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時常想起小時候的情景:爸爸媽媽帶他去公園,公園里的花漫漫的,河水清清的,天藍藍的,枝頭的小鳥歡快地叫個不停。媽媽給他買好吃的,爸爸給他買好玩的。躺在公園的草地上,媽媽還給他講王子的故事。他天真地問媽媽,我也是王子嗎?媽媽說,是的,你就是咱家的小王子。
可在他八歲那年,他發(fā)現(xiàn)爸爸不見了,只有一個嚴(yán)肅的媽媽陪伴著他。這個時候,不要說再指望爸爸買玩具,就連好吃的,媽媽也不給他買了。媽媽苛刻地對他說,從今天起,我和你爸爸決定,不允許你再見爸爸,不僅如此,以后家里的事,你得學(xué)著去做。
那天早上,媽媽說完,就毫不留情地遞給他一個菜籃子,讓他獨自去買菜。冬天的早晨,外面寒風(fēng)刺骨,讓他不禁打了幾個哆嗦。中午吃完飯,媽媽命令他收拾碗筷。晚上,他換掉的臟衣服,媽媽讓他自己洗。一雙小手在水盆里揉搓了好幾遍,衣服還是沒洗干凈。媽媽一聲不吭,仍絕情地把他的小手按在臉盆的水里。
上小學(xué)一年級了,他發(fā)現(xiàn),別的小朋友都有爸媽來接送,唯獨自己是獨來獨往。他回家對媽媽哭,媽媽只告訴他一句話,要做男子漢,要人接送的孩子沒出息。
爸媽帶他去公園看花、看鳥的日子一去不復(fù)返了。每天放學(xué)回家,他不是做作業(yè),就是被媽媽逼著做事,他覺得媽媽那么狠。
一次,學(xué)校里組織家長陪孩子看電影,別的孩子都依偎在媽媽的懷里,唯獨他身邊的位置空空如也。他想,難道我不是媽媽親生的?這時候也就更加想念爸爸。
那天中午放學(xué),他丟下飯碗問媽媽,爸爸究竟什么時候回家?媽媽沒吭聲,只是用筷子從湯碗里撈起幾片菜葉,說,以后買青菜,要買有蟲眼的,有蟲眼的,沒有農(nóng)藥,知道嗎?
他才九歲,卻知道了怎樣買菜,怎么算賬。他只是盼望,如果有一天,爸爸能夠回家就好了。
就這樣過了好幾年,他上了高中,吃住都在學(xué)校,很少回家。一個周末,他回到家里,臉色蠟黃的媽媽告訴他,媽媽要去接爸爸了,可能時間很長。他覺得媽媽可能是說夢話,這么多年了,他已習(xí)慣了沒有爸爸??扇齻€星期后,果然不見了媽媽。鄰居告訴他,早在他八歲那年,爸爸就因車禍去世了。那個時候,媽媽就是一個癌癥病人。她與癌癥抗?fàn)幜税四?,現(xiàn)在你長大了,她也走了。
他沒有號啕大哭。在好心人的資助下,他依舊上學(xué)、回家,日子一如既往。有時,他也會想媽媽,只是覺得,有媽的日子,很遠,很遠。
高中畢業(yè)后,雖然他因為沒錢,沒能上大學(xué),但他早就有了生存本領(lǐng),他學(xué)會了做生意,如石頭縫里的一株草,頑強地生長著。
他的生意越做越好,并娶了妻、生了子。那天晚上,他在陪妻兒看《動物世界》時,熱淚盈眶。動物世界中,老鷹在教孩子學(xué)飛時,把孩子帶到懸崖邊,然后趁幼鳥不注意一把推下去。幼鳥很驚慌,拼命撲扇著翅膀,很快,幼鳥就學(xué)會了飛翔。
那一刻,他想到了他自己,想到了媽媽,雖然媽媽那么狠,但是,正是媽媽,教會了他學(xué)做一只鷹。