂得了愛情而慈悲了愛情。未來,各自安好。
責(zé)編/宿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